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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维钧回忆录

_8 顾维钧 (现代)
蒲立德笑着说,如果财政部长继续从中国购买白银并且付了款而又见不到白银,则美国公众得知此事后,可能要把摩根索投入监狱。他曾怀疑这个方法的可行性,但是摩根索显然是决定要冒一下险。不过对于二亿盎司白银这么大的一个数目,蒲立德不知道摩根索会怎么想。我说,那么还有另一种办法.美国进出口银行可以按照类似1938 年12 月第一次信贷二千五百万美元的方式拨给中国五千万美元,但是这次所给的信贷将用以购买黄金,以加强中国货币的储备。这些黄金可储存在纽约,而不一定非转移到美国之外不可。
蒲立德说,几天前,莫勒先生见到了他,并谈到美国政府向中国购买锡的可能性。从1926 年到1934 年,中国平均每年出口八千吨锡.1936 年的出口数量为一万二千吨,1937 年估计为一万六千吨。蒲立德(他从不忽略抓住要点)说,美国政府有一笔二千五百万美元的资金,那是国会授权用来购买原料以建立战时的物资储备的。他知道锡是美国最需要的物资之一。他觉得美国政府从中国购买锡是个可行的建议。
我说,现在的开采和生产方法是非常原始和浪费的。但是,我认为以每年一万吨的速度,五年之内可以交付五万吨锡。如果美国同意购进这个数量,并立即向中国付款,则按伦敦市场每吨二百三十镑的现行价格计算,约为五千五百万美元。这个数目中的五千万美元可用于稳定通货,其余的五百万则用于购买机器以及聘请美国采锡专家,以帮助中国发展和改进采锡工业。我说,随着采锡工业的改进,产量即可增加,每年交付一万吨就不难完成,也不至于影响正常的出口贸易。
第四卷出使法国435 蒲立德对我所提供的材料表示了很大的兴趣,并要求我把材料写成备忘录,由他予以研究并转给华盛顿。
8 月2 日,我到殖民部访问了孟戴尔并继续和他商谈中、法军事合作问题。这里可以回顾一下,我曾在6 月26 日提出过这同一间题,当时两国军事代表实际上正开始会谈,而且孟戴尔曾同意这步棋走得好。
我们的会晤一开始,我谈到了过去和他就一旦欧洲爆发战争时,中、法在军事和其他方面进行合作问题所举行的会谈。我说,我曾向蒋委员长汇报,而且现在已接到他的回复。蒋委员长赞赏他(盂戴尔)同我讨论这一问题的好意。蒋委员长将在找到合适的人选后,立即指派一名代表开始拟议中的会谈。他〔蒋)正在物色一位军人,这个人不仅要能得到他的信任,还要会讲法语,特别是因为会谈将按孟戴尔的要求在巴黎举行,而不是在印度支那。我说,蒋委员长同时让我间明孟戴尔是否能提示关于准备讨论的中、法合作的性质和范围。我说,我推测这一合作将不是严格地限于军事范围,而是适用于更广泛的范围。盂戴尔点头表示同意。
我说,要使这样的合作有效,就应包括双方人力和物力的统一使用。孟戴尔说,“那当然”。他又说,拟议中的合作的确切性质将取决于事态的实际发展。例如,假使日本站在轴心国一边参加战争,这样的合作就应在远东进行,而且中、法应该结成一条共同战线。另一方面,如果日本保持中立,就不宜在远东实现这一合作,以免导致日本侵犯法国在那个地区的利益。在这种情况下,中国最好是通过向欧洲提供人力和物力来进行合作。
我问孟戴尔能否透露一下新加坡会议的结果,这个会议当然和拟议中的会谈有关。孟戴尔回答说,新加坡会议是法、英两国陆、海、空三军举行的一系列会议中的一个,只是由于美国记者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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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上予以特载才引起公众的极大注意。会议达成的决议之一是,假如欧洲发生战争,远东的法军将听从英国的统一指挥。邀请中国参加合作的间题,取决于日本对这场战争的态度.如果日本在战争中加入轴心国,中国的合作将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日本保持中立,情况就不同了。他说,对于退罗态度的可能演变,也采取了类似的观点。如果退罗站在日本一边卷入战争,应该采取的必要步骤也已在会议上作了决定。
我们这次长时间的会谈还包括一些其他问题,诸如在法国政府的合作下,在云南建设某些化学工业;由法国合作在印度支那和新加坡训练中国飞行员以驾驶苏联同意向中国提供的大量飞机;从印度支那政府获得设备,使新近聘请的美国运输专家得以完成他们在中国西南各省份帮助改进运输的使命.我们还讨论了退罗日益恶化的局势。
孙科于8 月16 日启程去莫斯科,他从7 月初以来一直在巴黎。8 月15 日我为他饯行。席间,我们又讨论了苏联援助中国的政策以及中国对苏联寄予的期望,孙科重复了他以前对我讲过的话。到那时为止,苏联向我们提供了三笔贷款:第一笔,五千万卢布的信贷,第二笔,另外五千万卢布的信贷,第三笔,一亿五千万卢布的信贷。孙科说,现在的问题是究竟买什么。〔总的来说,贷款是用来向苏联购买武器和军用物资的。)孙科说,陈志兴(音译)将军可能在月底到莫斯科,去讨论中国在准备反攻方面所需要的物资和武器。反攻预定在1940 年底进行。苏联愿意提供飞机和大炮的技术人员,而重庆则要求制订一个直接轰炸日本的计划。孙科还说,杨杰就要启程去中国T ,而孙科自己返回莫斯科,是为T 使杨杰有可能返回重庆。
我告诉孙科有关我与蒲立德和孟戴尔的会谈要点。孙科说,杨
第四卷出使法国437 杰和布吕尔已经讨论了一个中、法合作以保卫印度支那的具体计划。他还说,委员长急于想从杨杰那里得到这次谈判的更详细的情况。我敦促孙科说,最好的计划是配合苏联在北方的军事行动,在中国海域进行一次英、美、法三国海军力量示威。因为我认为仅仅显示这几国有足够的军事力量,就会迫使日本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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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欧战爆发后的外交活动
1939 年8 月22B 一卫941 年6 月
第一节欧洲战争的爆发及其对中国和中国政府政策的影响
我于1939 年8 月22 日早晨,首次得到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即将签订的报告。第二天邪日(垦期三)我从报纸上和广播中获悉,里宾特洛甫已飞往莫斯科,互不侵犯条约已经签字。接着在巴黎的政治界、外交界和新闻界出现了一片混乱。日本人也被弄得不知所措。我马上致电外交部报告,并要求将电报抄呈委员长。这份电报表达了我对上述条约的看法,及其对于欧洲列强的远东政策和态度可能产生的影响。
次展各报都刊载了互不侵犯条约的全文。条约内容的影响要比预料的深远。法国报界开始对俄国进行各种谩骂,极力低毁.又有报道说英国已从莫斯科召回它的军事代表团。张伯伦在众议院宣布,英国要屐行对波兰承担的义务。25 日,英波同盟条约签字。同日,希特勒召见了英国驻柏林大使内维尔· 亨德森爵士,而且所有报道都说,他(希特勒)提出了和平解决的条件。这后一报道至少暂时给世界局势带来一线缓和的希望。
显然,孔祥熙马上注意到了我23 日致重庆的电报,并回电作复,我于24 日收到复电。他同意我的看法,即由于苏德条约签订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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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起的欧洲局势突变,势必影响中国的整个对外政策。他说,中国的对外政策必须调整,才能适应事态的新发展,这就需要对政策重新审查和讨论。他要求我全面电告我对此间题的看法。我起草了一个较长的答复,井于8 月25 日发出:
漾电敬悉。德苏订立不侵犯协定,法当局颇示愤葱;即阁员中素主亲俄者,亦极失望。或认苏为半途卖友,意在激成西欧战事,坐收渔利;或疑苏根本实力不足,不愿卷入漩涡。至应付办法,因事出仓卒,除拟将军事委员团,步英后尘,即行召回外,尚未决定。自须探明苏方真意,及所传德苏协定所附密件是否属实,内容若何,并与英商议后,方能决定。至对远东,英、法原已商定共同防守计划,并不顾虑;且以日本所以号召之防共阵线,既被打破,势成孤立,且将受苏威逼,认为有利我国。此乃法当局对钧表示之大概也。总之,法政界目光浅近,均注重欧洲,忽视亚洲;不知苏为欧亚列强,不堪东西受通,势必两害取轻,但集中力量应付一面。乃法附和英国,与苏商议合作,既不愿包括远东问题,而于波尔的海① 国家之安全,复不允予苏以完全保障,纤其顾虑。苏之怀疑英、法欲促成日苏、德苏战争,亦非无因。又忆去岁明兴② 之会,被英、法摈斥于门外。苏虽为法之盟国,而法与德协定,并未事先告苏,反鼓吹法之前途在专心发展己有属地,不愿再与闻东欧问题,意似欲使德之枪口东向,使苏当冲。加之法当局因内政关系,多数反对亲苏,一如英阁,益使苏难信任。一面德亦对日失望,日之陆军既为我牵制,不能攻苏,日之海军又反对订立军事同盟,不肯公然
① 即波罗的海。― 译者② 即慕尼黑。― 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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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英,则防共集团于德已失其功用,不得不改弦更张,律打破英、法、苏和平阵线之谋,避免东西夹攻之危险。故德苏协定为两国设想,均非偶然。兹我国抗战方酣,需助于苏、英、美、法者一如既往,甚或较前更多,自无变更我原定政策之必要,应继续与各该国联络,使其积极接济。且苏既纤欧洲西顾之忧,或能增调一部分实力于远东,作进一步压迫日本之举,为我声援,而达中、苏对日共谋一劳永逸之目的。自宜在莫斯科方面探询苏之真意,并设法敦劝对日采取积极政策。英、法虽对苏愤慨,但如苏联以守中立为限,并无进一步接济德、义之举,彼亦不至有积极反苏之举。美虽排德,然重视远东,如苏对我态度不变,亦不至与苏为难而影响我国。至德在远东之实际利益在亲华,不在联日,为德军界、实业界、文化界所肯定者;现国策既主张与苏提携,此后能否与我接近,可向德探询,亦须视苏联对德真意,并恃其为我疏通。然我应最注意者,今后日本之态度与举动。此次日本外交失败,势成孤立,举国仓皇,势必另辟途径,力谋善后,大约不外三端:一、与苏妥协;二、亲英、法,三、与我议和。关于第一端,日本国内已有造成德、苏、日、义集团之议,德亦必设法对苏疏通,以获日本对德之谅解。今午德外长离莫斯科时已有努力于日、苏邦交改善之表示。但苏与日根本利害冲突,当不为所欺。但我宜注意第二端,英、法之态度将视欧战是否即行爆发为定。欧战起,英、法将以其久暂与结果难测,仍愿日本中立。惟此项妥协条件于我损益程度,须视美之主张;而美发言之效力,又须视美能否在远东领导对日,及能否在欧为英、法后盾。昨晚美大使告钧,谓下周美之全部海军将由美西岸开往檀香山驻泊云,似有对日示威之意,堪为我慰。如一二两端不成,则日或试与我议和,贯彻其直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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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之主张。如三端均不成,则彼将暂时观望,以待国际变化。一面以海军相机侵占英、法在远东之租界与属地。如英、法战败,即可据为己有,并以充侵略他处之根据地。如彼战胜.亦可为将来谈判交换条件。总之德苏协定甫成,各列强亦正在研讨应付办法,尚无决定。以上所述,大半为兹见窥测,聊供参考,未必尽合将来事实,但今为我外交戒备时期,尤应于苏、英、美方面注意。是否有当,仍祈察核。
尽管我知道苏、德之间突然缔结互不侵犯条约一定会使巴黎和伦敦深感意外,因而引起反响,修改其对外政策以适应新形势。然而我还是决定继续努力,在远东促成一个包括西方民主国家和苏联在内的联合阵线,因为这是中国已经制订和希望继续奉行的政策。
8 月26 日,我向重庆发了另一份重要的电报。这次是直接发给委员长的。其中概述了我对中国在国际形势新发展中,应遵循的最优路线的看法.电文如下:
德、苏妥协,防共阵线打破,顿使日本孤立.而影响今后国际形势,亦匪浅鲜。兹见所及,业详复庸之院长。电谅已皇钧览。此时如我商俄乘机与我积极军事合作,共谋达对日一劳永逸目的,实为上策。如苏联志在保境,或在欧别有所图,不愿吞远东积极用兵,则至少应于形式上助我,在远东造成苏、英、法、美和平阵线以逼日本。北由苏联增调重兵,陈师满蒙边疆,南由美海军往西太平洋推进,隐示与英、法一致。再由英、法、美三国出为调停,劝告日本停战,撤兵议和。此时日本正在仓皇失措,另筹外交途径.对苏既多顾虑,又因怨德,未必愿与苏联妥协,势将谋与英、法、美提携。果尔,当能重视三国劝告,而对我让步。总之,窃意我宜利用目前外交优势,而设法运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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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途径,以达我恢复失地、保障主权之大目的。否则,世界外交形势剧变,夜长梦多。英、法既怀恨苏联,思欲报复,又疑苏、德另有互助密约,不得不亲日以谋抵制。如美不肯出为领导,积极对日,则在此欧局危急之秋,更难阻止英、法与日妥协。谨就国际形势,密陈管见,统候钧裁。
找担心欧洲局势的一系列主要发展,可能会对远东局势发生冲击作用。26 日上午,法国外交部吉尔贝先生来访,更加剧了我的不安情绪。他通知大使馆,法国要改变其对日本和远东的政策。在这方面,我们讨论了法国调解中、日冲突的想法。他刚一离开,我就给委员长发了另一份电报,汇报我们的谈话,并再次催促他利用有利的外交形势,来达到我们抗战的目的。
我还向委员长汇报法国外交部的亚洲司司长再次提出许多有关他(委员长)对共产党态度的间题。该司长认为,委员长的态度是以政府和中共合作的政策为基础的,他想知道合作的条件是什么,以及这种合作对近几年来抗击日本侵略的成果如何,我在电报中指出,这些问题的目的似乎包含双重意思。一方面,法国政府想要看到中国加入英、法阵线,以便于与日本接触,同时避免中国加人到苏、德阵线中去。另一方面,法国当局似乎又很担心,中国由于以前和苏联的关系而将无法做出自由抉择。我间委员长,对这些间题应如何回答。
两天后,即8 月29 日,委员长来了回电。回电是委员长亲笔起草的。电文说:
有日与廿七日电均悉。兄见先获我心,请兄照此方针,积极运用。苏俄宗旨乃在专致力于远东,而对远东方面,甚愿自由行动.英、美、法合作以解决远东纠纷,应请英、法对苏之看法认识其在远东之方针,不可错以为如对欧之方针相同也,此
第四卷出使法国443 点须嘱英、法政府切实改变观点。中且能确信。但案德苏协定初告成立,而苏对英、法、美无法进行合作,亦无人能作仲介也。此事关键仍在美国,请兄密商驻法之美使,请美总统出而领导,为英、法、苏在远东合作之仲介,则苏联必乐从。此为根本间题,请兄积极进行。并为中向美使前致意。至于中、苏关系,此时完全自由。我国抗战,始终立于主动自立地位,决不稍存依赖。但此后形势,非多求与国不可.以中判断,苏联心理,最怕英、日同盟复活,犹恐对苏,故其未始不想藉美对英、法转圈,以解决远东间题耳。中正手启,艳子机印。
8 月31 日,我收到委员长电报的同日我还收到外交部发来的一份电报,报道了委员长和驻重庆美国大使于29 日就国际形势最新发展与中国政策的谈话。
电文如下:
昨日蒋委员长与此间美大使谈话,说明最近国际情势与我方政策。希照此政策对法方妥善应付,并力促其勿与日本妥协而牺牲中国,同时应以谈话内容密告驻法美大使,请其转陈美政府,并尽力协助,惮促成我方愿望。谈话如下:(一)德、苏签订不侵犯条约后,美政府对该二国取如何态度,此后对远东局势究将采取何种途径。
(二)余得密息,英、法与日本之间将谋妥协合作,甚至缔结类似昔日之英、日同盟,亦属可能。其目的在结成集团,控制苏联,压迫中国,根本破坏九国公约。然中国政策决不因是变更。中国正在抵抗日本之侵略,任何国家如与之勾结,而助长其侵略中国,即认为非友好行为。
丈三)苏联在东西两面各有可能之敌对,势难同时兼顾。余知苏联本意欲除去西顾之优,而与其他有关系国共同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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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然苏联固知英、法二国不满德、苏之订约,此种行动未便由苏联发起。惟美国若能设法联合英、法、苏等共询解决远东间题,必与苏联之期望相合也。
