“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就没有利用的价值了,杨捕头,麻烦你了。”索额图说完,跟明珠一起上了马车。
杨昭平日里很少开杀戒,能够擒获的时候尽量不下杀手,但今天,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既不能让探子跟着马车了,又不能让探子带着秘密回去,无奈之下,杨昭狠下了心,将探子的脖颈拧断了。
“明珠大人,现在去哪?”
“瑞聚楼。”
明珠坐在索额图身边,给索额图满满的斟了一杯茶,“索大人,你这‘灸刑’的本事,果然高超。”
“可还是什么线索都没问出来。”
“索大人是怎么知道车下有人的呢?”
“其实在我们出营的时候,这探子就一直藏在了车下面。
“索大人为何不早些挑明?”明珠有些疑问,“那我们谈论的关于杀手盟的事情岂不是被他听的一清二楚。”
“明珠大人,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索额图喝了口茶,“如果在营门口我们就揪出了探子眼线,如今还会有别的人跟着我们,这招叫欲擒故纵。”
“好一个欲擒故纵,索大人,看来我还要向你多多学习才是。”
“明珠大人,过奖了,我只是略懂些权谋之术,比起明珠大人雄韬伟略,索额图是自愧不如啊。”
“索大人如此吹捧明珠,是不是也要欲擒故纵呢?”说罢,明珠和索额图两人皆大笑起来。
杨昭在车外听闻二人言语,也觉得好笑,两位当朝重臣,竟然勾心斗角,明面上相互帮助,可暗地里又互相拆台,这朝廷内的事情,还真是微妙。
不多时,杨昭便驾车赶到了瑞聚茶楼,杨昭随明珠索额图上了二楼,被跑堂的小二让进了把头的一间雅间。
雅间内,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正在和茶王弈棋,见索额图和明珠进来,竟没有理会二人,而是继续专注于棋盘。
茶王刚要言语,见明珠摇了摇头,便止住了。明珠也将目光转移到了棋盘上,黑子和白棋交错在一起,难解难分,那黑棋的一条大龙被茫茫多的白子围在当中,似有出路,但前途依然很渺茫。
“少小离家四海游,两鬓斑白起乡愁,锦衣还乡多不识,故人已去空余楼。”明珠即兴做了一首诗,将小财神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这位朋友,敢问此诗是谁人所作?”与茶王弈棋的人,正是小财神,他此刻将视线从棋局中撤了出来,盯着明珠和索额图,“这多不识与空余楼,可真是愁上加愁啊。”
“此诗乃我即兴吟做。有些时候,等人生的目标实现后,才会发现自己失去了太多太多。”
“此诗正和我的窘境。”小财神顺手在棋盘上下了一步,将黑子胡乱的填在了一个角落里,“任我漂泊半生,辉煌一时,却换不回故人已去。”
“小财神,你怎么把自己的大龙给堵死了。”茶王笑着下了一步棋,将大龙的最后一丝生机给掐灭了。
茶王起身正欲将黑龙全部提起,却被明珠一把拉住了,“慢着。”
明珠给茶王使了个眼色,茶王又坐了下去,明珠把棋盘上的几个白子拿走,将黑龙做活,然后又简单的补了几手棋,一举奠定了黑棋的胜局。
“这是何意?”小财神有些不解。“这条黑龙明显已经被围死,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小财神,这黑龙,是被围了,但是没有死,需要有通天之能的人,将他救出来。想寻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在深山中困死,恐怕你会后悔一辈子。”
“敢问阁下可是明珠大人?”
“正是。”
“明珠大人是想请我出山?”
