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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作霖秘传

_5 宋平(现代)
  赵氏话还没有说话,张作霖怔怔地回过神来,他一下子抱住赵氏,号啕大哭:“我是死里逃生,死里逃生啊!”
  张作霖的哭声将一边炕上睡觉的双喜惊醒了。双喜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叫“爸爸” 。
  张作霖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个更好听的声音了,当下将双喜和赵氏都搂在怀里大哭起来:“我这回真怕死啊!我就是想老婆,孩子啊……”
  赵氏拿手巾擦去张的满脸泪水,道:“你回来了就好啦,回来就好了……”
  张作霖搂着老婆,孩子睡在热炕头上唠嗑,他将前事一桩桩一件件地说与赵氏。赵氏又惊又怕,说道:“咱回赵家庙种地去。当个庄稼人多省心啊,不干这玩命的破差事啦!”
  张作霖定了定神说:“这年头庄稼人被杀的还少啊?这年头庄稼人都不如一条狗。你没听唱戏的说吗?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咱东三省正遭大难哪!”
  赵氏抚摸着张作霖的身子声音低低地说:“要死也死在自个家的炕头上,不能叫日本鬼子杀了!”
  张作霖“哼”的一声,不紧不慢地说:“躺在热炕头上倒熨作,可你没钱没势力啊。”
  赵氏不以为然:“我就想过平平安安的省心的日子,要那么多钱和势力干啥?”
  张作霖道:“干啥?你不是想叫咱儿子念大书,往后有出息吗?没钱你供得起儿子念大书吗——你当庄稼人,你儿子不也得顺地垄沟刨食吃?”
  赵氏叹了口气,道:“我是怕你再出事啊!”
  张作霖疲倦地闭上眼:“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该出啥事,我看是命中注定,就看我是个啥命吧!”
  赵氏陷入沉思,喃喃自语:“命?”
  第二日上午,赵氏走进新民府大街一个算命的卦棚。年逾花甲的算命先生察言观色,打量赵氏的衣着,一眼便瞅见她手中用手帕包着的银钱。
  赵氏小声地问道:“先生,你老算命吗?”
  算命者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道:“算命,算命,请坐请坐。请问夫人是批八字流年哪?还是问吉凶祸福?还是找事由,寻财物?”
  赵氏道:“我是给我孩子他爹问问运气。”
  算命者点头,拿起桌子上的罗盘,连说:“行,行。小运,大运,都能给夫人批准喽,请问你家老爷的生辰?”
  赵氏道:“光绪元年二月十二卯时。”
  算命者掐着手指头,“嗯”的一声,点点头:“八字是乙亥年戊己月壬午日癸卯时,按卦上说,你家老爷起运不在生年,而是在束发之后。就是说你家老爷20岁之后才发迹,才走了好运……”
  赵氏惊奇地叫了起来:“对对!都快30了才……”
  算命者道:“嗯,批大运要先找出生年立春。乙亥年打春在同治十三年腊月二十八,丁酉午正初刻四分。嗯,好,你家老爷是大富大贵的命!打这往后一年要比一年好,一天比一天地走好运!”
  赵氏道:“可我老是担着心,这些年总是出事。”
  算命者道:“都出啥事啦?”
  赵氏理了理头绪,道:“生我们大小子那年吧,家就叫老毛子跟胡子给毁了。前些日子,孩子他爹又差点闹出人命来。”
  算命者道:“把你家大少爷的生辰说给我。”
  赵氏道:“光绪二十七年四月十七辰时。”
  算命者不置可否,继续掐着手指,道:“八字是辛丑、癸巳、己未、甲辰。唉呀!这大少爷也是大富大贵的命啊!只是……咳。”
  赵氏被算命者欲言又止的神情吓唬住,急忙道:“先生,有啥你老说啥。”
  算命者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道:“那我就直说了,按卦上算,大少爷的命太硬!真是太硬了。”
  赵氏更惊慌了,失声问:“命硬能咋的?”
  算命者摇着头:“克父母啊!” 第八章 死里逃生(6)   赵氏“啊”的一声,道:“先生,这可咋整啊!”
  算命者一脸胸有成竹,斜眼只瞅着赵氏手中银钱,慢悠悠地说:“夫人别着急,能解!有解的办法,只是只是得费点周折,破费点……”
  赵氏忙打开手中手帕:“先生,我就带来五两银子,你老看够不?”   算命者心花怒放地接过银子说:“行,行。夫人心诚,我就尽心尽力把大少爷这事给解了。我把解的方法,都写在纸上,你们要照我写的去办。只要照我写的办好了,我保你全家平安无事、大富大贵。”
  说到这里,算命先生拿起纸笔,细细地写了两张纸,递给了赵氏。
  过了几日,赵氏左思右想,决定带着自己的孩子双喜去新民府附近的普善寺求个两全的法门。一路上,赵氏领着儿子双喜,张作相则拎着一篮子香蜡和糕点等供品陪同。走到离寺院不远处,可以听到寺内传出钟声和僧人下早课的清脆的打木板声。双喜看见寺庙满心欢喜,他挣脱母亲拉他的手,朝山上跑去。6岁的男孩,正是淘气的时候。赵氏忙喊道:“双喜,慢点跑——小心摔着!”
  张作相跑上前去将双喜逮着,拉着他再不放手。
  佛寺的大雄宝殿内,僧侣们的早课已毕,佛殿地上的几排蒲团都空着。只有佛寺的老方丈坐在讲经台的座位上,看着赵氏给他的由算命先生所写的破双喜命硬的文字,不住地摇头。
  方丈看完了,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恕谅,本寺是不做这种法事的。”
  赵氏好奇道:“不做?”
  张作相也在旁央求:“老和尚,你听我告诉你,这是新民府巡防营张管带的夫人,这是张管带的大公子。你就不能帮这个忙?给个面子?”
  方丈还是双手合十,耐心地解释道:“阿弥陀佛,佛门弟子对施主一律都是不可以妄语,不可以两舌的。做一切法事,都要遵奉佛法,遵守寺院的戒律的。”
  张作相不满地嘀咕:“啥戒律啊,你不是方丈吗?方丈不是这疙瘩最大的官吗?你要干啥不行啊?”
  方丈哈哈一笑,又是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说:“方丈不是官,戒律规定了寺院主持者的住处、长宽不得超出一丈。众僧称呼我方丈,是对我的告诫,切不可贪恋享受……”
  张作相摇头,一脸不信,道:“你别说这些了,我只问你当和尚做不做善事?你供这如来佛是干啥的?”
  方丈道:“我佛慈悲,但这供奉的不是如来佛,是释迦牟尼佛。没有如来佛……”
  张作相“唉”的一声,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这个和尚可真逗,谁不知道这是如来佛啊!你吓唬谁呀?”
  方丈倒不生气,继续慢条斯理地说:“如来二字,是佛的另一名称。如来和佛的称号,是指具有无上觉悟和智慧者。释迦牟尼佛,也可以称释迦牟尼如来。比如我们称张老师,也可以称张先生,如果称老师先生,就不知称的是谁啦……”
  赵氏急道:“老师傅,你老就是位佛爷……”
  方丈连说不敢当:“修德不到,差如恒河……”
  赵氏扑通双膝跪在方丈前,哭了起来,求道:“老师傅,求求你老发发慈悲,收我儿子做个跳墙和尚吧!这是救我们全家呀!”
