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外长说，议定书草案的目的是一清二楚的，他完全可以理解，美国政府不想卷入一场战争，或者由于承担条约所规定的责任或义务而引起国内的纠纷。他准备建议本国政府，以函件形式，不作为条约的一部分，重申迄今为止对美国所作的全部保证，未经美国同意，中国政府决不对大陆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他认为，议定书恐怕应看作是条约的一部分，因而必须经过批准。可是他所想到的乃是一种关于议定文本第四条的执行间题，而这项工作应子完成条约缔结工作并经正式批准后，随即着手进行。他强调，他强烈反对使用议定书形式，即使用换文也要比议定书为好，如果这项换文工作是在签约后某个日期执行的话。
饶伯森说，谈判中的条约，纯属防御性质。鉴于议定文本第五条所规定的义务，假若没有另一文件加以补充，明确美国的立场并
顾维钩回忆录缩编
划清其责任，那么美国人民可能要批评自己的政府。
叶外长重申，他准备向本国政府建议，书面提出以前所有的保证。假若饶伯森先生同意，也可采用包括谈判的有关方面内容，经双方认可的会谈纪要形式，以便将来对于这些方面不至于再产生疑义。
饶伯森反对采取双方认可的会谈纪要的形式。他争论说，会谈纪要不能成为一种坚实的协议，美国总统几乎不可能去查阅这种文件并据以采取行动。他强调，美国政府希望以条约和其他援助支持中华民国，但不希望中国利用此条约作为一种护身符，造成一种美国不愿置身其间的局势。他明确地谈到，美国不愿中国发动进攻，从而招致对台湾的报复性打击。
叶外长回答说，他已经把饶伯森先生的话记录下来，并将如实地向蒋总统和政府其他成员汇报。然后他间，是否美国愿意接受这样的想法：把至今我们向美国代表保证的主要内容，以照会形式重申一次，但不作为条约的一部分。只在必要时，作为机密资料提供参议院外交委员会成员参考。他认为，如果间题能够这样解决，则这些保证仍可保密。照会既然不是条约的一部分，也就不必经过立法批准程序。
饶伯森回答说，如果采用叶外长提出的办法，条约会遭到尖锐的攻击。因为根据参议院的意见，除非把主要间题写入比会谈纪要或照会更为重要的文件中，否则美国不应同任何国家签订任何具有约束力的协议。
叶外长说，他可以清楚地预见到，假若中国签署了这项议定书，他向立法院作解释的时候，必然会遇到极大的困难。他确实了解中国立法部门的风格。虽然立法院的委员完全了解中国目前的困难和中国迫切需要美国的援助，但是，如果该院认为条约或议定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 卜）1279 书的某项条款限制了中国的权利，恐怕永远难以通过。他请饶伯森转达国务卿：他希望以互换行政性照会的方式，作为履行条约的一种措施，而且他反对其形式更有甚于反对其实质内容，至于文件的内容实质，他认为应不超出已作出的保证。他允诺：如果美国政府可以接受他的建议，他将提请本国政府采用。
叶外长请饶伯森务必向国务卿详细解释一下中国政府的观点和涉及的实际困难。他还说，中国政府已向美国政府作了某些保证，并愿以另一种形式重申那种保证的实质性内容。他申明：蒋．总统一旦作出保证，决不会食言。
饶伯森答应可以把讨论的各种情况详尽地向国务卿汇报，同时把叶外长的建议转告国务卿。
我们离开国务院后不久，我到国民机场送叶外长去纽约，从纽约他再换飞机去马德里。
那天下午，大约三点钟左右，饶伯森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向国务卿报告了那天早晨同叶外长和我的会谈情况。经他作了解释以后，杜勒斯先生已经同意不用议定书，改为换文的形式。同饶伯森通完电话以后，我立即打电话到长岛弗拉欣，在刘驭万家找到叶公超，通知他饶伯森的口信。
后来，我向外交部报告此事，也请求转呈委员长过目。我说，正当叶外长启程去西班牙以前，他从纽约打来电话，要求我研究一下下次会谈的四个要点：
( 1 ）由于我们已经同意换文，重申我们的保证：无论何时，如果我们进行军事调动，以便对大陆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必须事先征得美国同意，因此新西兰提案已无任何必要，我们应要求美方设法打消此提案。
招）换文的措辞仍待协商。不过，其内容自然不能超逾我国亦
12 的顾维钧间忆录缩编
即委员长迄今已给予美方保证的范围。
( 3 ）换文是两个政府之间的谅解，不需要经过立法程序。因其不是条约的一部分，故不宜公布；换文应在条约签订之后进行，不应与条约同时签署。
( 4 ）我们保留并决不放弃自卫权。
我的电报继续说，在G 日的会谈中，这四点均已谈到，但是，为了提醒美方对这四点特别注意起见，我派谭公使去美国国务院中国科拜访马康卫，再次解释四项要点，特别强调换文和签署条约不得同时进行，并且要求马康卫向饶伯森助理国务卿汇报。谭回来时说，马康卫立即把所谈内容记录下来，以便迅速向其上司报告。n 月8 日下午，我召集谭绍华和外交部条约司的王之珍开会。我们确定了拟议中换文的内容，并拟定了两种可供选用的文本“甲”与“乙”。准备先提出的“甲”案如下：
鉴于两缔约国在年月日所签订之中华民国与美利坚合众国共同防御条约下所负之义务，以及任一缔约国自该条约第六条所称之任一区域使用武力，将致影响另一缔约国，兹同意此项使用武力，除显系行使固有之自卫权利之紧急性行动外，将为共同协议之事项。
中华民国有效控制该条约第六条所述之领土及其他领土。对其现在与将来所控制之一切领土，具有固有之自卫权利。
“乙”案之文本为：
中华民国有效控制年月日所签订之中华民国与美利坚合众国共同防御条约第六条所述之领土及其他领土。对其现在与将来所控制之一切领土，具有固有之自卫权利。鉴于任一缔约国，自上述两区域之任一区域使用武力，将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 卜》 1281 影响另一缔约国，兹同意此项使用武力，除显系行使固有之自卫权利之紧急性行动外，将为共同协议之事项。
我给委员长和外交部发电向其报告两种文稿，请予核准，并要求他们就首先提出“甲”案一事给予指示。但我先此己同在马德里的叶外长用电话联系征求他的意见，并取得他的同意。呈委员长的电报先提到美方的议定书草稿，该文本已与11 月6 日谈判的报告一同电告台北。我说，关子美原拟议定书稿，兹经审慎研究考虑，谨将研拟意见陈述如下：
（一）议定书形式美方虽已同意改为换文，惟其文字仍多片面性质，我似应尽量使其至少在表面上采用相互形式。（二）关于我军事部署须经共同协议一点措辞广泛，对我牵制太大，似已超出我方所提保证之范围，拟予删除。〔三）关于使用武力一辞，虽系相互意义，然对美方只适用于台澎及外岛一带之军力，而对我则适用于我所有军力。就前后文字解释，当指对大陆之重大军事行动而言，且将行使自卫权之行动除外，似尚与我既往所予保证相合。
（四）我历次对美方之口头及书面保证，均属单方语气，如以相同或类似语句纳入换文，似不适宜。盖恐一旦发表，对内对外，不免引起指摘。窃意此事为议约症结所在，美方虽明知我在现时情形下，殊无单独反攻大陆之能力，但为对议会及国民有所交代，不能不有一适当之表示。我亦不愿因此一问题而影响条约之缔结，权衡再四，我既不能予以打消，似唯有尽量设法作有利于我之修正，而同时仍在可能范围内适应美方之需要。谨参照上述各点，拟就为甲、乙两修正案。全文另电呈核。
以上甲、乙两案，除以电话商得叶部长同意外，拟先提甲喻叫，胡钾．．自，月．陌．．月．．口．．日．、‘. . . . . . ．曰．. . ．旧曰目．．比自曰曰．. ．目户．．自自喇卜．. '
1 艺8 它顾维钧回陇录缩编
案，以观美方反响，而设法推进。如美坚不接受，届时再酌提乙案。此层亦已用电话商得叶部长同意。
我于9 日会见饶伯森，饶伯森说，他想同我谈一下有关拟议中的共同防御条约间题。他已经看过马康卫的备忘录。谭绍华昨天早晨拜访过马康卫，请他转达中国四点意见。他想对我讲清楚，他那时认为叶外长已经同意议定书的内容，并且希望把这个内容纳入换文的形式中。由于这样的理解，他才在6 日（星期六）会议之后立即找到国务卿，成功地获得了杜勒斯先生的同意，接着就立即通知了我。
我说，叶外长从纽约打来电话，强调他的四点意见，这就是我派谭绍华拜会马康卫先生，请他转达四点意见的原因。第一点是有关自卫权问题。我说，由于美国草案中也已经提出，因此是不会有困难的。第二点是换文的时间，叶外长的意见是把签订条约和换文作为截然分开的两项行动。因此，中国方面即可不必把换文同条约一起提交立法院批准。美国一方大概也有可能把换文作为行政协定处理，无需和条约一起提交参议院。
饶伯森说，不换文就不会有条约，因为，毫无疑问，许多参议员想知道美国在新条约中所承担的义务范围。国务卿必须根据他所掌握的某些确实文件，对参议员们作出令人满意的答复二饶伯森说，他认为，换文和条约必须同时提交参议院。
我说，假如这样办，就无法保守换文的秘密。如果在这里把事情公布出来，很快台北就会知道。叶外长极力反对把换文宣扬出来。
饶伯森问，怎样分为两项行动？
我回答说，我已经考虑过，在规定的一天签订条约，再在十天或两周后换文。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1283 饶伯森认为，这时间过长，恐怕新西兰不能等待，而把它的决议案提交安全理事会。
