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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作霖秘传

_3 宋平(现代)
  张作霖道:“妈的,和我说有什么用?赶紧找!”
  四个人分头寻找。张作相在炮楼底下找到了赵氏。喊道:“嫂子在这儿哪!快来人哪!”   张作霖、汤玉麟、王金汉都跑到赵氏跟前。张作霖抱起赵氏,惊慌地问道:“你咋的啦?啊?咋的啦?!”
  赵氏一字一颤,道:“我肚子痛得邪乎,怕是要生啦!”
  张作霖“啊”的一声,吩咐金汉快去套大车。汤玉麟道:“后门出去是山路,走不了大车啊!”
  张作相毅然地说:“我背嫂子走!”
  张作霖道:“不行,你嫂子要生了!”
  这时,王金汉赶来一匹马拉的大车,车上只有一床棉被。张作霖将赵氏抱上车。
  枪声越来越紧……
  汤玉麟急切地大吼:“作霖,我赶大车冲出去!不能在这疙瘩等死啊!”
  张作霖跺了跺脚,道:“那也不能叫你赶,我来!”
  汤玉麟拦住他:“你走了,这几十号人,几十条枪咋整?我从小就摆弄大车,你放心,只要我汤玉麟活着,就有你的媳妇和儿子!”
  众人计议已定,突然打开大门,汤玉麟赶大车飞似的奔了出去!
  张作霖声嘶力竭地在炮楼上高喊:“弟兄们,集中火力——打!”
  所有火力同时压向土匪。
  汤玉麟赶的大车扬起一溜尘土跑远了。
  张作霖看着大车消失,松了一口气,站在当院中喊道:“弟兄们,咱们要分散了往外撤,不要往后山跑,不要把老毛子引到后山老娘们和孩子那疙瘩去!枪要保住了有赏钱!等听到我的信儿了赶紧来归队——快撤!”
  队员们从后门撤退。张作霖、张作相、王金汉在最后面撤出响窑。
  晨光熹微,汤玉麟赶着大车在乡间土路上奔跑。旷野静谧,这时突然响起婴儿的啼哭声。汤玉麟猛勒马缰,将大车停住。他瞪大眼睛,看着棉被里的赵氏。婴儿的蹄声从棉被中传出。
  汤玉麟失声道:“啊!生啦?!这可咋整?这可咋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可咋整……”
  赵氏有气无力地靠在大车里头,道:“汤大哥,赶紧往前赶,找个人家……”
  汤玉麟道:“中!”他甩鞭抽马,马儿吃疼,拉着大车飞奔。
  汤玉麟一路赶着大车来到了台安县桑树林子附近的一家农舍,农舍是3间瓦房,土坯的院墙只3尺多高,院子的大门被毁坏丢弃在一边。汤将大车径直赶到院内。
  汤玉麟问赵氏道:“孩子不哭了?”
  赵氏一点力气没有,慢声应答:“脑袋磕了个大口子,还哭啥。”
  汤玉麟抱着头,颤声说:“都是我车没赶好,把孩子给杀了!”
  赵氏道:“瞎说啥?这孩子还有口气。是财不散,是儿不死——这是哪儿?”
  汤玉麟跳下了大车,往门口来回张了张,喊道:“这家有人吗?”
  好一会儿没有人应声,这时,赵氏怀抱中的孩子哇哇地哭了起来。汤玉麟一手掏出手枪,另一手推开房门,在东屋炕上发现有一对30多岁的夫妻,这对夫妻见一个挎抢的人进来,吓得缩成一团。
  汤玉麟拿着手枪,对着他们喊道:“还在这疙瘩猫着干啥?快出去救人——把车上老娘儿们和孩子扶进屋来!”
  夫妻两人下炕往外走,汤玉麟一把抓住男的,骂道:“奶奶的,你去干啥——赶快去抱柴火把西屋炕烧热了!”
  农夫烧炕,农妇把抱着孩子的赵氏扶进西屋。汤玉麟一屁股坐在炕上:“这炕上咋连炕席都没有呢?!”
  农妇苦着脸:“我们炕上也没炕席,都叫老毛子当柴火烧了。”
  农舍外屋,汤玉麟见妇人煮高粱米饭,不满地问:“咋就煮高粱米呢?人家这是猫月子,整点小米、小鸡、鸡蛋哪!”
  农夫一脸腻烦地看着汤玉麟:“这高粱米还是埋到地里才留下的。俄国老毛子把猫狗都杀吃光了,带毛的啥也剩不下。这疙瘩10多个屯子,跑老毛子都跑没了。我这是豁出命回家来看看能种地不,立夏到小满,种啥都不晚,可这眼瞅着就过小满了,这地再种不上,一年的庄稼就要瞎了,这日子咋过?” 第四章 虎口逃生(8)   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汤玉麟进里屋对赵氏说:“弟妹,这疙瘩不能待,我得找作霖去,找着就来接你和孩子,你放心,用不了两天我就能找着他们。”
  赵氏点了点头,这时候她怀中的孩子又哇哇地哭了起来,赵氏低头哄自己的孩子。汤玉麟又到外屋对农民夫妇说道:“马我骑走,这挂大车送给你了,你们要把这娘俩伺候好了,我回来多给你们钱,要是有个好歹,可别怪我翻脸。”   汤玉麟说到此处,恶狠狠地端起枪,将那夫妇两人吓得够戗。
  汤玉麟从大车上卸下马,骑上跑出院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转身又骑马跑回来。他进屋,向赵氏问道:“弟妹,你生的是个丫头还是小子?”
  赵氏流露出一丝微笑,一脸的满足感:“是个小子。”
  汤玉麟叫了声“好嘞”,又说,“作霖得乐屁颠喽!”这才放心又骑上马,离开了。
  张家窝棚农舍西屋,一个手指头上涂着用嘴嚼烂的高粱米饭,喂到婴儿的口中,这是在农舍西屋的土炕上,放着一碗冷高粱米饭,赵氏将饭嚼烂了喂婴儿。一床棉被半铺半盖,还是没炕席。农妇提菜篮进屋,篮内有点野菜,她看见赵氏正在嚼高粱米饭喂孩子,失声道:“咋?奶还没下来?”
  赵氏苦笑道:“连一点油腥都没吃着,奶咋能下来。我们跑你这疙瘩来给你添乱子,是我们对不住你。”
  农妇道:“也不能这么说,咱们不都是叫俄国老毛子害的吗?这老毛子恨得我咬牙根痛,杀人放火糟蹋女人不说,害得庄稼都种不上,这一年不得饿死?我想剜点野菜给你吃,三月三苣荬菜钻天,这都四月二十啦,苣荬菜都穿苔了,掐了点柳蒿丫芽,又苦得不能吃了。你这猫月子啥吃没有,大人和孩子要是有个好歹,我这罪过可就大啦……”
  赵氏摘下手镯、耳环、头钗递给农妇:“这点银子叫你家大哥先拿去救救急吧。”
  农妇接过银首饰,感激地说:“让我那口子往河东去跑跑看,河东老毛子祸害得轻,兴许能淘换到鸡蛋、小鸡……”
  赵氏道:“还是先买粮食种子,赶紧把地种上。”
  农妇抹抹眼泪:“大妹子,真没见过你这样心眼好的人。”
  却说另一边,天刚蒙蒙亮,疲于奔命的张作霖、张作相、王金汉逃到一家烧锅大院门前,跑得两脚都是泥,身上像牲口般冒着热气,口中喘个不停。三个人计议了一下,决定找户人家躲起来,王金汉开始敲烧锅大院的大门。
  烧锅掌柜的一家人还睡在炕上,两口子都30多岁,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这家人姓彭。
  彭掌柜听到敲门声起炕穿衣,他老婆也醒了过来,在床上翻了个身子,模模糊糊地道:“这么早谁来了?”
  彭掌柜道:“伙计干活来了呗。”他老婆不乐意了,嘀咕道:“咋来这么早呢?”彭掌柜道:“人家来晚点吧你不乐意。人家来早了吧你还叨咕,真是……”
  彭掌柜打开大门,见三个拿枪的人闯了进来,吓得倒吸冷气,后退老远!