  方丈吓了一跳,弯腰伸手扶起赵氏,口中道:“施主快请起——不是我佛不发慈悲,而是这跳墙和尚违背佛法教理,我如果答应这样做,就是欺骗施主。对施主不能解惑,反要给施主增添烦恼啊!”
  方丈说完,将算命者所写纸单交赵氏。赵氏无助地哭泣着:“那我儿子这命硬咋能破解啊?”
  方丈唱了一声佛号,开导她说:“人人都有佛性,持恒心修行,将佛性发扬光大,人人都能成佛。”
  张作相觉得这个和尚净说废话,不由得生起气来,眼露凶光说:“我说和尚……”
  赵氏拉住张作相,道:“作相!你咋老是和尚和尚的,没个尊敬!快叫师傅!” 第八章 死里逃生(7)   方丈倒是不以为意,道:“这位施主称我和尚,是对我最大的尊敬啦!对佛法参悟精深,能堪为人师者才可称为和尚。老衲只是一沙弥,充其量称一比丘而已。”
  张作相根本不领方丈的情,道:“那我就还叫你和尚,你说这个庙里头不收跳墙和尚,那别的庙里头也都不收跳墙和尚?”   方丈道:“施主到有庙的地方去问一问吧。”
  张作相瞪起眼睛:“你这儿不就是庙吗?我问你不行啊?”
  方丈耐心解释:“这里不是庙……”
  张作相火冒三丈:“这个老和尚可真绝了!你这不是庙是啥?是牢狱?”
  赵氏在旁忙打断他:“作相!咋说话哪?”
  张作相悻悻然扭过头去:“那他是咋说话哪?”
  方丈道:“施主若是留意,就会看到凡是佛门弟子修行居住的地方,都叫寺和院,也有叫精舍的。称做庙的都不是佛教。”
  张作相早就想离开这个饶舌的老和尚了,他拾起篮子,拉着双喜,对着赵氏说:“大嫂,这算命先生写的是叫咱到庙上去,咱这是找错庙门啦。咱走。”
  赵氏道:“作相,等会儿——我听老辈人讲,拿到庙里的供品,不能拎回去。”说完,将篮中的香、蜡点燃,连同糕点、果品一起摆上供桌。并叫双喜、作相同自己一起向佛跪拜。方丈当三人磕头时,他轻敲了一下供案上的铜罄。口中念叨道:
  诸法因缘生,
  缘谢法还灭,
  吾师释迦佛,
  常作如是说。
  方丈又轻敲铜罄一下。双手合十,走向大雄宝殿深处。赵氏跪在地上,望着方丈的背影发愣。赵氏心想,啥都是空的啊……
  这时,张作相已经走到大门口,见赵氏呆立不动,于是喊:“大嫂,大嫂!想啥呢?走吧,咱找庙去。”
  从普善寺回来的路上,张作相突然想起可以去城隍庙看看,便夸说那里十方神佛都有,保准灵验。赵氏病急乱投医,觉得他说的在理。于是,又一起来到了新民府城外的城隍庙。这时候已经是中午,艳阳高照,三人走得一身是汗。
  城隍庙墙外不远的山坡树林中,一个20上下的年轻人正在教6岁的男孩练习蹦蹦戏的基本功,此师徒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大难不死的兰小楼和小六子,自从他们脱离险境,便在这城隍庙住了下来。
  这会儿,小六子右手拿扇子、左手拿手玉子,在练扭秧歌舞步。兰小楼手执一根树枝条。小六子的动作错了,兰小楼就用树条敲打他,喊道:“腰扭起来!你这肩是死肩啊?咋不动弹呢?你记住了,你学的是上装,唱上装一靠唱、二靠浪、浪才美,美就得浪。手玉子咋打的?咋跟不上脚步呢?要打在点儿上,重来,走!接着练,不许停下,过会儿我来看你要偷懒,看我不削你!”
  小六子嘴上叫苦:“干爹,我饿了,吃了饭再练呗。”
  兰小楼道:“吃饱饭练功。咱是吃张口饭的,就得能吃苦、能受累——接着练。”
  小六子无可奈何,只好接着练习。
  兰小楼朝城隍庙门走去。城隍庙内的正殿上,正位供奉着两尊城隍老爷的塑像:一尊为黑脸垂髯,身旁还配有城隍奶奶;另一尊城隍爷是位白面书生美少年像,却是光棍一个。挨着城隍爷右侧的正面,依次还供奉着弥勒佛、药王菩萨;正面左侧依次是观世音菩萨、元始天尊;正殿西面供奉文昌大帝、关公、寿星南极仙翁;东面供奉子孙娘娘,痘花娘娘、财神比干;正殿门前西侧墙上设有一神龛。龛内塑一尊类似济公和尚像,此像右腿瘸、拄拐棍、裤腿衣袖卷起,腿、胳膊、脸上都长满了疖疮。龛匾额上写的此神为“十不全”,此神的脖子上挂着九串咸菜疙瘩。整个殿内所有的神佛塑像是有大有小、有泥塑、有木雕、有铜铸,杂乱无章法,纯为凑数。
  此庙的主持,花甲年纪,是兰小楼的表叔。他正在供桌上将黄色草纸裁成纸条,用毛笔沾朱砂,往草纸条上画符。供桌上还放着两碗包米馇子粥和一盘咸菜。兰小楼走进正殿,坐在供桌前,招呼道:“表叔,你吃过了?” 第八章 死里逃生(8)   主持看见兰小楼,点了点头,道:“吃过了,你快吃吧,都凉了——小六子咋不回来吃饭?”
  兰小楼将树枝条放在供桌上,端碗饭,扒了几口,边吃边说:“叫他多练一会儿。”
  主持看树枝条,说道:“我跟你说啊,小六子不是你亲生的,你要是总打孩子,外人会 骂你心黑手毒丧良心。”
  兰小楼摇了摇头,道:“外人知道啥?打能成条龙,不打成条虫。我打他为的是往后他能有口饭吃——唱戏的就是苦命人!”
  主持给自己又盛了一碗饭,说道:“你别说我又跟你磨叨,唱那个臭蹦蹦干啥。风里雪里奔波,挣不了几个钱,还叫官府像抓贼似的抓你。我这庙产现有一垧多山坡地,收的租子够咱爷三个吃半年。再加上收的香火钱,一年的嚼裹儿都够了。我是个绝后器,往后这庙产还不是你的。你咋就不知道留下来享清福呢?”
  兰小楼叹了口气,道:“表叔,我要是不唱戏,我浑身上下哪疙瘩都不得劲,我这是生就的贱骨头。你要让我长年累月守着这些乌七八糟的神啊佛的,整天像你似的三千鬼画符,非得把我憋屈死不可。”
  主持笑了起来,道:“你说啥?这些神佛乌七八糟——你还笑?”
  兰小楼道:“表叔,你自个瞧瞧,这是人家城隍老爷的地盘,可你把人家挤对成啥样儿啦?天上地下,满乾坤的神佛,八成都摆在这啦,你这叫个啥庙啊?”