我说，按照我的想法，时间并不过长。因为，把条约送交参议院的准备工作，需要几天才能完成。在送交参议院和准备辩论的期间内，可以进行换文。这时，国务卿即可根据照会提出必要的情况。中国方面的主要间题是，换文必须不作为条约谈判的一部分，而是缔结条约的结果。
饶伯森重复说我建议的时间太长。他希望先把照会的内容问题决定下来。他接着说，据他的理解，叶外长已经同意拟议的议定书内容。
我说，不然。对照会的措辞，叶外长保留自己的意见。饶伯森说，他不明白为什么对事情的主要实质会有异议。我说，事情的原则没有问题，对于这一点，不仅叶外长曾向蓝钦大使反复提出过保证，而且委员长对最近去台北访间的国务卿，以及在上次饶伯森访台时对他本人也提出过同样的保证。委员长和叶外长作出的保证仍然算数。但是对美国的草案却要作一些必要的修改。因为，中国政府作出的是秘密保证，假如把拟议的换文的内容通知参议院― 当然，据我了解必须这样做，以便让参议院批准条约― 这就必然要使台湾和其他地方的中国人全都知道。因此，一方面要在内容上保留保证的实质，同时还必须使用谨慎的措辞，以免引起误解和不必要的批评。
饶伯森说，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反对现在文本的措辞兮因为，该文本的文字是经国务卿仔细推敲后才拟定的，一方面照顾到中国政府现时控制下的沿海岛屿，另一方面也照顾到将来可能在其控制下的领土，并且也会使共产党完全不知道关于沿海岛屿美国将如何行动。
1284 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我同意说，为了让共产党人猜测不透，并且阻止他们进攻沿海岛屿，这些内容是恰当的，我说，我想提出，由于换文已满足了他的政府心目中最重要的一点― 不会卷入一场全面战争的漩涡，因此，看来新西兰似乎已不再有什么必要的理由提出其决议案、饶伯森说，他无法不让新西兰提出它的决议案。蒋委员长多次强调，同美国签订共同防御条约，是因为有助于减轻提出新西兰决议案在中国民众心理上产生的不良影响，而且他还强调，应在提出决议案之前签订条约。
找说，蒋委员长从未赞成过这项决议案。相反，他坚决反对这个决议案。事实上，他在上星期六（n 月6 日）给我和叶外长发来的电报说，鉴于拟议中的条约内容，要求摈弃新西兰决议案。饶伯森承认，蒋委员长本人不喜欢新西兰决议案，因此他建议签订中美条约，以减轻新西兰向安理会提出决议案对中国民众引起的精神影响。不过，美国要使新西兰不提出此项决议案是无能为力的。
我说，就我所知，提出此项决议案的想法并非出自新西兰自己。
饶伯森反对这种说法。他还说，假如新西兰不提，其他国家还会提出另外的对中国更不利的决议案。
H 口，我收到委员长对换文的指示，批准我建议的以“甲”稿作第一轮会商的反建议。这样就开始了另一个颇为困难的谈判阶段，因为，我方坚持不能作出超过我们非正式保证范围的书面保证，而且应尽可能维持相互的原则。美方则显然打算对我们的行动自由确保最牢固的控制，甚至达到对我们所有调动军队的决定拥有最后裁决权的程度。叙述到这里，事情已很明显，美国同中华民国谈判与缔结条约，其根本目的在于稳定局势和防止（至少是限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
制）发生任何武装冲突。艾森豪威尔同杜鲁门在防止远东再一次爆发战争的政策上，不折不扣，完全一致，而台湾则是远东潜在危机和纠纷的一个主要策源地．因此，艾森豪威尔政府期望稳定远东局势，时间越长越好，不过这并不是一种根本解决的办法。假若台湾自不量力．过早诉诸武力行动，进攻大陆，势必要陷入困境。中共可能对此不难应付。但假若他们企图施加报复，就有可能改变西太平洋的局势，并且从而迫使美国不得不采取某些行动。这就是美国心目中的潜在危险。因此，美国政府需要这个条约，以期在约束台湾行动的同时，也通过维持台湾的存在以制约共产党．此外，我认为，美国从不指望台湾在没有任何支援之下，就能单独进行收复大陆。
美国为什么谋求签订这项条约，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即美国是为了它自己。对美国而言，台湾是自阿拉斯加经朝鲜、日本、冲绳，然后到台湾、菲律宾、澳大利亚、新西兰整个防御链条上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换句话说，在太平洋地区，美国利益范围将由这个条约来保障。如果大陆势力占领台湾，这个链子就断了。美国用来对其广大公众甚至对我们公开宣传和解释其动机的就是这后一个理由。但是头一个理由在下一阶段谈判中有着显著的作用。
二谈判的末期
委员长关于拟议之换文的指示于1954 年n 月n 日通过外交部次长沈昌焕转达给我。该电称，委员长认为议定书改用换文方式甚妥，可先照所拟修正案“甲”稿向美方交涉。惟无论如何修改，仍应照我9 日去电中第一项意见，尽量避免片面性质文字，而采用相互方式，以免将来我国民认为美片面束缚我国。
128 ‘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指示继称，至于换文时间，只须在签约后一星期或旬日后均可，请斟酌因应。
指示还叮嘱，换文须请美方保密。若须向参议员说明，亦仍盼能守密。盖万一泄漏，不奋通知共党，则共党将大肆嚣张，于美亦不利也。
沈昌焕于电文最后说，希本此意遵照治办电示。
得到台北同意后，我当晚即将我方议定书文本，或毋宁说是换文的文本（为“甲”稿）送交饶伯森。约定12 日下午恢复磋商，当天下午我偕谭绍华去国务院拜会饶伯森。马康卫在座。谈话集中于我方就拟议中换文内容所提之反建议。这次磋商不仅时间拖得很长，而且有时不够真诚，甚至可以说有些尖刻激烈。一开始饶伯森就说，怀疑中国政府是否真正打算采取中国反建议中所表示的立场。他说，在冲绳和西太平洋其他岛屿上，并没有归美国统辖的中国军队，而按照中国反建议草案，没有中国的同意，美国不能调动那些岛上的部队。美国总统作为武装部队总司令永远不会把限制他部署美国军队的权力交给任何人或任何国家，因此，他（饶伯森）碍难就这一建议进行讨论口
我说，我愿把我国提案的想法加以解释。我回顾了双方暂时同意的条约草案的某些条款，这些条款在形式上是相互的，如，对缔约国一方之危害即是对另一方的危害等等；因此，冲绳发生的事自然也会影响到中国政府管辖下的领土。我接着说，蒋．总统殷切希望条约应采取相互的形式。除了军事因素外，还应适当注意到政洽方面。条约要经立法院批准，如遭到立法机关和人民的责难，则实属不幸。
饶伯森说，在中国政府要求签订这一条约时，美国充分认识到所涉及的各种困难，而且已经把困难正式通知了中国政府。美国决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1287 不能同要采取军事行动的任何国家谈判签订防御条约，而把美国拖入战争。中国的换文草案，美国政府不能接受。他强调说中国政府希望双方对等，但双方对等只能在条件适宜的情况下才能获得。我回答说，中国政府无意在美国所属西太平洋岛屿上部署它的军队。我对他说，因为中国政府认为，重要的是按条约草案的原则尽量使换文在文字上表现出相互性，所以涉及酉太平洋岛屿也并非不当；不过，事实上中国政府无意限制美国在那里部署其部队的权力。提出具有相互形式的理由主要是从政治方面考虑。饶伯森宣称，美国政府不能同别的国家签订共同防御协定，除非对那个国家的攻击危及美国。正是基于这一理由，协议的某些条款必须是双方相互的形式。按照他的说法，换文的中国对应草案中的相互式条款是不适宜的。如果中国坚持，他将提出把美国所属西太平洋岛屿从谈判的条约中剔除出来。他说，国防部决不会同意中国的对应草案，美国总统也决不允许任何人或任何国家对他部署美国军队的权力享有否决权。他又解释道，因此，对于是否把这一草案提交他的上级考虑，他颇为犹豫。
我再次向饶伯森保证，中国政府毫无谋求饶伯森先生所称之否决权的意图。我强调说，中国政府所谋求的仅是换文要有尊严的形式，这主要是出于政治方面的原因，没有其他方面的考虑。然后饶伯森先把中国对应草案阅读了一遍，加以评论说，草案删去了中华民国在两个地区军事部署的条款。他强调，在台湾、澎湖及铅海岛屿的军事部署问题也是重要的。饶伯森说：“假如你们把你们的军队都调至沿海岛屿，那么美国部队，我指的是步兵，就得保卫台湾与澎湖，因为美国将承担保卫它们的义务。”我说，中国政府宁愿删去军事部署这一句，因为它似乎是对军事行动自由的一种限制。我认为，对美国至关重要的是有关“武力
128 扫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之使用”的规定，这多少有点彼此相互的形式，已为双方所接受．饶伯森解释道，除了前面说到的美国拒绝把它所属西太平洋岛屿包括在换文范围之内的理由外，美国十分重视军队部署间题，因此不能接受中国的草案。
11 月14 日，星期天，我收到JL 份电报。其中一件标着特急和极密．是外交部次长沈昌焕对我报告最近与饶伯森谈话内容电报的复电。电报中说，总统对美国坚持的各点感到十分不悦。他认为美方逼我太甚，对军事部署一点，尤其如此。他认为这点必须删除，已亲电执事说明理由．可见总统对此点之重视。
约一个小时之后，机要室收到委员长的来电。电称，军事部署一点如列入换文，于军民观感均不佳，影响士气民心，且有利共党。实际上对美亦多不利。事实上，中美对军事部署早已经常会商，实无需要在换文中规定。盼告杜勒斯国务卿及饶伯森助理国务卿，请其同意，勿将此点列入换文，