“正是。”
“既然明珠大人有通天之能,何必要找我一个小小的商人呢。”
明珠坐到了小财神身边,把棋盘从桌子中央挪到了两个人面前,“因为你是这黑龙,我可以助你一飞冲天,而我呢,凭你的一飞冲天,也能捞些雨水解难。”
“明珠大人,茶王这几天已经把事情告诉了我,可是我对这满汉之争的事情,从来不感兴趣。我是汉人,但我不反清,可你也不能让我帮着你们去屠杀汉人。”
就在小财神说完话后,索额图开口了。
“小财神,可否听我一言?”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这位是?”小财神不认得索额图,认出明珠也是因为今天茶王跟他提及了纳穆福的事情。
“在下索额图。”
“恕我眼拙,竟没认出索额图索大人,我这是一叶障目,有眼不识泰山啊。索大人,有话尽管讲,我洗耳恭听。”
“小财神,我们朝廷本来不应该和江湖上的人沾太多的边儿,毕竟,朝廷有朝廷的法律,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说到这,索额图看了看明珠,意思很简单,你明珠就不应该让江湖的人掺和进来,“但是,有些事,朝廷的人办不了,江湖的人能办好,有些时候,江湖的人又要依靠于朝廷,因此,朝廷和江湖谁也离不开谁。但,小财神,你可知道,为什么江湖一直是江湖,永远也成不了朝廷?”
索额图卖了个关子,“因为江湖的人没有朝廷人看的长远,武者能够称霸江湖,靠的是拳头,而王者统治天下,靠的是智慧。”
“索大人的意思我懂了,你是说我们江湖人永远都是被朝廷的人利用,是么?”小财神听了索额图的话,很不高兴。
“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武者能惩恶扬善,却不能救百姓于水火。得天下容易守天下难,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想秦王嬴政是何等的枭雄,立万世之功,统一中国,到后来呢,只经历了两世,就被刘邦取而代之。这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民心二字。现在,云贵两省遭了灾,那吴三桂不思赈济灾民,而是大肆招兵买马,意图谋反,这是逆人心而行,而受苦的呢,则是黎明百姓。如果小财神你能够体谅百姓的疾苦,就应该助我们消灭吴三桂。”
“索大人,绕来绕去不还是绕到让我帮你们么。”小财神冷冷的看着索额图,对他的劝说不太在意,“既然索大人知道云贵两省遭了灾,为什么不赈灾呢,朝廷在干什么?”
“尊下,你有所不知,三藩的事情,朝廷从来不插手,但得知云贵遭灾,当今万岁心急如焚,火速从江浙一带调运了万石粮食,紧急运往了云贵,可中途被吴三桂、尚可喜等人克扣,分发到灾民手中,已经是十不足一。”
“竟有此事?”小财神猛的拍了一下桌子,“他吴三桂竟然视人命如儿戏?”
“如果这杀手盟不除,让吴三桂在中原有了依靠,不出三年,吴三桂定会挥师北上,到时候,血流成河,受苦的,还是天下苍生。小财神,如果你能深明大义,就助我们一臂之力。铲除杀手盟。”
“索大人,且不管你这番话是真是假,我小财神全当是真的,为了黎明苍生,我愿意助剿灭杀手盟。”
小财神说完,激动的站了起来,和索额图击掌为誓,“我小财神,绝不食言,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茶王见小财神如此,也放了心,“小财神,这几听委屈你了。这是软筋散的解药。”
“解药?什么解药?”明珠很纳闷,茶王怎么会突然给小财神解药。
“明珠大人,你有所不知,前些天小财神来瑞聚茶楼,说要拿纳穆福的花红,我见他执意如此,只好出了个下策,在他的茶水里下了软筋散,当他回到河边暂住木屋的时候,药力发作,被我偷偷带了回来,一直……”
“茶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哪是待客之道呢。”明珠装作很气愤的样子,明珠也明白,如果不用这样的下九流招数,恐怕小财神已经闯进了清军大营。
“小财神,我这给你赔不是了。”茶王给小财神施了个拱手礼,“赶快将解药服下吧。”
“茶王,你以为区区软筋散就能迷倒我?”小财神将装解药的小瓷瓶一把捏的粉碎,“你也太小瞧我小财神了。”
“怎么?你没中毒?”