  张作霖忙说:“掌柜的别怕,我们不是胡子。我是赵家庙保险队的张作霖,听没听说过?”
  彭掌柜脸色发青发白,连连点头:“听说过,知道,知道。”
  张作霖道:“知道就好,我张作霖在咱这河西三县从来没有胡抢乱来过,对吧?”
  彭掌柜疑虑道:“那是——那你老这是?”
  张作霖道:“我赵家庙的响窑叫俄国老毛子给端了。”
  彭掌柜“哎呀”一声,叹道:“要说这老毛子都不如牲口,不如野兽!老毛子在咱这疙瘩这么祸害人,朝廷咋就不管管哪?”
  王金汉整个人累得不行,忙打断他的唠叨:“掌柜的,给整点吃的,我们给钱。”
  彭掌柜将他们三个迎进屋子里头,道:“别寒碜我了,走到这疙瘩吃顿饭还要钱?又说,烧锅里头有酒,要不要先喝点?”
  张作霖本来好酒,这次也摇摇头:“不敢喝,怕老毛子撵来,吃点饭我们马上得走。” 第四章 虎口逃生(9)   彭家烧锅作坊内。女主人将饭菜做好了,叫彭掌柜端到桌上。张作霖等三人刚坐下要吃饭,大门外传来马蹄声。王金汉跑到房门往外望,彭家烧锅大门外,一队俄国骑兵已在烧锅大门外下马。失声道:“不好!老毛子的骑兵进院了!”
  张作霖把手枪握得更紧了,道:“前门出不去了——掌柜的,有后门吗?”   彭掌柜倒是镇定,道:“没有哇!快跟我来!”
  彭掌柜将张作霖带到后院,等三人各藏入后院空着的大酒缸里,又在酒缸盖上秫秸和囤席。 第五章 大难不死(1)   当彭掌柜回到作坊屋内,俄军已经进了屋子。俄军中有一个歪脖子俄人会说几句中国话,用那生硬的中国话问彭掌柜:“有土匪,跑来,你看见?”
  彭掌柜故作迷糊状:“没有,没看见。”
  俄军的军官拉过那个歪脖子的俄人,说了几句话,那个歪脖子的俄人便指桌上饭菜问道 :“这饭给谁吃的?这饭很多……什么人吃?说!”
  彭掌柜早有准备,只说道:“雇的伙计吃,伙计就来上工了……”
  俄军官鼻子重重“哼”了一声,领两名俄军朝后院大酒缸走去。俄军将一排大酒缸的两个酒缸上的秫秸掀开往里看。眼看就要掀开张作霖藏身的酒缸了。
  彭掌柜急中生智,冲着后院的俄军喊道:“在这儿哪!在这儿哪!”
  俄军都围过来,他揭开作坊里的一口大酒缸,舀一瓢酒递到俄军官面前。
  彭掌柜道:“后院都是破酒缸,没酒。这是刚淋的头缸酒,尝尝!又香劲头又大!”
  俄国军官走过来,用鼻子嗅了嗅,咂吧两口。翘起大拇指连声道:“好,很好!”
  众俄军抢着用军用水壶灌酒喝。又喝酒又吃菜,不一会儿,俄军个个酒喝得东倒西歪,又唱又笑。
  彭掌柜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稍稍放宽了心,突然,柴火垛那边传来孩子和女人的惊叫声——
  一个俄国大兵跑到柴火垛去撒尿,躲在柴垛里的孩子叫唤了起来,俄兵吓了一跳,用刺刀拨开柴捆,看见彭的妻子和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
  见柴堆里居然躲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妇人,俄兵欣喜地叫起来:“马达母,马达母!哈勒少……”
  几个俄兵一拥而上,把彭妻拖出来,这刚强的妇人又踢又咬,但她的挣扎哪里顶得过四五个俄国大兵的蛮力,她被撕开了衣服,抬到了八仙桌上……彭掌柜苦苦哀求并阻拦:“长官,使不得……”
  俄国大兵一枪托将他砸倒在地,彭掌柜红了眼将铡刀销子拔下,抡起大刀片向强奸他妻子的俄兵砍去,俄军官从背后朝彭掌柜开了数枪。
  大酒缸里的张作霖,张作相,王金汉都警惕地听着作坊里的枪声和孩子、女人的哭喊声和凄厉的惨叫,却不敢探出头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烧锅作坊里外一片寂静。张作霖小心翼翼从缸里爬出,观察确实没有俄军了,就轻声地唤出张作相、王金汉。
  三人走进作坊,首先看到被杀害的彭掌柜,又看见被奸污后杀害的彭妻,而彭掌柜的两个孩子也被刺刀捅死。
  张作相扇着自己的嘴巴哭了起来,张作霖和王金汉也掉下眼泪。他们走到大门口,上工的两个伙计的尸体也赫然摆在门外。三人就地将彭掌柜一家掩埋在院子里头。做完了这些事情,天还没亮,张作霖、张作相、王金汉三人继续逃亡,逃进了一个村子,举目望去,全村只有一处有灯亮,有灯亮的屋子门窗处往外冒着热气。
  三人到屋前,发现是个豆腐房。
  三人进屋坐到一个小土炕上。做豆腐的是赶着一头驴的一位老汉。王金汉上前道:“掌柜的卖一板儿豆腐,多少钱?”
  老汉眯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道:“两吊半。”
  王金汉付了钱,老汉将一板儿热气腾腾的豆腐摆到小炕上。3人蹲在地上,用手抓起豆腐狼吞虎咽,大口地吃起来。
  第二天早晨,这家豆腐房的老板张景惠走进豆腐房。老汉将两吊半钱递给张景惠,说卖了板儿豆腐,又继续干自己的活去了。张景惠看见小土炕上有三个男人睡着,腰间各自别着一把手枪。他没惊动这3个人,轻轻地走了出去。
  张作霖听到了窗外走动的人声,首先醒了,他机警地伏身朝窗外望去,见30来个人,有的拿快枪,有的拿火铳,已将豆腐房包围。他立即将张作相、王金汉捅醒,他3人各自守住窗户和门口,准备战斗。
  张景惠站在离豆腐房很远的地方喊话:“屋里的朋友听好喽,把你们的枪都扔出来,我们也不难为你们,放你们人走。你们就只有这一条道!我们把这疙瘩围上了——好汉可不吃眼前亏啊!” 第五章 大难不死(2)   王金汉转头问张作霖说:“队长,打吧!”
  张作相沉吟了一会儿:“我看这把子人训练地不咋的,像是这疙瘩的乡团,撂倒他几个就能冲出去!”
  张作霖仔细看屋外的乡团,他们都站着端枪对着豆腐房,有的团丁端枪的姿势都不对。 张作霖有了主意,道:“是一帮庄稼人,咱别往死里打人,看看能不能吓跑了。”
  于是,张作霖扬声喊道:“外头的这位大哥,这是咋的啦?咋啥话不说就把我们围上——要动武啊?”
  张景惠一声冷笑:“说啥呀?不把你们围上,让你们收拾我这疙瘩啊?少说没用的,快把枪扔出来!别叫我急眼喽!”
  张作霖道:“我们路过这疙瘩歇歇脚,收拾你啥啦?要讲打你这把子人儿也不是个呀!包围人家哪有像你们这样的,一个个儿像没卖了的秫秸,直戳着。我这一梭子枪子出去,得撂倒你们多少个?啊?”
  张景惠想想也对,自己忙先蹲下,又对着众人说道:“啊!快都蹲下!全蹲下!”
  张作霖见有的团丁蹲下之后枪都不知道如何端,又讥笑了一句:“你们拿的是枪还是烧火棍儿啊?会放吗?让我教教你。”
  张作霖抽出腰中匣枪,一甩手枪响,张景惠的帽子被击落。
  张景惠吓得趴在地上,连声唉唉,急喊:“朋友,先别开火!有话好好说!”