那天谭绍华被马康卫邀去国务院，回来时带来一份美方对换文的修汀稿。据马康卫称，此稿系由杜勒斯国务卿亲自起草，因时间急促，未及与其他有关单位会商，故尚非最后定稿，美方仍保留再修改之权。但为争取时间起见，先送我方。此次修正稿在起草方面对我似有迁就，而尽量采用相互之形式。
次日，11 月15 日，叶公超自西班牙归来，傍晚时我迎之于国民机场。我告诉他，美方为迁就我方的反对意见已经提出了第二个对应的草案。我说，此最新的对应草案提出把需要同意的项目仅限于共同努力的成果上，以此来体现双方相互和平等的原则。叶似乎不大满意，对他离此期间我们的努力有些不以为然．
叶外长次晨来访，我们共同草拟了一份新草案，中午才完成，以便我们能在下午二时三十分和饶伯森见面时把它带去。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 下）1289 下午二时半，我们由谭绍华陪同去国务院。马康卫参加了会谈。会议没有取得进展，因为叶外长重复的仍是我在与美方辩论时所采的若干论点，即对我国在台湾和澎湖的军事部署须同美国协商并取得它的同意，这将削弱这两个地区的防御力量。
饶伯森说，如果双方不忘美国的立场并回忆杜勒斯国务卿和蒋总统的会谈，现在磋商的内容并没有新东西。中国政府应该认识到，美国政府一向认为由于中国目前的局势，签订这样一个条约确有实际困难，鉴于对这一间题的非芷式谅解已经存在，现在要做的不过是把过去非正式和非官方同意的东西使之成为正式的和官方的。
叶外长说，按照美国原来的草案或新草案最后一段中所载“军事部署片一句，中国政府不能从台湾和澎湖调出军队，而美国政府又明确承认中国的自卫权，如果中国在紧急时刻出兵保卫沿海岛屿，事先必须征得美国的同意，那么，承认这种自卫权就等于是一句空话。外长坚决说：“如果接受这一款，那就是说，在紧急关头也必须商之于华盛顿。”
饶伯森说：“当地磋商即可。”
外长提到最近共产党对金门的进攻时说，9 月3 日那天，中国官方等了七个小时才得到太平洋地区总司令的答复。由此可知，万一沿海岛屿发生紧急情况，中国政府将处于何等尴尬的境地。如能草拟适宜词句，规定中国为了自卫，可以从台湾和澎湖调动军队，那就比较合理，或许易于为中国政府所接受。
烧伯森认为，沿着这个路子也许可以找到一些办法。他说，如外交部长想出恰当的措辞，他愿对此进行讨论。
叶博士重申，中国政府不能接受限制它自由派兵保卫沿海岛屿的任何约束。他又说，如果美国政府确实想让中国在台湾和澎湖
1290 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保持足够的兵力用以自卫，也许可以找到一个方案来体现并说明目前的各项保证，但不能像美国草案最后一段那样超越这一范围。助理国务卿说，他承认根据叶博士提出的意见寻求一个新方案可能是有益的，建议双方共同努力找出能被共同接受的措辞。叶外长和我共同草拟了一份新换文草案，于17 日完成，派谭绍华亲自递交给马康卫，同时附有必要的说明。
19 日午后不久，我偕同叶外长和谭博士会见了饶伯森。会谈一开始，叶外长对饶伯森说，想必国务卿已经看过中国的换文新草案。他间饶伯森是否了解到国务卿的意见。他还说，对中方草案的内容他想解释一下，他理解签订条约的目的主要在于台湾和澎湖的防御，因此，中国政府殷切希望美国政府能够在换文中表示一下，在中国大陆沿海岛屿的防御中愿意随时给予供应上之支持，当然中国政府完全认识到确保这些岛屿的安全是它自己的责任。随后，关于美国换文草案，对自“两地区”中任一地区的“使用武力”应为“共同协议”之事项一句，他再次表示反对。他说，如果中国政府就美国草案中那样的措辞实行换文，在中国人民中决不会有好的反应。中国人民，特别是立法院会认为这无异说，沿海岛屿终究是要放弃的。因为，按照美国提出的草案，在紧急情况下中国政府不能自由派兵去沿海岛屿。中国之自卫权虽有明文规定，但实际上已被美国所拟草案中的其他规定所取消。
饶伯森答道，美国政府认为，换文中包括美国所拟的内容是绝对必要的，为了明确双方的义务，条约需要这样的补充．饶伯森说，他个人可以赞成外交部长的论点，也很理解中国人民和立法机关的感情，但坚决认为不宜提出对沿海岛屿的供应支持间题。因此他认为不能接受n 月18 日的中国草案，因为，如果他接受，那就必须提交参议院外交委员会，而那样就失去参议院批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 12 , 1 准条约的可能性。
饶伯森说，条约必须置于巩固的基础之上。中国政府固然有其难处，美国政府也有难处，如果美国所承担的义务在条约中或补充协议中不予明确规定，不仅会受到国会和美国人民的批评，也会受到美国盟国的指责。
我说，某些方面使人有一种美国政府对中国沿海岛屿漠不关心的印象，如果美国政府接受中国草案有关对那些岛屿提供供应支持的一段，则将产生极好的影响。中国政府官员完全了解美国的立场，并赞同饶伯森先生提出的一切极有说服力的理由，然而中国民众和立法院却非常敏感，他们只按照他们阅读的东西来理解当前的形势。如果美国草案一经发表，必然会引起不良的反应。饶伯森说，中国草案末段牵涉太广，此外，他本人就不了解“供应支持”的含义是什么．某些沿海岛屿委实太小，太靠近大陆，没有什么重要意义，如果美国政府答应给予支持，那么，丢掉一个小岛就要损害美国的威望。他说，美国对中国的事业给予了慷慨的援助。然而不愿有损自己的威望。不过他又说，他无意使人产生某些沿海岛屿不重要的印象。
叶外长问饶伯森，鉴于双方意见有根本分歧，他能否想出一种克服这种障碍的方案。叶建议，如果美国政府认为不能在换文中提出对沿海岛屿提供供应支持问题，可以通过正常外交途径达成另外一个谅解或协议。饶伯森答称，那是另外一回事。叶说，他知道，在蒋总统和饶伯森先生会晤时，蒋总统一再明确，不得美国的同意，中国决不对大陆发动大规模进攻，同时要求对沿海岛屿的防御提供供应支持。他想知道事情是如何提起的，以及随后磋商的情况。
此时，饶伯森桌上的电话铃响了，通知他国务卿要见他。约十
1292 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分钟后，饶伯森笑容满面地回到办公室说：“诸位先生，行了。”他告诉我们，国务卿急欲促成协议，想出在有关“军事单位”一句中在“第六条”与“彼此协议”之间加进一个从句。修改后的文字如F : 凡由两缔约双方共同努力与贡献而产生之军事单位，其调离第六条所述各领土，达于实质上减低该地区防守之可能性之程度者，须经共同协议。
叶外长和我稍加商议后说，这是个很好的建议，十分婉转灵活，他个人认为这一改正是个很大的进展，但他还须报请政府予以接受。
谭博士认为，如把“该地区”字样改为“此等领土”，措辞或许更为贴切。这个建议当被采纳。我评论说，根据我的理解，不削弱这些领土的防御能力的“军事单位”的调离，则无需经双方同意。饶伯森说，大使的理解是正确的。
再谈到对沿海岛屿提供供应支持的间题，叶外长说，美国是否可以给我国政府某种明确保证，愿意对这些岛屿提供供应支持。饶伯森答道，他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如果外交部长想谈，可在日后提出。
次日，我主持把条约文本正式翻译成中文，考虑安排草签条约的日期，然后把条约的最后英文文本从头到尾仔细阅读了一遍。21 日下午晚些时候，马康卫来说，草签将于感恩节前，11 月22 日或23 日举行。
22 日下午六时三十分，我偕外交部长再往国务院拜会饶伯森。谭绍华陪同我们一起前往，美方在座的有马康卫。交换意见之后，出席会议的全体成员即着手草拟供发表的共同声明稿。经过大家的努力，一份共同声明的草稿暂时达成了协议。
然后我们讨论了条约和包含换文实质内容的草案的草签日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1203 期，双方同意定于11 月24 日。共同声明对新闻界发表的日期为1 士月29 日下午四时，即台北时间11 月3 。日上午五时。z3 日，星期二，下午一点刚过不久，饶伯森从国务院打电话给我说，国务卿愿在当天下午对条约议定文本进行草签，因为他必须于次日上午参加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会议，周末要去鸭岛，下星期一( 11 月29 日）才能回来。助理国务卿说，马康卫已把条约草案和其它文件命人尽快打印，国务卿希望我和我国外交部长准备出席。至于准确时间，饶伯森说，那要看文件何时准备好，他将再打电话通知。
十分钟后饶伯森来电话说，如果外交部长和我能于下午四时三十分去国务院会见国务卿，草签条约议定文本和其他文件，国务卿将十分高兴。
我说，我觉得时间对我很合适，相信叶外长也是一样。饶伯森打来第一次电话之后，我曾要谭绍华于四时十五分去马康卫的办公室司马康卫把条约议定文本、换文和联合声明再检查一遍，但现在与国务卿的会晤时间定在四时三十分，我立即命谭绍华提前去。四点钟，谭绍华从马康卫办公室打来电话说，条约草案文本和其他文件都已准备妥当，马康卫建议，如果叶外长和我想把这些文件再看一遍，可先到他的办公室，然后他再陪我们去国务卿的办公室。谭绍华又说，他在国务院会客室等候我们。我们一到，谭绍华立即带我们去马康卫的办公室。马康卫的一位秘书说，马康卫应国务卿的紧急召唤刚去杜勒斯先生办公室。于是我们直接去国务卿办公室，按约定的时间，四时三十分到达。我们看到杜勒斯国务卿1 饶伯森助理国务卿、国务院法律顾问弗莱格、中国科科长马康卫均已在座。彼此寒暄之后，国务卿请叶外长、我和其他客人就座。叶外长和国务卿草签了中美共同防御条