“当然没有,这软筋散我根本不放在眼里,我装作中毒,就是想看看你茶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我相识多年,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我在等你亮出底牌。”
“哈哈,既然如此,那是皆大欢喜。”索额图做起了和事老,“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回天津卫大营吧。”
“索大人言之有理,那就请索大人带路吧。”
索额图和明珠带着小财神茶王下了楼,但没有直接从前门出去,而是绕到了后门,明珠一干人钻进了一辆大马车,车夫则等众人全部上车后,使劲的抽了一下鞭子,向天津卫大营疾驰而去。
马车上,明珠还是有些不放心,“茶王,你这车会不会让人给盯上?”
“明珠大人放心,我早有安排。”
原来,待他们乘坐的马车出了小巷,巷外早就有三辆一摸一样的马车恭候着,向天津城四面分头而动。
“这不是去天津卫大营的路啊。”杨昭从车窗的缝隙看见外面的景色与来时不同。
“我们这不是去天津卫大营,而是向相反的方向走,待杀手盟的探子被吸引走,我们再绕路去军营。”茶王早就预料,将事情安排妥当。
“老爷,盯梢的人撤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夫停下了车,跟茶王禀报了情况。
“好,换车。”
“换车?”明珠四下看了看,这荒郊野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上哪换车啊。
车夫的举动打消了明珠的疑虑,告诉了大家答案。车夫踏上了外露的车轴,伸手够向了车顶,轻轻的按了一下车顶,车厢外面的板子呼啦一下子倒到了地上,露出里面一层新的车板。
刚才的车厢是深棕色的,现在则变成了藏蓝色,车厢上还镂着水波似的花纹。
“茶王,这机关太巧妙了。”索额图不禁咂咂赞叹起来。
“索大人,我这车里还有好东西呢,咱们上车再谈。”茶王将索额图和明珠让上了车,从车厢内拿出了一个小木盒。
“索大人,你看,这才是宝贝。”茶王有些得意,将木盒递到了索额图手上。
“这是什么?啊!”索额图不解,轻轻将箱子推开,眼前的景象让他吓了一条,不由得啊了一声。
“索大人,这只是面具而已。”茶王将木箱拿到自己手中,从里面拿出几个“人脸”,“这是我用鹿皮、狐皮做的面具,易容用的。诸位,都挑一张喜欢的脸吧。”
众人都没见过这么稀奇的东西,纷纷拿过茶王手中的面具,这面具做的相当精致,摸起来竟如人皮一般光滑,颜色也贴别贴切。
茶王将众人手中的面具一一贴在了大家脸上,少顷,整个车厢里的五个人,全都变了摸样。
明珠和索额图互相对视了一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彼此眼前的人都变了样子,这种感觉,恐怕他们之前都没有过。茶王又拿出了几件衣服,分发给众人,让大家把行头换了。
一个时辰以后,明珠一行人回到了天津卫大营,可如何进营成了难事,这里面没有人是原来摸样,守门的卫兵不会轻易放他们进去。
这时还是杨昭想出了主意,用特制的哨子将张才喊了出来。
“大哥?”若不是杨昭亮出了腰牌和哨子,张才怎么也不能将眼前的这个独眼汉子跟杨昭联系到一起。
“我们易容了,麻烦你把我们给带进去。”
“真是闻所未闻。”张才不住的摇头。“你们随我来吧。”
张才带着众人进了营,理由很简单,这几个人是雇来修马厩的,卫士认识张才,自然也没有阻拦。几个人顺利的进了军营,没有回索额图的大帐,而是去了张才等人住的地方。
岳展云刚刚巡查归来,此时正在帐内休息,见张才领进了几个人,随口问了一句,“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
张才听完,哈哈大笑,“你自己问他们吧。”
明珠等人进了帐,便将面具揭了下来。等众人都揭完了面具,岳展云这才明白过来。
“明珠大人,这面具做的,真是巧夺天工啊。我都没认出来。”岳展云拿起一个面具,在手里不住的掂量,“真是太巧了。”
“岳大侠,一会,你和茶王小财神都要戴上这面具,只留招财进宝四人在明。”
“好,明珠大人,展云尽听明珠大人吩咐。”
“慧明神僧到了么?”