  主持“唉”的一声,解释道:“你呀!还是岁数小,不知道啥叫过日子啊!如今是想挣点钱吃上口饭多不易啊!啥庙?香火旺才是好庙!就供一个城隍,能有几个香客?老太太、大姑娘、小媳妇、善男信女里头,信啥的都有。咱这关外比不了关里,地广人稀,寺庙又少,我花了一辈子的心血才淘换来这些尊神佛。到我这庙上来烧香的,信佛的有弥勒佛、有观音,求道的有元始天尊,治病的有药王菩萨,求财的有比干财神,结义的有关公,盼子的有子孙娘娘,祝寿的有南极仙翁,出花的有痘花娘娘。上我这一座庙啥事都办了,我收的香火钱也多了,就说我供这‘十不全’吧,谁不生个疖子疮牛皮癣的?生疮的人给十不全送的咸菜,一年都吃不了。你吃的咸菜就是十不全的……”
  这一边,张作相背着双喜和赵氏一起出现在城隍庙山门处。主持瞧见了,忙将发辫盘在头上,戴上道冠。又对小楼说:“来主顾啦——到后屋吃去。”
  兰小楼腋下夹着树枝,双手端粥碗和咸菜退到神龛后边的屋里。
  赵氏和张作相、双喜三人走到正殿门前,主持见张作相是位军官,忙迎出门。口中连声道:善哉善哉。无量寿佛。大人、夫人快请到殿内坐。
  赵氏等三人都走累了,坐到供桌前的板凳上。隔了好一会儿,张作相先站了起来,问道:“你这庙里头都做啥法事啊?”
  主持合十,道:“我这庙里啥法事都能做。占卜、打卦、求签、求符、拜神佛求福求财、解祸还愿、设坛做法、招魂驱魔……”
  赵氏把算命纸单递给主持,殷勤地问道:“老师傅,这样儿的法事你老做吗?”
  主持看了看纸单,口中一迭声道:“做……做过,做过不少哪。是凡在本庙做过跳墙和尚的人家,都是平平安安、人财两旺。”
  主持说到此处,拿出画符用的黄草纸,用剪刀剪了一个一尺长的纸人,提朱砂笔指着双喜问:“出家的是这位少爷?”
  赵氏忙道:“是。”
  主持又问:“姓名、八字。”
  赵氏指纸单道:“这上头都写着哪。”
  主持用朱笔在纸人上随手乱画了好一阵子,然后说道:“双喜。辛丑年癸巳月壬子日甲辰时。妥啦。”
  赵氏跪下来,道:“老师傅,做这法事要给庙里上啥供奉?”
  主持“嗯”的一声,看着赵氏上下一身,也是有钱人家,当下做沉思状,好一会儿说道:“就看少爷这替身压哪儿了。” 第八章 死里逃生(9)   赵氏一时没明白,问道:“啥?压哪儿?”
  主持道:“就是说少爷的替身给哪位神佛做弟子。压城隍哪,是三升米、二升豆、一棵白菜、两块豆腐。素的东西都行……”
  赵氏着慌道:“来的时候不知道带啥供品……”   主持有些失望,口上却道:“交钱也中,庙里都能给置办全了。”
  张作相上前,从怀中掏摸了一会儿,交给主持一张钱帖,道:“这是奉天官银号的凭帖,凭帖一吊换铜钱一吊——花过没有?”
  主持在日头下展开一看,然后收入怀中,道:“花过、花过,错不了。夫人,少爷的替身就压城隍这?”
  赵氏道:“老师傅,我想叫双喜做观音菩萨的弟子。”
  主持将纸人压在观音的香炉下,口中说好,又摸着双喜的头,道:“往后庙上要多上香、多念经,少爷的替身就能是观音菩萨的善财童子啊!妥啦,妥啦!双喜就许到庙里出家当和尚啦。少爷就没有名字啦!待会跳墙跑出庙外,听到头一声有人喊什么,少爷就叫啥名啦。家里人不能看见少爷跳墙。请夫人和大人到庙外头躲躲。”
  赵氏示意张作相再给主持一张钱帖,张作相没好气,边给钱边说:“那要躲多远哪?”
  主持道:“用不了多远,看不见跳墙就中。”
  赵氏道:“孩子跳墙可别摔着。”
  主持道:“墙不高,里外搭上梯子,由我扶着,一丁点闪失都不会有。”
  赵氏和张作相朝庙外走去。主持将双喜领到庙的院墙下。墙也只有5尺来高。
  主持让双喜在这等着,自己去搬梯子。
  主持到后屋搬出两个梯子,让已吃完饭的兰小楼过来帮忙。
  兰小楼摆手道:“不行,我得去看小六子,那个小王八羔子不看着就偷懒。”
  主持道:“你不是去树林吗,就把梯子给我架在墙外就行了。”
  兰小楼只好站起身来,去墙外架梯子。一边高声喊,梯子搭哪儿呀?
  主持在墙内架好梯子自己先爬上去骑在墙上。墙上的主持叫住兰小楼,说着,搭这,搭这。
  兰小楼把梯子搭好走了。
  主持又转回正殿,把双喜带到梯子前,自己先爬上去,然后让双喜也爬上来,主持扶他越过墙走下梯子。主持对双喜说:“你妈在那边,找你妈去吧。”
  双喜朝他妈跑去时,树林内传出兰小楼的喊声:“小六子!王八羔子到哪去了?小六子!”
  双喜跑到赵氏和张作相的身边。赵氏道:“儿子!你跳墙出来听见有人喊啥了?”
  双喜侧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大叫道:“喊小六子,王八羔子。”
  赵氏点了点头,心中念叨着阿弥陀佛,老天有眼,口中道:“我也听见喊小六子啦。”
  张作相也听见了,心里纳闷,原来真有神仙这一说,“嗯”的一声,道:“是喊小六子。”
  双喜又道:“还有王八羔子哪。”
  赵氏迟疑了一下,问道:“小六子在前边,还是王八羔子在前边?”
  双喜想了一下,又喜滋滋地咧开嘴笑:“嗯……小六子王八羔子。”
  赵氏抱起双喜,欢喜道:“那你往后就叫小六子,再不叫双喜了。记住了。”
  双喜(小六子)摸着娘亲脸庞上的头发,道:“那王八羔子哪?”
  赵氏捏了捏双喜的鼻子,恨也不是,爱也不是:“不算了!” 第九章 风雨欲来(1)   新民府的大街上热闹极了。
  一队日军在游行庆祝日本战胜俄国。前导是鼓乐队,依次是骑在马上的日军军官田中义一、井户川辰三、中町香桔。两个日军举着一条横幅标语,上写“庆祝战胜俄国の役”。再后面是一队全副武装的日军步兵,一些挎着腰刀的日本浪人,一些穿日本和服的女艺妓、妓女。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手里拿着小彩旗,彩旗上写有“大日本皇军万岁”“万世一系天 皇万岁”“满洲重光”“大东亚共荣”……
  百姓们驻足观看,有人叹息:“这还是中国的地面吗?”