1294 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约的两份议定文本。据谭绍华所作谈话记录记载，当时叶外长提到条约的中文本说前一天已递交国务院一份以供参考。国务卿说，因为谈判时用的是英文，草签议定的英文文本就足可以了，他叮以让他的助理同中国代表一起译定中文文本。
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美国要求再次推延共同声明的发表日期。
星期一，n 月29 日，助理国务卿饶伯森打电话给大使馆，约我当天下午去会晤。谭绍华陪我赴会，饶伯森的助手是中国科副科长埃德温· 马丁。
饶伯森首先发言，他说他约见我是因为马康卫给他的关于z6 日他和谭博士会谈的报告，以及那天上午谭博士对马康卫关于同一问题的谈话使他感到不安。他又说，共同声明推迟两三天的建议，背后并无任何不可告人的意图。他知道，新西兰人很有礼貌，富有合作精神，关于向联合国提出他们的提案间题，曾耐心地等候美国的意见。等了几个星期之后，现在得知国民党中国和美国签订共同防御条约的谈判已经结束，新西兰政府因而要求拖延两三天以便和美国就提出决议案问题进行研究，并和一些其他国家，如澳大利亚，进行磋商，美国政府不能拒绝这个要求。
我说，谭博士的照会系遵照台北的指示，要求共同声明按共同议定的日期发表，条约尽早签字。
饶伯森说，条约业已由国务卿和外交部长草签，这就意味着条约已经成立，没有什么再能影响签字。他个人也赞成条约早日签字。
我提到共同声明重新插入末段的间题，声明全文业经国务卿和叶外长一致同意。我说，委员长在两天前致叶外长的电报中再次要求把末段删去。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12 , 5 饶伯森说，双方固然有临时协议，同意删去末段文字，不过上星期二国务卿既然提出保留，他可能是要建议再行插入。我回顾道，国务卿曾说过如要保留，至少在共同声明发表前二十四小时通知外交部长和我。饶伯森说，关千这一点，他将提请国务卿注意，并在晚上通知我。这时，我明确要求饶伯森把委员长坚决主张删去末段一事转告杜勒斯先生。
第二天（星期二）下午，马康卫约见谭绍华于国务院，对他说．工杜勒斯国务卿已发出指令删去共同声明最末一段。2 ．他愿重申，声明仍按星期一饶伯森助理国务卿所说的时间公布，即华盛顿时间12 月l 日，星期三下午三时；
3 ．美国愿把声明第三段第一句改为：“此项条约将于美国与其他太平洋区域国家业已缔结之各集体防御条约所建立之集体安全系统，更铸一环。”
4 ．杜勒斯国务卿已答应我们的要求，把条约正式签字的日期提前至两三天之内。
在那天晚上给台北的报告中，我指出，美国提出的修改（第三点），只不过是不想提出和美国签订这种协定的其他具体国家的名字，实质上和原来的文字并无不同。因此，我说，我已表示我们同意这样修改。于是我把那句话的中文译文附上。
上述电报刚刚拍出，我接到马康卫打来电话说，杜勒斯提议星期四即12 月2 日下午作为条约正式签字的日子。我以电话报告在纽约的叶外长。叶同意提出的日期，并向国务院递交一份复照。然后我报告了台北的委员长和外交部沈次长。
12 月1 日下午三时，杜勒斯按计划在国务院举行记者招待会，把共同声明向新闻界公布。
2 日下午千二时三十分，国务院打来电话说，杜勒斯国务卿拟
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于当日下午四时签字后将条约立即公布。他想征得我们的同意。起初我说，时间太短，恐怕我国政府来不及在台北同时公布。我提议推迟一天。但国务院说，杜勒斯国务卿切盼我们能同意，再次要求台北尽力从速公布，于是我勉强答应并急电报告台北。
中午，叶外长自纽约返抵华府。下午四时，他和我去国务院，签署中美共同防御条约。
－口一～护－－洲－－尸－一－- , , . - - - . ．户吕路沪
第十章
1954
第一节
沿海岛屿危机声中中美共同防御条约之实施年1 召月初一1 夕岛年5 月初在困难情况下中国批准中美共同防御条约
中国立法院和美国参议院正在考虑批准中美共同防御条约期间，台湾海峡不断发生令人困扰的冲突事件，这使得许多人害怕引起一场世界战争，也使中美双方伤透脑筋。
就我个人而言，我曾把国外各个方面对这项条约以及对台湾海峡形势的反应及时告知外交部。例如在12 月Z 日我报告说，根据那天一份美国报纸从伦敦发回的电讯报道，英国外交部发言人透露，该部最近通过英国驻共产党中国代办正式发出警告，敦促中共政府克制自己，不要对国民党占有的岛屿采取任何鲁莽行动，以免因此引发危险局面。但北平对这个照会的反应颇为冷漠，看不出有采取缓和态度的迹象。英国同时也敦促美国同国民党中国在进行缔结安全条约时要倍加谨慎。英国外交部声明，英国对台湾海峡和大陆沿海岛屿的政策是要求各有关方面认识到那里存在的战争危险，避免做出任何欠考虑的行动。电讯还说，英国和美国已就台湾的军事行动交换了看法。
1298 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4 日，我向外交部报告，有一则莫斯科广播提到，最近缔结的中美条约显然是按照美国菲律宾军事条约及美国南朝鲜军事条约的模式炮制的，并说这个条约的内容清楚地表明其目的是为了延长美国对台湾和澎湖的占领。6 日，我报告外交部说，民主党参议员约翰· 斯帕克曼在一次讨论亚洲间题的广播节目中谈到，他期待参议院迅速批准中美共同防御条约。他还透露，政府以前曾和参议院的远东小组委员会（他本人是其中成员之一）讨论过条约问题，该委员会己经同意进行研究并对这个条约的最后草案提出咨询意见。
外交部次长沈昌焕在6 日给我回电说，台湾公众对于签订共同防御条约的反应总的说来很好，感到激励与鼓舞。
关于换文的内容，沈特别提到虽然美方似乎已经以解释履行条约的不同步骤为名，逐渐公布了换文的内容，但我方仍然严格保密。他说我方衷心期望美方也能严格保守换文的机密，否则，在我们国家中会出现难以应付的强烈反对。但是他不能确定美方实际上能保守机密到何种程度，也不知道美国是否有必要在参议院公布换文。他想听取我的意见。
我在星期三（12 月8 日）作了答复。首先谈到批准条约的间题。我说，美国政府打算在1955 年1 月份将条约提交新国会请求批准。按照惯例，每年年初总统必须首先向国会提交一份有关各类国事的咨文。国会两院应该对这些国事进行立法审议并决定审议的次序，然后分类转交国会下属各委员会。一般说来，参议院外交委员会最早能够在1 月底或2 月初完成它的报告，并把报告提交整个参议院进行讨论。至于我方批准条约的最佳时机，我说考虑到我们的形势，看来应该在美国参议院开始讨论这个间题之前批准条约，因为很有可能那时在美国将有一两个参议员发表反对意见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
从而导致争议，并在台北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说到换文问题，我回想起从一开始我们就曾要求美方保守秘密，但考虑到美国的政治形势和政府与国会之间的关系，究竟能保守秘密到什么程度，仍是个不能确定的问题。我告诉沈昌焕，因为这个问题事关重大，我打算向叶外长建议，我们应事先与助理国务卿饶伯森以及其他人士进行协商，希望达成一个清楚、明确的谅解，至干举行换文的时间，中国科的马康卫最近约见了谭绍华，告诉谭说国务院希望换文在那个星期五举行。
10 日下午六点在华盛顿完成了换文手续，叶外长和我给外交部次长发去电报，请他转呈蒋委员长和行政院长，报告换文完成并附上中文文本。在电报中还重申：第一，根据双方的谅解，这次换文只不过是行政性质的，不构成条约的一部分；第二，虽然美国已同意对换文保守秘密，决不率先公布，但考虑到美国的政治形势及政府与国会之间的关系，还难以肯定究竟能保守秘密至何种程度。最后，报告说我们已约定在13 日与助理国务卿饶伯森讨论此事及其他有关间题，以期在国务卿启程赴欧洲之前达成某些明确协议。12 月13 日，我和叶公超、张慰慈乘飞机回到华盛顿。下午三点三十分，叶公超和我往国务院拜会饶伯森，我带着谭绍华公使作记录，美方则有马康卫在场。
叶外长询问道，当共同防御条约提交美国参议院批准时，换文是否要一并送去作为附件以供参考？叶说他在条约的谈判过程中曾经声明愿意保守换文的秘密，他希望能确切知道国务院按照美国的政治体制将如何对待这个间题，以便中国立法院2 月份复会时，他对此事能进行相应的处理。
饶伯森答道，国务卿将不得不把换文提交参议院。叶外长说，他希望进一步肯定样换文不是条约的一部分”这一
1 3oD 顾维钧回忆录编编
凉解。
饶伯森说，他觉得按照国务卿的意见，没有办法阻止把这个问题提交参议院。然而他向我们保证美国政府不会过早公布换文，尽管按照惯例，应该将换文通知参议院。他坚持认为，如果公众怀疑伴随着条约有一个秘密文件，那就会出现一种神秘的气氛，这将使条约难以得到批准。
叶外长说，中国立法院将于1955 年2 月1 日复会，他期待条约不久就会被批准。因此，他探询道，据国务院的判断，参议院是否能迅速批准条约，并且将怎样对待换文问题，以便中国政府可以协调它的行动，或多或少采取类似的措施。
饶伯森答道，他说不准参议院什么时候批准条约，但是根据那些主要参议员们所持的赞成态度，他相信参议院能够迅速行动。他在条约开始正式谈判以前不久，就曾与这些主要参议员们磋商过。14 日，艾森豪威尔总统与国会中的两党领袖会谈将于下一年执行的重要政策。后来发布一项声明，大意为：杜勒斯国务卿已提请参议院尽早审议、批准中美共同防御条约。声明也提到会谈涉及对中国共产党的政策，但未公布详情。