(四)余确信除美国领导远东有关系国,召集九国公约会议,或续开比京会议,或举行大平洋和平会议外,远东问题绝无解决可能。
上述四点系目前主要间题。此外,尚有须自中国政府立场说明之三事如下:
(一)中国自由采取独立的外交,对英、对法、对俄在政策上均不受任何约束。
(二)远东间题,尤其中日问题之解决,实有赖于美国。中国惟美国之马首是瞻。中国之政策视美国之态度而决定。故美政府现时之态度,我方贩盼明悉。
(三)深望美国严重劝告英、法,切勿以为日本之力足以安定并保障英、法在远东之属地。其实,我国民政府在西南早经稳定。其能安定保障英、法远东属地者实中国.而决非日本。此绝非空言,而余确信有此力量。
9 月1 日过午,我去美国大使馆拜会了蒲立德大使,和他商讨外交部电文中所述的各点。我对蒲立德说,委员长让我首先转达他个人的问候,其次,我将委员长在重庆与美国大使谈话的主要内容告诉了他,希望蒲立德能够把这一内容秘密地转达罗斯福总统,并敦促总统利用他的影响来达到预期的目标。
蒲立德说,苏联已突然破坏了所有挽救欧洲和平的希望。它选择前天晚上批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也是为了促使德国进攻波兰。他说,他知道德、苏之间有一项瓜分波兰的秘密协定,只留下一小部分波兰作为德、苏之间的缓冲国。在这种形势下,如果英、法寻求
第四卷出使法国446 与日本谅解和友好,以抵消俄国的影响,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了。如果俄国进攻波兰,就自然成为英、法的敌人,英、法必然会尽一切可能把日本拉向他们一边。
接着,蒲立德说,他理解到中国想要利用当前局势保持其独立和领土完整。他对蒋委员长的愿望表示完全同情,认为这样做是正确的。蒲立德推测,中国并不在乎站在那一边,只要能实现保持独立和领上完整的目标就行。
然后,我告诉蒲立德,蒋委员长明确地通知我说,就中国来讲,在选择对俄、对英和对法的政策上是绝对自由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约束可以阻止中国奉行一种独立的政策,甚至和中共的合作也不涉及牺牲其外交政策上的自主权。
蒲立德问到,中国准备在什么条件下与日本达成协议?他认为这是关键间题,罗斯福总统在与日本接触之前必然想要了解此事。我答复说,在这一点上,我没有接到什么指示。但是,根据以前的指示,我可以告诉蒲立德一些事情。达成解决的两个必不可少的条件是,日军从中国撤出和遵守九国公约的原则。
我要求蒲立德在他与罗斯福总统的通讯中,着重强调两点,并请求他下达指令,就此二点在伦敦和巴黎向英、法政府提出要求。第一点是,英、法应该继续对日本保持坚定立场,不能屈服于日本的任何要求,以免被解释为软弱而助长日本继续侵略中国。第二点是,必须在东京采取行动,要求日本停止所有在中国策划、拼凑以汪精卫为首的所谓“中央政府”的活动。如果这样的伪政权建立起来,那只会导致局势更加复杂化,使解决间题更为困难,对双方都不利。这将进一步引起重庆的反感,也会束缚日本的手脚,使其无法寻求任何全盘解决的办法。蒲立德答应在向总统汇报时强调这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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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德条约的缔结,对中国政策的影响只是间接的,而它对欧洲局势的影响却是直接而立竿见影的。正像俄国的西线摆脱了压力一样,德国却先发制人地防止了西方民主国家和苏联联盟以反对自己,哪怕这只是暂时的。
9 月1 日早上,找的二等秘书向我报告来自伯尔尼的俏息,德国向波兰边界开始全线炮击,并且轰炸了波兰境内六个城市,两个波兰城市已被德军占领。法国内阁下令在9 月2 日进行总动员。收音机中报道,下午6 时英国议会开会。首相张伯伦谴责希特勒应负挑起冲突之责,要求柏林保证停止侵犯波兰的军事行动,并将德军撤回到其原来的位置。否则英国将撤回驻德大使。第二天我去法国国民议会旁听达拉第总理就形势问题所作的重要讲话,他讲话的声调疲惫,指出他仍在继续等待柏林方面的答复,即关于要求其放弃对波兰的侵犯和撤回德军的答复.讲话也包括了张伯伦在伦敦提出的条件。
次日上午11 时15 分,张伯伦首相在唐宁街十号发表广播讲话说,由于到上午n 点钟为止,德国并没有给予任何答复,他被迫宜布,英国和德国已处于战争状态。达拉第跟着也这样做了。9 月4 日传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轮船雅典娜号在爱尔兰海岸附近被德国潜艇击沉。这使公众更加面对战争现实。法国宣布说,所有的武装力量已经开始行动,与敌人的接触愈来愈多,当天深夜,我们经历了第一次空袭警报。
欧战的爆发,使我加深了优虑,担心战争对英、法的远东政策产生不利于中国的影响。我很想更确切地知道法国政府对急剧转变的局势有什么反应,特别是关于它对中国和日本的态度有何变化。因为殖民部长孟戴尔能够向我透露法国政府的远东政策是否马上就要改变.我于9 月6 日走访了他。
第四卷出使法国447 我说,由于法国目前正在与德国交战,这是德国侵略者强加给它的战争,我愿借此机会首先表达我以及中国对法国的同情。法国的事业同样也是中国的事业,即为反对侵略而战,同时我也愿向部长保证,全中国将与英、法的事业休戚与共,全力支持。孟戴尔向我致谢,并说,他将把我刚才表达的祝愿向国务会议主席转达。孟戴尔说,苏德条约意味着国际局势中的一次根本变化,对千英国和法国来说,这实在是令人感到突然和焦虑的。他本人和许多人一样,曾经强烈地主张英、法应争取苏联的合作。但是莫斯科突然改变了政策,尤其是在欧洲局势的关键时刻,这自然会引起极大的愤慨和不满。他认为,莫斯科的动机不是想更有效地对付远东局势,而是希望德国和英、法集团之间挑起一场战争,而自己则置身事外,以便以后实现其世界革命的意图。
至于远东,孟戴尔说,他的帮助中国的政策并没有改变,只是要服从对日策略的需要。他的意见过去是、现在仍然是,在中日战争中或俄日战争中,为了各方面的利益,都应该把日本打败。日本奉行的是一种侵略政策,而苏联不管怎么说,却肯定是在奉行和平政策。孟戴尔接着说,当卡特鲁将军被任命为印度支那的新总督时,他(孟戴尔)就曾指示他想尽一切办法在印度支那帮助中国。自从苏德条约缔结以后,他又曾致电卡特鲁将军,再次要求他继续执行原定的政策,只是不要引起日本的不良反应。
9 月6 日,我会见殖民部长孟戴尔之后,又拜访了外交部秘书长莱热,意在就最近的形势变化,促使法国的远东政策朝着有利于中国的方向发展.我告诉莱热,对于因德国侵略而被迫卷入战争的法国,我个人深表同情,并说,在当前的欧洲大战中,全中国人民都有着与法国休戚相关的感情。
我强调说,尽管欧洲局势可能十分紧迫,然而法国或英国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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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在任何重大问题上屈从于日本,那肯定是失策的。这种妥协姿态必然会被看作软弱的表现,从而使日本军国主义分子迷信他们的冒险政策,不仅要继续深入侵略中国,也要进一步侵犯法国和英国在远东的利益。如果能通过中、苏、法、英、美的通力合作,取得理想的全面解决,英国和法国就能够集中其资源,专注于欧洲的战争。
我还对莱热说,目前,日本似乎要暂持不介人欧洲战争的态度,以观望形势,等候适当时机向南扩张,侵犯英、法两国利益。我提出警告说,必须记住,日本的海军现仍完整无损。可是,如果能与苏联达成某种谅解,或作出一定的安排,我认为日本极端分子的图谋是可以预为防止的。相反,如果各民主国家对日本示弱,势必使苏联更加疑惧,因而促使其与日本谋求谅解。这种趋势意味着苏联会被迫干脆站到德国一边去。这简直是敦促日本推行其南进计划,使英、法两国蒙受损害。其结果必然是,英、法既不得不大战于欧洲,又要遭日本的凌栋于远东。这种发展趋势,对民主阵营当然是不利的。
莱热听了我这一番长篇议论之后说,他完全同意我的分析与见解。我所提出的建议对维护远东全面的利益,当然是最为理想的办法。但该政策是否能够实现,那就要看苏联对欧战的态度了。如果俄国保持中立,避免倒向德国一边,那么所提的计划就应当加以考虑。然而他所得的情报表明,苏联的对欧政策并非是丝毫无害的。他预料俄国在一周之内将要彻底改变态度,把自己的赌注押在德国身上,以便迫使英、法承认德国在波兰的既成事实。莱热说,苏联的基本国策是争取和平,这一点他完全了解。他说,苏联在欧洲并没有领土野心,然而也绝不能坐视德国侵入波兰达到危及苏联边境的程度。他说,除了互不侵犯条约之外,德、俄之
第四卷出使法国449 间还有一个瓜分波兰的秘密协定。莫斯科正在等待侵入波兰境内的德国军队进抵可以暂时满足其野心的地点,那时苏联就要出面调停,条件是要英、法接受在波兰的既成事实。如果调停失败,俄国就要将其全部兵力加入到德国方面,他说,俄国指望通过采取这种行动,收复上次世界大战中在波兰边境所丧失的领土,也指望英、法两国会接受这些屈辱条件。但是,莱热声称,法国和英国这次决心战斗到最后胜利。
我说,我还投有得到表明俄国企图参与这场冲突的情报。它以后的行动我当然无法断言。但依我看来,如果苏联知道英、法要把战争进行到底的决心绝不动摇,拒不接受波兰既成事实的决心也同样坚定,这对苏联政策的演变必然会产生一种约束作用。我对他说,如能让莫斯科了解到这种意图,它甚至可能会最后同英、法集团合作。
我说,美国的同情完全在英、法一方。美国不但要从物质上支持民主阵营,而且最后甚至会从军事方面给予援助。我认为这种军事联合的力量举世无敌,战争的最后结局当然不问可知。莫斯科尽管在其他方面缺乏远见卓识,可是对国际局势却十分重视,而且决不会同德国合流。事实上,苏联的基本国策与三个民主国家颇多共同之处。所以他们之间的合作是有现实基础的。这种合作是否得以实现,那就要看英、俄两国的态度,要看他们怎样处理当前局势。我建议立即采取步骤,把英、法两国坚持战斗到最后胜利的决心通知莫斯科。
莱热说,他完全同意我的主张,可是他又觉得莫斯科不会相信。我间巴黎是否已经采取步骤,把这样的信息通报俄国。莱热告诉我,鉴于法国与俄国的关系处于目前这种局面,法国政府觉得难于向莫斯科提及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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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说,中国政府一向致力于向莫斯科进行这方面的疏通,尽管中国的影响不大,我相信我国政府在莱热先生一再申明的这件大事上,一定会尽力使莫斯科有所触动。
分手的时候我说,我要采取谨慎的方式把这个消息转达给当地的苏联代表,同时要求莱热也设法采取步骤,将英、法要把战争一直打到最后胜利的决心引起莫斯科的注意。
于是我赶紧安排与苏联大使苏利茨会晤。次日,9 月7 日上午,我见到了他,一见面我就对这位苏联大使明白提出,要特别谈谈苏德互不侵犯条约以及苏联和英、法的关系问题。
我告诉他,看来这个条约给英、法方面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但是,我说,在我和法国当局谈论的时候,我自己作了解释:苏联与西方各民主国家不同,从地理上讲,要对付两条战线,由于亚洲前线形势吃紧,苏联有必要作出某种抉择,但就欧洲局势来讲,我理解苏联的政策是保持中立,以便集中精力对付远东。我接着说,可是法国人和英国人都认为,苏德互不侵犯条约还有一个秘密的附加条款,规定俄国要参加侵波战争。苏利茨打断我的话问道:“为了要瓜分波兰?尸
我说,多次与法国要人交谈,我的印象是:不论波兰的军事形势可能出现什么样的不利局面,法国与英国都决心把战争打到底。由于美国日益倾向于加人英、法一方.战争的结局当然毋庸置疑。美国格外同情英、法,自从德国潜艇袭击了英国商船“雅典娜”号以来,美国群情激昂,支持这两个民主国家。我确信美国在这场对德战争中,迟早势必加入民主国家阵营。
我说,法国人十分担心的是,苏联究竟是要继续保持中立,还是要参战加入德国一方。我从来自中国的情报中获悉,倘若苏联参战加入德国一方,英、法甚至会不惜牺牲中国,而与日本在远东达
第四卷出使法国451 成谅解。然而,我决不相信这就是莫斯科的本意,因为苏联一贯拥护和平,反对侵略。此外,由于各民主国家的政策与苏联有类似之处,我认为你们之伺有着进行合作的基础。这样的合作不但在欧洲顺理成章,合乎逻辑,而且更可以保证远东的和平。在远东,你们也有共同利益,可以联合起来对付日本的威胁。
苏利茨说,苏联与德国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其动机并非由于要集中精力于远东。英、法与莫斯科谈判,一开始就希望只谈欧洲问题。可是在谈判当中,伦敦与巴黎并没有表现出足以令莫斯科信服的必要诚意。
苏利茨接着说,这个条约的真正意图是使苏联能在当时迫在眉睫的波兰战争中得以保持中立。对照德国迅速地和苏联签订条约所表现出来的高度明智,英、法方面无疑是太缺乏技巧了。他同意我的说法,法、英飞苏之间存在着进行合作的共同基础,他们的政策都是维护和平,反对侵略。他说,苏联绝不希望德国把它的侵略兵锋推进到苏联边境,从而像业已存在于亚洲的日本威胁那样,又给苏联制造一个新的欧洲威胁。再者,参加侵波战争,在苏联是绝对不得人心的。另一方面,远东的日本威胁则要严重得多。苏日边界、满蒙边界几乎没有一夭不发生一些事件,苏联人民都反对日本的侵略政策。不过,自从签订了苏德条约,苏联感到在远东松了一口气这倒是事实。他本人原来很希望英、法、苏谈判能有成果,可惜英、法方面措置不当,一切希望都被他们破坏了。苏联将来的态度如何,要取决于英、法的政策。
苏利茨说,鉴于以往的失望,苏联未必相信英、法会战斗到底。倘若莫斯科了解到这种意图,形势就可能大为改观。苏联的未来态度取决于英、法的政策。如果他们把重门深锁,切断一切与苏联的联系,那么,莫斯科未来的政策如何就很难预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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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所传德国正在尽力促使苏联与日本达成谅解一事,苏利茨说,德国确曾为此竭力奔走,想首先在苏、日之间悬而未决的若干重大间题上促成协议。但是苏联既已洞悉日本所持的敌对政策,是否还会与日本达成和解,他对此表示怀疑。他说,事实上,近年以来日本的一切活动,以及它与轴心国家的勾结,其目的都是准备对苏联发动战争。
郭泰棋9 月6 日夜从伦敦打来电话,他通知我,英国海军部下令对所有被俘船只,包括德国船只在内,如果装有运往中国的货物,应一律先押送新加坡或海防卸货,然后送交处理战利品的捕获法庭。由于孟戴尔、莱热,甚至还有苏利茨他们都强调未来局势取决于英国的政策,那么英国现在这种表现良好的迹象是令人鼓舞的。郭泰棋又说,可是他并不相信英国会改变它姑息日本的政策。他说,委员长曾提到我给他(委员长)拍去的电报,井嘱郭不要把英国的良好态度看作是毫无问题。我对郭说,委员长给我的电报本身,已经说明了英、日之间达成谅解或结成同盟的可能性,而我也在给他的电报中指出,英国由于害怕苏联与日本联合,可能改变它的远东政策。
9 月7 日下午,我又去法国外交部拜会莱热.我告诉他,我和苏利茨已经谈过,苏联大使对我发表了某些可能使莱热感兴趣的言论。我还告诉他,据我看,苏联对欧战的态度尚未作出最后决定。据苏利茨说,到目前为止,苏联政府尚未表示要放弃中立。然后我对莱热扼要地叙述了我对苏利茨所说的话,以及后者的言论。我说,我认为苏联大使确实渴望促进英、法、苏合作的事业.对于美国可能参战,加入英、法一方,看来给予苏利茨的印象颇深。我说,总而言之,苏利茨毫不隐讳地认为,苏联的未来态度要取决于英、法集团如何对待它。如果对俄国过分误解,那么俄国就可能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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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别无出路而不得不采取一种过激的态度,据苏利茨说,苏联和西方民主国家的基本利益大部分是一致的。我说,我深信莫斯科有诚意要和法、英、美进行合作,而不是要和德国合作。
我说,据我看,如果博内先生邀请苏利茨商谈,那一定十分有益。据我了解,苏利茨由于没有什么外交公务可以代表他的政府提出,因此不愿首先拜会外交部长,可是十分愿意对莫斯科与德国签订互不侵犯条约的理由作些解释,也很想向法国政府直接了解有关把战争进行到底的决策。我说,无论如何,这位苏联大使会把这种消息正式上报莫斯科,尤其可取的是,他跟我说过,如果莫斯科了解到法国人的决心,局面就可能大为改观.