  从城隍庙回来的赵氏、小六子和张作相,刚走进新民府大街,就碰上日军游行。小六子挣脱母亲拉他的手,挤到人群前面去看游行。张作相害怕双喜走失,边喊边去抓小六子,口中道:“双喜、双喜,回来!看那玩意儿干啥。”
  赵氏在一旁提醒张作相,道:“作相,双喜出家了,他是小六子。”
  张作相嘿嘿一声,道:“这一时半晌还改不过来哪。小六子……”
  赵氏带着小六子回到了家。晚饭后赵氏收拾完碗筷,将炕桌擦干净,然后上炕给小六子准备明日上学的用品。她从炕柜里拿出一块新蓝布包袱皮,将书、纸、笔、砚等物包好,又拿出一套小六子的新衣服。小六子去翻看书包和衣服。
  赵氏打小六子手一下,道:“别动!这是你明天上学穿的。”
  张作霖将一册封皮上写着“直隶大城:张氏族谱”的书和笔、砚等放到炕桌上,皱着眉头开始修改族谱。他将双喜的名字抹去,改成小六子。张作霖见小六子闹个不停,就把小六子叫过来,让小六子坐到炕桌前,郑重地对小六子说道:“这是咱们家的家谱,你看——这是你爷爷叫张有财,这是你奶奶张王氏。你爷爷奶奶生了你爸爸我,我名叫张作霖字雨亭,这是你妈妈张赵氏。我和你妈生了你。你告诉老师你名字叫张学良,字汉卿……我给你起张学良这个名字,就是叫你要像汉朝的贤臣张良那样成为治国安邦的栋梁之才。汉卿这个字,就是汉朝的贤臣……”
  最近,张作霖百事皆顺,他对一向为害辽西的胡子,进行多次扫荡,特别是端掉了悍匪杜立三,扫除了当地一大害,辽西匪患遂绝,人心称快。这个消息让总督徐世昌喜出望外,上报朝廷,为张作霖请奖。清廷除了赏银5000两之外,将张作霖升为奉天巡防前路统领(旅长),管辖马步5营。张作霖从此成为东北旧军5个举足轻重的武装力量之一,势力更加壮大了。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求见。赵氏去开院门。张景惠、汤玉麟、张作相三人一脸怒气走进院子,径直走进堂屋。
  原来,日军战胜俄军后放假三天,满大街是闲逛的日军。新民府大街上,华灯初上,一片繁华。这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在一个妓院内,两个巡防营的官兵正各抱着一个妓女在吃花酒,两个日军闯进来抢夺官兵怀里的妓女。最后,双方打了起来。日军竟掏出手枪将两个官兵打死了。
  当赵氏关好院门走进堂屋时,见张作霖咬牙切齿在堂屋里转。口中吼道:“妈拉巴子太欺负人了——他小日本在新民有多少驻屯军?”
  张作相上前道:“五六百人。”
  张作霖一掌拍桌,打翻茶碗,怒道:“妈拉巴子他武器再好,我2000多人也收拾他啦!”
  张景惠道:“作霖!可不行!那不就中日开战啦!朝廷非治咱们死罪不可啊!”
  张作霖道:“他小日本枪杀我大清官兵就拉倒啦?”
  张景惠解释道:“朝廷不是有旨意吗,是凡与外国人发生争端,都交由各地官府交涉嘛。咱把这事先报新民知府,知府必得让奉天省总督府出面交涉。”
  第二天,新民府巡防营议事厅内的书案上放着两包白银。张景惠坐在椅子上盯着在地上来回踱步的张作霖,张作霖转一圈看一眼案子上的银子,又转一圈又看一眼银子。
  汤玉麟、张作相走进议事厅。汤玉麟把头顶上官帽往书案上甩,口中道:“这兵没法带啦!练兵不起劲,出去巡逻一个个像瘟鸡似的耷拉着脑袋。” 第九章 风雨欲来(2)   张作霖瞥了他一眼,道:“咋的?都不想干啦?”
  张作相低头道:“大伙都听说啦,小日本打死咱一个弟兄包500两银子。一条人命500两,不贵,挺便宜,小日本有钱,往后想打死几个都包得起……”
  张作霖瞧着案上的银子冷笑:“作相,到姜雨田那取1500两银子来。”   张作相道:“干啥?”
  张作霖道:“包给小日本!”
  张景惠急地从椅子上蹦起,道:“作霖!我到新民府取日本人包的这1000两银子的时候,知府大人特意转告了东三省总督徐世昌大人的话!说你智擒巨匪杜立三,不循结拜之私情,就地将杜匪斩杀,实属智勇可嘉,已奏报朝廷,擢升你为奉天巡防营前路统领。我和玉麟、作相,也要提升为管带。正是这个节骨眼上,可别惹出乱子,惹恼了朝廷!”
  张作霖不以为然地摇头道:“你官再大,军心散啦咋整?作相,要挑枪法好的去干这事。”
  汤玉麟拍胸脯道:“这活让我去干,我尽挑过去在绿林干过的弟兄去干。他10个小日本也顶不上一个胡子……”
  张作霖道:“你拉倒!我怕你搂不住!我只有1500两银子。”
  次日上午,新民府大街上。张作相带领30名巡防营士兵。他们手提毛瑟短枪,精神亢奋,步伐矫健地走来。见了酒楼、妓院就进去搜查。
  张作相领着十几个士兵闯进日本兵枪杀两个清兵的那个妓院。老鸨子笑容可掬地出来迎接张作相:“呦!大爷,咋这么早就出来啦?等着我去瞧瞧,有几个姑娘没接客,有几个下来了……”
  张作相一指挥,十几个士兵都冲上了阁楼。老鸨心下着慌,满脸堆欢,脸上努力出风情万种,说道:“哎呦!你们可别乱闯啊!快都下来!我给你们找……”
  十几个士兵手提毛瑟枪见屋就闯进去。只见有的屋里嫖客正搂着妓女睡觉,有的屋里妓女正在穿衣、梳妆、洗下身等……当士兵们下楼要出门时,老鸨拦在门前。各屋传来妓女的叫骂声。
  老鸨还待上前讲理:“你们这是干啥?咋回事呀?”
  张作相一把推开老鸨,喝道:“躲喽!”
  张作相领着士兵又走回大街,老鸨在背后骂道:“这些个挨千刀的!早饭吃了枪药啦!”
  士兵们围在张作相周围议论,最后想起来了——小日本没放假!士兵们问道:“那咋整?”
  张作相想了好一会儿,道:“有了!走!上铁路!”
  中午时分,新民府野外一条铁路上,15名日本护路兵在一名小队长的带领下,正沿铁路巡逻。突然,张作相领着30名士兵从铁路的树林和草丛中冲出,飞身上了路基,正好两个清兵用手枪逼住一个日军。张作相用枪逼住日军小队长,厉声命令日小队长,喝道:“把枪都放下!”
  小队长指着张作相的辫子,大叫:“八格牙鲁!铁路日本的!支那猪的滚开!”
  张作相冷冷一笑,举枪将一名日军击毙,其余日军见他真敢杀人,不敢违拗,立即都扔掉了枪。小队长吃了一惊,登时变了脸色,道:“你的造反的!要找你的太后皇帝抗议!”