  张作霖走出豆腐房,张作相、王金汉端枪在后面保护。
  张景惠道:“咱都把枪撂下中不?”说着,先对团丁喝道,“你们还蹲这干啥!丢人现眼是不是?把枪都搁那疙瘩,都站起来吧——请问几位朋友是何方人士?尊姓大名啊?”
  张作霖把匣枪揣在怀里:“我们哥几个是黑山赵家庙保险队的,在下是张作霖……”
  张景惠“哎呀”一声,道:“久仰大名啊!今天真是幸会啊!”
  张作霖道:“请问你老兄……”
  张景惠道:“在下张景惠,在这八角台也办了个保险队,嘿……八角台地属台安,和你们黑山搭界啊!今天这事整的都怨我,都怨我!几位弟兄都请到我家,我要好好款待,以表歉意……”
  张作霖三人随着张景惠来到台安县八角台张景惠家。炕上置了炕桌,张作霖居中而坐,张作相、王金汉坐两侧,张景惠在屋里伺候,一个劲地说客气话:“先喝点茶,酒菜正在整,一会儿就好!”
  张作霖摆了摆手:“别忙活啦!我们是一点也不饿了。”
  王金汉也说:“是,一点不饿,我们三人造了一板儿豆腐!”
  张作霖道:“这豆腐没少吃了,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豆腐!你这做豆腐的手艺真是绝啦!”
  张景惠面有得色:“家传的手艺,我哥哥教的我,如今雇劳金做了,可手艺没丢。”又说:“我出来做保险队,纯属赶鸭子上架,叫世道逼的。甲午年往后闹小日本,庚子年大乱!如今又闹俄国老毛子,胡子就从来没停过。看见别的地界成立乡团、庄联、保险,虽说大伙得出钱,日子倒是能过安稳些,可俗话说了,凡事不可力巴干,咱这疙瘩没这号人才啊。今天是老天爷开眼,指派三位能人来这疙瘩,这是八角台黎民百姓得福分。”
  张作霖忙谦让:“掌柜的可别这么说,我们担当不起。”
  张景惠道:“大伙儿都说河西北边啦,顶属赵家庙保险队办得好,都称你张作霖是北霸天!”
  张作霖:“可别说了——你老兄这保险队是咋打算的?”
  张景惠“咳”的一声,露出尴尬作难的表情:“正想求诸位帮我出主意哪!前些日子,有个日本人来了,叫我们参加满洲义勇军,帮他们打俄国人,他们就给枪给钱。俄国人也来找过,说给我们枪,叫我们到河东去帮他们维持地面,其实就是抢老百姓的地,帮他们修铁路。这日、俄两面儿我都不想参加,可咱这疙瘩穷,买不起枪。这绿林讲话,没枪你立啥杆子,枪少立的杆子也不硬!可是,跟着日本人干还是跟着俄国人干,我又拿不定主意……” 第五章 大难不死(3)   张作霖道:“要叫我说,我就是谁都不跟,又谁都跟!”
  张景惠一脸疑问,不解其意:“这,这是咋说呢?”
  张作霖拿起桌子上茶杯比画,道:“你看啊!如今整个满洲是俄国大兵占着,你要打出满洲义勇军的旗号,俄军马上就来灭你。你要帮俄军干,老百姓不得意你,你很难立足不说 ,这满洲到处都是日本人的眼线,为的就是要跟俄国人开战,到时候你帮俄国人一趸儿打日本人?犯得上吗?可这话说回来,有人给你钱,给你枪,你干啥不要啊?给多少要多少,还使劲朝他要,就是不能真为他卖命干!要会巧使唤他,快刀打豆腐,双面光。”
  张景惠茅塞顿开,面露喜色:“这回妥啦!我这八角台保险队就交给你了!这队长非你当不可!”
  张作霖连连摆手:“这可不中,我这不反客为主了吗,这要传出去,我张作霖太不义气,太不够朋友啦!”
  张景惠诚恳地说:“你的才能可以说胜过我十倍,君子有让贤之美德,这是光彩的事啊!这么着,我把当地有头有脸的都请来,烧上香,跪下来求你,中不?”
  张作霖不知如何是好:“那就更不敢当了……不行!不行!这好说不好听……”
  张作相在一边插话:“我看张大哥是真心诚意,你就接了吧。”
  张作霖道:“这样吧,你这把子人我先替你经管着。多咱你要单干了,你就拿走。”
  张景惠一拍大腿:“没那事啦,就跟着你干啦!”
  张作霖叹口气:“可眼下老毛子闹得忒邪乎啦,咱们要想在辽河两岸站住脚,得先找棵大树靠着,把自个儿养结实了再说。我打算投冯德麟。”
  张景惠一脸苦相:“我也想过投冯德麟。可咱这小帮小股怕人家看不上眼啊。他如今是辽河两岸各乡团的团总,投他的全是有名的牛帮,海帮。听说他收了一百零八帮,号称梁山泊一百单八将,团丁有两千五百人啦!”
  张作霖点头道:“是啊,老毛子治不了他,他还敢跟老毛子干仗!”
  张作相道:“冯德麟跟老毛子结下仇啦。听说老毛子把他抓了去,装在火轮船上,要运到俄国的三河林子杀了,说是日本人买通奸细才把他救回来。”
  张景惠道:“我听说救他的就是个船上烧煤火的,山东人,姓刁,恨老毛子,向着咱中国人,他把冯德麟藏在煤堆里,俄国押差下船时没找着他。不是小日本救的。”
  张作霖道:“可冯德麟投靠了日本人是真的,要不然,他整不了这么大的队伍出来。
  张景惠沉吟起来:“只怕是他不收留咱们哪。”
  张作霖想了想,说:“这事我去办,金汉跟我南下海城找冯德麟去,作相你帮着张大哥训练队员,还要派出人去找咱们打散的队员,都集中到这疙瘩听我的信儿。”
  奉天府海城县高家坡,土坯围墙围成一个很大的院落,院内有三排都是朝阳的土坯草房。院内拴着几十匹战马。木制大门口有持枪团丁站岗——这里是冯德麟大乡团总部。
  张作霖与王金汉骑马来到大门外。门内走出一小头目将他二人的枪和马收了。
  他两人被带到中屋正房门外等候,小头目进屋通报。
  张作霖嘱咐王金汉:“冯德麟问啥都别害怕,看我的眼色行事。”
  王金汉道:“你是他磕头拜把子兄弟,还怕啥?”
  张作霖苦笑:“我都没见过他冯德麟啥样,咋磕头拜把子”
  王金汉失声道:“啊?!当日你不是跟海沙子的二当家说……”
  张作霖嘿嘿一笑,道:“我那会不这么说,人不都叫他带跑了……”
  这时,刚才去通报的小头目回来了,招手叫他二人进屋。屋内是万字炕,三面炕上都坐满了挎枪的大小乡团头目,海沙子的二当家的也在其内。张作霖转着眼珠子巡视,判定不出谁是冯德麟。张作霖站在地当中有些尴尬。
  二当家露出不屑的表情道:“大伙看啊!这位是咱冯团总拜把子的兄弟。哎!你见了拜把子的大哥,咋不行个见面礼哪?” 第五章 大难不死(4)   众头目连笑带嚷:“对啊?行礼啊!咋没个见面礼哪?不认得你大哥啦?你大哥没在这疙瘩,你走错屋了吧……”
  张作霖逼视着二当家说:“我是冒犯了冯团总的名声,可我敢作敢当!我敢来见冯团总!咋的?冯团总倒不敢出来见我啦?”   众头目都朝北炕头坐在人背后一个40来岁的男人望去。此人将手中的旱烟袋摔到窗台上,猛地蹿到坑沿边,瞪着张作霖——他就是冯德麟。
  冯德麟往地上重重地啐了一口,道:“不敢见你?!我敢一个枪子就崩了你!你冒充我的旗号还有理了?”
  张作霖单腿跪安:“在下张作霖给冯团总请安。”
  冯德麟别过脸去:“你少来这套,我不是啥冯团总!”