“还没有。”
明珠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傍晚了,杀手盟随时都有可能来劫营,尽管三更天劫营消息已经放了出来,但明珠还是要坐万全的打算。
明珠的担心不无道理,杀手盟总堂,陈景升早就蓄势待发了,他放出三更劫营的话儿,只是给下面人听的,给那些送死的人听,按照他的计划,本应该是一更天就行动的,这三更天劫营的话,是透露给清军的探子听的。但由于蓝髯红毛和张寺白起了内讧,导致几个人伤势都没有痊愈,只好将劫营时间一推再推。
转眼,已经是三更天了,陈景升还在大堂内焦急的等待着,张寺白的伤害没好利索,崔岩正在卧房内给他运功疗伤。蓝髯和红毛早就坐不住了,一个劲的喊着要动手。
“我说,还得等到嘛时候,再等,天就亮了。”
“不用等了,我来了。”张寺白说话间,从内堂里走了出来。
“既然诸位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动身吧。”陈景升和梅山道人交换了下眼神,都同意出发了。
就在杀手盟行动开始的时候,慧明神僧却一直没有路面,明珠一直焦急的在营内踱步,危险,已经来了。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慧明神僧还没有来,明珠已经坐不住了,一直在营帐内焦急的踱步,眼看就要四更天了,但单单手头上的人还不足以抗衡杀手盟。
“明珠大人,你就别转了,看的我眼晕。”索额图被明珠在眼前晃来晃去搞的心烦意乱,“慧明神僧迟早会来的。”
明珠没有好气的回了索额图一句,“是迟早回来,若是来早了还好,倘若来迟了,恐怕就只能给你我收尸了。”
“明珠,有那么严重么,不就是几个江湖人么,我这里有近千人的八旗军士,十几个待选虎贲卫士营、龙贲卫士营的青年才俊,还能怕了几个江湖宵小?”
“索大人,你饱读诗书,可曾知道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典故?这次杀手盟招来的都是狠角色,我们大意不得。”
“我们这不也有展翅金鹏、茶王、小财神相助么。”索额图仍是气定神闲,“明珠兄,来,坐一会,喝点茶。”
“本来我以为这些帮手已经是绰绰有余,但一听到崔岩和张寺白的名字,我就觉得心神不宁啊。”明珠被索额图拉到了身边,勉强坐了下来。
待明珠刚一坐定,帐外就响起了喊杀声,值班的军士敲响了警钟,外面瞬间热闹了起来。
“他们来了。”明珠说的有气无力,没有了惠民神僧,明珠的底气就少了一多半。
营帐的门帘被杨昭掀了起来,杨昭急匆匆的走进营帐,“明珠大人,杀手盟的人来劫营了,此刻正在军营西北角,请明珠大人指示。
“没想到他们来的竟然如此明目张胆。”明珠也不在乎慧明神僧是否能够及时赶到了,“通知全营军士,在营区中央列阵。”
明珠已经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将一道道指令下发,招财进宝四个人带着八旗军士在营帐外列上了军阵,只待杀手盟的人赶到后决一死战。茶王和小财神以及岳展云则被明珠安插在了纳穆福所在营房的四周,以防杀手盟声东击西。
明珠部署完毕,与索额图在四个虎贲卫士的簇拥下来到了帐外。此次来津,康熙亲赐索额图八个虎贲卫士,结果在陈景升第一次袭营的时候死了四个人,剩下的四个则一直护卫在索额图身边,连同一些今年亟待入选虎贲卫士营的年轻人,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明珠和索额图在一干护卫的簇拥下走出了营帐,帐外,几百名八旗军士整装而待,一个个青春华毅的脸上写满了勇敢和决绝,明珠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这些人或许能够撑到慧明神僧赶来,再或许,单凭这些人就能够抵挡住杀手盟的锋芒。
“杀!杀!杀!”明珠身前的军阵忽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喊声,前排的军士将手中的火把高高举起,照亮了整个军营中央,迎面走来的正是陈景升。
“杨捕头,许久不见。”陈景升跟杨昭打了声招呼,“没想到在此时此地此景下能和杨捕头相遇。”
“陈景升,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刚闯天津卫大营。”杨昭一挥手,军士们停止了呼喊,“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杨捕头,你认为就凭这些人能够拦的住我们?”