  张作相对士兵伸出两个手指,只看天不看地嘴里问:“谁来?”
  两声枪响,又有两名日本兵倒在路基上,手脚抽动,鲜血汩汩流淌。其余日军已被吓傻了。张作相用枪指着日小队长,骂道:“你他娘的八格牙鲁!我饶你不死!你给我滚开!快滚!”
  所有日军此时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转身朝来路逃去。一个士兵朝逃跑的日军小队长举枪瞄准时,张作相一把将他的枪抬了一下,一弹飞去,逃跑的日军小队长的帽子击飞了。
  张作相道:“不是告诉你们就杀三个吗?!谁要是再打!谁自个掏五百两银子。”
  一个士兵大笑,问道:“那这些枪咱拣着不?”
  张作相踢了那个士兵的屁股一下:“不要!走!”
  张作霖家的大门外停着一辆大车,两个巡防营的士兵正往车上装箱子、行李,张作霖的坐骑也拴在门前。堂屋里坐着张作霖、赵氏、小六子和姜雨田。张作霖对赵氏说话,一件一件地安排,道:“往后家里头钱财的事,就都由姜大叔管着,家里用钱就找姜大叔。再让姜大叔给找两个知根知底、靠得住的人,来家叫你使唤……” 第九章 风雨欲来(3)   赵氏扯着张作霖的袖子,眼泪下来了,道:“我不要使唤人,我跟儿子两人过更清静,用不着使唤人。”
  张作霖不忍看她,只对姜雨田道:“我走后姜大叔你老就得多费心多受累了。”
  姜雨田道:“放心走你的!你别惦着家。”   赵氏擦着眼泪,叮嘱道:“到了外头,可别再由着性子胡来啦!要再跟日本人惹出事来,罪过就要比这回从军发配更邪乎啦!”
  张作霖呵呵大笑,道:“你这是咋说的,这回咋是从军发配呢?朝廷传旨嘉奖,提升我为统领,有发配还升官的吗?这回徐世昌总督调我去内蒙古剿匪,是对我的器重,才委此重任,和杀3个小日本没关系。内蒙古的叛匪陶克陶胡这些家伙,可不是一般打家劫舍的土匪,是被俄国老毛子收买的,又要像外蒙古似的,也把内蒙古侵占了。我是武将,守土有责……”
  赵氏道:“行了,内蒙古风沙大,比咱这可冷多了,皮袄都给你带上了,可别忘了穿上,在外边病了,可没人管你。”
  张作霖摸着赵氏的头发,从头发挑出一根白的出来,道:“放心吧,用不了一年半载,我就能把蒙匪收拾了。到那时我得胜还朝,功成名就……”
  赵氏哽咽道:“我不求你升官发财,就盼你平平安安回来……”
  原来,张作霖的举动惹怒了日本人,日本人向清廷施加压力,清廷虽然知道张作霖的委屈,但是,为了不得罪日本人,还是下令总督徐世昌将张作霖调到辽宁西北部通辽、洮南一带,让他去剿灭被沙俄收买的蒙古叛匪。
  据当时人记载:洮南一带是干燥的草原,草有一二尺高,一望无边,夏日蚊虫非常之多,大者如蜜蜂,叮人很厉害。虽然在夏天,都得用棉花包好头部,否则寸步难行。狼群更多,一群就是十几条。当时,队里的通信人员(跑拨子)往往被狼吃掉,剩下的马跑回来……蒙古的土匪军队都是一个人乘坐两匹马,骑一匹,备用一匹,力量足,跑得也快。再加上洮南一带是广阔无垠的大草原,是蒙匪活动根据地,他们熟悉地形了解民情,精于骑射出没无常,更兼多用奇袭,打了就跑。其中有几股大的蒙匪,如白音、牙仟、陶克陶胡,扰害边疆数年之久,国家视为巨寇。
  所以,张作霖清剿蒙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张作霖家大门外,张作相骑马来找张作霖。张作相走进堂屋,报告各营都集合在校场了,就等张作霖发令开拔。
  张作霖戴上官帽:“好!走了。”
  小六子问张作相:“二叔,你也走啊?”
  张作相低下头,整了整小六子的衣领,又站起来,“嗯”的一声,道:“在家听妈妈的话,好好念书。”
  张作霖家大门外,赵氏、小六子、姜雨田站在张家大门口,目送张作霖等人走远。
  三年之后,新民府的私塾馆内,业已9岁的张学良和20来个学子坐在书桌前,摇头晃脑地在背《三字经》。塾师手握戒尺在桌间巡视,见谁不读出声来就用戒尺敲打,见谁偷看书,就敲打着叫把书扣过去。
  下课时间一到,20来个学子都跑出塾馆,到街上买吃的,大街上有很多难民在讨饭。
  张学良买了几个包子,刚要吃时看见一妇女怀中的孩子把手指含在口中,正盯着看他。妇女口中念叨:“辽河又发大水啦!把家冲得啥也没剩啊!孩子都一天没吃没喝了……”
  张学良给了那孩子一个包子,又有几个难民小孩围过来要,张学良把包子都分给了他们。
  到了午饭时,同学们都向外跑去街上买吃的,只有张学良坐在书桌前。一同学到张学良前,递给他一个包子,道:“学良,又把钱给要饭的啦——给,吃吧。”
  张学良拒绝了,说道:“我吃你的不就是要饭吃了吗?”
  又到了上课时间,塾馆里,张学良已在摇头晃脑背《论语》:“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人,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第九章 风雨欲来(4)   张学良回到家,已经是傍晚时分。
  赵氏把饭菜端到炕桌上。炕桌前除了张学良之外,又多了一个两岁的小男孩。他们娘三个刚要吃晚饭,传来敲院门声。
  张学良跑去开了大门。看见门前站着一位头戴大狗皮帽子的汉子,他身穿老羊皮袄,脸 被风吹日晒成了土黑色。满腮胡须,嘴唇干裂,风尘仆仆,十分劳累辛苦的样子。
  张学良看见来人这副模样,有些害怕,道:“你,你找谁?”
  来人哈哈大笑,道:“我就找你,找你妈!”
  张学良撒腿往回跑,一边大喊:“妈!来个要饭的,还说要找你!”
  赵氏抱着两岁的男孩走到房门阶前正迎上来人,喝道:“站住!你这个要饭的可真邪乎!咋还往屋里闯呢?”
  来人阴阳怪气地说:“咋的,还不叫进屋啊?”
  赵氏急道:“你凭啥进屋?”
  来人把头上的大狗皮帽子拿在手上,喊了一句:“凭啥?凭我是你男人!凭我是张作霖! ”
  赵氏上前,仔细看来人的眉眼,惊喜交集,失声道:“作霖?哎呀!是你呀!”
  全家人进了堂屋。赵氏让张学良快给自己的父亲打洗脸水,说道:“看你爸这一身,咋这么埋汰……”
  张学良跑去端水的时候,张作霖盯住看赵氏怀里的男孩:“等会儿!你咋抱个孩子呢——这孩子是谁的?”
  赵氏也一愣:“谁的?”
  张作霖阴笑着瞅着自己的媳妇:“啊!我都两年多没在家了,你咋整出个孩子呢?”