莱热对我作出的他称之为“极为有益的贡献”,特别是进行此项活动的精神,表示赞赏和感谢。他说,他要立即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博内,并力陈安排这样一次会见的好处。
9 月8 日下午,我再次会见孟戴尔,引见了两位中国人士,他们代表中国方面参与中、法在印度支那和中国联合兴办某些化学工业的设计工作。孟戴尔在这次会谈中再三强调,欧洲处于当前这种局势,中、法合作的任何措施都必须注意日本的反应,一定要避免刺激或者触犯日本。
讨论完当前的公务后,我对孟戴尔说,想借这个机会向他和当时也在场的布吕尔将军转述重庆外交部给我的‘一份情报。情报内容是:日本方面已经知道有JL 批运往中国的重要物资正在前往海防的途中,它企图夺取此项物资,并攻占海防,借此迫使法国改变其对华政策。
布吕尔将军说,果然不出所料,这正是他主张在印度支那与中国的一切来往都必须十分小心谨慎的理由。孟戴尔听了这个消息十分不安,他说,如果消息属实,那就等于要向印度支那发动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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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询问这批货物的性质,并说,他不相信其中会有军事物资。他也想知道这批货物来自何方。
我回答说,关于这几点我还没有接到确切情报。但我认为这些物资大部分来自美国。国民政府行政院业已采取措施,命令尽可能变更卸货港口。
我间孟戴尔和布吕尔是否已就印度支那对某些物资实行禁运一事进行过磋商。孟戴尔说,这个问题由他负责作最后决定。问到对运往中国的物资提供过境便利的问题是否有意变更,孟戴尔重申,到目前为止尚无变更命令,但要遵守他早已作出的指示,必须时刻留心,避免让日方抓住口实作出不利的反应。
同天下午,使馆二等秘书汪孝熙汇报了他刚刚在外交部与肖维尔会谈的情况。他得到通知说,日本婉言要求英国、法国、美国和德国撤退其在华的全部军队与舰只,还特别要求英、法两国不要援助中国。几小时后,我接待了宝道先生与爱斯嘉拉教授,他们和日前来访的卡森教授一祥,也是建议中国宣布与英、法、波集团团结一致,理由是他们和中国同样是为道义而战。通过慎重考虑。我于9 月9 日给重庆拍发一电,建议国府发表声明,澄清中国对欧战的立场。
因为我喜欢和美国大使核对我的各项情报,他也习惯于就欧洲和远东局势不断地和我交换情报。9 月14 日,我照例又去看他,再次交换意见。我一开始就告诉他,据我所得到的情报,法国人正在和日本谈判互不侵犯条约。这个问题外交部并不经手,而是指派法国内阁中的某些成员承办此事。进行谈判的对象不是日本大使馆,而是南满铁道株式会社与三菱株式会社的驻巴黎代表。蒲立德说,有这种念头的并不只限于巴黎。他知道英国更为支持这个计划。因为英,法正在与德国展开殊死决战,是否可以获胜
第四卷出使法国455 尚无把握。他们都渴望在另一条他们拥有重大权益的远东前线上保证自身的安全,这一点也不足为奇。他说,他知道莫斯科和东京也在进行谈判,尽管谈判的主要间题他还难以断言。但有一点可以明确,莫斯科是在德国的怂恿下和日本人进行接触的。
我说,根据重庆从莫斯科收到的报告,和现在莫斯科的孙科博士经伦敦发给我的电报,苏联政府已经宣称,它的远东政策仍然不变,并将继续援华。我告诉蒲立德,事实上,最近经由海陆两途从苏联向中国运送的物资已经启运。我说,我不相信俄国真正打算和德国一起进行反对波兰的战争。俄国的愿望是保持中立,以便能以更多的精力关注远东事务。我说,蒲立德先生想必知道,自从德、苏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以来,莫斯科已经加强了远东边境的兵力。最近在诺蒙坎边界上的一次冲突中,日本人遭到惨败,有一个师团全部被歼。
蒲立德间我,法国会按什么条件同日本达成协议?这是否意味着,法国将全部取消中国货物在印度支那的过境便利?我回答说,上星期我曾两次会见孟戴尔,了解到给予过境便利的政策迄今仍未改变。但严格地说,这些便利条件不适用于运送武器弹药。武器弹药之类物资是经由仰光运送的。另一方面,殖民部长对我说,必须小心谨慎地对待日本,以保持对日和好。他举例说,他已经批准日本请求建立的一条从东京途经印度支那至巴黎的航空线。蒲立德对这个消息似乎颇感兴趣,立即把它记在一张纸条上。我说,日本的目的是要结束所谓的中国事件。目前正计划建立一个以汪精卫为首的中央政府,以便同这个政府烤和,然后,日本将以汪精卫政府的名义,继续对重庆作战.我说,我当然懂得,英、法两国正忙于自己的战争,渴望使日本保持中立,以维护他们在远东的利益与殖民地。但为了达到此目的而采取的政策,不仅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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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而且对他们自己也同样是危险的。这肯定会被认为是软弱的表现,从而鼓励日本实行其图谋已久的侵夺英、法利益的南进政策。蒲立德说,这一点毫无疑义。日本已经向列强提出要求,要他们撤走在中国的军队和军舰。待汪精卫政府建立后,一定会用傀儡政权的名义,采取其他排外措施。我接着提到英、法同日本勾勾搭搭,将会把俄国推入日本怀抱。我说,假如由于害怕英、法、日联合,莫斯科转而同日本达成协议,以便再次在外交策略上胜过英、法一筹,这也不会使人感到意外。我强调指出,如果发展到这个地步,只会加速日本侵犯英、法在远东的利益。那时,英、法就真的要陷于在远东和欧洲两线作战的境地了。
g 月15 日,我收到了重庆答复我建议政府发表宣言表明对欧战态度的回电。为此,我又安排了另一次对法国外交部的访间。同日晚间,我往见肖维尔联系此事.我告诉他我收到了一封重庆来的重要电报,大意是我国政府打算发表一个对欧洲局势的宣言,要我事前弄清法国关于某几个间题的政策、于是,我按照训令讲了中国政府观点的大意和一些我想提请法国政府答复的问题。我并且说,由于事情紧急,我请求尽快会见莱热先生进行商谈。但因目前尚无可能,所以我愿向肖维尔先生详作解释,以便转达莱热。我说,希望莱热先全在星期六晨接见我以前,事先探明法国政府的意向。我约定9 月16 日即次日早晨会见莱热。于是我交给肖维尔一份有关这些问题的备忘录,并要求他将法国政府的反应通知我。
第二天,按照约定我见到了莱热。莱热说,肖维尔已经对他作了报告,而且他已经研究了备忘录。接着莱热说,在他看来,备忘录提出的问题,在目前情况下完全是学究式的。中国政府拟议提出的表明态度声明,无补于时局。他并不认为欧战和中、日冲突能够真正联系在一起。至于抵抗侵略,他说,中国的态度,在日内瓦已经反
第四卷出使法国性“复谈了多次,全世界都己经一清二楚,没有理由担心如果不发表一个声明就可能让别人产生误解。对比之下,这样的声明可能造成一种印象,声明只不过是打算作为一种技术上的手段,把中日冲突同欧洲的战争连在一起,从而让中国参加英、法集团。莱热说,可能他的话有些鲁莽,但这是他的看法。考虑到我很了解法国政策,以及同他的友情和深受信任的关系,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向我表达了如此直率之词。
我说,由于现在英、法正在欧洲作战,中国政府自然想了解他们是否打算改变或放弃直到目前为止的对华和对远东的政策。例如,他们是否决心维护国际联盟与各成员国所规定的立场,继续竭力执行由国联大会和国联行政院通过的决议,特别是关于向中国提供道义上的同情与物资上的援助等决议。
莱热说,所有这些,根据目前欧洲的局势来看,都属于抽象的问题。国联过去所作的欧洲绥靖和防止战争的工作,已成为一些空谈的文件。由于欧洲的严重局势,法国政府过去未能按其初衷行事。现在,则认为需要全力以赴地进行这场战争,不论法国还是英国,都不能像以前那样援助中国。他们当然要集中自己的人力、物力和资源,在欧洲赢得这场战争,甚至可能被迫不得不放弃远东的部分权益。
然而,我表示,希望莱热所讲的并不意味着法国政府打算向日本妥协和让步,或者在任何方式下,在重要的原则以及有损于中国利益的问题上屈从日本。莱热说,法国政府希望接近日本,不让日本回到德国一边。法国政府很可能设法博得日本的好感,从而改善两国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法国要栖牲中国的重大利益,或者同日本达成损害中国的协议。
莱热接着说,虽然在苏、德刚刚缔结协定之后,日本表现了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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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的愤感和怨恨,可是现在已经平静下来。极端的军国主义分子仍然拥有力量。他觉得,毫无疑义,不久日本将再次受到军国主义者的影响,并将同德国,甚至同苏联,在某种形式上进行合作。他评论说,战争开始阶段,日本政府曾力图对英、法两国稍表客气,可是,最近日本宣布,它要奉行独立的政策。日本甚至要求法国、英国和美国政府撤回他fl ]在华的军队和军舰。
我极力主张,决不能答应这类要求。假使目前民主国家的状况无力强烈反对日本,但在考虑这个问题时,至少可以采取拖延的手段。莱热说,他们正是这样做的。可是,如果日本以武力解决相威胁时,英国和法国甚至可能决定向日本屈服。因为,毕竟不值得为此挑起一场对日本的冲突。(他真可算是坦率之至价
我说,据我看来,日本的政策很清楚,即是伺机而动的政策,等着利用欧战给予的任何机会来推动其南进扩张政策。即使法国无力更多地帮助中国,可是它终归希望保卫印度支那免遭日本侵略二我说,中国认为印度支那的安全对中国南部的安全极为重要,正如中国的安全是印支安全的重大因素一样。这就是为什么中国政府建议举行一次会谈,制订合作计划,以备一旦日本进攻时,共同防卫印度支那。莱热回答说,这也是个学究式的提法。法国正在欧洲从事一场殊死的战争,必须竭尽全力,以图战胜德国。所有其他考虑都是次要的。假如法国在欧洲打寂这场战争,它就会回到远东,毫不费力地收复所失去的一切。
我说,希望莱热的话并不暗示可能取消中国货物在印度支那转运与过境的便利,或者,法国正在考虑改变政策。莱热说,没有立即改变政策的想法。只是现在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万分小心谨慎,他说,法国不打算采取任何使日本可能认为是挑衅的行动。说得坦白一点,法国在欧洲被捆住了手脚,已经没有什么远东政策,也不
第四卷出使法国459 可能有一个远东政策。假如能够安排停止敌对行动,恢复远东和平,这对有关的各个方面,都将是一种稳定的因素。他不反对利用苏俄对日本的影响来实现这一点。法国在试图接近日本时,其目的之一,是为了改善两国关系,以便探讨采取公正的方式解决中、日冲突的可能性。他说,这样同东京秘密交换意见,也将有利于中国。但现在他并不认为能够做出这样的安排,因为现在还没有一个日本驻巴黎的大使。
莱热接下去说,关于中国对远东的问题,前面他已经强调过,现在他愿意再一次指出,中国应该把它的全副精力,百分之百地贯注到美国方面。美国的手是自由的,它有强大的舰队和巨大的资源。美国是唯一能够遏制日本最终促成满意结局的国家。华盛顿对日本的态度一直是坚定的,这是事实。但只是坚定还不够,必须说服美国采取积极的政策,甚至达到使用美国强大而无限的力量来对付日本的地步。如果美国愿意带头采取行动,英、法将毫不犹豫地追随和支持。在欧洲战争爆发前是这样,现在更加是这样。我间莱热,是否应该把我们谈话的内容报告给我的政府(他曾是如此出人意料的坦率)。莱热说,对于他谈到的这些话,应该看成是他个人的观点,因为他还没有机会同新任外交部长达拉第讨论这件事。他说,他的话既坦率而又直言不讳,因为我同他谈话经常都是以这种方式进行的,而他对我极为尊重.他希望,我在向重庆报告时,尽可能表达我对这次谈话精神的充分理解和赞赏,并且尽可能报告得明确一些。
在伦敦,郭泰棋也进行了类似我在巴黎的活动。9 月18 日,我打电话告诉他我同莱热谈话的内容。他也通知我,他同贾德干爵士的谈话。郭泰棋说,贾德干告诉他,哈里法克斯勋爵已经研究过郭泰棋留下的备忘录,并要贾德干说明以下各点作为回答:一一一.曰脚甲州,.扣.侧.附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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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关于英国对远东和中日冲突的政策,仍然是遵循过去国联大会和国联行政院通过的各项决议,以及国际公约有关远东的各项原则。英国无意修改其立场.至于援华间题,英国政府仍将继续尽其可能。但是,哈里法克斯认为,恐怕不能像过去那样继续供应中国那么多的物资。由于欧洲的形势,必需削减这类援助。( 2 )关于拟议中的中国对欧战表态的声明,哈里法克斯勋爵并不反对。因为他认为,中国在亚洲正在反抗侵略,英国和法国在欧洲也在反抗侵略。他感谢和欣赏蒋委员长所表示的发表参加欧战声明的意愿。不过,他觉得这一声明将不能改变任何现实,因为中国并无在欧洲帮助英、法的条件,中国本身也不能从中得到什么益处。
( 3 )英国外交大臣对于中国友好地提议要为英国提供人力和物质资源的援助表示感谢。如果需要时,他将高兴地加以利用。至于目前,他认为协商合作计划的时机尚未成熟,最好留待将来情况需要时再作讨论。总之,贾德干说,他愿意向郭泰棋保证,只要中国继续坚持自己的抗战政策,英国方面将不会改变态度.他还说,法国政府尚未同英国政府磋商中国的上述外交倡议。
第二节鉴于欧战爆发以及英、法和美国对莫斯科的疑虑,重新估价中国的外交政策