星期一（20 日）上午，我陪同叶外长前往白宫访间艾森豪威尔总统，由饶伯森引导我们进入总统办公室。总统对叶外长提出的任何建议都未给予满意答复。
艾森豪威尔总统请叶外长向蒋总统转达他的衷心问候。并请叶转告蒋，他让叶提出来要他（艾森豪威尔）注意的问题，将予以认真考虑。艾森豪威尔说，蒋委员长是亚洲的一位伟大领袖，很了解世界上那部分地区的间题。他所提出的任何问题，都将受到美国政府最郑重认真的考虑。他还请叶外长告诉蒋委员长，美国也必须考虑世界上其他地区的问题，当然还有它自己的间题，他不能预见未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1301 来的变化，但是他知道中国有着古老的文明和悠久的历史，因此，中国会深切了解忍耐的美德。他希望中国能耐心等待未来的发展。他说，再过几年，国民政府也许就能回到广州。
12 月27 日，大使馆代办谭绍华公使接到助理国务卿饶伯森的一个电话通知，说艾森豪威尔总统将于1 月6 日用公函的形式把中美共同防御条约送交参议院要求批准，饶伯森想到提前知会我们。谭绍华立即告诉饶伯森说，他料想换文将不至于和条约一道提交参议院，因为根据双方多次会谈，都认为换文不属于条约内容，因此不需批准。饶伯森肯定换文仅仅具有一种对条约进行解释的性质，其目的是为了便于条约的履行，所以并不要求批准。他本人和我们有着同样的理解。但是，他要在和国务院其他部门磋商之后，才能回答我们换文应不应该与条约一并提交参议院。后来，饶伯森打电话回复说，虽然换文不需要批准，仍需与条约一道提交参议院以供参考。
在台北时间12 月28 日，立法院举行了全体会议，用了一整天时间讨论条约。行政院长俞鸿钧和外交部次长沈昌焕相继作了口头报告，随后有二十名立法委员提出了质询，由俞和沈对所提问题进行了统一的回答，没有遇到什么困难。29 日，将条约提交外交委员会审议。
1955 年1 月5 日，沈昌焕从台北发来报告说，美国大使馆刚刚通知我国，国务院来电声称，美国政府将在本周内把换文递交参议院。国务院的电报还暗示，在公函到达参议院后，可能公布换文。沈很为此担心。如果现在美国突然公布了换文，我方很难向公众进行解释，因为这样做将意味着泄漏军事机密。沈担心披露换文内容不仅会引起民众误解，认为美国意在限制我们反攻复国，而且也将影响民心士气。再者，如果舆论开始议论和批评的话，他恐怕难以
1302 顾维钧回J 亿录缩编
避免在立法院审议条约时出现困难的局面。
沈说他对此事很关切，但不知道是否能够与美方磋商，要求他们不披露换文的秘密而只将其送交参议院参考。
叶外长回电说换文应当暂时保密，他已派谭公使去与马康卫磋商，要求他把我们的观点立刻通知助理国务卿饶伯森。对方的答复大意是国务卿充分理解我国政府所处的困境，愿意尽最大努力帮助我们。可是，艾森豪威尔总统致参议院要求批准条约的公函已于1 月6 日送出，按照惯例，这种公函一经送到参议院，其内容就有可能被公布。此外，总统的公函既然己经发出，公布它的时间应属参议院考虑决定。国务院将立即与参议院磋商此事，但是否能够成功尚难预料。
其时美国已于上年12 月4 日将中国共产党人以间谍罪名扣留、监禁十一名美国飞行员的案件提交联合国大会。其后不久，十六个参加朝鲜战争的盟国向大会提出一项建议，谴责北平违反朝鲜停战协定监禁那些飞行员并扣留其他希望被遣返的联合国战俘。12 月10 日，大会采纳了这个建议，但同时也要求联合国秘书长哈马舍尔德寻求立即释放这些被囚人员的途径，哈马舍尔德为此己于1 月5 日一城抵北平。1 月10 日，哈马舍尔德与周恩来发表了联合声明，说他们之间的会谈是“有益的”，他们希望“能继续保持建立于这次会议上的接触”。总而言之，秘书长的使命并没有完成，只是用温和的词句掩饰了这种失败。声明虽然被广泛加以宣传，但却缺少使人信服的实质内容。实际上，哈马舍尔德的这次使命只对中国共产党人有较大的宣传价值。
就在同一时期，中共飞机对大陈诸岛发动了猛烈袭击。我们台北的国防部于l 月10 日宣布，共方对大陈岛刚刚进行了内战以来最大的一次空袭，大陈岛北面七英里的一江山岛也遭到猛烈轰炸。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1303 叶外长去西雅图停留几天，l 月11 日回到华盛顿。我们讨论了新西兰鉴于中共对一江山岛和大陈岛等沿海岛屿轰炸加剧而向安全理事会提出的停火紧急建议。随后他电邀蒋廷蔽和胡适来华盛顿磋商。
1 月14 日上午，台北立法院举行了一次全体会议，讨论外交委员会和国防委员会关于防御条约的联合报告。据外交部报道，在讨论中各个成员都热情发言支持条约，投票结果，立法院一致通过，请求．急统批准条约。根据外交部15 日的电报说，蒋总统指示，既然美国政府尚未公布换文的原文，我们也不要公布全文。外交部在那天只需简单发布一个声明，解释换文主要内容，并强调保留我们对所控制的全部领上的自卫权利。
总结那时台北各方面的情况，我可以说截至1 月16 日，政府主要担心的当地人民反对条约以及披露换文内容将对民心士气产生不利影响，已经得到了令人满意的解决，剩下的主要问题是如何促使美国参议院迅速通过条约，并继续请求美国对保卫沿海岛屿给予援助。
第二节关于沿海岛屿的几项重大决定― 台湾决议；从大陈撤退和在台湾海峡停火的建议
叶公超外长和我都知道，要同时促使中美共同防御条约迅速通过，并敦促美国帮助国民政府防守沿海岛屿（这是1955 年1 月口．．目山口．口口几JI 目矛‘伯口由月侧白．. ．山‘" d 门姆邑已．山目曰口．口自．．月．．呻旧，碑钊尸‘．曰目均．, ' ．碑叫h , ‘曰曰曰曰～州，司
1 拍选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中旬摆在我们面前的主要任务），殊非易事，特别是由于许多美国人民以及代表他们的国会议员们害怕被卷入一场亚洲战争。新西兰关于在台湾海峡停火的提案，看来很可能在安理会上提出，更增加了我们的困难。我们担心这会助长那种认为“两个中国’户政策是解决中国间题的最好办法的错误想法。
整个沿海岛屿问题和美国对那些岛屿的政策由于中共重新进攻大陈两岛和一江山岛而受到震动。一江山岛是我们最北部的前哨基地，位于大陈以北数英里的浙江沿海。据报道，l 月18 日上午，中共进攻并占领了一江山岛。艾森豪威尔总统和他的主要顾间们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商议，最后结果是由艾森豪威尔总统作出一份“三点决定”, 1 月19 日经杜勒斯国务卿向叶外长和我宣布。1 月24 日以比较笼统的形式提交国会，以备其通过成为国会的决议案。
18 日，蒋委员长发来一份电报，到达大使馆机要室的时间是同日上午九点半左右，电文中提到共方飞机那天早晨再次轰炸大陈和一江山岛，但没有像报纸登载的那样谈及一江山岛被占领。由蒋委员长亲自起草发给叶公超的电报的真正目的，是指示叶正式并立刻前往国务院和国防部，探询他们的真实意图和见解。蒋委员长指出，第七舰队原先在大陈周围的海、空区域内巡弋，但是自从1 月10 日共方集中轰炸大陈岛以来，该舰队甚至没有一艘军舰或一架飞机敢于靠近大陈周围，这使人难以理解。所以蒋委员长想要立即弄清国务院和国防部的真实意图，并了解他们认为我们的部队是否应该固守抑或放弃这些岛屿。他说：“要求尽快给我以明确而充分之答复，同时要求保证第七舰队将继续在大陈区域进行经常巡逻，从而在精神和道义两方面给我们以支持。”叶外长约定在同一天上午十一时去会见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1305 雷德福海军上将。
叶外长提请雷德福海军上将注意共产党人占领一江山岛和共产党空军继续轰炸上、下大陈岛的新闻报道，他问雷德福，为了阻止共产党的进一步攻击，美国政府是否有可能考虑对第七舰队下达特别紧急命令二
雷德福答道，他在台北时就已向蒋总统讲明，美国目前不能考虑采取这种措施。他补充说，他当时向蒋总统谈的仅仅是他个人的意见，但自从他由台北回来以后，他更加相信中国政府提出的这种要求将被拒绝。他接着详细叙述了保卫大陈的困难。他的结论是，如果共产党人真想要夺取那些主要岛屿，他很怀疑我们是否能够长期保住它们，他进一步评论道，在这些岛屿上打了败仗，比起战略撤退对于我们的声誉和军队士气要造成更大的损失。雷德福直率地建议说，假若中国政府要求美国掩护大陈岛的军队撤退，这种要求现在很可能得到顺利的答复，他本人就将支持这个要求尸在1 月］8 日的记者招待会上，杜勒斯国务卿正式回答间题时说，一江山岛没有特别的重要性，此外，它也不是由中国国民政府的正规军防守的。他还说道，保卫大陈岛“在任何意义上并不是防卫台湾和澎湖列岛所必不可少的”二杜勒斯虽然承认大陈岛上的雷达设备有一定价值，但他说这些设备的作用是否大于台湾的雷达设备还存在疑同。因此，大陈岛的地理重要性也是有限的。杜勒斯还说他要继续敦促参议院批准中美共同防御条约。关于一再得到高度吹嘘的联合国号召在台湾海峡停火问题，杜勒斯说，美国当然要遵守和平解决国际争端的原则，但应用这个原则涉及到许多因素，在这一切因素中首先是应该与美国的盟国及中华民国商议。他说美国决不会背着中国采取任何行动，也不会不和与那个地区有关的盟国商量就参加任何停火的讨论。这是杜