“不是凭这些人,而是凭我一个。”杨昭将玄铁齐眉棍立在了身边,“你若是胜的了我,我任你过去,绝不会让他们阻拦。”
“明珠大人,这杨昭的功夫有如此利害?”索额图在明珠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也许吧。或者,杨昭只是无奈之举。”
只有明珠看懂了杨昭,杨昭在这些人中武功最高,如果有人胜的了他,其他人也只有送死垫背的份儿,不如他一个人站出来,一来试探对手实力,二来争取多拖延点时间。
“盟主,他就交给我吧。”盛康抢先一步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好,千万要小心,杨昭杨捕头的少林功夫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很意外,陈景升没有速战速决的意思,而是让盛康先试探一下杨昭。
毕竟,杨昭成名多年,陈景升最近接连被红毛蓝髯慧明神僧挫败,自信心收到了严重的打压,已经没有了带着疯和尚独闯清营的气概。
盛康贪功心切,得到陈景升点头认可后就抢攻上来,三节鞭一抖,直取杨昭心窝。
杨昭看的真切,用手中的齐眉棍将三节鞭格挡下,之后顺势扫向了盛康下盘。
棍扫一片,枪挑一线,杨昭的棍法已经是如火纯清,这扫向盛康下盘,几乎是将盛康的所有退路封死,留给盛康的似只有硬接一条路可以走。但是盛康身经百战,没有中计,若是用三节鞭硬抗杨昭这雷霆万钧的一棍,恐怕要吃大亏。盛康选择了以攻对攻,手中的三节鞭又飞了出去,砸向了杨昭的面门。
砰、喀,筋骨碎裂的声音响彻整个军营,盛康的双腿被杨昭硬生生的折断了,而杨昭的脸上也挂了彩,鼻梁骨被盛康敲碎了。
杨昭一声不吭,忍着痛,把鼻子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脸部中央被三节鞭打开了话,鲜血顺着脸颊流满了杨昭的衣袍。
“啊。”盛康捂着自己的两条断腿,三节鞭早就扔到了一边,像是一条死狗般盘在地上,嘴里不住的着。
“杨捕头,好一个舍生取义。”陈景升竟然鼓起了掌,“有杨兄这样的对手,我陈景升今天也算是不虚此行了。”说罢,陈景升脱下了皮袄,交到了身边随从手中。
杨昭刚才的搏命打法,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杨昭被盛康的三节鞭逼退,自己就会失去了先机,若是跟盛康纠缠久了,被陈景升在一边虎视眈眈,不晓得什么时候就要吃暗亏,因此他决定用这种舍身的方式,先断了陈景升的一条臂膀,还能给己方提起士气。
“大哥,你没事吧。”隋天宝递给杨昭一块手帕。
“没事,皮外伤而已。”杨昭心里清楚,适才自己的齐眉棍先扫中了盛康,导致盛康三节鞭的劲道锐减,如果是被盛康结结实实的打中了,自己的脑袋恐怕就要开花了。
陈景升当然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若是盛康在被杨昭袭中后拼死一搏,当能将杨昭重创,可是盛康在被杨昭击中后,只是一味的向后退闪,反倒是被杨昭利用了,毫无保留的将全身的内力灌注在玄铁棍上,进而打断了盛康的双腿。
陈景升原本是向通过盛康来消耗杨昭的气力,自己在旁边浑水摸鱼,但杨昭这一招制敌,大大的折损了杀手盟的面子,自己必须要站出来,把场子找回来。
陈景升身材像是一个圆滚滚的水桶,但是动作却一点都不慢,没等杨昭举棍戒备,一串弹腿踢向了杨昭膝盖。
杨昭也没有料到陈景升的步伐如此迅速,下意识的用铁棍挡在了身前,只听当当当当几声爆响,陈景升每一脚都踢在了玄铁棍上,但是那劲道却从玄铁棍传到了杨昭的虎口、手掌、手臂,到了最后,竟然拿捏不住棍子,被陈景升一脚踢飞。
陈景升没有给杨昭拾棍的机会,左掌直接切向了杨昭耳际,右手并拳,袭向小腹。
杨昭此时身前门户大开,无奈之下,只能双掌合十挥出,架住陈景升的左掌,借势向后退去。