  赵氏不知该如何回答:“你……”
  张作霖故意拉下脸,继续逗着赵氏,道:“啥你的我的——你先把这事说清楚!”
  赵氏又气愤又好笑:“你两年没在家,我没吃没烧,就找了个拉帮套的!生了这个野种!”
  张作霖甩掉身上羊皮袄,露出军装。他将手枪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喝问:“你,你说啥?这两年缺你啥啦?没钱你找姜雨田要去呀——说!野汉子是谁!”
  赵氏瞧丈夫气急败坏的样子,倒不生气了,只是说:“那可不能告诉你!你要一枪把他打死咋整?我还要靠这个野汉子吃饭哪!”
  说完,转身进里屋,抱孩子坐在炕沿上,想了想,又委屈地掉下了眼泪。
  张作霖在堂屋转悠,张学良插嘴道:“爸,我小弟都两岁啦,就等爸回来给小弟起名字哪!”
  张作霖一拍脑门,蹦到赵氏面前指着孩子:“两岁?……哎呦!是我走的时候撒下的种……这是我的儿子!是不是?”
  赵氏道:“不是!是个没良心人的野种,谁说是你儿子啦!”
  张作霖一阵狂喜,将孩子抱过来亲:“是!是我儿子!是我儿子!叫爸爸!叫爸爸!”
  细皮嫩肉的孩子喊了起来:“妈!扎……”
  赵氏把孩子抢过来,倒推了丈夫一把:“拿来!一边拉去!”
  张作霖继续逗孩子:“快!叫爸爸……”
  赵氏涨红了脸,道:“不叫!叫他红胡子!土匪!”
  张作霖一揖到地:“请夫人息怒,夫人息怒!都是下官我的不是,这厢赔礼了——咋的?非让我像唱戏演的那样,给你跪下?这孩子在跟前我咋跪呀!等晚上,你叫我给你跪多久咱都行!”
  赵氏乐了,心里开了花似的,口上却道:“去!你乐意上哪跪上哪跪,谁稀罕你——这两年我们孤儿寡母天天盼着你回来!把你盼回来这可倒好,一进屋就破马张飞的,差点把我和孩子崩喽!”
  张作霖从褡裢口袋中取出一个纸筒,从筒中拿出一帧用绢丝织物写成的圣旨,小心地铺展在炕桌上,一边说道:“这两年夫人独撑家门,还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真是劳苦功高啊!得好好犒赏——来来来,小六子,你们都来见识见识!这是在家里,坐在炕头上就看了,这要在外面就得跪着看!”
  赵氏撇了撇嘴巴:“啥破玩意儿,还跪着……” 第九章 风雨欲来(5)   张作霖瞪眼:“破玩意儿?你这句话要叫官府听见,就得杀头!”
  这边张学良凑上前看圣旨,道:“妈,这是圣旨。”
  张作霖摸了摸儿子的头,得意道:“哎!还是我儿子有学问!给你妈念念!”   当下,张学良接过圣旨,在手上展开,一字一句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张作霖奉命讨剿蒙匪,驰驱人烟绝迹之沙漠,披沥年余之间,艰苦备尝,将积年巨患歼除殆尽,实非寻常剿匪之功。特敕卿家二品贤功名。钦此。
  原来,张作霖最初去蒙古的时候,也不顺利,后来,他采用强攻和智取两手策略,派人打入蒙匪内部,取得情报,从而逐渐地扭转了劣局。1909年,徐世昌看到张作霖的兵力严重不足,便允许他扩编,增强他的实力,将最初的5个营扩编到7个营,又将驻扎在洮南的孙烈臣部划归张作霖部。这样,张作霖的部队增至3500人,成为东北的一支劲旅。
  张作霖是个感恩的人,受到东三省总督徐世昌的如此青睐器重,剿匪更加努力。同时,在不断总结剿匪的经验中,摸索出一套可靠的规律,自己本人也吃苦耐劳,身先士卒。因此,又经过年余征战,终于把所有蒙匪都扫平了,沉重打击了蒙古分裂主义分子的嚣张气焰,维护了国家的统一。在这一点上,张作霖功不可没。
  张作霖把圣旨收了起来,道:“听见这圣旨上说的了吧?我真是出生入死才挣来这个功名啊!”
  赵氏脸上露出钦佩的目光,口中却道:“你用命就换来这么个破功名啊!”
  张作霖有点急了:“你咋老破玩意儿,破玩意儿的!叫人听见真不得了!这人要是有了功名,就不是白丁了!就不是老百姓了!就高人一等了!啥事都好办了,就是你犯了罪,这功名都能替你顶罪。原本我打算把这功名分成两份,一份给小六子,他能闹个五品的户部郎中,另一份想给妈,能诰封个七品夫人,这样他老人家就不怕别人看不起了,百年之后也能进祖坟地了。可到家我一看,你是劳苦功高啊!这功名就给你啦!”
  赵氏还在赌气:“我不要!”
  张作霖道:“咋的?”
  赵氏道:“你咋不想想?妈这辈子多不易啊!这功名要真能叫她老人家风光风光,露露脸,她老人家这辈子也就舒心了,你这个当儿子的也算尽到孝心了。”
  张作霖跷起大拇指:“贤惠!贤惠媳妇!功名我还能挣,往后给你……”
  赵氏脸红了:“我都说了不要那个破……我要那玩意儿没用。我啥也不要,就要你和儿子。我就是在家侍候好男人和孩子,我有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做,我啥也不怕!说正经的你赶紧给二小子起个名吧。”
  张作霖“嗯”的一声,严肃地说:“对!起个名,嗯……就叫学铭!”
  赵氏没听明白,问道:“啥名啊?你倒说啊!”
  张作霖道:“就叫张学铭。”
  赵氏道:“张学铭——你讲讲,啥意思啊?”
  张作霖解释道:“这个铭,是金字旁加一个名字的名。意思就是要把应该记住的事,铭刻在心,永不忘了。我是想叫孩子们记住,咱家这些年是咋过来的,真不易啊!”
  赵氏道:“嗯,这名挺好。如今你回来了,咱家往后就都好了!军队都回新民啦?”
  张作霖卖了个关子,道:“这回咱不回新民啦!”
  赵氏道:“咋的?就老把你从军发配在没人烟的沙漠荒草甸子里啦?我告诉你:你要不回来,我和孩子就跟你去沙漠!”
  张作霖失声笑了起来,道:“你咋想的,这回咱家要搬进奉天城!”
  赵氏又惊又喜,道:“进奉天?能让你进去吗?”
  张作霖得意地说道:“咋不能,你想啊,我走的时候就提升为奉天巡防营前路统领了。这回我立了战功,得胜回来,还不该进省城?我说话就走!我手下那把子人都在奉天等我哪!” 第九章 风雨欲来(6)   公元1910年,清宣统二年。
  奉天悦来客栈二楼上带套间的客房内,床设在带地罩的暖阁内,床上张作霖正蒙头睡大觉,外间设有会客坐的太师椅、茶几,大厅当中放着八仙桌和凳子。
  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张景惠、汤玉麟、张作相走进房间。随后叫进两个拎着写有“德 馨楼”字样的食盒的饭馆的伙计,接着又进来两个浓妆艳抹的妓女。饭馆伙计将食盒中每一层里的酒菜一碟一碗摆在八仙桌上,张作相付了小费后,伙计退出房间。
  汤玉麟手里掂着一摞奉天机器局铸造的银币,对两个妓女说道:“那床上睡的是张统领张大人。今天你们俩谁把张大人哄乐呵喽,这些钱就是谁的……”
  汤玉麟的话音未落,两妓女扭动腰肢冲到床前,将被子揭开,喊着“张大人”时,已将张作霖抱住,被惊醒的张作霖忙从枕头下抽出毛瑟手枪对准妓女。喝道:“谁?什么人?”