1939 年10 月13 日,李石曾刚从中国回到巴黎就来看我。他告诉我,委员长命他赶回法国来协助我防止巴黎靠拢日本及其与
第四卷出使法国牛砚日本达成谅解的倾向。他告诉我,重庆认为法国受汪精卫的影响,将采取支持汪的政策。他希望知道这是否确实,以及法国将改变其对华政策至何种程度。这是他向我提出的两个主要问题。同时,他对苏联改变其对柏林的政策,甚表惊异.李的意见是,现在中国所能采取的唯一政策就是打到底。这是他一贯的见解,也是我和一些人如宋子文等的看法,他说,中国的重要任务是建设后方、内地,扩大其面积。中国丢失给日本的,比剩下的地方要小得多。功月25 日,李石曾再度来访,我们谈了两小时。他来告诉我他和一些法国政治家、外交家会见和谈话的要点。他在10 月18 日会见了孟戴尔,19 日会见了肖维尔,2o 日会见了蒲立德。他告诉我,他们全都谈到德国企图为中国和日本进行调停,以解决中日冲突。(这件事,他和我都一点也没听说过。)他说,他们没有一个人喜欢这个主意。另外,他们还对苏俄的意图抱有怀疑。他们认为,盟国目前不会改变其对华政策,但是,如果苏俄在战争中参加到德国一边,法国就将试图取得日本的合作。据李讲,蒲立德认为苏俄不会鲁莽地参加到德国一边,而莱热则非常担心这一点。李石曾认为,欧战出现新局面为时尚早。他说,他在重庆时已经知道,委员长在战争中肯定是要站在英、法一边,用不着先谈条件。李认为,如果中国当初不将拟议中的关于欧战的宣言和法国人商议而是直接发表,那可能早已实现而不致引起惧怕日本反应的议论,
10 月26 日,孙科一家及其代表团,包括林平,由莫斯科来到巴黎。我和他作了几次长谈。下面是我们第一次谈话的要点:孙科对我说,苏联的对德政策不致于导致和希特勒政府的军事合作。苏、德军队已经在布列斯特一立托夫斯克和伦贝格发生冲突,因为德军比苏军先到达这些边境城镇,并且拒绝撤出。一孙科接目‘山白困‘门..归口甲侧比阴.自侧.自.旧.. . . . . . . . .一曰曰..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曰曰.. ?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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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说,苏联政府想“趁着阳光好,尽量多晒草”倒是真的。它的策略是促使德国和英、法集团打起来,直到双方都消耗殆尽,然后,苏俄就可以向他们提出条件。他说,莫斯科要坚决避免战争,同时为自己捞取好处。
孙科告诉我,苏俄会继续援助中国并输送物资,因为它希望中国继续抵抗日本的侵略。苏联政府认为,现在决不是中国向日本谋和的时候。对中国来说,向日本屈服不如继续抵抗,因为苏俄政府相信,中国最后是能够把日本军队赶出去的。至于苏俄的对日外交政策,它现在无意和东京缔结互不侵犯条约。至于将来发展如何,则难以逆料,但是无论怎样,莫斯科都会事先通知中国。据孙科分析,苏俄的外交政策不外三种可能:1 .苏俄继续支持中国到底,中国将战胜日本。2 .日本如果进攻苏俄,苏联政府就准备给予致命的还击,然后利用有利时机,迫使日本解决对华问题。3 .苏俄将和柏林共同努力,以求促成中、日战争的解决,为建立苏、中、德、日四强联合阵线铺平道路,以维护远东的和平。
孙科说,苏俄对于美国、法国和英国一直是怀疑的。事实上,苏联政府不愿意拢们过多听从这些列强。他说,按苏联政府的看法,美国似乎在继续以战争物资供应日本,缺乏援华的诚意。苏联仍然不愿意在远东和这三个强国合作,因为没有这种合作的实际基础。莫斯科非常怀疑这三个民主国家渴望看到日、苏之间在远东爆发战争,正像他们希望看到苏、德之间发生战争一样.
第二天,我们作了另一次长谈,继续讨论调解间题。他说,通过调解来解决中日冲突有两种选择:1 .由苏俄调解,而由德国在日本方面进行疏通,这种方法对中国有利。2 .由英、美集团调解,这种办法将以中国作出牺牲来对日本让步。他赞成第一种方法。我对孙科说,第一种选择会引起英、美集团的怀疑,从而马上
第四卷出使法国463 对我们作出反应,因为他们很容易在华南和沿海采取行动。另一方面,由于英、法正全神贯注于欧洲,而美国又害怕卷入欧洲战争,中国要依赖英、美集团,当然也是有危险的。所以我对孙说,既然美国要腾出手来以便在必要时援助英国和法国,依我看,我们最好的策略是,促成四强合作来进行调解,即便不是出自他ff ]之间的相互谅解和协议,也要利用苏俄在北方的战略地位,而由三个民主国家同时向日本提出调解,并对它施加压力。孙科同意这个意见。我打电话给伦敦的郭大使,请他到巴黎来与孙科、李石曾和我讨论一下,是否应该建议政府对中国的外交政策作一些修改,特别是由于欧洲局势的严重发展,以及英、法对中国和日本的态度可能发生变化。郭很乐观。他说,英、日之间的谈判即将重开,但是英国的态度将维持不变。由于刚才获悉,英国不同意将储存在英租界中国银行里属于中国的白银储备交给日本,他对以上看法更加有了信心。
我想趁孙科和李石曾回到巴黎,把伦敦、布鲁塞尔和海牙的同事们找到一起,开一个非正式会议,讨论在最近事态发展的情况下,中国外交政策的未来方针。郭泰祺在31 日先到。在11 月1 日的午餐会上,参加的有孙科、李石曾、郭泰棋和林平,还有从国际联盟来的吴秀峰。我们讨论了在即将召开的国联会议上,中国应该采取什么策略。吴秀峰是国联秘书处的中国高级人员,他建议在即将于12 月召开的国际联盟全体大会特别会议上,中国不要提出中日间题。孙科同意这个意见。但是我说,我应该发表一个声明,保留我们在将来任何时候提出这个问题的权利。
n 月3 日,我设午宴招待孙科、郭泰祺和钱泰,以便对国际形势再行讨论,分析美、英、苏、法各国政策可能发生的变化。我们一致认为,有必要作一分析,电告蒋委员长,促使他对这些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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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变化加以注意和准备。我们通过的建议概要如下:
( 1 )请委员长吁请美国坚决要求日本遵守条约义务,从中国撤军;
(幻请他吁请美国在伦敦和巴黎坚决要求英国和法国切不可以牺牲中国为代价来谋求与日本建立友好关系;
( 3 )请他要求美国总统对日本采取施加经济压力的政策;( 4 )请他要求美国总统增加对中国的援助,稗使中国能够继续抗战到底。
包括上述建议的给委员长的电报,由钱泰起草。
当我们正在讨论以上几点的时候,都被一则苏联外长莫洛托夫讲话的新闻报道所震惊,他建议重新调整和改善苏日关系,并建议和日本谈判一项通商条约。
11 月5 日星期天晚上,在郭、钱两位大使招待孙科的宴会上,我们审阅了钱泰所拟的电稿。会上我又收到一份英国首相张伯伦接见记者的报告,根据北野(日本通讯杜代表)的报道,张伯伦在接见中谈到了英国要改善英日关系的愿望。我感到这个问题十分重要。
11 月6 日星期一中午,李石曾来访,我们又谈到了打算给蒋委员长拍发的电报。李似乎觉得电稿流露了我们的悲观情绪。他说,没有理由对未来悲观。
下午在蒙苏大饭店孙科的房间里,召开了一个非正式的会议,以最后确定给蒋委员长的电报稿。参加的有孙科、李、郭、钱和我。孙科说,他坚信苏俄不会改变其援华政策。李石曾说,电报必须措辞谨慎,以免引起任何误解。按照他的建议,删去了电报稿中分析国际形势的前半部分,只剩下包括四点具体建议的后半部分原稿未动。修改后的电报稿一致通过。我于是指示发出。电文如下:. .山即曰口”呻吻侧.. . ,白.-切草一‘一一。
第四卷出使法国
抗战到底,为我国既定国策。自欧战发生,国际形势王然大变。我国平日所恃以为友者,为英、法、苏、美四国。现在英、法、苏三国均有事于欧西,其全力足以压迫日本者为美国。是以我国外交运用,宜特别注重美国。为达到我国抗战目的,增加我国抗战力量起见,可否密向美国接洽询商:第一步,请其向日本警告,根据条约公平解决中、日问题,达我抗战目的,使日本退出中国。如日本不加接受,则请其。(一)劝告英、法,勿对日本让步,牺牲中国。(二)商约停止满期后,以经济方法压迫日本。(兰)增加美国对于中国之援助。是否有当,尚析裁酌。在电报上签名的有孙科、李石曾、我本人、郭泰祺和钱泰。n 月11 日收到蒋委员长对联衔电报的复电。复电是拍发给我的,并转孙科、李石曾、郭泰祺和钱泰。电文如下;
御(六日)电悉,卓见堕佩。中央对美运用步骤与尊意大致相同.现正在探询美当局之真意。察其表示挺身警告似尚对敌有所顾虑。仍以尊电末拟三项较易接近。深盼兄等在欧美亦依此分头努力也。
在获悉关于1 主月3 日莫洛托夫发表讲话,建议日本调整改善其对苏关系,并缔结商约的报道之后,我曾派汪孝熙往见法国外交部亚洲司司长肖维尔。肖维尔给他看了一份莫洛托夫讲话的副本,还交给他一份摘要供我参考。肖维尔说,他认为讲话表明苏联有意和日本达成协议,并在柏林、东京和莫斯科之间建立友好关系。他说,近几个月来,莫斯科曾一再向日本建议谈判缔结全面协定,以解决两国间的全部悬案。但日本方面则表示,只愿逐个问题谈判,而拒绝接受全面解决的主张。至于苏俄增加其对华援助之事,按照这位司长的看法,不过是为了对日本施加压力,迫使日本接受苏联关于全面解决两国间悬案的建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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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发给外交部汇报这次谈话的电报里,我附告:日本驻德大使已经离开柏林,正在返日途中,据报,他携有一份将中国划分为德、日、苏势力范围的秘密计划,近似于德、苏瓜分波兰的方式。我说,我曾将这个情报电告柏林程大使,他回答说,他觉得这个情报未必真实。我建议参考我前些时候发给外交部的另一份秘密报告,其中叙述了中国傀儡政权头目和近卫文膺缔结的秘密协定中的一些条款,大意是傀儡政府任命的外国顾间应为日本人、德国人和意大利人,其比例为:日本占50 % ,德、意各占25 %。我说,所传的那个把中国划分为几个势力范围的秘密计划,可能就指的是此项秘密条款。但是还应注意的是,新任苏联驻东京大使带去了一个庞大代表团,其工作人员远远超过正常人数。
外交部于n 月5 日发来复电,对肖维尔所得报告及其解释是否正确表示怀疑。复电说,莫洛托夫讲话中关于苏联对日态度那一部分,显然对中国不利,并且正如法国人所虑,苏俄和意大利的关系也可能更趋密切。但是.法国外交部所获得的情报,和重庆所知道的事实并不完全相符,所谓苏联建议和日本谈判缔结全面友好协定的传说即其一例。电文说,外交部根据东京和莫斯科各自发表的声明判断,认为苏联仍在等候日本首先提出建议。但是,日本现在是否有意从根本上调整对苏关系,则尚难断定。电报还说,按国府的看法,苏联有意谋求调整和日本的关系,但日本必然会以苏联停止援华为条件,不过中国政府不相信苏俄会接受这种条件。11 月9 日我去法国外交部拜访莱热。会见一开始我就告诉他,我希望交换一下双方关于苏联政府的欧洲政策和远东政策的情报和看法。我说,莫洛托夫的讲话已把莫斯科的手伸给了日本,要缔结一个通商条约。但是根据我的情报,这个姿态仅只意味着要使苏、日关系正常化,莫斯科并不打算进一步和日本订立互不侵犯
第四卷出使法国佣7 条约,也没有向东京提出过这种建议.至于日本政府是否欢迎苏联的这种建议,尚不可知。
关于中国,我说,苏联政府一直不断给予物资援助,并保证仍将继续给予援助。至于苏联政府未来的对日政策,依我推测,则要视英,法的对日政策而定。苏俄不怕日本对它进攻,何况日本军队正倾其全力于中国。但是,如果两个盟国由于害怕日本侵犯他们在远东的利益和殖民地而打算投入日本的怀抱,为了和苏联在远东的势力相抗衡而谋与日本为友,这种企图一定会影响克里姆林宫的政策。这样会引起苏联的怀疑,并推动苏联自己去和日本寻求谅解。
我接着说,我知道德国曾经敦促苏联政府改善其对日关系,以建立所谓德、苏、日大陆集团,甚至要把中国包括在这个计划中的集团之内,去和西欧的民主国家相对抗。迄今莫斯科还没有听从这个主张,但是,如果英、法对日本的这种企图引起了它的怀疑,它就会和日本达成协议,并把中国拉入他们的阵营,使德国的大陆集团计划轻而易举地实现。
我说,我因此很想知道法国政府对苏联的欧洲政策和亚洲政策是怎样评价的,它对待莫斯科的态度如何。我还想知道法国政府对日本又打算采取什么态度。我告诉莱热,我曾将我个人的看法报告中国政府,说法国政府的对日政策迄今仍保持未变,但是我愿意听听莱热先生对这个问题的意见。
莱热说,法国政府的对日政策是维持平衡.他认为进行安抚,避免刺激日本是明智的。这是出于想避免发生来自日本方面的纠纷和麻烦的愿望,对这种纠纷和麻烦,法国因为羁身欧战,无法兼顾。不过,法国政府并未制定任何和日本进行谈判的方案或计划,而事实上其对日政策也尚无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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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中国和俄国之间的关系是友好而真诚的。中国政府愿意保持这种友谊和诚意,这并不是由于赞成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而不过是因为苏联政府采取的是帮助中国抵抗日本侵略的友好政策。这种支援对中国不仅有用,而且是必需的。除了在缔约当时就已经公布了内容的互不侵犯条约之外,在两国之间没有任何秘密的政治协定,中国对莫斯科没有承担任何义务。
早在11 月8 日,我给蒋委员长发去一份重要的电报,是关于法国外交部肖维尔转给我的一份情报。据他说,法国驻华大使高思默11 月7 日向法国政府报告,汪精卫曾派机要秘书向他转达三点,供法国政府参考:1 .汪精卫的总政策是在中国恢复和平;2 .为达到此目的,他准备和蒋委员长合作;3 .如能实现和平,他本人愿意退出政治舞台,到国外去。