  张作霖道:“你老就别再逗我了,你老自个儿都说了:‘你冒充我的旗号’……”
  张作霖学着冯德麟的口气倒有三分神似,把众头目都给逗乐了。冯德麟这会才仔细打量他,上看下看,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像个人物,可嘴上强硬:“姓张的,你冒充我的旗号不说,又跑到我这疙瘩来立光棍、拔梗梗儿,今儿个说啥也不能轻饶了你!”
  张作霖站起身子来,道:“你老能看得出来,我这哪是立光棍,拔梗梗儿啊!我是站在这地当间儿下不了台阶,有个地缝都想钻进去。没招儿才想了个激将法,我一说你老不敢出来见我,你老一生气,准出来骂我,我不就把你老识出来了吗。”
  众头目又是一阵哄笑。冯德麟也撑不住笑了,拍了拍手,道:“听说你张作霖比猴还精。我再看你这双眼睛,你小子更像一只狐狸!”
  张作霖忙道:“多谢冯团总抬举!你老要看我还有点用处,我愿投在你老门下,甘效犬马之劳。”
  冯德麟“嗯”的一声,又有些犹豫起来,问道:“你现在来投我?那过去你打着我的旗号,收了多少保险费啊?这笔账咋算哪?”
  张作霖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我张作霖投在你老门下,就是来还债的,今生今世,任你老驱使,能不能还清你老的债可不敢说,我也就是这堆儿这块了。”
  众人大乐。
  冯德麟摆了摆手,众人安静下来,他问:“你带来多少人和枪啊?”
  张作霖实话实说:“顶多七八十号人,四五十杆快枪。”
  冯德麟鼻子“哼”的一声,道:“就这么点玩意儿,投到我这疙瘩算个啥呀?”
  张作霖道:“是不算个啥,只求冯团总在打俄国老毛子的时候,能让我打个头阵!叫我这把子人跟老毛子拼个你死我活!”
  冯德麟在屋地踱步,扫了张作霖一眼,张作霖把头昂得高了。冯德麟点点头,说:“老毛子跟我的仇是不共戴天,这回你不但是要打头阵,还得把辽阳城外的铁路给我扒掉一轱辘,叫老毛子的火车进不了辽阳城。你要是办成这事,打完这一仗,我就给你块地盘。你要是办不成,咱们这账可就算不清了!”
  张作霖道:“请你老放心,他老毛子的铁路要是在,我张作霖的脑袋瓜子就没了。”
  冯德麟说了声“好”。
  却说汤玉麟一路骑马,打听张作霖的消息,来到八角台张景惠的豆腐房,进豆腐房问做豆腐的老汉。问有没有一个叫张作霖的,领着一帮保险队路过这里。
  老汉告诉汤玉麟,张作霖等人都上辽阳了。
  汤玉麟走出门时顺手拿了两张干豆腐,边走边吃,骑上马跑了。
  辽阳城外一树林内,张作霖的保险队50多人埋伏在此。树林外不出百米就是铁路路基,远处可望见辽阳城内的古塔。
  保险队守了半天,只见一队沙俄骑兵,人数20多个,沿铁路向北巡逻。领队的沙俄军官正是在彭家烧锅大院杀人的那个。
  树林内,张作霖将张景惠、张作相、王金汉叫到跟前布置,让他们等老毛子一走过去,就上去拆铁路。当然,还得小心防着老毛子的巡逻队返回来。说完,又提醒众人把枪都上了膛,还有毁路的工具都带上。 第五章 大难不死(5)   王金汉将起铁道钉的羊角铁撬杠和铁螺栓扳手给张作霖看,小声道:“都整好了!”
  张作霖有些不放心:“这家什行啊?”
  王金汉道:“没错!拆铁路的几个弟兄都在老毛子的铁路上干过活。”   张作霖没好气地问:“拆一根就中?那他干啥铺两根?”
  张作相道:“你说对了,拆了一根他火车就开不了,要不干啥铺两根?”
  张作霖道:“你是瓦匠又不是铁匠,你知道?”
  张景惠道:“我知道,拆一根就中。”
  张作霖看着巡逻的俄国人,咬牙切齿地问:“拆一根,拴上两匹马能拽动吧?”
  张作相道:“一匹马就拽跑了。”
  张作霖想了想,道:“还是套两匹马吧,逃得快!”
  三人说话商议的这会儿,俄军巡逻队已走远。张作霖指挥保险队冲上铁路,有四五个人同时拆铁轨。正在这时,一人骑马由北向南,顺着铁路下边的小土道朝张作霖飞奔过来。
  当此骑马人经过俄军巡逻队时,引起走在铁路路基上地俄军巡逻队军官的注意,俄军军官举起望远镜追视骑马人,当他看见骑马人下马跑上铁路时,同时也发现保险队在拆铁路。
  俄军官赶紧指挥骑兵向保险队冲来。
  骑马跑到张作霖身边说话的正是失散多日的汤玉麟。汤玉麟看见了张作霖,又惊又喜地喊道:“那疙瘩叫老毛子祸害的啥吃都没有,地也种不上!你再不去接,你儿子跟你媳妇都得饿死!”
  枪声大作,俄军巡逻队向保险队射击了。
  一颗流弹把张作霖的帽子打了个洞,张作霖忙低下头,对汤玉麟喊道:“打完老毛子再说!拿快枪地跟我来截住老毛子,你们快点拆!”
  张作霖带领30多个拿快枪的队员迎击俄军。保险队多是胡子出身,枪法很准,尤其是他们几个头目人,枪响就有俄军落马。俄军只得下马步战。相对保险队人数占优,分布在铁路西边,将俄军围在铁路路基上使其背腹受敌。不久,20个俄军被击毙,俄国军官见势不妙,上马落荒逃跑。
  张作霖想着得为彭掌柜报仇,不能让这个王八蛋跑了,当下把汤玉麟从马上拉下来,自己骑上。追出一箭来地,举枪,一枪将俄国军官击落马下。
  一根铁轨已被拆下来,张作霖骑着马,还牵着俄国军官的马,脖子上挂着那俄国军官的望远镜,腰上揣着俄国军官的手枪跑了回来。
  张作霖吼道:“小兔崽子们快把铁路拴到马上拽走。把老毛子的枪弹都拣干净了。马都骑上,快撤!”
  从辽阳城方面的铁道上出现俄军的增援部队,俄军架着压道车,车上架着马克辛机关枪,朝方才发生战斗的地方驰来,一路上不时用机枪扫射。当压道车驰到缺了一根铁轨的地方时出轨翻车,车上的俄国人非死即伤,待这帮军人冲到路基上时,张作霖的保险队已无踪影。 第六章 招安大计(1)   汤玉麟带着张作霖回到桑树林子张家窝棚农户家接赵氏。
  汤玉麟将自己骑的马套上停在院子里的大车上。赵氏抱着孩子与张作霖一起走从屋里走出,来到院子里,这家农户夫妻两人站在院内看汤玉麟套大车。赵氏对农妇道:“大嫂,大车我得套走,要不抱着孩子也走不了。”   农妇道:“套走吧,套走吧。就住几天没炕席的炕,干啥要人家大车啊?”
  这时赵氏从张作霖手中将马牵过来,把马缰绳交到农夫手里。
  赵氏道:“这马大哥留下,种地拉犁杖用得上。”
  农妇忙推辞:“要人家的马就更不中啦!”
  赵氏道:“大嫂,我跟孩子要不是有这铺炕住上,就没命啦——你们对我有恩啊!”
  张作霖道:“对,把马留下。对我张作霖有恩的人,往后我都忘不了你们!”
  一辆大车走在大道上。赶车的是汤玉麟,张作霖和抱孩子的赵氏坐在大车上。张作霖不时地看孩子,抚摸孩子。赵氏道:“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张作霖思考好一会儿,用手逗弄孩子,道:“叫双喜!小双喜,小双喜……”
  赵氏道:“为啥叫双喜啊?”
  张作霖解释道:“你给我生了个大儿子,这是一喜吧,我儿子一生下来,我打老毛子又打了个大胜仗。我50多个人都使上了快枪,都骑上了马,这又是一喜,对不?玉麟兄?”
  汤玉麟回过头,道:“对对!双喜临门,双喜临门!”