1306 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勒斯国务卿第一次公开谈论在台湾海峡停火的可能性。1 月19 日星期三上午，艾森豪威尔总统在华盛顿举行了记者招待会，这次招待会第一次允许电视和新闻片摄影。由于美国对保卫台湾已承担了义务，所以最先提出的问题就涉及最近发生于沿海岛屿的战斗的严重性。在回答问题时，艾森豪威尔像杜勒斯一样，虽然承认大陈岛作为观察站有一定价值，但并不认为那些被攻击的小岛和大陈对保卫台湾与澎湖有很大的重要性。他还说，他不知道蒋总统是否正计划采取强硬立场以抗御入侵者。
新闻界提出的第二个问题涉及艾森豪威尔对联合国或其他倡导者建议的台湾海峡停火的看法，总统的答复如下：
不错，我很愿意看到联合国在努力发挥其影响。我认为，世界上无论何处存在任何种类的战争和公开暴力行为，那里就始终有爆发大战的危险。
联合国能否在这个特定地方有所作为我不知道，因为很可能每方都将坚持那是一种内部事务。虽然从我们的观点看… … 让他们注意一下这个间题可能是件好事。
人们问起哈马舍尔德前往北平的使命成败如何，总统的回答相当含糊，只声称当一件事情正在进行中时，不能认为就是失败了，他拒绝对“两个中国”政策发表意见，只表明那是“经常被研究的可能性之一”，但他对此尚未形成任何成熟意见．
1 月19 日下午十二点半，叶外长和我到国务院拜访了杜勒斯国务卿，约三小时后我们又会见了他，每次都有饶伯森和马康卫两人在场。这两次会谈非常重要，在会谈中杜勒斯第一次正式对我们表明，赞成我方撤出大陈两岛。在撤出大陈的意见取得一致以后，对于其他沿海岛屿的联防问题，他只提到金门是在联防范围之内。他还向我们透露了美方这一行动的全部过程都是由总统决定的。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1307 杜勒斯说，如何保卫这些沿海岛屿确实是个间题。他认为寻求联合国行动来实现双方停火也许是可取的，这一点他在谈判缔结共同防御条约时已经建议过。但他还没有下定决心，他还要和艾森豪威尔总统磋商。他认为就中国政府而言，从大陈撤军以便加强诸如金门等岛屿的防务，可能是明智的。那天他将和总统共进午餐，雷德福海军上将也将在座，将共同商量这个问题。所以他愿意在下午再用几分钟时间继续谈论这个问题。
在下午三点四十五分举行的会谈中，杜勒斯国务卿通知我们，经他与艾森豪威尔总统、雷德福海军上将就大陈问题进行会商后，做出了一项决定，它包括三点：
( 1 ）按照美国的意见，中国政府从大陈撤军将是一项明智的措施，美国准备对撤军提供空中和海上掩护。
( 2 ）在联合国采取某些行动之前，美国拟公开宣告它将参与保卫金门地区．
( 3 ）美国将把这个同题提交安全理事会，供其进行考虑和采取行动，以实现停战，
杜勒斯继续说，这是一个重大的决定。如果中共竟敢进攻金门，美国可能被迫不仅在金门地区，而且对金门后面的一些大陆地点采取行动，目的在于摧毁共方为入侵台湾和澎湖所作的任何军事集结。这样就有可能引起与共产党中国的战争。为此决定寻求国会对这一经过深思熟虑的措施加以批准，由国会两院以联合决议的形式，授权总统在一旦需要时采取必要的行动。杜勒斯打算在次日（1 月20 日）上午和几位国会领袖商谈此事。
杜勒斯接着说，不能指望联合国安全理事会采取有效行动，因为他深知这类行动的决议必将遭到苏联的否决。把这个间题提交安全理事会的目的在于，如果安全理事会的决议案因为苏联否决
顾维钧回匕录缩编
而失败，那将增强美国以及国民党中国在道义上的地位。叶公超说，他为美国政府就它对大陈和其他铅海岛屿的态度及政策做出明确决定而感到高兴。但他强调大陈岛上的中国军队，即使香诉他们美国不会帮助防守这些岛屿，也决心打到底，杜勒斯说，美国的观点是，假如这些人在没有任何希望守住岛屿的情况下继续战斗，那将是人员和物资的不必要消耗。正确的政策应该是，以重新部署兵力为借口，从大陈撤出军队，然后把兵力集结于必保地区，这个缩小了的阵地将比较容易防御。此外，有着美国参加维护金门安全的保证，这一行动将是美国和国民党中国之间合作精神的体现。他重申美国政府准备参加维护金门地区的安全。他指出，“安全’，这个字眼通常比“防御”一词的涵义广泛．它暗示，为了阻止共产党军队以进攻金门或台湾及澎湖为目的而在该地区进行任何集结，有不等共军发动攻击而先发制人，对金门后面的大陆发动攻击的可能性。间题在于如何消除撤退给中国人民的民心及中国军队的士气所带来的不良影响。杜勒斯认为，由美国宣布此项保证将能抵消由于从大陈两岛撤退这一行动而出现的任何不利影响。他反复说，美国的意见认为这种撤退是正确的战略。叶外长问起美国对马祖持何态度，它正处于大陈和金门的中间。
我说马祖确实和金门词样重要，因为它靠近台湾北部的基隆，正如金门靠近台湾南部的高雄一样。
叶外长说，马祖实际上控制着台湾海峡的北部入口。杜勒斯答道，美国的态度是帮助维护金门地区的安全。叶外长问道，按照美国的意见，马祖是否也应当撤退？杜勒斯说，那要由中国政府自己决定，美国不能协助保卫马祖。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 下）1309 21 日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叶外长和我到国务院对杜勒斯国务卿作了另一次访问。杜勒斯让我们看了总统关于措海岛屿和台湾及澎湖防务给国会的咨文。他没有给我们看整个咨文，而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并说那是一份草稿，尚未经总统过目，总统还可能有所修改。他第一次告诉我们，马祖也将被包括在美国打算帮助我们防卫的岛屿之内。他接着说，在咨文中将不提帮助防守金门和马祖，目前对此应该保守秘密。
24 日，总统把他的咨文送交国会。这天上午，蒋荫恩带给我· 份国务院发布的总统咨文的文本。那是一篇明确而坚定的声明，叙述了美国在这种局势下应如何处理，要求国会授给他全权使用美国军队保卫台湾区域以及与此目的有关地区的安全。他还明确声称，如果中国政府决定撤出大陈，他将下令以空中和海上掩护的方式对撤退加以援助。
在此期间，华盛顿的众议院外交委员会已经就决议草案采取行动，草案内容如下；
授权总统为保卫台湾、澎湖和与该区域有关地区的安全而动用美国军队。
鉴于美国在与其他一切国家的关系中其主要目标是发展和维护公正而持久的和平；
鉴于西太平洋地区某些中华民国管辖下的领土现在正遭到武装攻击，中国共产党人已经和正在发出威胁，宣称这种武装攻击的目的是为了并准备武装攻击台湾及澎湖．鉴于这种武装攻击如果继续下去，必将严重危害西太平洋地区的和平与安全，特别是台湾与澎湖的和平与安全；鉴于西太平洋岛屿链条中（台湾即其中之一环）友好政府的领土安全对于美国及所有位于太平洋或临近太平洋之一切
1310 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友好国家的重大利益为必不可少；
鉴于美国．总统于1955 年1 月6 日提交参议院审议、并请其批准的美利坚合众国与中华民国之间的共同防御条约，承认在西太平洋地区武装进攻该条约内述及的台湾及澎湖领土将危害缔约国双方的和平与安全：为此
美利坚合众国参议院和众议院开会决定，
特授权美国总统，在其认为为实现维护台湾和澎湖安全不受武装攻击的特定目的有必要时，可以使用美国军队。此项授权也包括保护目前在友好政府管辖下的该区域内的其他有关地区，以及当总统判定为保证台湾和澎湖的防务有必要或认为适宜时，所采取的类似重大措施。
此项决议，当．急统确认这个地区的和平与安全由于联合国采取行动或由于其他情况所形成的国际形势得到合理保证时，即将开始失效，并据实报告国会。
实际上，众议院外交委员会接到总统的咨文后，几乎立即开始举行了听证会，由国务卿杜勒斯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雷德福海军上将在秘密会议上作证。结果这一决议以全票通过。25 日，在华盛顿，众议院进行讨论并以四百十票对三票通过了总统提出的决议案。26 日，参议院外交和军事委员会的联席会议以二于· 七票对二票通过了这个决议案。
次日上午，艾森豪威尔总统首先与国家安全委员会会商，接着与五角大楼的重要军官及文职官员会商，随后白宫发表了下面的声明：
总统在与国家安全委员会会商之后，又与正、副国防部长，陆、海、空三军部长，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及成员会商，他们讨论了美国空军和海军部队在台湾区域的部署。总统说明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1311 了这些部队只计划用于防御的目的，任何将美国军队用于非紧急自卫或非直接防卫台湾及澎湖的决定均将由他本人作出，此项责任他并未委派他人承担。
普遍认为总统发表这个声明的目的是为了使那些参议员们放心．因为他们急待澄清一点，即批准这个决议案不至干因阻止战争反而导向战争，也不会使用美国军队去帮助我们夺回大陆。28 日晚，参议院以八十五票对三票的点名投票通过了决议，并将其送交白宫由总统签署。
第．三节在执行关于大陆沿海岛屿的决定中的一些问题
1955 年1 月27 日下午，我陪同叶外长走访助理国务卿饶伯森。国会很快就会批准关于保卫台湾和澎湖列岛的决议，我们估计，一旦艾森豪威尔急统得到国会的授权，美国政府就会发表声明表示决心保卫金门和马祖，以利于保卫台湾，而且发表这一声明的时机将巧为安排，以便消除由于我们从大陈岛撤退并就此发表声明所产生的一切不利影响。叶和我正在为我方草拟相应的声明，以便届时在台北发表。