陈景升见杨昭退了,心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高手对决往往只是在一瞬间决胜负,如今杨昭为了躲避自己的锋芒而将主动权交予己手,自然不能放过此等天赐良机,随即施展起天残功,欲将杨昭置于死地。
杨昭一退再退,可无论他怎么退,总是不能摆脱陈景升那道凛冽的杀气,仿佛一把刀悬在自己头上,随时都有危险。
在场的人都在屏气凝神的看着两个人的缠斗,但见陈景升那肥硕的身躯在黑夜中像是飞起来一般,追着杨昭不断的变化招式,空气都凝结了。
杨昭最后退到了一个营帐边,此时已经是无路可退了,陈景升的一双肉掌就在眼前,逐渐的变大,当这手掌贴在眼前的时候,整个天地都被这双手掌笼住了。
杨昭没有坐以待毙,在陈景升挥掌攻向自己天灵盖的时候,他的右脚也踢向了陈景升的小腹,意欲拼个鱼死网破。
陈景升料定杨昭一定会拼死一搏,自己如果收住了掌势,恰恰顺了杨昭的意思,到时候在他内力青黄不接之时,一定会遭到杨昭的猛烈反扑,想到这,陈景升孤注一掷,势要将杨昭爆头。
一寸长、一寸强,杨昭在学棍术的时候,就牢记了师父对自己的教诲,加上自己“宁断一臂,定去一命”的勇气,常常以弱胜强,当年杨昭与剑魔罗钦在泰山顶狭路相逢,正是凭借这种超常的气概,杨昭才将罗钦毙命,但是大腿也被罗钦的剑扎了个对穿。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杨昭就算不顾自身安危,也不能重创陈景升。就在这生死关头,杨昭的脚先陈景升的掌一步,踏在了陈景升软绵绵的肚子上。
杨昭的脚尖在陈景升的肚子上重重的点了一下,也就是一眨眼的差别,杨昭接着脚尖的劲道,奇迹般的将身子倒退送上了空中,逃出了陈景升双掌的范围,反而形成了居高临下的态势。
“不好!”张才惊呼起来,刚才张才一直在默默的观战,他认为大哥一定会有办法摆脱当前的困境,但当杨昭飞到空中,张才却惊叫起来。
杨昭在空中收敛了一下心神,把全身的内力聚拢到手上,大力金刚掌就势挥出,直压陈景升天灵。
可面对如此境遇,陈景升竟然笑了起来,小眼睛咪成了一条缝,嘴角弯曲成诡异的角度。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杨昭也察觉到了危险,自己的双掌即将拍中对手的天灵盖,可陈景升竟然在笑,由一开始的阴笑变成了放肆的大笑,笑声刺入杨昭的耳膜,扰的杨昭心神不宁。
但是杨昭在这样的机会面前从来不会手软,他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将内力倾注在掌心,毫无保留的轰出了自己毕生最雄厚的一掌。
陈景升用微笑接住了杨昭的倾力一击,他没有躲闪,没有任何阻拦杨昭的动作,只是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杨昭停在了半空中,手掌距离他的脑门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
众人都惊住了,谁都没有见过如此怪异的场景,纵是轻功在高,也总没有悬浮在空中的道理,而杨昭此时恰恰做到了,身子笔直倒立在陈景升的头上,两个人在月光下,一正一反,一上一下,让人忘却了空间的存在。
杨昭起初也很意外,自己的掌就停在陈景升的头上,却在也不能前进分毫,只要一寸,只要一寸他就能将那劈碑裂石的内力如数的倾泻在陈景升身上。
可是,就差那么一寸,像是海市蜃楼般,可望而不可及。慢慢的,杨昭的身子觉得僵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住,然后放在火上烤,身体的每一处皮肤都能感觉到那种火燎的刺痛,他能够看见手臂上的皮肤开始逐渐脱落,一丝丝殷红的血从手臂上渗了出来。