  张作霖道:“咱回去拉上那根钢轨,去找冯德麟要块好地盘,咱就在这河西占住了!对不?玉麟兄?”
  汤玉麟朝马儿打一响鞭,道:“那还用说?——驾!”
  大车跑起来。
  海城府高家坡冯德麟大乡团总部。院内有八个清政府骑兵和两辆蓝顶马拉轿车。屋内,万字炕的北炕上,盘腿坐着一位清朝官员,一个俄国驻奉天领事馆的副领事坐在炕沿上,他身旁站着一位翻译附耳给他翻译。冯德麟面对官员盘腿坐在南炕。
  官员慢条斯理地说:“朝廷已然和俄罗斯帝国签订了《交收东三省条约》,俄军在18个月之内,分三拨儿退出东三省全境。俄国既然将东三省归还给我大清国了,从今往后,各地乡团都不准再打俄军啦!……”
  冯德麟郁闷地说道:“老毛子说的话啥时候算过数?签个条约有啥用!”
  官员摆了摆手,道:“今天我陪同着俄国驻奉天领事馆的副领事,到各地乡团宣告,奉天城的俄军和你们这辽河西的俄军,已然开始撤兵啦。怎么说没用啊?俄国违犯条约,那是由朝廷交涉的事。你们乡团要是再打俄军,就是叛逆,就是造反!”
  俄国领事趾高气扬地说道:“尤其要保证今后不再破坏铁路。再有乡团破坏铁路,我国就要出兵护路,同时向贵国政府索要赔款。”
  官员连连点头,作出谦顺的表情一个劲附和:“对对!这是订到条约里的,往后乡团不可破坏铁路,还要保护铁路!乡团要能绥靖地方,朝廷才准许筹办的嘛!你是辽海一带最大的乡团,辽海商绅各界呈给奉天府的《禀帖》中,说你化盗归团,肃清地面,是有一定建树的。这对你们的前程很有好处,切不可再有违抗朝廷的行为……”
  这时,三当家急入屋内向冯德麟耳语。原来,大门外,张作霖的50来个保险队员,骑着马,挎着快枪跑来,张作霖叫马拉着一根钢轨一直拉到院内。
  冯德麟忙下地向官员作揖:“大人,外头出了点事,小人去安排一下马上就回来。”
  冯德麟说完话,忙朝院内跑去,俄国领事与官员都站起来,从窗子朝院内望去。
  冯德麟急着叫张作霖赶紧把钢轨拉出院外去,但钢轨太长,院内停有车马,马拉着钢轨难以调头,横着卡在了院子当中。
  这时官员和俄国领事都气急败坏地跑到院子里。
  官员跳着脚:“哎呀!你们把铁路给拆啦!这还了得啦!我告诉你们,山海关、营口和新民厅沿线的铁路,朝廷已然从俄国人的手里买过来啦。那银子花海啦!你敢拆喽?!” 第六章 招安大计(2)   张作霖道:“启禀大人,小人拆的是辽阳的铁路……”
  俄国领事暴跳如雷:“我抗议!抗议!这拆的是我国的东清铁路!我国要求立即赔偿!否则我们就拒绝撤军!”
  官员吓得舌头都转不过弯,指着张作霖一干人等说道:“听见了吧?洋人又要让咱赔银 子啦!又不撤兵啦——赶紧当着洋人的面儿,把拆铁路的人宰喽!”
  说到这里,官员指张作霖,命令冯德麟赶紧把张作霖杀了,给俄国人赔罪。
  冯德麟道:“大人,他不是我冯德麟乡团的人。”
  官员“噫”的一声,道:“那他是谁?”
  冯德麟低头故作神秘地说道:“他是张作霖,大门外那把子人是他的保险队,大人说要杀他,可别叫他那把子人听见喽,否则只怕他们先杀了你。”
  官员脸色发白,忙示意俄国领事上车走人。临上车时他小声对冯德麟说:“我走前奉劝诸位几句话:拳匪已然镇压下来啦!日本人已然归还了辽东,如今俄国人又归还了东三省,朝廷可以腾出手来治理地方啦。你们再如此无法无天,朝廷就不是派我来宣慰、安抚你们啦——走!”
  官员还想再说,俄国领事拉了拉官员的袖子,示意他察看张作霖的脸色,官员看见张作霖摸着腰间的枪把子,忙和俄国领事坐车走了。
  张作霖的保险队集合在辽河边上。那根钢轨被丢进了辽河里。张作霖看着这一切,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张景惠、张作相、汤玉麟、王金汉等人走到张作霖身边。
  张景惠上前劝:“作霖哪,你有啥打算说出来,大伙都能帮着合计合计嘛。”
  汤玉麟也道:“对,闷在肚子里头干啥,想咋的就说呗。”
  张作霖叹了口气,道:“好吧,就在这疙瘩说说吧,都找个地儿坐下——老毛子真的从奉天和辽西撤兵了。接着朝廷就要整肃地方,咱们关东这帮胡子,都得挨收拾。”
  汤玉麟惊讶地说:“咱是保险队!他干啥收拾咱们?”
  张作霖冷笑一声:“都说是保险队,有几个保险队不出去抢的?再说了,把胡子都收拾了,还要你保险队干啥?别的保险队,哪有像咱们这么守规矩的啊!到时候,朝廷一定一锅端。”
  王金汉道:“那往后咱们咋整啊?”
  张作霖想了想,郑重地说:“要是还想玩枪杆子这行,叫我说,只有一条道:受抚。”
  众人一起喊了声:“啥?”
  张作霖道:“就是《水浒传》里头说的,受招安。”
  汤玉麟恍然大悟,可又不以为然:“我知道,评书里讲过,蹦蹦戏唱过,梁山招安之后又咋的啊!脑袋没了!”
  王金汉也显出不愤的神色:“那我还不如就去绿林入伙哪!”
  张作霖鼻子“哼”的一声,指点众人说:“你们有所不知,梁山那是千百年前的事了,如今受了招抚,咱这把子人,就由私家兵变成官兵啦!大伙想想,咱们要是成了官兵,往后得多好施展啊!”
  张景惠有点犹豫不决:“要能当上官兵那敢情好了,只怕是官府不收咱们哪。”
  张作霖道:“大伙要是愿意跟着我张作霖受招抚,和官府打交道的事由我来想招。有哪位兄弟想拉出去单干,要带走多少人多少枪都中,我没二话。”
  众人纷纷表态:“这话咋说的?说这干啥?没有人想走,就打定主意跟你啦……”
  只王金汉默不作声。
  张景惠还是不太放心:“就是跟官府交涉招安这事,难啊!这关东的胡子,乡团想当官兵的多得去啦!”
  张作霖道:“那倒不然,这几天我想出来一个招儿。”
  众人问:“啥招儿?你说说……”
  张作霖道:“庚子年大乱,奉天府的官员妈拉个巴子全逃回关里去了,老毛子出兵抢占了东三省,赖在这疙瘩两年不走,在任上的官员再怕老毛子也得回来赴任哪,可家眷都不敢带回来,怕老毛子祸害。如今老毛子从奉天和辽西撤兵了,有的官员就往回接家眷了。” 第六章 招安大计(3)   汤玉麟不明所以,问:“这跟招安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张作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咱们的人马就驻到新民府跟前,从关里回奉天,新民府是必经之地。咱们就再那半道等他们的家眷……”
  众人凑在一处,俯首帖耳,如此这般,计议已定。   新民府郊外大道上走来一辆马拉轿车和一辆拉行李的马车,并有四名骑马持枪的保镖。
  轿车内坐有奉天将军增祺的夫人和一个侍女,行李车上坐有一名管家。
  突然,从道旁树林中蹿出20多个土匪,手持快枪将增祺夫人这一行人围住,四名保镖被拿下马来。增祺夫人从车窗望见此景,顿时花容失色,这是一伙蒙面大盗。只听土匪头子高喊道:“快点!把这几个老爷们拉到道边崩了,把大车赶回山寨,这两个老娘们让弟兄乐呵乐呵!”