叶外长说，他有一件急事要同饶伯森先生商量。早先他同国务卿曾经商定要就国军从大陈岛撤退一事发表某种声明，而且中国政府发表这项声明的时间要同美国政府发表的同类声明适当配合，以便抵消由于此次撤退而产生的不利影响。他并说，最好在中国的声明中说明，美国政府已经承诺对金门和马祖以及其他与台湾和澎湖的安全有关的地点进行协防。他估计在国会授权总统之后，美国政府将发表声明，表示决心帮助中国政府保卫金门和马祖
13 佳顾维钓回忆录缩编
以及其他沿海岛屿。叶外长并说，中国的声明将在美国的声明发表之后接着发布。
饶伯森说，他并不知道美国政府要发表什么声明二总统给国会的咨文已经由众议院通过，现在正等待参议院采取行动。美国的这些举动几天来经过新闻界的大肆宣扬，必已举世周知。他不认为总统会对外宣告美国决定帮助防卫金门和马祖。国务卿把这事告诉叶外长和顾大使只是为了让中国政府了解情况。美国政府无意使中共知悉美国打算帮助中国政府保卫哪些具体的沿海岛屿的情况。
叶外长推测总统正在等待国会授权，一旦得到授权，他就要给太平洋美国部队司令发出总统命令，指示他参与金门和马祖以及其他有关地区的防务。
饶伯森答道，由总统发出的这类命令具有机密性质，其内容可以包括许多事项。他绝不相信总统会愿意把他下达给美国武装部队的行政命令公布于众。
我说总统已经采取的一切行动，如提交国会的咨文和拟议中的国会决议都是内部措施，而中国政府所希望的则是美国就其对沿海岛屿的政策和决心保卫这些岛屿发表一项公开声明。饶伯森说，国务卿本人已将美国总统决定授权美国武装部队参与保卫金门和马祖一事通知了叶外长和顾大使。
我说这和美国政府公开发布的官方声明在效果上是不一样的。
叶外长说，他想在中国的官方声明中提及美国决定保卫金门和马祖一事。他随即将他和我准备好的一份中国的声明草案交给饶伯森。
叶外长说，饶伯森先生最好能花点时间把中国的声明草稿仔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1313 细看一下。如果饶伯森先生在审查完了之后能提出一些意见，那将不胜感谢。
饶伯森说国务卿正在找他，他想立即带一份声明草稿给杜勒斯先生。
叶外长说，他希望知道国务卿对这个声明有些什么反应。叶外长和我在1 月28 日上午十一时十五分到国务院拜访国务卿杜勒斯。我们访问他的具体目的是坚持声明协防金门和马祖的必要性。可是我们发现国务卿改变了主意，可能是有鉴于少数参议员的反对，这些参议员虽然人数很少，但却很坚决。
根据那次会见的记录，叶外长首先说他有几件紧急的事提出来和国务卿商谈。关于撤出大陈问题，中国政府必须在台北发表声明，宣布为了加强沿海岛屿的防卫力量，决定重新部署大陈岛上的武装部队，以及中国已接受美国对撤出大陈提供援助的事实。前一天已经将中国政府想要在声明中包括的内容告知饶伯森先生，叶外长愿意知道国务卿对中国政府想要包括的几点内容的意见。根据参议院委员会在讨论总统提出授权保卫台湾和澎湖的要求时所发生的争论，他愿向国务卿保证，中国政府不想做出任何使美国政府感到为难的事。因此他认为有必要同国务卿作一次紧急磋商。接着杜勒斯国务卿提出两点：第一，如果须对中美共同防御条约进行说明，不要采取使人认为条约已是一件已经完成的事实的说法。在问到条约可能在何时得到批准时，他说大约在2 月中旬。第二，在提及美国决定保卫沿海岛屿的安全时，美国政府不愿提出具体岛屿的名称。换言之，他不希望看到声明特别提出金门和马祖，他解释说，国会决议的原来用语实际上包括比金门和马祖更为广泛的区域，当然这还要取决于艾森豪威尔总统个人的命令。叶外长同意接受这两．叔意见。
1314 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国务卿又提出，关于在我们的声明草案中提到美国是中国的盟国这一点，最好不要同条约联系起来，而是回顾较长时期以来的联合。
叶部长也表示同意。接着他提醒国务卿，他和我曾提出要考虑某种方案，使得在中国政府的部队撤出之后能制约中共占领大陈。叶外长说他没有找到什么好的方案，但是他曾想到采取某种民政管理形式，而不采取定为非军事区或联合国托管之类的方式。杜勒斯认为这可能是一种危险的意见，因为它会给可能导致对台湾本身托管的想法打开通道。他说，鉴于这种提法可能起如此的作用，他认为完全有必要避免提出这种意见来。
我提出这样的意见，在中国政府所要发布的关干撤出大陈的声明中，最好的办法是说中国政府只是撤出战斗部队而不撤出民政机关。
国务卿同意说在声明中包括这一点是一个好意见。这将使得中共处于为难的地位，因为如果他们想占领大陈，就必须动用武力，这就会使全世界认清他们是侵略者。
我问美国政府是否考虑要在国会通过决议之后跟着发表声明。我说我希望美国政府能发表这种声明以同台北所要作的声明相呼应。
叶外长支持这个意见，并且提出也许艾森豪威尔总统能宣布：“美国政府将和中国政府磋商加强沿海岛屿的防御地位，以确保台湾和澎湖的安全。’,
国务卿当即表示同意，说“这是一个好意见”，并指示饶伯森准备一份声明草案。他期待参议院在当天或次日将通过此决议，这样，“艾森豪威尔总统就能在1 月31 日星期一签署决议时作此声明”。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1315 叶外长问道，艾森豪威尔总统是否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刻宣布他的保卫金门和马祖的决定。
杜勒斯表示不能肯定。他说，他曾！一分坚定地告诉叶外长，美国政府已经决定帮助中国政府保卫金门和马祖，但是他的意思并不是说这个决定可以包括进中国政府发表的任何官方声明中去。这是属于美国政府的政策间题。
叶外长指出，这个决定在国务卿同他谈话透露这一决定的第二天就在报纸上泄露出去了＿他说在台北虽然有人要求政府证实这项决定，但是并没有泄露出去。叶进一步大胆设想在今后的一定时刻，艾森豪威尔总统很可能不得不宣布他决定帮助保卫金门和马祖以及某些他认为必要的有关地区。
杜勒斯国务卿只是说这完全是总统的事，他不能妄加揣测。他反而怀疑总统是否会作这样明确的声明，他认为总统会让事实本身来作自我表明。
当晚约七时四十分，参议院通过了关于台湾的决议。当时我在日记中写道：这是令人惊喜的事，因为多数曾预料辩论可能持续到下星期一，而现在只是星期五，第二天，即29 日早晨，艾森豪威尔总统签署了决议并发表了如下声明：
我对美国国会以J ' L 乎全体一致地投票通过了这个联合决议深表满意。我愿对国会议员和今天同我在一起的国会领袖们的伟大爱国热忱表示公开感谢。
在这次投票表决中，美国人民通过他们所选的代表向全世界表明，我们全国团结一致，决定帮助一个勇敢的盟国抵抗共产党的武装侵犯。
为了表达我们的这一信念，我们正在采取措施以保卫台湾地区的和平。我们准备支持联合国为结束目前这一地区的
1316 顾维钩回忆录缩编
敌对状态所做的努力，但同时我们也团结一致决心保卫对于美国和自由世界的安全有承大关系的地区。
艾森豪威尔在上午八时三十分宣读了这一声明。八时四十五分，助理国务卿饶伯森给叶外长打电话，对于总统声明中没有提到和我们磋商，也没有提到美国决定对我们撤离大陈岛给以帮助和支援表示抱歉。饶伯森说，他没有看到白宫的声明，而只是在无线电里听到的。他认为这项声明很不错，但遗憾的是国务院拟好的声明稿已经给了国务卿，而国务卿却没有交到总统手里，而是把它放在自己的口袋里了．由于参议院是在前一天晚上通过这个联合决议的，比预计要快得多。他去看总统签署通过的联合决议时过于匆忙，忘记向总统念一遍声明稿或将它交给总统。饶伯森说，随后艾森豪威尔和杜勒斯都匆匆赶到机场，一个去佐治亚州的亚特兰大度周末、打高尔夫球，另一个则去巴哈马群岛作一周垂钓。这使叶外长和我非常不安。最近在国务院的谈判中，我们曾同意哲由美国发表，一个不像我方要求那样具体的声明，但是这个声明要和我们自已的声明协调，并由艾森豪威尔总统于签署国会的决议后发出，日期大约在31 日。现在美国的时间表突然提前，美国总统出于漫不经心竟然作出了另一种声明，诚属不幸。大家都曾为此紧张工作，美方也是如此。官员们匆匆往来奔走于国务院与白宫之间，而杜勒斯对参议院出乎预料地突然通过这项决议感到满足和激动，竟尔忘了及时向艾森豪威尔总统读一遍这份预备好的声明稿，更为糟糕的是他们两人随后都离开首都度假去了。饶伯森对叶外长建议说，我们可以请台北发一照会给蓝钦大使，请求对大陈撤防给予支援和帮助，蓝钦大使已得到指示，一旦接到要求将立即作出有利的答复。这一程序是为记录所必需的正规手续之需。然后，杜勒斯就会发出原由国务院准备好的声明。可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 厂）1317 是，叶和我感到时间因素很重要，我们经过修订的中方声明稿（饶伯森曾告诉过叶外长，杜勒斯认为此稿是很精彩的）应当在台北发表而不必再等美国的第二个声明。因此，我们赶紧将此事电呈蒋委员长，电报还传达了饶伯森有关程序上的意见，并说明雷德福海军上将已经密令第七舰队的普赖德海军上将，按照我们的要求在运输方面尽量给以最充分的帮助。当然，这要靠我们自己来推动有关撤防事项，并与在台湾的美国军事人员协商办理。
蒋委员长拍来电报，关于饶伯森坚持说美国不愿在声明中提出共同防御金门和马祖一节，说他对美方的这种态度感到震惊，明确而肯定地要求美方遵守和履行以前的诺言：
〔 1 ）美国方面宣布协防金门和马祖；
〔 2 ）我方同时宣布撤出大陈。