汪的代表还要求即将前往重庆的法国大使将这三点通知中国政府。据高思默说,他已经拒绝传达这个信息。肖维尔对我说,他认为大使的拒绝完全正确。然而他又说,根据各方面的情报,他了解到日本迫切希望傀儡政权尽快成立,而汪精卫则要求日本做出种种保证,并且在当权人物在青岛开会的前夕发表了公开声明,表明他的态度。肖维尔说,他所得到的印象是,汪精卫和日本暂时还不可能达成协议,汪精卫使用的似乎是拖延手段。
蒋委员长n 月14 日发来复电,不仅清楚表明对这一情报的反应,还表明了他个人对汪精卫的态度。他说:
凡法人有援助汪逆事者,应一概严词拒绝。否则无异其有意毁损我政府之人格视之。特复。
n 月玉a 日我到巴黎火车站迎接孙科,陪他到旅馆,在那里我们进行了详谈。他刚从伦敦回来。哈里法克斯勋爵曾向他保证不改变英国的对华政策;只不过他希望避免和日本发生摩擦口霍伯器
第四卷出使法国469 告诉孙科,虽然日本要求供应澳洲羊毛一年,英国只同意三个月。孙科还和邱吉尔进行过谈话。邱吉尔很希望和苏联保持联系,并维持友好关系。他对孙科说,中国打仗的目标和英国在欧洲打仗的目标是一致的。他说,他曾经提请他的内阁同僚们注意远东的重要性,并说他会照顾到中国的利益。孙科还告诉我说,如果莫斯科具有诚意,英国即将派遣一些重要的代表去莫斯科,并将派斯坦利勋爵前往,但是苏联大使迈斯基却未能为他取得莫斯科的同意。第二夭星期日是孙科及其随员回国的前夕,我设午宴为他们饯行。宴会被日本从北海和钦州突破广西防线的消息所搅乱。日本人进入了广西,并在11 月24 日占领了省会南宁。这就切断了中国和印度支那间的主要交通线之一。南宁是以河内为起点的铁路和从印度支那边境开始的公路这条交通线在中国境内的终点。南宁失陷对法国的远东政策有着破坏性的影响,并且严重地妨碍了中国从国外获得必需物资的能力。
11 月30 日,俄国军队进攻了芬兰,俄国飞机袭击了芬兰首都和其他城镇。莫斯科指责芬兰首先越境开火。芬兰向国联提出了控诉。芬兰的控诉是12 月2 日提出的。秘书长爱文诺立即于12 月9 日召开行政院会议,并于12 月n 日召开了国联全体大会。12 月4 日,我给外交部发去一封长电,说明两个会议的全部日程安排。我渴望知道政府对我在电报里提出的几个问题的主张,以及要代表团在会上采取什么态度。浅对于中国应该怎么办,早已胸有成竹,我将我的意见汇报给外交部,请求对我再次领导的这个代表团给予明确指示。
我的电报涉及四个具体间题。第一是中、日冲突间题。因为中国以前曾作过保留,我说我们可以把这个间题提出来讨论。但是我希望外交部在决定此事之前注意以下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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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据胡世泽的电话报告,国联秘书长曾通知他,这次行政院会议的召开仅是为了讨论芬兰的控诉,通过明年年度预算和进行行政院的选举。如果再次提出中日冲突问题,只会增加会议的困难。胡世泽说,看来秘书长不赞成我们再次提出这个同题。他还说,这是一个程序间题,因此多数票即可决定。换句话说,这并不一定需要中国的赞成票。因为在行政院里欧洲国家的代表已经构成多数,而他们都是把注意集中在欧洲的,他们肯定要把全部注意力放在芬兰问题上。
(幻基干欧洲的局势,英国和法国都自然抱有安抚日本的想法。欧洲的那些中立小国,因为反对苏联对芬兰的行径,都希望英、法运用他们的影响诱使日本牵制苏联。所以他们自然对中日间题完全不感兴趣,不愿意支持这个间题,甚至完全可能由于中、苏之间的友好关系,而采取反对讨论中日间题的态度。
〔 3 )即便我们抢先再次提出这个问题,其结果也难以逆料。另一方面,由于以_L 指出的那些因素,问题提出来后,也难以使业经国联通过的那些决议得到重申。换句话说,我们将得不偿失。我说,我已经在电话里和郭、钱两位大使讨论过此事,他们的看法和我完全一致.因此我请示外交部,是否同意只就中日冲突的当前形势发表一个简单声明,并表示保留我们在下届会议上重新提出这个问题的权利。
第二个具体间题是中国关于德国侵略的公开立场。我说,关于欧战问题,英、法代表都肯定要发言重申他们的立场,表明战争是强加给他们的,他们的目的是保卫法律和秩序,反对国际间的侵略。也就是说,他们要谴责德国发动战争。我们所要决定的是,在这个间题上我们是否需要公开表明立场,如果需要,应如何表明。第三点是关于波兰代表的证书问题。我指出,如果苏俄仅仅是
第四卷出使法国
提出这个间题,我们当然可以避免作任何声明,并在投票时弃权。但是同时我们必须私下向一些主要国家的代表们解释我们的立场,说明我们的困难处境,我们回避正式表明态度的原因是为了避免任何误会。
最后一点是关于芬兰向国联提出的控诉。我说,考虑到芬兰是一个弱小国家,中国应该在原则上对其表示同情。但是因为在中日冲突中,苏俄曾给予中国以援助和支持,这就使中国显然难以发表任何反对苏俄的声明。然而,如果我们明知小国方面存在着强烈不安与不满,仍然保持缄默,这必将完全失掉他们的同情和好感。因此我请示是否以发表一个简单的声明为宜,也就是说,中国反对任何国际侵略的政策,但在这个特殊事件里的被告,对中国来说,不仅曾坚决主持公理与正义,并且还在事实上为我们抵抗侵略提供援助和支持,我说,声明中可以申明,关于当前的控诉,当事双方各执一词,中国持保留态度,当能得到他们的谅解,但是中国仍然希望争端能够和平而友好地解决。我还说,如果苏联以不承认芬兰现政府为理由,拒绝派代表参加会议,则会议上对苏联的反感必然增强。在电文结尾,我请示外交部长,是否赞同上述四点意见。12 月5 日,我拜访了莱热。莱热说,形势的根本间题是苏俄的态度,它直接影响着法国的对日政策。他说,根据他的情报,苏俄曾在重庆煽动反法情绪。他对我说,如果继续挑动反对法国,法国政府将认为有必要采取相应措施.他指出,我过去一直主张对俄国果取温和政策.还解释说,中国为了能够继续抵抗日本的侵略,不得不从莫斯科寻求援助和支持。因此法国政府一直克制着,不以严峻的眼光来对待苏联的行径,例如在波兰问题上就是如此。他还说,他本人曾经对我讲过,他谅解中国的观点,甚至主张在当时的条件下,中国应该利用俄国提供的物资。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变得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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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俄国已经和德国结成联盟,并且达成秘密谅解,由他们瓜分世界。俄国迄今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和英、法在抗德战争中的利益相违背。它曾在关键的时刻侵入波兰,现在又入侵芬兰,它实际上是在和英、法进行着战争。
我说,我一直认为苏俄所追求的是它本身的利益,它不是有意联合德国或者帮助德国。它迄今的所作所为,对德国比对英、法更为不利。
莱热摇摇头说,我的这个看法是错误的。苏联入侵芬兰是选在德国企图对瑞典施加压力的同时,以后这种压力还要扩展到挪威。所有这些自然都是和英、法相敌对的,而且用不了多久,苏俄和德国就会入侵巴尔千各国,进攻英、法的另一个盟国罗马尼亚。他说,我一定很清楚,如果俄国继续实行这样的政策,英、法就自然甚至必须改变其对日乃至对华政策。
我问他,在即将召开的国际联盟全体大会上,法国和英国是否要发表一项关于对德战争的声明。莱热说,盟国不打算发表这样的声明,因为他们的主张早已众所周知。国联的会议将仅仅致力于芬兰间题,而苏联将不派代表团参加。苏俄作为侵略者将受到一致的谴责。
我说,关于这个问题,中国深感处境为难。在原则上中国反对所有的侵略,它自己就曾为抵抗侵略而战斗了两年多。但是,在芬兰问题上,受控诉的一方是苏俄,而它在中、日冲突中一贯对中国表示同情,采取反对日本侵略者的立场。这一点在国联所有讨论中、日争端的会议上表现得非常清楚。何况苏联还曾给予中国以实际援助,使中国能够继续抚战。因此,我希望莱热理解,当中国自己的抵抗侵略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俄国继续供应的时候,中国要采取反对俄国的立场是何等困难。
第四卷出使法国性?3 莱热说,在这个问题上中国不采取反对俄国的立场将是一个极大的错误。这样做中国将发现自己在世界上完全孤立,仅和俄国在一起。俄国过去援助中国的事实不能成为中国不承认俄国现在对芬兰进行侵略的理由。
我说,我的意思并不是中国将站在俄国一边,但是由于环境特殊,中国难以采取反对俄国的卒场;如果中国在这个争端中回避表态并保持中立,将是可以理解的。莱热认为那是一种错误。他说,在性质如此明显的问题上,中国不应该保持缄默和回避。法国和英国在中、日冲突中也冒着和日本对立的极大风险,它们本也可以由于害怕得罪日本而不表明立场,但是他们没有那样做。他说,此外,这个问题上还有美国的态度也应该考虑。美国的舆论实际上是一致反对苏俄和同情芬兰的。关于远东,美国是唯一比别国更能有所作为的国家,它的态度是中国需要考虑的。他肯定地认为,如果中国在反对俄国入侵芬兰问题上保持缄默,第二天早晨就会看到美国的舆论不仅是震惊,而且还将认为中国已经舍弃了美国对它的同情。这是中国所不应忽视的。
我说,困难在于中国迫切需要俄国继续输送物资。这是当前的需要和原则问题相矛盾。如果中国公开采取反俄立场,第二天俄国就肯定会停止给它输送物资,那就将严重影响中国的抗战力量。我说,据我看来,解决这个间题的唯一办法是英、法承担起给中国输送物资。但是,我怀疑法国能否像俄国那样,输送某些重武器如大炮、坦克、飞机等等。我说,如果这件事办到了,中国就可以从困境中解脱出来,而不必再如此依赖莫斯科。至于中国的同情,则毫无疑问是完全向着盟国的。我并说,中国人民在内心里完全同情芬兰,那是一个为独立而战的弱小国家。
莱热说,这不仅仅是一个心的间题。当法庭进行审判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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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有感情是无济于事的。一个人被指定去担任审判,就必须立场鲜明,公之于众,正如法庭在审判一起抢劫案时,必须作出公开的判决。
我同法国是否可能向中国提供某些重武器。莱热说,恐怕没有多大的可能。他说,法国和英国正在集中它们的全部资源去打赢战争。它们正在聚积足够的物资,以便在进攻德国时占有压倒的优势。目前所能匀出来的一点物资,还得运往土耳其,以便使它在必要的时候能够根据英、法、土互助条约和英、法一起保卫罗马尼亚。甚至连希腊和南斯拉夫也分不到~点。虽然它们都曾要求法国给予援助,但是没有足够的产品来满足所有的需要。
在这个时候,我最关心的自然是华盛顿对当前时局发展的感受和反应。事实匕自从十二月初我就打算和蒲立德会面。但是据墨菲代办说,他已经到里维埃拉去作短期的休养,因此墨菲于12 月6 日替他来看我。
我们讨论了苏联对芬兰的进攻,墨菲向我转达了蒲立德大使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墨菲说,蒲立德对苏联欧洲政策的反感非常强烈。关于苏俄对芬兰的进攻,蒲立德认为是近年来最野蛮残酷的侵略。他认为,让俄国留在国际联盟并由俄国代表主持行政院会议,是最为可耻的事。蒲立德坚决主张必须将苏联从国际联盟开除出去。据墨菲说,蒲立德在和来访的国联秘书长爱文诺的几次谈话中,已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墨菲还说,蒲立德还在电话里向罗斯福总统说明了他的观点。
我提到报纸上关于可能从莫斯科撤回美国大使的报道,并且问墨菲,在这件事上有什么消息。他说,总统完全打算召回美国大使,不过鉴于美国舆论中日益高涨的义愤情绪,他想等到舆论要求撤回大使时再采取行动,以减轻他对做出这项决定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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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这就是我想和蒲立德谈的问题之一。我告诉墨菲中国在这个问题上的困难处境。我解释为什么中国现在是面对着一项抉择:捍卫原则还是确保抗日战争中所追切需要的物资供应。这些供应品是按时送往中国的。送去的物资绝大部分是飞机、坦克和大炮等重型武器。中国如果公开反对俄国,莫斯科就会停止对中国的这些重要物资供应,从而将严重影响中国的抗战力量,其结果可能迫使中国放弃抵抗。这样的发展将不仅对中国是灾难性的,并且对英、法的利益也是有害的。
墨菲说,他完全理解这一点,并且意识到中国的处境确实困难。
12 月8 日,我到达日内瓦的时候,郭大使、金大使和胡世泽公使已经到了那里。我们就两个主要方面讨论了中国的方针:中日冲突和苏芬争端。关于中日冲突,我建议应表明我们不坚持要求讨论的意向,因为没有希望取得成果。关于苏芬争端,即芬兰因苏联入侵而向国际联盟提出的控诉,我已经收到外交部发来一大堆电报,包括对我在本次会议上应该采取的态度的指示。但是这些指示看起来都完全是以我自己12 月4 日的电报为蓝本的。至于蒋委员长给我们的直接指示,则表现出所关切的不是芬兰的控诉,而在于苏联方面的反应。