陈景升很得意,他的计划实现了,他很清楚,依杨昭的身手,自己根本不能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击杀对方,为此,他耍了一个小花招,在详装猛攻的同时,将杨昭逼到角落里,待杨昭凌空跃起后,他就能够肆意的施展天残功了,那无处不在的空气届时就是杀死杨昭最好的武器。
张才不再拘于江湖礼节,在大哥身处危险的时候,他不能再顾及什么单打独斗的说道了,纵身一跃,想把杨昭拉下来。
可当张才跃到杨昭身边,拉住杨昭的胳膊,自己也定格住了,身上似缠了几十道的粗麻绳,被捆绑的严严实实,再也动弹不得。
陈景升继续催动天残功,在困住杨昭后,他已经颇感吃力了,多了一个张才后,他明显感觉到内力运转不畅,前天和慧明神僧比拼的旧伤未愈,今天又和蓝髯、红毛苦斗,他现在只能速战速决,没有心情继续戏弄杨昭等人了。
高进楞在那里,没有意识到大哥和二哥深陷危险中,在他眼里,现在的场景只能存在梦幻里,如同魔术一般。
但杨昭的一声惨叫把高进从下意识中拉了回来,此时的杨昭双臂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了,满是鲜血,那血顺着杨昭的胳膊滴落到陈景升的脸上。陈景升现在就如同一只嗜血的野兽,要吞噬掉杨昭和张才二人。
高进没有再犹豫,一拳挥向了陈景升,想助两位哥哥脱离现在的困境,但是邱一菲没有给高进得手的机会,抢在陈景升身前,想把高进拦下来。
高进救人心切,丝毫没有顾及邱一菲的意思,一掌袭向了陈景升的后背,任凭邱一菲的匕首刺中自己的肋部,皮肉撕裂的声音传到耳边,高进却一点都没感觉到痛,就像是看一个布店老板给客人扯花布一般。
邱一菲的匕首从高进的侧身捅了进去,一点阻隔都没有,让她大吃一惊,本来她只是想逼退高进,可高进竟然没有理会自己这致命的一刀,反而选择了迎头而上,当他的手掌劈到陈景升后背的同时,自己的匕首也捅到了底儿,匕首的柄死死的卡在了肋骨缝中。
高进的这一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陈景升原以为邱一菲出手后能够拦住高进,自己则将全身的内力全部散去,向将杨昭和张才双双毙命,绝了心腹大患,因此当高进的掌拍上他后背的时候,陈景升毫无防备,被高进的手结结实实的按上了。
高进的内力涌入内体,游走在身体的四肢百骸间,瞬时将陈景升的全身筋脉崩断了,可怜一世枭雄,竟然死在了一个捕快手中。
陈景升死了,但是他的内力仍然围在杨昭和张才身边,随着陈景升被高进一掌击中,临死前,陈景升将仅存的一点丹田之气也鼓向了杨昭和张才二人,那空中本就被天残功的杀伐之力填充,加上这最后的一丝怨念,立即化为了无可阻挡的夺命凶器,将杨昭、张才和高进三人绞的血肉模糊。
杨昭和张才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高进也倒在了二人身边,陈景升则七窍流血,全身瘫软,偎成了一个大肉球。
“大哥,二哥,三哥。”隋天宝像是一头发了狂的狮子,奔向了杨昭等人。
当隋天宝赶到杨昭身边的时候,邱一菲已经将陈景升搀扶起来,不,与其说搀扶,不如说是托,陈景升软绵绵的身体被邱一菲捧在怀里,带回了杀手盟阵中。
隋天宝给杨昭把了把脉,此刻,杨昭的双手、双臂血肉翻飞,身上的衣服也都破烂不堪,相比杨昭,张才和高进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奄奄一息了。
“大哥。”隋天宝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想给杨昭涂上,但是情急之下,却怎么也拔不下瓶塞子,急的隋天宝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四弟,我没事,你快看看张才和高进。”杨昭用微弱的语气告诉隋天宝,“我真的没事。”说完,杨昭昏死了过去。
就在隋天宝给杨昭疗伤的时候,杀手盟阵中突然迸发出了一声悲号,“景升!”