  两妓女见枪吓得尖叫着蹦回到暖阁外。汤玉麟三人呵呵大笑。
  张景惠敲了敲门檐,小声说:“雨亭,是我们。”
  张作霖揉了揉睡眼,道:“你们?你们这是干啥呀?吓了我一跳!”
  张景惠笑道:“我们可是好意啊。来来来,你看!这可是从奉天城最好的饭馆德馨楼给你叫的菜。我指名叫王殿臣和王庆棠两个大厨子给你做的!玉麟还给你找来妓女……”
  汤玉麟凑上来,道:“这两个我是从附属地艳乐书馆找来的,都管她们叫姑娘。这可不是北市场土窑子的,她们还能唱小曲哪。叫她俩给你唱一个……”
  张作霖拦住他们的话头:“行了行了!我说我咋的啦?你们这样对我?”
  张作相上前,正色道:“你拜见赵尔巽总督回来,说是不让咱们回防奉天,你就成天愁眉苦脸的。你上禀文去辽南剿匪又被赵尔巽打回来,你就不出屋了,整天睡大觉,我们能不急吗?”
  张景惠也解劝道:“再大的事,也不能把身子愁苦坏了。他赵尔巽不调咱们回防奉天,咱先不着急,就是不叫咱们回新民府,咱也不怕!咱有4000来号人马!咱怕啥?咱就先在蒙古边上猫着,等待时机……”
  张作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宁定头绪,道:“对!叙五兄说的对!等待时机!这几天我就是在谋划往后咋整。你们来了正好合计合计。”说完,指着妓女对汤玉麟说,“叫她俩走吧。”
  汤玉麟从放在桌子的一摞银币中拿出两块给妓女,道:“你俩走吧。”
  妓女扭动腰肢直奔张作霖而来,口中娇喘道:“我可不能走!瞧张大人还拉着脸,还没乐呵哪——张大人!”
  张作霖喝道:“别过来!你俩在这疙瘩我更烦——马上给我走人!”
  汤玉麟轻推妓女到门口,轻声道:“走吧走吧。”
  妓女兀自不满道:“班里定的,出条子说二两银子。”
  汤玉麟走回桌前又拿两块银币给妓女。妓女又道:“我们自个回去,还有车马费哪。”
  汤玉麟哭笑不得,又走回桌前,这回从桌上拿的不是银币,而是张作霖的放在桌上的枪。他用手枪指着妓女。吼道:“走不走?”
  妓女“妈呀”一声尖叫,一溜烟下楼去了。
  汤玉麟把枪还给张作霖,口中兀自骂道:“妈拉个巴子的……”
  张作霖大乐:“你呀!自个找气生。”
  张景惠道:“来来来,咱们边喝边唠,菜都凉了。”
  4人在客店里头斟满酒干杯。张作霖指着自己睡觉的床上,书案上,堆着许多书刊报纸:《盛京时报》、《远东报》、《顺天时报》、《大公报》、《吉林白话报》、《满洲日日新闻》、《北京国报》等等,说道:“这些天我不出屋啊,是在看书读报纸。”
  张景惠手上拿起一份报纸,又扔下,问:“你咋整了这老些书报?”
  张作霖答道:“我叫客栈伙计到街上去买,不管啥时候的报纸,都给我买来……” 第九章 风雨欲来(7)   汤玉麟道:“咱到奉天这老些天了,啥事没办成,军营里头还没人管,你咋还有闲心关起门来看报哪?”
  张作霖点了点头:“不看不行啊,这两年咱在蒙古剿匪,除了风沙,眼见的就是牛羊和骆驼。这世上出了啥事咱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被人扔了都找不上东南西北了。这些天在奉天,我看出来这局势太乱,八成这世道要变!”   三人“啊”的一声,甚感惊讶。
  张作霖道:“有个叫江亢虎的人,公然在报上扬言,主张无家庭主义……”
  张景惠吓了一跳:“啥主意?”
  张作霖其实也是一知半解,信口说道:“就是满世界谁也不要家了,大伙在社会上搅和着,像一锅粥似的混着过。”
  汤玉麟着急了:“那老婆孩子哪?”
  张作霖嘿嘿冷笑:“家都不要了还要啥老婆孩子呀?”
  张作相“啊呸”一声,重重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开骂道:“这家伙尽胡说,世上就没人不要老婆孩子的。要是那样,谁还拼命去挣钱了。”
  汤玉麟道:“这人叫江虎?我看他比我还二虎!”
  众人笑了起来,张景惠道:“要是人都没家了天下可真是要大乱了!可这是没影儿的事,还有啥事?”
  张作霖道:“满人的官员也维新了,见皇上不称自个是奴才了。”
  汤玉麟不以为然:“他爱称啥称啥,碍咱啥事?”
  张作霖道:“山东、安徽、云南、湖南长沙、好几个地方老百姓造反,杀官员,占城镇。”
  张景惠道:“小地方闹事没断过,可天下乱不了。”
  张作霖又说:“孙黄革命党又在广州起义了。”
  三人一起站了起来,失声叫起来:“成了?”
  张作霖摆了摆手,道:“没成。有个叫汪兆铭的人,在北京埋炸弹炸了皇上的爹——摄政王载沣!”
  三人又惊叫:“炸死了?”
  张作霖鼻子里头“哼”了一声,道:“没炸死。就在前些天,北京好些人跑到紫禁城大门口,高举着大标语喊口号:‘庆祝国会成立,庆祝立宪成功!’当然了,没有成功啊。”
  众人不满地说:“这扯啥呀,这不是瞎起哄吗?”
  张作霖看了看他们一眼:“那是京城,天子脚下!这么大的事他们都敢起哄,你说他们把5岁的皇上和摄政王当盘菜了吗?咋样?你们要是觉得这世道还不够乱,我再往下说……”
  张景惠拦住他的话头:“行了。你就说说这世道这么乱,往后咱咋整呀?”
  张作霖沉吟了好一会儿,把报纸拿起又放下,说:“小日本和老毛子在咱东三省烧杀抢掠,整的民不聊生,这才能立民团、保险队,立了保险队才有了你我的今天,对不对?眼下这世道要是大乱了,咱们能抓住时机,抢上槽!说不定就能功成名就,信不信?”
  三人一起应声:“信!”
  张作霖又道:“可咱们在蒙古边上待着,山高皇帝远,等咱们听到信儿啦,黄瓜菜都凉了!所以,咱奉天得留人——你们今天来得正好,我告诉你们,我要把你们仨都留在奉天,这局势上有啥动静都马上给我报信!”