果然,国际联盟关于苏芬争端所采取的行动是进行开除苏俄的表决,法国对此加以支持。但是导致最后开除苏俄的客观环境非常有趣。12 月10 日,我从法国的一个可靠来源得到一份秘密报告,说法国代表保罗一彭古和里贝都认为开除苏俄可能在国际形势上产生令人不快的反作用,因为这可能把苏俄推进德国的怀抱。我对我的情报员说,这甚至可能在远东把苏俄推进日本的怀抱。但是我的情报员说,达拉第星期六(12 月9 日〕 打了五次电话,坚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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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向法国代表一再重申其指示。我的情报员和保罗一彭古一样,认为坚持开除是愚蠢的。她说,在达拉第的行动背后,蒲立德是真正的推动者。她告诉我,这个主张是蒲立德向达拉第提出的,达拉第起初犹豫,说他现有的难题已经够多了。但是,当蒲立德和芬兰驻巴黎公使进行了磋商(也就是说,他向芬兰驻巴黎公使提出了美国支持的明确保证,并说,国际联盟也将按照美国的意图行事),并向达拉第指出,这样做在法国政局里对他的好处。达拉第最后同意了。
国际联盟行政院12 月9 日举行了第一次会议。会后英国代表团代理团长巴特勒马上告诉我说,芬兰人比预期的要温和得多,他们倾向于通过调停求得和平解决。在12 月11 日全体大会的会议上,巴特勒私下对我说,关于开除苏俄,南美人采取T 强硬立场(很明显,他们和法国人一样受着华盛顿的影响),但是法国人并不那么热心。他告诉我,不管怎样,通过有效的安排,总算阻止住阿根廷代表就开除间题发动全面讨论。他告诉我,英国和法国主张,通过玻利维亚代表杜里尔把这个间题先在全体大会的程序委员会提出。
瑞典提议调解,这显然是出于芬兰自己的建议,保罗一彭古虽然起初反对,但是当他知道芬兰希望这样办时,最后也同意了。于是决定给予莫斯科二十四小时的期限来答复派遣代表团参加调解的邀请。
讨论的第二个问题是,一旦开除的动议在行政院会议上提了出来,如何确保其通过。我料想这个间题的提出主要是因为必须要有行政院全体一致的赞成。但是,中国作为行政院的成员,却由于本身的原因,不能对议案投赞成票,这就破坏了行政院的一致,提案将不能通过,从而妨碍着某些特别措旅。因此当时的国联大会主
第四卷出使法国峨77 席,挪威的汉布罗对我说,因为恰巧包括中国在内的行政院一般非常任理事国的任期即将届满,程序委员会的意见是写信给行政院,建议暂时在行政院保留两个临时席位。
第二夭,胡世泽向我报告说.丹麦代表告诉他爱文诺秘书长的计划是,为达到目的,特别安排进行两次选举― 一次是选举一般非常任理事国,一次是选举临时理事国。用这个办法,行政院可以在没有中国参加的情况下对开除俄国进行表决,以确保其通过。在行政院通过决议之后,再把中国选入行政院。也就是说,在行政院处理完开除间题之后,中国将再次当选为任期一年的临时席位。这完全是为了确保开除俄国,因为他们怕中国投反对票。
据我回忆,我对这件事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希望确保在决议通过后中国能再度当选。他们真的以此为条件,向我们保证,如果我们同意这个计划,就可以在第二次选举中当选。我确实在第二天和巴特勒谈话的时候强调了我们要再次当选的愿望。
可是,当天较晚的时候外交部来电说,政府决定放弃行政院席位的候选资格,以免在以后行政院讨论开除问题时处于困境。蒋委员长给我的电报则说得不那么肯定。他说,只是在表决开除间题万一遇到困难时才放弃候选资格,也就是说,只有在无路可走的时候才放弃再次当选。
第二天,刚从伦敦来的英国代表团团长德文郡公爵约我会晤。我去看他.他要求我保证中国对开除间题不投反对票,以便他能够通知南美洲的代表们,他们一直坚持要得到这种保证。我向他陈述了中国对国联和对盟约的忠诚。我向他重述了我和巴特勒的谈话,并补充说,我还在等候最后指示,不过,那指示是关于弃权的。他问我,如果指示在最后一分钟来到,要我投票反对,我将怎么办。他说,事情非常紧迫,因为在接下去的几分钟里就要决定中国的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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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选间题。我说,根据当前的情况,大概不可能有这样的指示。于是他满意了,急忙赶去参加在秘书长办公室召开的行政院成员国的非正式会议。
在全体大会开会的时候,汉布罗宣布召开一次例行的行政院会议,决定在行政院保留一个或者两个临时席位。作为行政院主席的玻利维亚代表杜里尔间我中国当前的态度如何,虽然他已经得到英国代表团团长的保证。他还是要再次得到中国不破坏表决的保证。我告诉他,我正在等候最后指示,但就我个人而言,我不希望得到投反对票的指示。(我必须回答,但是我只能以我个人的意见为保证。)于是他强调间题的严重性,认为实质上是,如果开除不能通过,全体南美洲会员国将退出国联。阿根廷代表是这次开除运动的带头人,虽然说得比较委婉,也对我讲了同样的意思。他说,他将投票赞成中国再次当选,但是他希望我明白,阿根廷在本次全体大会上唯一重视的是开除问题。于是他们都去参加行政院会议;那次会议最后决定保留两个临时席位。包括给中国的一个。在全体大会的会议上,我通知主席汉布罗,我打算说明一下我在表决关于芬兰控诉的报告时弃权的用意(俄国已经拒绝调解。大会的报告谴责俄国侵略,号召给予芬兰以物资支援,并将苏俄开除出国联)。汉布罗要我最后发言,因为他不愿意别的国家仿效中国弃权的先例。后来他让我走上讲坛,并且告诉我,他替我拟好了讲话的内容。所有以上这些经过说明,中国的处境是如何地困难,别的会员国看到中国的困难,又是如何想方设法为中国解决困难,即使中国摆脱困境,又达到开除苏俄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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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中法合作中的各种问题,特别是至关重要的印度支那过境运输问题
经由印度支那的过境运输,对于中国继续进行抗日战争至为重要。由于日本占领了沿海各省并封锁了中国的几平全部港口,这一重要性就更为增加。日本人旨在切断中国的全部供应,使之不能继续抵抗.从而迫使中国向日本屈服。随着户州、海口和北海的相继失守,特别是在日本人以切断重庆的补给线为目的而侵入广西之后,经由印度支那的过境运输实际上成了从南面通向中国的唯一供应渠道。为此,中国竭尽全力保持这条路线的畅通。但是此种努力主要有赖于法国政府的友好和政策。
欧洲局势的发展和日本决定执行南进政策,二者结合起来对中国的过境运输间题产生了不利的影响。法国对于提供这种过境便利更加谨慎,其部分原因就是由于来自日方的日益增加的压力和抗议。但是法国人也开始感到,如果他们采取把日本拉到英、法集团这一边来的政策,也许吏为可取。当法国政府鉴于国际形势的新发展,正在重新研究其在远东的对日总政策和中国货物经由印度支那过境运输的整个间题时,对假道印度支那运往中国的物资就实行了越来越多的限制。
虽说中国在这方面的主要困难直接来自法国安抚日本的愿望,但也有些困难是由于欧战所造成的。欧洲战争的爆发显然使得英、法两国能够联合实旅新宣布的对德国贸易的封锁,并成立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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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人称之为“封锁委员会”的机构,以处理公海上所有与德国商业有关的问题,其中自然也包括中国政府向德国定购的货物。因此,给中国带来的具体困难是多方面的。这些困难大部分涉及中国政府及中国商人在国外订购的货物的装运,也涉及在运输中通行税的征收。这种通行税,法国以前曾答应对中国政府的货物免于征收,现在则不再予以豁免,而且随着对德国货物实行封锁的新法令,又增加了新的限制。
同时,在中国政府看来,即使法国政府已答应予以通融,执行法国命令的印度支那地方当局仍然制造各种难题,或者拖延签发过境运输的许可证,或者以各种借口不准货物或人员过境。封锁委员会的裁决往往和殖民部长甚至和外交部对中国的诺言相反,因而也引起新的困难二由于封锁委员会是一个战时机构,它的行动被认为是法国战时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殖民部长无权推翻该委员会的决定,甚至在该委员会驻有代表的法国外交部,也不一定能影响该委员会所做的决定。
9 月23 日,中国在印度支那的最高外交代表、驻河内的总领事许念曾电告驻巴黎的中国大使馆说,他应约会见了印度支那总督。总督通知他,已从巴黎收到禁止经过印度支那转运军火、汽车和汽油的训令。并告诉他,自即日起,停止一切从海外正在运往中国途中的此类货物进入印度支那,并限期清理所有中国储存在印度支那的此类进出口货物。许.总领事答称,并非所有的石油和汽车都是供中国军队用的,因而总督同意电请巴黎要求进一步的指示。许念曾说他将随时向我电告情况。
同一天较晚的时候,许念曾发来另一封电报说,中国要经印度支那出口的金条、银锭、镍币和纸币,必须由中国财政部事先申请许可。次日,中国派往印度支那处理货运的特派员宋子良也发来一
第四卷出使法国4 抓封内容相同的电报。
与此同时,我收到重庆外交部一份电报;通知找说,印度支那当局根据巴黎颁布的战时措施,自9 月6 日下午5 时开始实施一项新命令。根据这项新命令,任何物资不得从印度支那出口,包括那些已经装上卡车待运的物资在内。这些货物都奉令卸下。甚至已经用火车运到边界的二十六箱货物也奉令卸下,不准通过边界运往中国。
外交部的来电接着说,在海防等待运往中国的货物中有最急需的军需品。该电嘱我立即向法国政府提出交涉,请求准予全部通过。
9 月27 日,孔祥熙发来内容相似的电报。该电称,印度支那总督所实行的限制,严重影响中国抵抗侵略的前途。来电要求我不仅应向法国政府提出交涉,而且应恳求美国驻巴黎大使从中斡旋。9 月29 日,外交部来电说,印度支那的同题已进一步恶化。该电称,据中国驻河内总领事许念曾电告,他应约会见总督时,该总督通知他军用物资绝对禁止过境。总督已为此命令印度支那海关当局把所有箱子打开检查。但汽车和石油暂时仍允许通过印度支那。按照许念曾的这个报告,总督刚刚对他说的话与他们以前会见时总督所说的话不一致。许念曾还获悉,总督已从巴黎接到训令,但是训令的措词含有总督有权自行处理的意思。因此,许念曾认为总督之所以改变态度,意在提醒中国尽速装运中国政府的物资。他还了解到,对来自美国的物资,将给予特殊通融。他觉得总督的警告可能意在向中国预示,最终将全面禁止过境。
外交部称,该部正在电嘱驻伦敦大使郭泰祺请求英、美政府联合劝使法国政府继续给予过境便利。并称,据郭大使电告,英国政府对法国政府改变态度感到意外,并应允了解内情。我也奉命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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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法国政府提出相应的抗议。
lo 月5 日,我收到河内许念曾总领事的三份来电,告知影响中国经由印度支那转运物资的新限制和禁令。其中10 月4 日的一份电报说,中国商人所定购而目前储存在印度支那的德国货物,必须在10 月6 日前予以清理。但凡能证明货款已在9 月3 日前付清的货物,可以准许运出印度支那。如付款日期晚于9 月3 日者,则货物将由印度支那当局没收;凡已发运在途而未付款的德国货物,也将予以没收;如货款已付,则指令运回德国,另一份同日的来电说,中国政府定购的德国货物从印度支那清理出境的期限是拍月幼日。如果付款日期系在9 月3 日之后,这些货物将予没收,并送往政府财产管理局的仓库。
lo 月6 日,我接到外交部根据许念曾有关印度支那的新限制的报告而发来的新指示,其内容是要求法国政府立即取消这些限制。指示的措词颇为傲慢,就好像法国是中国的附庸国。1 。月n 日,我访同了殖民部长孟戴尔,谈到由于印度支那总督颁布新的战时措施而引起的中国在国外的政府物资和私人货物的运输问题。我说,据中国.急领事报告,对属于中国政府或私人所有并存放在印度支那待运的物资,总督已经采取某些措施。措施之一涉及由德国运往中国的中国政府或私人的定货。印度支那当局要求出示证件,证明这些德国物资已在1939 年9 月3 日,即法国对德宣战之日以前付清货款,而且这种证件要在某一规定的日期之前提出,否则,这些物资将由印度支那当局予以扣留或没收。孟戴尔似乎不很了解有关这类德国货物的事。他接着解释说,总督采取的措施并非来源子他的殖民部,而是来源于经济封锁部,并由外交部转达给印度支那政府。这些措施是全面适用的,不仅适用于印度支那,而且适用于所有的法国殖民地以及宗主国法国,而
第四卷出使法国4 即不是仅针对印度支那的。他指出,关于德国货物,如果仍属德国所有,则应由法国没收;法国不能允许其敌人继续进行贸易而获益。我接着说,我已准备一份备忘录,其中详细说明了印度支那所采取的措施,以及我国政府准备提出的建议,这些建议旨在补救与中国有关的问题。我把备忘录交给了他.他浏览了第一页后说,法国政府根本无意阻止中国的全部海外贸易。但在行使交战国的权利时,法国采取措施制止敌人的贸易,这是理所当然的。我敦促他阅读全部备忘录。于是他粗略阅读其余部分,并说,由于这些措施来源干经济封锁部,并由外交部转达印度支那,他愿和外交部的肖维尔先生商讨此事后,再就所提各点给我一个明确答复。但他能立即说明的是,就中国政府的货物免征通行税而言,那是经过双方商定并已付诸实施的;他认为印度支那政府仅仅由于最近国际形势的发展就背弃这个协议是不恰当的.