  轿车里的侍女吓得哭了起来。将军夫人又悔又怕:“老爷说关外地面平静了,非得叫我回来,这回来不是送死吗?”当下放声大哭。
  四名保镖和一名管家都被押到道边蹲下,正待受死。突然,树林中又冲出另一彪人马,为首的正是张作相。
  张作相带领一队骑兵赶到。经过一番战斗,很快土匪就被击溃。有的土匪逃进树林,有的被击毙倒地。
  张作相对管家催促道:“快叫你们的人上车上马,跟我们走!”
  管家惊魂未定:“请问,您是?”
  张作相道:“我们是张作霖保险队的,这地面归我们保险,快跟我们走!”
  管家道:“这个……这个……保、保险大爷,我们是要去奉天。”
  张作相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去啥奉天啊!这一道上胡子老鼻子啦!这帮劫道的胡子被撂倒这老些个,还不得回去叫人,赶来报仇啊!等见到我们张作霖队长,派人保护你们再走。”
  管家想着天上怎么会突然掉下大救星,未免运气太好,当然,这种疑虑只是一闪而过,嘴巴上连声道:“那谢了——那谢了!”
  张作相带着增祺夫人一行人走远了,“横尸”在道路上的蒙面土匪一个个又复活了。
  汤玉麟从地上爬起,拽下蒙头布,道:“都起来,起来!妈拉个巴子,装死也不好受,膝盖都磕破了。好好找找,别把家什落下了。完了赶紧走!”
  新民厅郊区新立屯,张作霖保险队驻地里则显得气氛悠闲。
  一个大院落里上房和东西厢房都是瓦房。上房空着,但已收拾得很整洁。东厢房是张作霖夫妇住处。
  张景惠躺在炕上拿着烟枪正在教赵氏抽鸦片烟,如何烧烟泡:用这烟杆子挑黄豆粒儿大的一疙瘩烟膏,在烟灯上烤的时候不能烤焦了,不能烤冒烟了,等这烟刚一冒泡就是化了,赶紧安到烟枪上,把烟枪递给抽烟的人。
  赵氏专心看着张景惠操作,见他把烟枪上的烟泡一口气吸进肚子里,没往外吐一点烟,不由好奇地问道:“你把烟抽哪儿去啦?”
  张景惠道:“肚子里头。”
  赵氏道:“我就学烧烟泡,我可不往肚子里抽。”
  张景惠道:“不学着抽两口,烟泡没个烧好。”
  赵氏连连摆手,皱着眉头说:“我怕抽上瘾。”
  张景惠笑了:“怕啥,这大烟为啥叫福寿膏?它是有钱人抽的玩意儿,抽上像腾云驾雾一样舒坦。招安这事办成了,作霖就是官老爷,你就是夫人啦,还怕抽不起大烟了。”
  赵氏犹豫起来:“我爹说大烟是吸血熬骨的毒药,谁抽上瘾都得死,多大家产都得败坏了。”
  张景惠不以为然:“可这眼下作霖要办这么大的事,非得弟妹你出马不可啊!啥都得豁出去了。”
  赵氏到底是妇人,想了想,这话也在理,于是躺到炕上学着抽鸦片。
  这时候,张作相领着将军夫人等一行进院子。
  赵氏与张景惠从窗户看这一行人,心里明白——张作霖的猎物到手了。 第六章 招安大计(4)   将军夫人与侍女被让进上房,其他随从被让进西厢房。
  在上房,将军夫人观察房间,不但整洁,日常用品也齐全心里正在犯嘀咕。
  赵氏走了进来,一欠身,口中道:“给夫人请安。”   将军夫人忙问:“你是什么人?”
  赵氏小心地回答:“我是来侍候夫人的,夫人先洗把脸吧。”
  说着,她转身去拿脸盆。
  将军夫人道:“不必了,你去告诉……你们是叫当家的吧?”
  赵氏道:“我们叫队长,我们是保险队,不是胡子。夫人,你还是叫他张作霖吧。”
  将军夫人迟疑了一会儿,道:“你去告诉张作霖队长,他从土匪手里头救了我们,我一定不会忘了他,等我回到奉天,一定会重重地谢他。现在就请张队长马上放我们回奉天。”
  赵氏拿脸盆准备要走,口中说:“知道了,夫人。”
  将军夫人想了想,轻声道:“再有就是不要叫男人进我这屋子。”
  赵氏呵呵一笑,道:“在这儿就我一个人侍候夫人,我出去了夫人就把门插上,除了我来,谁来夫人也别给他开门。”
  将军夫人心中放下一块石头,连说:“那好,那好。”
  赵氏出屋,侍女马上插上门闩。在西屋那边,管家和4个保镖趴在窗户上往院内望,看见赵氏与张作霖在大院院子说话。院门有不少持枪队员,随后张作霖出大门,赵氏去打洗脸水。保镖问管家:“他们能放咱们吗?”
  管家摇了摇头,吐出一句:“难说。”
  保镖道:“他们说是保险队,不是胡子。”
  管家道:“你知道个啥,保险队就是乡团,乡团就是胡子!这回闹不好咱们都成了活肉票啦!”
  保镖道:“告诉他们绑的是奉天将军增祺的夫人,他们还敢不放我们?”
  众保镖随声附和:“对,看不惊得他们屁滚尿流?”
  管家用中指竖立在嘴唇前,道:“嘘,小声点。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绑劫将军夫人,那是杀头的罪!他们要是一害怕,把咱们都杀了灭口咋整?”
  这时候,院外传来枪声和马队的奔跑声。上房里的将军夫人正在惊慌间,赵氏端洗脸水来叫上屋的门。
  赵氏道:“夫人,是我,请开门。”
  侍女将门打开。将军夫人一脸惊恐:“外面出什么事啦?为什么打枪?”
  赵氏肚子暗笑,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惊恐状:“是劫道的那帮胡子,说保险队打死了他们好几个弟兄,来报仇。”
  将军夫人失神惊叫:“这可怎么得了啊!”
  赵氏想着演戏演全套,忙安抚她道:“张队长带人去打胡子了。夫人要走的事,我也跟张队长说了。”
  将军夫人一惊:“现在走?这,这么乱,怎么能走啊?”
  赵氏道:“那夫人先洗把脸吧,饭也快做好了。夫人也饿了吧?”
  正说着这话,一个保险队员走进来报告赵氏,说胡子已经被队长张作霖打跑了,将军夫人摸了摸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日。在西厢房这边,炕桌上摆着酒菜,张景惠、张作相、汤玉麟、王金汉陪着管家、保镖喝酒,彼此间有说有笑,喝得很畅快。而在上屋里头,将军夫人已吃完饭,赵氏递手巾给将军夫人后收拾餐桌时,见饭后的将军夫人大烟瘾上来了,连打哈欠带流眼泪。
  赵氏说道:“夫人昨天坐了一天的车,大概现在还没有缓过来,累了,早点躺下歇着吧。说完,端着收拾下的碗碟出房门时将房门关上。”
  赵氏出门后,并不马上离开,而是站着听屋内动静。
  将军夫人难受地在炕上辗转反侧。侍女过来给她捶腿。
  将军夫人涕泪交流难受至极:“这土匪真可恶,要不早就到奉天了。我还从来没遭过这样的罪……”
  侍女道:“要不我去找他们,给夫人要两个烟泡来……” 第六章 招安大计(5)   将军夫人道:“不行!要是传出去,说奉天将军的夫人管土匪要大烟抽,多不好?再说人家万一没有大烟,就更……”
  侍女道:“我给您倒点水喝吧。”
  将军夫人难受得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辗转呻吟不已:“喝水有啥用!”   门外的赵氏听到这里偷偷一乐。
  在西厢房,张景惠在陪着管家抽大烟。管家一口气吸进一个烟泡,一丝烟都没吐出来。张景惠问:“这烟儿怎么样?”