  张景惠犹豫道:“我们仨都是朝廷命官,正在奉命戍边剿匪,都在这奉天待着能行么?”
  张作霖胸有成竹道:“我早想好了。奉天不是办了讲武堂吗?你们仨都进讲武堂念书去。”
  三人再次吃了一惊,觉得张作霖的想法,他们实在是一点也跟不上,失声问:“念书?”
  张作霖点了点头,目光缓缓地经过每个人的脸庞,道:“不光你们仨念书,我回去再挑30个有出息的哨长来讲武堂。你们看看人家新军,不是大学堂留洋回来的,就是讲武堂出来的。从外国买来的新式武器都给新军了,人家穿新式儿的制服,朝廷还让新军把辫子剪喽……报上都登出来了,说新式武装辫子碍事。咱巡防营是个啥?都是些汉军绿营改编的,再就是招安的乡团和胡子。咱跟新军一比,简直就是后娘养的!往后咱要想活下来,就得自个争气儿!” 第九章 风雨欲来(8)   汤玉麟第一个不乐意了,他是大老粗,当下小声嘀咕:“不管你咋说,你要让我成天坐那疙瘩念书,你就是要我的命!你不如这会就杀了我吧。”
  张作霖呵呵一笑,挥了挥手,让他们出去,道:“你们都好好想想,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永不再来。”   公元1911年10月10日,也就是农历辛亥年八月十九日。革命党人发动了武昌城起义,革命军攻打武昌总督署,占领总督署,史称辛亥革命。其后各省纷纷独立,脱离清政府宣告独立。奉天省的革命党人张榕、宁武、商震等早有活动,新军中也有吴禄贞、蓝天蔚等从事革命活动。武昌起义成功的消息传来,东北革命党人群情振奋,准备积极响应。当时,以蓝天蔚为协统(旅长)的新军第二混成旅驻扎在奉天的北大营,这是省城的惟一一支驻军。蓝天蔚又是革命党人,他如果抓住这个机会及时策动反正,可以立见成功,而他也确实正和张榕紧锣密鼓地商榷,秘密酝酿起义。
  于是,张作霖政治生涯中,智取奉天省城,成为了一次非常重要的大手笔。
  公元1911年10月16日凌晨,奉天城外西塔。张景惠和张作相领着30多个在奉天讲武堂受训的哨长,站在大道边朝西张望。少顷,张作霖和汤玉麟带领着大队骑兵出现在晨曦中。张作相欢喜地喊道:“来啦!来啦!”
  转眼间骑兵正奔到眼前。张作霖、汤玉麟翻身下马。
  张景惠上前,道:“雨亭!你们来得挺快啊!”
  张作霖哈哈大笑:“出了这么大的事,来晚了工夫就全白费啦!”
  张景惠低声问道:“带来多少人马?”
  张作霖道:“我领着骑兵先走的,3天之内,我把所有的人马都开进奉天城。”
  说话间,四人走到西塔底下,坐在西塔台阶谈话。张作霖迫不及待地询问奉天现在的局势。
  张景惠撮要讲解,告诉张作霖,目前驻北大营的新军第二混成协协统蓝天蔚,跟革命党十分亲密,正密谋东三省独立,要推举蓝天蔚当关外讨虏大都督,革命党人张榕当奉天省都督,要把现在的东三省总督赵尔巽驱逐出境。
  张作霖心想,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当下问:“他们能干成吗?”
  张作相道:“咋干不成?眼下奉天城最有实力的就数蓝天蔚了!”
  张作霖“嗯”的一声,盘算了好一会儿,又问:“咱们的人马开进奉天城之后呢?”
  张作相道:“那就看咱们跟谁一伙啦。要是参加革命党奉天立马就独立了。要是保朝廷,咱们要独立就难了。”
  汤玉麟奇道:“这独立事咋回事啊?”
  张作相嘿嘿一声,道:“独立就是不听朝廷的啦!就是造反了,革命了——大哥,你说咱加入哪伙好?”
  张作霖围着西塔踱步很久,他此时十分明白:这是他人生的十字路口,一步行差走错,那就追悔莫及了。当下慎重地问道:“革命党找过你们?”
  张作相摇了摇头道:“没有,革命党尽在新军里头活动,他们说巡防营守旧,不能革命。”
  张作霖点头:“咱此前跟革命党啥来往都没有。如今人家起义成功了,成气候了。咱去巴结人家当小媳妇啊还是当小丫鬟?人家能给咱一口剩饭吃?”
  张景惠苦笑一声:“我看不会得烟抽。”
  张作霖用脚踢了踢塔砖,话锋一转:“可是,咱们受招安之后,你我如今都是统领,管带的官员了,还都立了功,受了朝廷得嘉奖!只要保住朝廷,往后咱们还能步步高升!这把要能灭了奉天的革命党,说不定奉天城就是咱们的了。”
  张景惠最先明白过来,急道:“那咱们得赶紧进城!先得保住总督大人赵尔巽——革命党说动手那就动手啦!”
  张作霖一跃上马,望着奉天城,目光炯炯,道:“走,进城!”
  现在是清晨,奉天城东三省总督衙门前的大街上,有几十个巡防营的士兵在巡逻防守。天已放亮。大门上挂的灯笼仍然亮着,寂静中透出紧张的气氛。总督府后花园有一个两层青砖小楼,楼上是赵尔巽的卧室。这会,赵尔巽正在和姨太太睡觉,姨太太看见天亮,坐起穿衣。 第九章 风雨欲来(9)   赵尔巽抱住姨太太,焦躁道:“别起来……”
  姨太太“哎哟”一声,道:“我的老爷子!这一宿你都没闲着……还要来?你这岁数,你这身子骨受得了吗?天都亮了,你不是说今天有要紧的公务吗?起来吧,等今晚上……”
  赵尔巽吼道:“不行!等不到今晚上我就死了,我还没有儿子哪!我赵尔巽不能绝后! 快来!你一定要给我生个儿子,要不我死不瞑目!”
  姨太太全身发颤,小心翼翼道:“老爷子,你咋说这话?!咋就要死了?咋回事?你可把我吓死了!”
  赵尔巽虽然明知道姨太太听不懂,可以心里一口气憋得慌,不说出来,难受,当下道:“新军协统蓝天蔚勾结革命党,今天就要来逼宫——不对不对,来逼我!叫我背叛朝廷,宣布东三省独立,可我赵家隶属汉军正蓝旗,世代受皇太后皇上恩泽,又备受朝廷重用,担任过几任封疆大吏,我只有以死尽忠了!”
  张作霖带领骑兵踏破清晨的寂静,冲到总督衙门门前。骑兵挤满了门前的街道,原先守卫总督衙门的士兵像被骑兵吞噬了一般。二楼卧室内正在与姨太太房事的赵尔巽听到了大队骑兵跑来的声音。
  姨太太失声道:“你听!是革命党来啦!”
  赵尔巽像一头绝望的野兽,喊道:“不管他!现在最要紧的事是给我生儿子!”
  楼下传来扣打花园院门的声音和喊声:“总督大人!总督大人!”
  赵尔巽气愤地喊道:“革命党!王八羔子!我要是绝后了,你们也都得断子绝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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