关于延长运走积存货物的各种期限问题,孟戴尔相信可以优惠地考虑,关于提出付款证明的规定,他认为鉴于实际困难,手续肯定可以简化。关于正在运输途中的德国货物,他说这种措施涉及对所有法国殖民地的全面适用问题。如果允许印度支那例外,那末,其他国家,例如日本,就可以在法国其他殖民地要求同等待遇。我力陈那些已付款的货物属于中国为继续抗击日本侵略而急需的物资,如果这些物资被印度支那没收,则既对印度支那用处不大,又对德国无损,而对中国来说,则将因丧失这些急需物资而严重影响其抗战力量。孟戴尔说,他本着一贯同情中国并尽可能援助中国的政策,将和肖维尔讨论此事,并设法找到一项圆通办法,以使中国满意,同时又排除此举有被援用为先例的可能性。其后,在会谈中,我提到了印度支那宣布禁运某些矿石和产品。我说,中国驻伦敦大使曾函告我,在华有重大利益的一家英商
4 肋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福公司的董事长报告称,印度支那政府实行禁止钨砂出口,已使他的公司无法继续执行代理中国政府往伦敦发运并在伦敦销售钨砂的业务,我说,我在伦敦的同僚嘱我将此事提请孟戴尔先生特别注意,并要求准予钨砂经由印度支那运输、过境。
我又说,如果法国需要钨砂中国政府会乐于供应法国并与法国政府进行磋商,以便为此目的而达成一项协定。
在交谈中孟戴尔谈到了印度支那总督所采取的措施。他说,他知道总督已没收四架预定运往中国的波蒂兹式飞机,并已拨给印度支那用于防务。他告诉我,他对总督此举颇感为难,但从另一方面说,总督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以加强当地防务,这是必然的。1939 年10 月14 日外交部来电通知我,总督府政治司司长告知中国总领事,关于过境运输间题,他愿尽力帮助中国。但是他又说,法国方面急需锑、钥、锡和猪鬃。他希望中国能向法国供应这些物资。
外交部通知我,此事已在重庆向经济部提出,经济部称,对这些物资的销售,政府一直有法定价格。如果法国需要,可按定价购买。外交部还通知我,已指示中央信托局、中国银行和资源委员会照此办理。并嘱我向法国政府保证中国对此事愿予合作。10 月18 日,我收到孔样熙的电报说,法国抱怨中国政府或私商所定购的货物堆积在印度支那,必须设法加速运走。延误运输是由于通向边境的公路很糟而又缺乏维修。电报说,已采取措施,并已指令交通部改善公路,据该部最近报告,不仅法国提到的三公里情况很糟的公路,而且全部公路干线都已修好。此外,还提供资金并特派代表与广西省当局合作,以监督修复旧有公路,加派士兵指挥车辆靠一侧行驶,以便毁坏的路段可立即予以修复。航空委员会也奉令派部队保护公路,免遭日军轰炸。
第四卷出使法国叹吕5 1O 月15 日,中国驻印度支那总领事来电向我报告称,印度支那当局修改了有关中国政府为自用而向德国定购货物的运输限期命令,而且放松了关于先期付款的要求。但是实行了新规定以代替这些限制,大意是,所有在印度支那滞留待运的物资,包括中国政府的货物在内,不论是否禁止出口,都必须纳税。这项新命令自1939 年11 月i 日起生效。
10 月17 日,外交部来电通知我说,河内总领事告称,中国政府从德国定购货物的输出时间限制已予取消,而且付款证明可由中国财政部提供及签字,但是从n 月1 日起,所有尚未运出的货物,在允许运离印度支那之前,必须纳税,来电接着回顾了法国殖民部长以前曾经声明,免税的规定将不因国际情势的变化而予以更改或废除。该电报说,事实上,这种保证已电告印度支那当局照办。外交部希望了解为什么印度支那当局现在下令提出新要求,并命我向法国政府交涉,敦促其履行以前作出的保证,以免使中国为货物通过印度支那而增加运输费用负担。
10 月2 。日,夕卜交部的另一份来电通知我说,据可靠消息,对中国货物新征的通行税,总计应向印度支那财政部门缴纳约八十万元。在对中国政府货物豁免通行税后,总数已减为二十万元。然而这方面情况的发展也令人稍为宽慰。据同日收到的总领事来电称,印度支那海关关长通知他,运走中国政府货物的时间限制进一步展期,禁止进口某些货物的命令也推迟了。对中国政府货物征收通行税将只适用于11 月1 日之后新运到印度支那的货物。原来堆积在印度支那的十二万吨货物仍将继续享受免税.10 月24 日总领事来电说,他刚从海关关长处得到消息称,有关运走中国政府或中国私商所定购货物的一切限制均已取消。总领事,包括印度支那人在内的各方面人士,都为我向法国政府进行
铭6 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交涉所取得的成功表示钦佩。
关于n 月l 日以后到达的中国政府货物的免税问题,总领事说,地方当局仍然不同意。但他补充说,关于此点,印度支那当局确有实际困难,他将来函详告。但在10 月25 日的另一份来电中,总领事通知我说,海关的法籍关长刚刚正式函告他,即使是在n 月1 日以后,免税也将继续适用于中国政府的货物。他说,各方面听到这个喜讯后,再度对我在巴黎的成就表示钦佩,
大约就在这个时候,我曾致电外交部,报告法国外交部有关给予中国过境运输便利问题的一份照会。法国来照通知,殖民部长已就中国大使馆有关此事的备忘录所提五点要求中的三点,发出有利于我国的指示。这就是:第一,恢复豁免中国政府物资的过境通行税,对这些物资不加任何限制;第二,废除以前规定的运出中国政府货物的期限;第三,关于商业物资(即中国商人所定购的物资)的运出,印度支那当局应根据当地需要尽力而为、
n 月9 日,当我见到莱热时,他告诉我,法国对华政策未变,这就是在印度支那继续给予过境使利的理由。他又说,由于地方当局的误解,在欧战爆发之后,立即出现了某些困难,但是这些困难,随后已予消除。虽然他所说的话并不反映中国方面在印度支那继续遭受的困难,但确实反映了当时法国政府对华的意向。间题是巴黎非常重视德国货物的转运,因为封锁是杭击德国的重耍战时措施;这些措施是和英国协同执行的。但是,在这个德国货物的转运间题还没有得到解决之前,德国人采取了报复措施,用磁性水雷击沉同盟国船只,从而打破了英、法的封锁,这使事情进一步复杂化了。n 月21 日,据报道,三天内在英国沿海有十艘轮船被德国的新式武器磁性水雷击沉。n 月22 日,张伯伦命令没收公海上的全部德国出口货物,宣称这是对德国敷设磁性水雷的
第四卷出使法国
报复行动。11 月24 日,外交部来电说,据悉英、法将采取一致行动,以报复德国为图打破英、法封锁而在海域敷设磁性水雷的政策。来电说,英、法的联合报复措施,打算没收所有来自德国的货物。然而,中国购入的德国货物为数很大,而且这些货物对中国继续抗战极为重要。因此,外交部长王宠惠已请法国驻重庆大使要求法国政府对这些货物免予适用拟议中的措施。此外,他已嘱驻伦敦大使郭泰祺向英国政府进行同样的交涉,因而也希望我在巴黎向法国政府提出此事。在收到这封电报的同时,我听说连接印度支那和广西省的运输线终点南宁已被日军占领。
中国战局的发展也影响了法国的态度。1939 年n 月底南宁沦陷,显然令法国人震惊,并确实使法国人担心印度支那将受到威胁。为了防止日本的突然行动,法国外交部采取了更多的手段来安抚东京。换言之,中日战争对中国不利的发展,加强了法国谋求与东京建立友好的主张。
三天之内,我不仅收到了外交部的一封来电,而且收到了蒋委员长本人的另一封来电。委员长的来电说,虽然南宁已经伦陷,他确信在短期内所有侵入广西的敌军都将被消灭。他嘱我向法国政府转达此意,并对法国的关心表示感谢。
n 月27 日,我收到了宝道的一份机密报告。这份报告着重表明了法国对南宁失守的关切心情。首先,由于法国人知道日本只派了两个旅团进攻南宁,则在那里有五个中国师,他们心中就产生了这样的问题:为什么没有多大抵抗?法国人怀疑抵抗不力表明广西省与重庆之间不和。(即有迹象表明重庆和西南集团间存在着矛盾。)第二,法国人认为,这个失败是对法国对华合作与援助政策的打击,同时也说明过境问题的重要性已大为降低。这是因为:( l )有十二万吨货物在海防等待运往中国。滇越铁路每月只能运走二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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吨,所以在没有南宁与印度支那边境同登之间的公路交通情况下,需用十个月才能运清存货;( 2 )法国已下令停止装运原来打算拨给计划修建的南宁至镇南关新铁路的器材;( 3 )广西省是钨砂的主要产地,英、法两国原指望以军需物资换取中国供应他们所需的这些钨砂。第三,法国外交部曾指示驻重庆大使高思默对中国政府进行一次坦率的会谈,为的是弄清中国方面的全部苦衷,以便予以补救。但是,他的拜访受到冷遇,这使他无法执行他的使命。法国大使甚至报告说,在他第一次访问时,中国外交部一点也不了解向法国供应钨砂一事。
由于过境转运阿题因南宁军事失利而更为紧迫,外交部于12 月5 日再次电促我向法国政府进一步交涉。来电说,按照巴黎的训令,积存在印度支那的总数为一万五千吨的德国货物中,有一万二千吨可立即放行,而所有剩余的货物则应等待进一步考虑。此外,法国大使高思默曾告知中国外交部,他己致电巴黎,力主在河内设立一个委员会以考虑过境转运问题,特别是确定有关需要提供德国货物已付货款的证明一事。(其意见是由该委员会向巴黎经济封锁部汇报,委员会的建议将由该部予以接受。)高思默大使也曾询问巴黎,由子南宁至印度支那边境的公路已经破坏,业已运入广西的货物是否准予重新进入印度支那。(由于南宁失守,中国不能再使用经由南宁的这条运输路线将货物运交湖南的中国军队,所以必须准许这些货物重新进入印度支那。不然的话,这些货物就有被日本人掠夺的危险。)来电还说,蒋委员长已定于12 月3 日接见高思默大使。我奉命与法国政府接洽,并请他们批准法国大使的建议。
我于12 月5 日下午访间了法国外交部秘书长莱热,首先同他谈了广西的局势。他说,日本人占领南宁,也意味着日军更靠近印
第四卷出使法国489 度支那边境。日本人深入广西的目的有二:第一,切断广西与印度支那之间的交通线,以便进一步对中国政府施加压力;第二,使日本人在印度支那处于能够胁迫法国的地位,以便当欧洲战局的发展出现可趁之机时,利用这一有利地位,执行针对印度支那的冒险政策。
我问,自从日本占领南宁以来,法国政府是否已在东京采取外交行动,因为按照1907 年的法日协定,法国政府肯定有权要求日本说明在广西的意图。我说,我知道法国政府一直在对日本执行安抚政策,但是我不得不提醒莱热注意这样一个事实,即此项政策既未能阻止日军占领南威岛和海南岛,也未能阻止日军深入广西通近印度支那边境。我说,正如他所看到的,实际情况是法国方面每一项安抚行动,都被看作是软弱的表示,适足以鼓励日本军国主义者进一步执行其冒险政策,我说,在我看来,现在已经到了确实应该对日本采取坚定态度的时候了。
我接着说,就中国而言,失去南宁不会使总的局势有很大改变,中国最高统帅的方针一直是保全主力,不为保卫一城一镇而做不适当的牺牲,因为中国决心继续抵抗日本侵略,并指望时间因素对日本产生影响。但是,就印度支那而言,局势必然使法国政府担忧。我说,我希望知道法国政府如何看待局势。
莱热说,未曾在东京采取外交行动.但是南宁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失守,使他大惑不解。对于日本,法国政府并未执行安抚政策。面对着日本政府的反对与不满,法国政府一直尽其所能,给予中国以方便。仅仅在两夭以前,日本首相还就法国为中国物资提供转运便利的政策表示不满。他问我,法国政府采取了哪些性质属于安抚日本的行动。
我提到了撤退在华的法国军队以及召回法国军事代表团。并
书。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说,这些并不是法国打算用来讨好日本的行动,但在实行的第二天就被日本作了那样的理解。莱热说,从中国撤退法国军队差不多在一年前就决定了。由于日本要求撤退在华法军,此事曾被搁置。直到日本放弃了这一要求,这项措施才被执行。他说,至于军事代表团,日本确实曾在一年前就提出反对,但只是在对德宣战之后,并按照动员法,所有现役军官必须在两个月内返回法国,才把该团召回。如果这些行动被日本看作是软弱的表示,那么无论如何.那不是法国的意图,法国并无安抚日本的愿望。
莱热接着说,关于南威岛,法国对该岛当然拥有主权,但只要法国尚在欧洲作战,对此就无能为力。法国几乎没有一个士兵或一艘战舰留在远东,也没有办法对日本侵犯法国利益的行为进行抵抗。法国政府的目的在于避免和日本发生不愉快事件及摩擦,因为法国无力应付。换言之,法国只是希望防止出现使法国在世界面前丢脸或者迫使法国露出无力抵抗的窘态。这种摊牌只会给日本军国主义者以进=步侵犯法国在远东权利的依据。他说,法国政府现在的目的是要在明春之前,积蓄和集中起全部力量和资源,以便在英国的合作下,以物力上的压倒优势,对德国发动进攻。毫无疑间,最后胜利将属于盟国。一旦赢得欧洲战争,法国就很容易在远东同日本解决诸如南威岛之类的问题。莱热说,局势的真正间题是苏俄的态度,这对法国的对日政策有直接影响。他接着就阐述他的想法,把话题从过境转运间题上岔开,
同日,我还回访了英国新任大使罗纳德· 休· 坎贝尔爵士。在谈话过程中,提到了同盟国没收公海上的德国出口货物的新措施间题。我对他说,中国对这个问题特别关心,并说,我曾在答复达拉第有关此事的照会时,要求对运往中国的德国出口货物予以特殊考虑,我在伦敦的同僚也采取了同样的行动。我说,我高兴地从伦
第四卷出便法国491 敦得悉,英国政府向我的同僚保证予以同情和有利的考虑。我说,中国对此十分赞赏,因为从德国买来的某些军需物资,对于中国抵抗日本侵略是绝对必要的。
英国大使的看法是正确的,他说,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出口货物不会给德国带来外汇,也不会以任何方式增加它的国外存款。我说,相反地,实际上它倒会减少德国的资源。
显然,法国人此时非常焦急,因为通过占领南宁,日本在与印度支那毗邻省份的地位明显地增强了。法国人担心日本由于新获得的地位,将会就中国货物经由印度支那转运问题提出要求,对法国施加更大的压力。
法国方面的这种担心看来是有充分根据的。据12 月初我从巴黎外交使团得到的机密情报,日本外相接待了法国驻东京大使,并面交他一份备忘录,其中略述了日本对法国的要求。我在12 月6 日发给外交部的电报中说,我听说这个备忘录很长,正在邮往巴黎,所以法国外交部尚未收到。根据这个机密报告,备忘录中所提的要求是,日本要求法国同意由日本派遣一位特别代表常驻印度支那,以监督中国货物进出中国的装运情况,但是迄今为止,法国当局对是否接受此项要求尚犹豫不决。
大约在这个时候,外交部来电查询有关日本对法国所提要求的性质以及法国答复的详细情况,我派汪孝熙前往会晤肖维尔,并于12 月10 日把会晤情况电告外交部。我的复电说,据法国亚洲司司长称,在南宁落入日军之手以后,日本外相对法国驻东京大使说,日本愿意尊重法国在华的权益,同时急切希望法国政府禁止中国军需品经由印度支那运入中国以支持中国作战。法国大使回答说,法国政府从未允许武器弹药通过印度支那运往中国。至于其他物资,如卡车和电话机,按照法国政府的观点,这些都是普通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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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法国不能接受日本的见解,把这些也看作军用物资而禁止过境.