哭的人是邱一菲,潺潺的眼泪顺着她艳丽的面颊留了下来,那一声声的哭泣钻进每个人的心里,让人为之动容。
“景升,你说话,景升。”邱一菲不住的呼唤着陈景升的名字,“你不是说要为我成为天下第一么,你不是说等你的天残功练成后就和我比翼双飞么,我不要什么天下第一,我只要你,景升。”
邱一菲想到了十年前,她和陈景升第一次相遇时候的场景,那时候她才十七岁,清纯娇柔、天真烂漫,而陈景升则是处在男人最风光的三十几岁年华,两个人在天津城偶遇了,只是因为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避雨,邱一菲望着身边的陈景升,感觉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魅力吸引着自己,而陈景升呢,也被邱一菲的青春活力吸引。
但是两个人的身份天差地别,邱一菲作为杀手盟舵主的女儿,身世显赫,而陈景升呢,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走卒而已。但是,这不能阻止两个人相恋,仅仅是一面之缘,爱情便在两个人的心中种下了种,发了芽,开了花。
一开始,邱一菲的父亲怎么也不同意两个人交往,奚落陈景升只是个无名小辈,竟然拿自己当成了武林至尊,妄想娶自己的掌上明珠,最后,甚至对陈景升下了警告,如果再接近自己的女儿,便让陈景升从天津城永远消失。陈景升是条汉子,他没有惧怕邱一菲父亲的威吓,反而更激励了他的决心,他决定成为武林第一,名正言顺的将邱一菲娶过门。
明哲保身,陈景升选择离开天津城,但是他没有放弃,他要成为天下第一,用自己的实力证明邱一菲的选择是正确的。无意间,陈景升修炼上了天残功,这种能够瞬间提升人功力的邪门功夫,但是,修炼天残功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些陈景升不知道,他只是从一本古籍里看到了这种功夫,习练过天残功后,陈景升的样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的那个风度翩翩的男子汉成为了大肚便便的肉囊,当陈景升再一次回到天津城,邱一菲甚至认不出他了。
邱一菲在陈景升离开后,独自一个人走上了江湖,走上了寻找陈景升的路,几年的时间,她踏遍了千山万水,可就是找不到那个以前的情郎。在陈景升离开后的第四年,她的父亲死了,她被迫回到了天津城,接管父亲留下的烂摊子,无数的夜,在对陈景升的思念中,她一次次的用酒买醉,一次次的放纵自己,她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陈景升了。
当两个人重逢的时候,虽然样子都产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心中的那种熟悉却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陈景升和邱一菲,错过了生命中最璀璨的时光,用遗憾和悔恨度过了自己的风华正茂。如今,陈景升已经是个谢顶发福的老头子,而邱一菲呢,落下了一个浪峰舞蝶的名声。以往的甜蜜被他们存封在记忆中,只留下了若即若离的念想。
就在邱一菲失声痛哭的时候,其余的两位舵主竟然轻轻的出了口气,原来他们都知道陈景升和邱一菲的往事,虽然都幻想过和邱一菲永结同心,但是这一切在陈景升回来后都变了,陈景升心中带着对杀手盟的恨,带着畸形的心理,开始疯狂的报复,用杀戮、嗜血来掩盖他心中的痛,这也是杀手盟为什么短短几年间就能迅速膨胀的原因。他们敬畏陈景升那个,但更多的,是怕。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邱一菲收起了哭声,让那撕心裂肺的哭喊戛然而止,恶狠狠的望着杨昭等人,“你们要为景升偿命。”
(写在本章最后的话,这章跟原来的构思不一样,本来不想写感情的东西,太突兀了,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加了进去,算是写给自己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