  管家“嗯”的一声,点点头:“这烟不错!有劲。”
  张景惠道:“对,这是东边道烟集岗高丽人种的烟,就是比关里的烟有劲。”
  管家又下猛力气抽上一口,脸上乐得魂魄都好像飞了出去:“嗯嗯。关里抽不到这样的烟。”
  张景惠递上一包大烟:“这点烟膏子你老带上。”
  管家大喜过望,可又要忸怩作态一番:“这连抽带拿,可真不好意思。”
  张景惠摆了摆手:“这啥话,我刚才跟你老说的招抚的事要是办成了,往后我们就是你老的属下,这将军府的烟,我们全包了!”
  管家忙道:“这事你就放心吧,回到奉天,我一准向增祺将军尽力保荐。”
  在上屋这边,将军夫人兀自百般受苦,浑身直冒虚汗。赵氏端着大烟枪、烟灯来叫门,柔声说道:“夫人,是我。”侍女过来开门,赵氏进了屋子,说道:“看见夫人还点着灯,就寻思夫人太劳累了,睡不好——夫人要不要抽一口烟?抽上一口能睡得踏实些。”
  将军夫人已无说话的精气神了,只顾招手叫她过来。侍女在一旁喜道:“这可好了!快给夫人抽上。”
  赵氏给将军夫人烧烟泡,将军夫人一口气将烟全吸入肚内后就闭目享用。再睁开眼时就精神多了。她看着赵氏又给她烧了个烟泡抽了。将军夫人精神缓了过来,道:“这烟味不错,你这烟泡也烧得好,比我使唤的那些个人都强。你要不是这种身份,我真想叫你侍候我去。”
  赵氏低头道:“我要是能侍候上夫人,那我真是天大的福分啦。”
  将军夫人“啊”的一声,忙问:“你是被抢来的?还是……”
  赵氏呵呵一笑:“不是,夫人,我男人,还有我儿子都在这块儿,这就是我家。”
  将军夫人讶然道:“全家都干这个?”
  赵氏叹了口气:“谁也不乐意干这个,打打杀杀,放枪放炮的,成天心都提溜在嗓子眼儿这。唉,都是这世道给逼的。”
  将军夫人突然对赵氏有了强烈的好感,把她拉过自己的身边坐下:“你跟我说说你们家的事。”
  赵氏边给将军夫人递上烟泡边说:“我姓赵,是黑山赵家庙的人,我爹有七八十垧地……”
  将军夫人道:“那也是财主啦。”
  赵氏道:“算不上啥财主吧,过的还中。我男人学的兽医,手艺还挺好的……可这些年哪,不管是穷的富的,都过不上安心的日子。”
  将军夫人问:“怎么可能都一样呢?”
  赵氏用力点了点头,话锋一转:“真是这样啊,夫人。甲午年间日本倭寇占了辽东之后,这胡子就闹起来了。庚子年大乱,接着俄国老毛子出兵占了东三省,占地修铁路。到处杀人放火,祸害女人更是邪乎。最遭难的就数咱这辽河两岸了,家破人亡的老啦!不少人是没法种地才被逼的去当了胡子。老毛子占着咱这关外不走。又见不着咱官兵的影子,这胡子就闹的是遍地岗烟儿起了。日子过不下去了,各个村屯才凑钱立乡团、保险队、修上响窑。”
  将军夫人好奇地问:“响窑是什么东西啊?”
  赵氏比画道:“就是四面带炮楼的大院套,到晚上姑娘、媳妇都躲到响窑里头去,女人晚上还得上炮楼打更……”
  将军夫人更好奇:“为什么男人不打更?”
  赵氏解释道:“男人白天得种地干活啊,可这响窑只能防小股的胡子。我们那儿的响窑就是叫老毛子给端啦。我们全家是死里逃生啊,直到现在连个正经的家都没有,我那儿子都是生在逃难时的大车上,我跟孩子差点都死了。” 第六章 招安大计(6)   将军夫人“啊”的一声,似有所悟:“是这样啊,我在京城只听说乡团、保险队就是土匪。”
  赵氏继续道:“乡团和保险队有敛不上保险费的时候。有到别的村屯去抢的。可怎么说这都是叫日本鬼子和俄国老毛子把咱这东三省给闹坏的,我小时候那旮,没有外国兵闹,那日子过得多好啊!”   将军夫人点了点头,想起自己平生遭际,深有同感:“你说的是啊!我就是庚子乱那年逃回京城的,咳,连皇太后、皇上都逃了难了。你说外国列强该多欺负咱们吧。不过你这一家子这样,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啊。我在京城就听说了,沙俄退还了东三省,朝廷就要整肃地方,不让再有乡团、保险队了。再立乡团就视为叛逆,要派兵剿灭的。”
  赵氏接口道:“我们也听说了。可还听说朝廷也招安保险队,把私兵改成官兵。”
  将军夫人道:“那可是百里挑一的事,挑上的少啊。再说了,招安太多了,朝廷也开不出饷银啊!”
  赵氏看到时机成熟,当下一个扑通,跪在将军夫人面前,道:“求夫人把我们招安吧,我们今生今世忘不了夫人的大恩大德……”
  将军夫人忙曲下身子去搀扶:“快起来,招安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办的了啊?”
  赵氏不住地磕头,边磕边说:“看夫人的气派,就知道夫人的府上准是朝廷老大的官啦!求夫人给我们一条活路,往后我们一定报答夫人的恩情。”
  将军夫人道:“你快起来!听我说,我回到奉天,可以替你们打听打听,疏通疏通,可我把话说在头里,不一定能办的成。”
  赵氏站了起来,喜滋滋地说:“只要夫人说给我们办就没有办不成的——夫人再抽一口吧。”
  将军夫人摆了摆手:“不抽了,抽多了恶心,倒睡不着。这会儿真想睡了。”
  赵氏将烟灯烟枪放桌上,从房门外拿来一个尿盆交给侍女,说道:“这个给夫人起夜用,夫人,我就睡在这外房,有啥事就叫我,夫人塌塌实实地睡觉,谁也到不了夫人这屋里头来。”赵氏出门后,侍女将门闩插紧。
  第二天清晨。在上屋的将军夫人醒了,下地在尿盆解手后,侍女端尿盆去倒。开门时看见赵氏就在房门口,坐在一把椅子上,脚蹬在门框上,正打着瞌睡。
  将军夫人失声道:“你!你怎么睡在这儿?”
  赵氏道:“我给夫人看门,就,就睡着了。”说着,起来把侍女的尿盆接过去。
  将军夫人只说道:“让她去倒。这本是她干的活。”
  赵氏谦卑地说:“夫人是何等样人?就算是夫人的丫鬟,也是尊贵的。大清早的,可不能让那些臭男人看见这位妹妹。”说完,人已经去倒尿盆了。
  院子马车已套好,保险队也整装待发。在上屋,将军夫人已收拾好行装。赵氏抱着儿子双喜进来后,把双喜按在地上给将军夫人磕头,说道:“快磕头,说给太夫人请安,说啊。”
  将军夫人坐在炕上,慈祥地问道:“快叫孩子起来,几岁了?”
  赵氏道:“3岁啦。”
  增夫人道:“3岁的孩子懂什么叫磕头请安,尽难为孩子。叫我瞧瞧——嗯,挺俊的吗!叫什么名字?”
  赵氏道:“叫双喜。”
  将军夫人点了点头,道:“双喜,好名字啊。这是我在京城瑞芙祥买的衣料,你做件衫子吧。这果脯给小双喜吃。”说着,将军夫人从包袱里拿出一块衣料,又从提篮里拿出两包果脯给赵氏。
  赵氏感激涕零地说:“夫人,这可不中!我们没啥孝敬你老的,反叫你老破费……”
  将军夫人摆了摆手,道:“什么破费,你侍候我这两天,我也没什么好回敬你的……”
  赵氏伏在地上,摆了一个磕头的模样,道:“双喜,给太夫人磕头说谢谢。”
  将军夫人道:“又难为孩子。哈……这孩子真机灵啊!”
  将军夫人抱起双喜,越看越爱。赵氏忙把双喜抱过来:“这孩子可沉了,身上又埋汰——边说边用手掸去增夫人身上的灰尘。” 第六章 招安大计(7)   将军夫人突然想起正事来,问道:“张作霖来了吗?”