这位司长向我们保证,法国不会仅仅由于南宁陷落而修改其政策。除武器弹药外,将继续允许我们的物资过境,不过滇越铁路的运载能力有限,每月只能处理一万三千吨货物。但据报告,在海防已经积存了二十二万吨货物。即使不再到货,至少需用一年才能把积存的货物经铁路运往中国。他说,南宁的陷落严重影响了连接南宁和位于印度支那边境镇南关的公路。因此,他希望我们把打算采取的措施告诉他,以便法国能从有利方面考虑应付新的局势。那时,我获悉过境问题涉及到的另一个严重的问题是,法方正在征用有战略价值的矿石。这些矿石系从中国装运到印度支那,供向各国出口,用以偿付向各该国定购的军需物资。12 月12 日,我收到外交部来电。该电通知我,印度支那当局按照巴黎的指示,对属于中国政府并储存在印度支那的四千吨钨砂和三干吨锑矿石提出优先购买权。
外交部来电接着说,这些矿石的出口,是用以履行与英国、美国及苏俄签订的换货协定,或者是为了获取外汇的。其中只有一部分矿石是为了执行最近的协定而输往法国的。
外交部一方面向法国驻重庆大使提出此事,另一方面嘱我和巴黎法国政府联系,敦促法国政府取消拟议中的实行先买权行动,照常给予我国这些货物以过境转运便利。来电又说,他们刚刚收到河内的电报,据称那里的法国当局已经扣留了钨砂和锑矿石并予以封存。那些尚未到达的矿石,一挨到货也将同样予以扣留和封存。来电令我要求法国政府推迟接管与封存这些物资的行动。当我向法国外交部提出此事时,他们告诉我说,法国在印度支那的这一行动实际不是征用性质的行动。采取这一措施是因为法
第四卷出使法国4 " 国方面急需这种物资,并将按值付款。亚洲司司长向我解释说,由于不清楚这种货物的所有权属于中国政府还是属于中国商人,印度支那当局就采取了行动,以便能和中国政府谈判购买这些物资。已经指示高思默大使向我国政府解释,这就是所采取的行动的目的,并通知我国政府,法国准备购买全部矿石,但输往英、美者除外。我于12 月16 日把以上情况电告外交部。
但是,那时这个同题已经引起意外的复杂情况。这些矿石毕竟是重要战略物资,不仅有运往法国的,而且有运往美国、英国和苏俄的。12 月20 日,我收到了驻华盛顿大使胡适的急电。他说,根据美国财政部长摩根索的建议,他发来我国外交部12 月17 日电报的下列译文,要求我尽快把它送交蒲立德大使。电文如下.法国印支政府接巴黎政府训令,声称有权购买在印支待运之全部中国锑钨矿石计七千吨。此系中国输往英、美、法、苏之重要物资,用以履行换货协定义务及获取外汇。法国就此提出先买权,将使我无从履行合同义务,降低我海外商业信誉,削弱我抗战力量。现正向法国强烈抗议。盼吁请美政府施加影响,稗法政府取消先买之议,继续给我过境转运此等货物往国外之权利。
同一天稍晚一些时候,胡适发给我另一封急电:
参照我今晨的电报。一俊电文送达蒲立德大使,请立即电知,以便财政部长从华盛顿和他通电话。
两天后,我于22 日收到了外交部对我12 月16 日去电的答复。答复说,虽然法国当局宣称所采取的行动不属于要求先买权,但是法国驻重庆大使馆的照会说,除已售与美国的矿石将予放行之外,所有矿石都将由法国以先买权取得并由法国付款。此外,来电说,印度支那当局已经派遣一名代表检查这些货物,并指令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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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以移动。
外交部已将此事向法国驻重庆大使馆提出,而且还告诉该大使馆,关干发往苏联的钨和锑,苏联当局已向中国政府保证,这些物资将完全用于苏联。因此,外交部要求法国大使,请求法国政府撤消对这些矿石实行先买权的命令。法国大使答应立即致电巴黎,探询法国政府对于发往苏联的货物的明确态度。外交部为此指令我要求法国政府采取行动,把已宣布的先买权计划予以撤消。我想在这里补充说几句,以详尽阐述关于中法合作的种种困难。记得很早以前,当德国违背蒋委员长的愿望而从中国召回其军事顾问之后,我立即奉令与法国联系,目的是请法国向中国派遣一个由军官和专家组成的军事代表团以填补德国顾间留下来的空缺.开始法国人犹豫不决。特别是法国外交部十分谨慎,唯恐引起东京的进一步不满。我联系了殖民部以及外交部,殖民部建议这个间题可以非正式地也就是半官方地进行,而不通过法国外交部。最后,由杨杰将军和法国参谋总部商定派遣一个由法国退伍军官组成的小组,由贝尔热将军率领。
欧洲战争一开始,法国政府就发出把这些法国军人召回法国的命令,尽管他们都已从法国武装部队退役。蒋委员长对这一事态的变化深感不安。他嘱我向法国政府提出此事,目的是说眼他们不要坚持召回。若必须执行此项命令,他希望至少有几名法国军官获准留在中国。
因此,我向法国政府提出了这件事,并且要求会见达拉第总理,他当时兼任国防部长。但由于他忙于总理的紧急任务,他任命了前抚恤部长里贝为外交副国务秘书以接待外交代表。我对他说明了蒋委员长对突然从中国召回法国军事顾间感到失望,委员长并希望,假如有必要贯彻法国这项命令,至少能有几位留在中国。
第四卷出使法国495 两天后,副国务秘书转告我,达拉第的答复是,由于法国目前正和德国作殊死战斗,有必要从国外召回一切军事人员为法国军队服役。不可能在国外留下这种人员。达拉第希望我对蒋委员长说明这点,并请求委员长予以谅解。我还向委员长报告说,虽然我一再询问是否有可能在中国留下几位,里贝还是代表达拉第答称,他们必须全部召回。
同日下午,我访问了殖民部长,希望就法国和中国的军事合作的范围与性质,特别是为了共同防御印度支那,多了解一些法国政府的意见。然而这位部长已经被总理说服了,他在答复时显得十分谨慎。关于签订军事合作和互助条约间题,他清楚地对我表示,虽然他认为这个条约可以签订,但应在日本开始进攻印度支那时才能生效。
可是,军事领域内的合作实际上已在某种程度上开始了,甚至外交部本身也已开始。这就是交换有关日军在远东调动的军事情报。日军占领南宁后,交换情报就变得特别重要,因为南宁失守,使日本侵略的威胁对法国人更为迫近。中国一直非常希望为此目的而由双方指派特别代表,并向法国提出。法国方面虽然在原则上赞成这个建议,但对正式同意却犹豫不决。殖民部长或殖民军参谋长表达了他们的意见,那就是,如果正式安排情报交换,这种安排就不得不通过法国外交部,而法国外交部对于有关中日间题的谨慎态度是众所周知的。如果是非正式的安排,那就可以由殖民部电令印度支那总督为此而提供一切方便。
然而这种合作并不总是容易实现的,因为日本人很警惕;他们在重庆显然有他们自己的情报来源,报道中国军队的调动和中国国外外交代表的活动。12 月4 日,我个人非正式地致电外交部长和次长,请他们注意日本新闻机构同盟社发往巴黎的一则电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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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电讯的大意是,中国政府曾请求法国驻重庆大使高思默作出安排,使中国储存在镇南关的价值一千万元的中国军用物资重新进人印度支那。我指出,法国外交部已经发表声明予以否认。但是,我说,法国外交部是否故意予以否认,这无关紧要,使我感到惊讶的是,日本人为什么会得知中国政府要求这些货物过境,我告诉他们.根据我的机密情报,一位日本驻巴黎大使馆的成员曾偶而对一位我们都认识的法国朋友说,日本的情报人员遍布重庆地区,而且往往能弄到不管什么样的军事情报,甚至是极端重要的军事情报,这些情报在探知后的几小时内就发往东京。我说,法国国防部长曾袍怨法国军官在重庆的活动经常由中国方面泄露出去。同盟社的这则电讯似乎证实了法国所抱怨的事实。总之,我是试图说明这样一个事实,即虽然法国人在他们对日政策的范围内,同情地想尽量向我们提供援助,但即使是这祥有限的合作,例如在军事方面的合作,也不是没有麻烦和困难的。中、法在远东的共同利益对双方都很清楚;但是,由于外界因素的影响,合作的途径常常是崎岖的。
第四节兵临巴黎城下前,法国外交政策的摇摆
当中国人始终如一地执行旨在实现英、法、中合作,而且自然也包括苏俄在内的远东政策时,法国的政策却一直摇摆不定。随着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的签订,法国对日政策开始有所转变,主要是倾向于安抚日本以及和平解决中日冲突。不久英、法对德宣战,这时英、法十分疑惧苏俄会利用局势,通过直接或间接援助德国,为其
第四卷出便法国4 的自身利益而混水摸鱼。
东京本身对签订苏德条约及其后欧洲局势发展的反应,加甚了法国谋求对日修好的倾向。当时日本对局势也表现出极大的猜疑。东京的首脑们对于德国改变对苏政策似乎很气恼,因为日本总是把苏俄看成它在远东的头号敌人。暂时好像出现了真能诱使日本向同盟国靠拢的机会。
安抚日本是限制苏俄在欧洲行动的一种手段。促使日本在苏俄边境活动,以牵制苏俄,使它在欧洲不能站在德国一边,这是上策。英、法之所以谋求安抚日本,也是由于担心日本会趁他们忙于欧洲战争之机,在远东采取侵犯英、法利益的行动。因此,在1939 年底和19 切年头几个月,法国人不仅想安抚日本,甚至还想把日本拉到同盟国一边来。
英国的政策是尽可能避免与日本发生摩擦。他们倾向于每逢出现具体的局部性事件时,就和日本谈判解决。但是他们无意在同情并援助中国抗战、拒绝承认满洲国和反对日本夺取中国领土等总政策方面进行妥协。他们虽然和法国人一样不喜欢和不信任苏俄,但是并不打算走得像法国那么远。
正是英、法政策的这种基本不同,才使得滇缅公路成为一条更可靠的路线,也就是说,这时候英国人没有把困难当作政策问题提出来。英国的对华态度比法国要好一些。同时法国人的反应总是先要问英国人采取什么行动?那怕是印度支那的事也是这样。法国如不经过和英国商量,不确知英国会赞成和支持某项政策,它决不会做出独立的决定。这不仅适用于安抚日本的政策,而且也适用于联合日本的政策。事实上,法国和英国最终改变了他们的立场,转向设法把苏俄争取到他们一边。
说得婉转些,巴黎继续援助中国的态度是动摇不定的,这不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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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向中国供应军用物资方面,而且在过境转运军需品方面,都是如此,虽然法国人很清楚,广州失守后,经由印度支那的过境运输已成为绝对必要,但他们起初试图用各种方法来限制这种便利,后来则以违反同盟国封锁德国贸易的政策为理由,完全停止了购自德国的武器弹药的转运。早些时候,法国内阁本身在这方面是不一致的。殖民部长仍然表示对中国高度同情,并对日本威胁印度支那的体会更深,但正如后来人们所见,随着欧洲局势的发展,连他也开始动摇了。法国对中国、对印度支那和对日本的政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都保持一种不稳定的状态。法国国内的意见分歧较大,这是每逢一事都迟疑犹豫难子作出决定的原因。
1940 年1 月23 日,外交部致电驻巴黎大使馆称:1939 年1z 月30 日,汪精卫与日本签订的协定全文,已由高宗武、陶希圣予以泄露,即“日支新关系调整要纲”。来电并列举了协定各款。指令我向法国政府提出此事,并转达中国政府不承认汪精卫这一行动,不只是对该协定本身,而且特别是对宣布成立的所谓改组的中国政府。
我一收到外交部的指示和该协定的译文抄件,就向法国外交部提出此事,首先连同译文抄件递交了一份备忘录和蒋委员长就此发表的声明全文,接着,在1 月27 日,我亲自拜访了莱热。我的第一项任务是要确实探明他们不打算承认新政权。其次,在我确信法国对南京汪精卫政权将不予承认之后,我想说服法国外交部在罗马采取某些外交步骤,以阻止意大利外长齐亚诺对汪精卫政权给予正式承认。我感到十分不安的是,齐亚诺有可能正式承认汪政权,因为他已致电汪精卫表示祝贺。
l 月26 日,我同蒲立德交换意见。我交给蒲立德一份汪日秘密协定的抄件,和蒋委员长关于此协定的声明,并向他指出,这个
第四卷出使法国”9 协定是日本对华野心的证明。美国大使告诉我,11 月初,美国政府曾向日本政府发出正式照会,声明如果日本建立汪精卫傀儡政府,那将使美、日关系大为复杂化。
接着,这位美国大使告诉我,最近美国政府曾给予意大利二千万美元信用贷款作为购买棉花之用。所以,他说,他将建议华盛顿通知罗马,如果意大利确实实现了承认汪伪政权的意图,美国将取消这笔信贷,我完全赞成这个意见,并且认为这是一个用先发制人的办法防止意大利正式承认汪政权的必要行动。
1 月27 日,我去法国外交部访间了莱热。我一开头就说,我设想他还没有机会阅读日本和汪精卫之间签订的秘密协定,以及蒋介石将军关子此协定对中国人民和友好国家所作声明的全文抄件。我愿向他指出该协定有些条款的严重性,这些条款不但影响中国的主权和独立,而且也影响法国和其他西方国家在远东的利益。作为例证,我提到了关于海南岛的规定。我告诉他,汪精卫已同意承认日本在海南岛的特殊权利,同意该岛的行政应该委交一个自治机关管理,并同意一切有关日本在该岛驻军和该岛的防卫,经济开支,以及诸如邮电通讯管理等间题,均应直接由日本人和该行政机关商定。我说,很明显,这些条款规定等于由日本并吞该岛。我告诉他,我知道美国政府已经通知日本政府,美国反对在日本占领区由汪精卫建立另一个政权,而且清楚地说明,如果日本不中止推进汪的活动,将使美、日关系变得更加困难。
莱热说,法国政府对汪精卫的活动所抱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是明确的。它反对任何在中国被占领区建立中央政权的企图。鉴于汪精卫和东京之间协定的性质,他认为法国政府再次告知东京它反对这一活动的做法是适当的,他说,这是一个必然的步骤,而东京也会理解这一步骤,因为法国和日本在例如南威岛、海南岛,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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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最近轰炸滇越铁路等间题上存有冲突。
我接着谈到了日本轰炸滇越铁路。我说,我知道法国政府已在东京进行交涉和抗议,并问他是否收到什么答复,以岌日本政府是否保证今后不再轰炸滇越铁路。莱热说,答复不是令人满意的,而且没有从东京得到任何保证。相反,日本政府在答复中要求法国不仅要停止军需物资的运输,而且要停止一切物资的运输.换言之,是要求全部断绝铁路交通,而且答复的用语实际上等于最后通煤。我说,日本要求停止经滇越铁路往中国运输物资,是一个荒谬的要求。法国有以条约为根据的权利,而且事实上,对所有愿和中国进行贸易的国家来说,这条铁路已经成为中国与海外的唯一交通线。
我想就和巴黎谈判销售钨矿砂一事补充几句。此事曾引起很大麻烦和困难。法国驻重庆大使馆曾尽力推动,但是法国驻重庆的其他各部代表提出种种难题,延误了谈判的进展。中国方面十分希望印度支那取消征用中国存放在那里待运的钨砂的命令。通过法国驻重庆大使高思默斡旋,这一点最后是办到了。但是,有些和重庆经济部谈判的法国代表缺乏妥协态度,使翁文颧部长很生气,结果是会谈几乎处于停顿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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