  赵氏回头叫低头站在房门外的张作霖:“来啦进来吧。”
  张作霖手托一木匣进屋,马上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高声喊道:“给夫人请安!”   将军夫人吓了一跳,定定神道:“起来吧——你是张作霖?”
  张作霖忙道:“是,小人是张作霖。”
  将军夫人正色问:“你为什么要受抚啊?是真心的吗?”
  张作霖为这天,不知道请教了几个私塾先生,早有准备,胸有成竹,说起话来又体面又让人舒心:“回夫人的话,关东三省,乃我圣朝龙兴之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然甲午庚子以降,外患日岌,会匪遍地,流民填道,死者相枕,草民求活而举办民团自救。古训:国多难而邦兴,幸喜皇太后、皇上回銮,大局获安,人心望治。朝廷招抚私团,地方肃清,国本自固,乃威严之德政。小人无才无德,却良知未泯,焉能顽固不化而泯大义?小人在夫人膝前,敢指天地为誓。若受得招抚,愿肝脑涂地,效犬马之余生。今恭呈乞求招抚之禀帖,奏闻在案,请夫人垂察。”
  张作霖说罢递举手中木匣,赵氏见丈夫说话文绉绉不同平时,也很惊奇,更不用说将军夫人了,将军夫人愕然道:“你真是张作霖?”
  张作霖毕恭毕敬道:“小人是张作霖。”
  将军夫人“嗯”的一声,心想,这人倒不是个草包,值得抬举,当下道:“好吧,我收了你的帖子,也就是回奉天之后,帮你转呈给管事的官员。我可保不住这事准能办成。”
  张作霖高声道:“夫人的这份恩情,对小人已是天高地厚!小人永世不会忘恩的。”
  将军夫人又问:“车马都备好了?赶早不赶晚啊。”
  张作霖说请夫人一路放心,早已备好了,又说他的马队会一直护送夫人进奉天城门。
  将军夫人不由得大喜:“好吧,你去告诉他们这就走吧。”
  张作霖道:“是。”
  张作霖走到房门口时,双喜跑去拉住张作霖的手央求:“爸爸,我要骑大马。”
  张作霖抱起双喜走了。将军夫人惊讶地问赵氏:“怎么?!他是你的……”
  赵氏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是,他就是我那个当土匪的臭男人,叫夫人笑话啦。”
  将军夫人“哎呀”一声,忙说哪里哪里。又说,你也不告诉我,这两天我这么使唤你,真过意不去。
  赵氏恭敬地答:“夫人可别这么说,能侍候你老是我们修来的福分。”
  将军夫人笑将起来:“我真是没想到哇!一说起土匪啊,都是膀大腰粗,一脸横肉的凶神恶煞。没想到你的这个张作霖,像是个文文静静,彬彬有礼的书生,哪像个……倒,真没想到。我告诉你吧,我就是奉天将军增祺的夫人……”
  赵氏“哎呀”一声,拍掌欢喜道:“我们这是见了真佛啦!我得给你老磕几个响头!”
  将军夫人拉住赵氏,道:“行啦,我告诉给你呀,是叫你放心,你们就等着吧——好了,走吧。”
  赵氏在帮侍女拿行李时,将自己腕上的两只银镯子给侍女带在腕子上。侍女身子往后缩了一缩,道:“这我可不敢要。”
  赵氏道:“啥不敢的。咱们姐妹碰上是个缘分,这点玩意儿就留个念想儿——这个匣子妹子可别离手,这里头有交给官府的帖子,还有送给将军的人参和鹿茸,值上千两银子哪!”
  侍女道:“您放心吧,大姐,我这可是高攀了。”
  赵氏道:“这啥话。将军府的丫鬟七品官,你认我这个姐,我才是高攀哪。”
  这时候,院子里车套准备停当。张景惠、汤玉麟、张作相、王金汉率领的马队排列整齐。赵氏扶将军夫人上轿车,张作霖拱手行礼送将军夫人一行走上大道。
  送走将军夫人之后,张氏夫妇站在院子里。张作霖长长吁出一口气,道:“我的老天爷呀!可算送走了。” 第六章 招安大计(8)   赵氏叹气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往后可别再干这事啦。”
  张作霖“嘿嘿”一声,道:“这把要是整不成,就再没有往后啦!”
  赵氏道:“她临走前跟我说了,她是奉天将军的夫人。”   张作霖大喜过望:“真的!太好啦!这回可是妥妥帖帖啦!哈……”
  张作霖正抱起赵氏旋转,双喜跑过来张开双臂,也让爸爸旋转起来。赵氏笑个不住,又道:“行了行了。她还说,你不像土匪,像个读书人。唉,你跟她说的那一套一套的转文,我都听不懂,你跟谁学的?你说的是那么回事嘛?”
  张作霖道:“你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啊。为夫我是读过诗书,做得文章的,只是读书不多,这些年又撂荒了。为了对付这位夫人,我练了两个小半天哪。”
  赵氏笑盈盈地看着丈夫:“那你就老这么的说话多好、多文静啊!我跟着都体面,别成天妈拉巴子妈拉巴子的……”
  张作霖一撇嘴:“啥?我跟这把子人,要成天像个鸭子似的之乎者也地跩,我费劲他们也听不懂,时间要长,都得跟我分心喽!别忘了,过哪河脱哪鞋,见啥人说啥话,干啥就得吆喝啥。”
  赵氏感慨万分地点头:“你也是个苦命人啊!该读书的时候吧,爹死娘嫁人了,要不价,凭你这机灵劲儿读书,咋也能点上个进士、举人啥的。”
  张作霖哈哈大笑,道:“猪朝前拱,鸡往后刨,找食儿吃各有其道,并非惟有仕途啊!你是不见多数读书人是熬花了眼睛,靠干了油灯,到死连个秀才都没点上。如今东三省的读书人更惨了,五年不让科考。”
  赵氏“啊”的一声,道:“为啥呀?咋不让考啦?”
  张作霖叹了口气,道:“八国联军不让。庚子年咱这关外不也烧教堂、杀洋人了吗?十年寒窗苦,又五年不科举,胡子都等白了。”
  赵氏想不明白,只说:“这是啥世道啊?”
  张作霖搓了搓手,道:“说的是啊,可这把受抚成功,我马上就有顶戴花翎啦!骂我土匪咋的,如今当土匪成了升官的钟南捷径啦!”
  赵氏打哈欠又流眼泪,伸手在脸上抹了抹,只说道:“看把你臭美的,我咋这么乏呢,浑身不得劲。”
  张作霖告诉她这是昨晚没睡好,赶紧睡一觉去。赵氏“哎呀”一声惊叫道:“不好!我怕是招上大烟瘾啦!”
  张作霖不以为然,一笑:“那怕啥,打现在起我可劲供着你抽。”
  赵氏“啊”的一声:“我可不抽了,你想害死我呀!”
  张作霖告诉老婆:“上瘾了得一点一点地少抽才能戒掉,要是嘎嘣一下子就不抽,真得死人!”
  赵氏用手下死力气捶张作霖,脸上却露出一脸敬慕的目光,觉得自己的这个夫君样样都懂都在行,一辈子有他在身边,真是百事不难。嘴上却不停咒怪,“都赖你,都赖你,早晚我得叫你害死!” 第七章 左右逢源(1)   奉天新民府衙门,大门两旁各站立15名持快枪的官兵。张作霖、张景惠、汤玉麟、张作相4人骑马来到大门时,有一哨官向他们大声喝问:“你们是张作霖保险队吗?”
  张作霖下了马,答道:“是啊!”
  哨兵一脸骄横地说:“知府大人命你们缴出枪械,方可进见。”   张景惠小声对张作霖耳语:“不叫带人马来,又要缴咱们得枪?能不能出啥事啊?”
  汤玉麟嘴上早骂开了:“妈拉巴子的,咱可别像梁山宋江那伙人,官没当上倒把吃饭的家伙丢了。”
  张作霖忙拦住汤玉麟,安抚道:“你们把心放到肚子里头吧。这是有关身家性命的事,我要不拿准了,敢领着你们来?我干过没把握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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