蒋委员长的电报是在1 月29 日下午（当地时间）发出的。后据沈次长说，同晚蒋委员长曾邀蓝钦大使谈话。他首先告诉蓝钦，他对国会已经通过了授权决议表示欣慰和感谢。他接着指出新西兰将在安理会提出停火决议案一事。他说他看到报纸所载关于苏联和英国对此项决议提案的反应之后，感到十分关切，因为苏联的计划是破坏中美条约，而英国的意图则是破坏授权法的作用。他认为对此有必要密切注意。
我在此还要提一下，1 月28 日伦敦发出的一条特别电讯，报道了安东尼· 艾登爵士l 月28 日晚的一次谈话。电讯说，英国外交大臣艾登建议以两个中国，即大陆和台湾都在联合国占有席位的方式作为台湾问题的解决办法。艾登认为共产党应控制大陆和沿海岛屿，而我们则控制台湾和澎湖，双方之间有广阔的水域相隔。艾登还说安理会在l 月31 日星期一开会时，肯定将向北平发出邀请，北平应该事实上在联合国有一席位。无疑这就是使蒋委员
1318 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长感到不安的报纸报道。
蒋委员长在同蓝钦的谈话中，还指出叶外长从华盛顿来电报告说，中国和美国已经同意一项计划，即美国立即宣布协防金门和马祖而我们则宣布撤出大陈．但是，现在美国方面似乎又犹疑而不即时实行这个计划。他说，据他判断，美国一定是受到英国和苏联的压力，因此他想明确告诉美国政府，今后两三天是非常重要的关键，如果继续迟疑不决，而联合国又着手考虑停火决议，则局势势必要恶化到无法控制。如果敌人看到美国在授权法案通过后没有行动的表示，他们将会感到美国是虎头蛇尾，从而肯定会对沿海岛屿采取军事行动。因此，美国虽说极力设法避免战争，但反而会造成一种冲突的局势从而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蒋委员长告诉蓝钦说，如果美国不公开宣布或以照会说明共同防卫金门和马祖，我们也就无法宣布撤出大陈。这样就产生一个真空状态，如果敌人在此时进犯，中国和美国都会感到难于应付这种局势。以他之意见，美国千万不可受英国影响改变它自从签订中美条约以来所采取的坚定立场，也不应改变我们和美国业经双方同意的各自发表一项声明的安排。他告诉蓝钦说：一旦失去这个关键时刻，我们就要丧失行动的自由，我们就要承受英国和苏联的政治诡计的后果，而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即使再想挽回局势也不可能了。他听说艾森豪威尔和杜勒斯要休假一周。但是，由于目前国际局势紧迫，他请蓝钦立即打电报给他的政府，请他们迅速作出明智的决定。
蒋委员长刚和蓝钦大使讨论了这些间题，希望能得到满意结果，但在第二天早晨，当地报纸就刊登了艾森豪威尔签署授权法案时的声明。根据随后沈次长来的一份电报所告，蒋委员长在看到声明之后非常生气，他指责美国完全靠不住，欺骗了我们，因为艾森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 下）1319 豪威尔总统在他的声明中甚至没有提中华民国。蒋委员长说道：“它哪里配得上称作崇高的盟邦尸
是日下午，蒋委员长又同蓝钦大使进行了一次讨论。蓝钦大使曾问中国方面在从华盛顿得到新的通知之前是否会采取任何行动，中国方面在美国政府有所部署之前，是否会采取从大陈撤防的步骤。总统回答说，在目前我们不拟采取任何步骤。他还说，他是重原则和正义的，因此，决不会做损害美国的任何事情。他相信美国也坚持原则和正义，也无意损害我们。但是，日前双方面临的间题是严重的，这不仅影响双方国家，也会危及远东．他因此希望美国当局不要把他看成是一个没有经验的总统。他们应当正视这种危险局势，并且本着君子的原则来处理，根据已建立的友谊，迅速而正式地发出他们的声明。
29 日下午六时，饶伯森曾给叶外长打来电话，当告诉他叶已经去纽约时，他就要求同我谈话．饶伯森告诉我刚接到蓝钦大使来电，说蒋委员长因为艾森豪威尔总统的咨文没有提到金门、马祖，也没有提美国协助撤出大陈，甚感不安。但是，饶伯森说，国务卿已经向叶外长和我解释过为什么美国不在声明中提金门和马祖。他设想我们一定已经将国务卿告诉我们的话向蒋委员长作了报告，只是蒋委员长见到蓝钦大使时，他还没有接到这个报告。我说，叶外长和我不仅报告了杜勒斯先生在2s 日向我们解释的在美国声明中没有提到金门、马祖的理由，还报告了饶伯森先生在那天早晨怎样将这件不如人意的事告诉叶外长的．叶外长还获悉中国政府将向台北的蓝钦大使提出照会要求对撤出大陈给以支援和帮助，蓝钦大使将会立即给以有利的答复；随后美国政府在华盛顿将发出声明，在声明中将会说得更清楚，以满足形势的需要。饶伯森说，由中国政府提出正式要求是必要的，因为，美国政
1320 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府只有根据我们的要求才能对撤出大陈给以支援和帮助。我说，叶外长已向中国政府提出建议，我认为很快就会得到批准和执行。〔 当时我还不知道蒋委员长作了相反的决定，这个消息在30 日才到达我处。）
问题并不那么简单。下午六时三十分，饶伯森又来了电话。他说这一夭他忙于参加几个会议，刚刚才看到桌上放着的国务卿送来的备忘录。杜勒斯认为鉴于总统已有声明，经过思考之后，他认为不便于发表另一个声明。在他看来，总统的声明不失为一个好的声明，中国政府应利用国会的决议和总统的声明来发表自己的声明；不失时机地利用总统的声明来抵消撤出大陈的不利影响。我说，在那天早晨饶伯森先生同叶外长谈话之后所发出的电报中，我们已向政府提出同样的建议，即立刻单独发表我们的声明，而不管美国政府是否再发另一个声明。
叶外长于1 月3o 日星期日晚从纽约返回华盛顿时，他把自从他29 日下午离此前往纽约之后所收到的全部台北来电都看了一遍。然后，打电话给助理国务卿饶伯森，得知饶伯森和雷德福上将已前往白宫进见艾森豪威尔总统。后来中国科长马康卫电话告诉叶外长，饶伯森和雷德福上将一起去见艾森豪威尔总统，是因为他接到蓝钦大使一份电报，报告他同蒋委员长最近一次谈话的情况二大约在晚上九时，饶伯森自己打电话告诉叶外长有关他在白宫谈话的情况。他说，他口头报告了蓝钦大使的电报内容，1 月19 日国务院的谈话记录内容，以及叶外长、我和其他的人一再要求美国政府发表声明宣布美国要帮助防卫金门、马祖，以配合我们从大陈撤出部队。艾森豪威尔总统告诉他（饶伯森）说，杜勒斯国务卿19 日所告诉我们的话确实是正确的。总统说，他起初原想在他致国会的咨文中明确提出金门、马祖，但是经过考虑后又改成后来公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1321 布的词句，为的是加强声明的伸缩性。他还说，他已经指示杜勒斯把这层意思通知我叮。
饶伯森说，他告诉艾森豪威尔说蒋委员长对于美国政府说话不算数很感恼火，并且怀疑美国不愿声明协防金门、马祖的根源在于对19 日国务卿对我们所许的诺言有意食言。艾森豪威尔总统回答说，这确实不是美国的本意，他肯定可以向我们说清楚。再者，他已经指示美国驻中国大使把这一点通知蒋委员长。
叶外长间饶伯森说，国会已经通过授权法案，艾森豪威尔．总统也已经作出决定，为什么总统又不愿公开声明美国参加金门、马祖和其他有关地区的防务。他接着还说，我方仍然认为只有公开宣告美国协防，才能减轻我们撤出大陈的不利后果。他说，我们的总统和我们这些在华盛顿的人无法理解美国的立场。如果说其理由是担心国会会反对通过这项决议，那么，汉弗莱修正案已被否决就足以回答这个问题。叶还指出，不宣布协防金门、马祖会使共产党怀疑我们还将放弃没有明确提出的其他岛屿。他建议除指明金门和马祖外，再加上如“对保卫台湾与澎湖有关的其他区域”这样的词句，那就清楚了。
饶伯森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艾森豪威尔总统已经草拟了几道命令。我们一旦见到了这些命令，就可以正式向美方提出要求，叶问他这些命令中说些什么，是否包括协防金门、马祖的命令。饶伯森说在电话中不便细说，但这些命令和杜勒斯国务卿在19 日告诉我们的话的内容是一致的。
那天早晨，助理国务卿饶伯森几次打电话给叶外长，敦促他积极采取行动，让台北不要发表提到美国参加防卫金门、马祖的声明。他说如果台北发表这样的声明，美国政府就要公开否认。他说艾森豪威尔总统已经感到很厌烦，并表示也许他（艾森豪威尔）本
] 322 顾维钩回忆录缩编
人和蒋委员长终究不能合作。还说，“蒋委员长真是一个独裁者，难怪旁人如此称呼他。他居然想要指挥我。”
报纸在过去几天曾集中注意于美国防卫金门、马祖问题。星期六的报纸以显著位置登载台北l 月28 日的电讯。这则电讯引用了来自美国高级人士的消息说，事情已很清楚地表明，美国还将帮助防卫与金门、马祖有密切关系的地区。星期日的《纽约时报》 刊登伊利· 艾贝尔的文章，报道了艾森豪威尔总统签署国会决议和所附声明的情况。艾贝尔指出，决议中有意不具体提到金门、马祖，是为了给美国在停火谈判方面留有余地。他说美国政府承认金门、马祖毫无疑义是中国的领土，美国高级官员已表明美国愿以它对沿海岛屿的防卫来换取停火。星期一早晨《华盛顿邮报》 和《 时代先驱报》 刊载的约翰· 海托华的文章也采取了同样态度，声称美国正准备同北平谈判停火，很可能要利用金门、马祖作为主要的交换筹码。他还说，美国不可能在军事上过多地卷入，即使中国共产党对国民党的阵地进行强烈袭击也是如此。
美国政府以艾森豪威尔总统的名义发电报给蓝钦大使转达蒋总统。饶伯森于饭后来拜访叶给他看这份电报的文本．电文如下：美国政府并未改变在华盛顿同叶部长交谈中所提出的基本立场。美国仍然坚定不移地决心与中国政府密切联合，以维护自由中国的生存，反对共产党日益增长的侵略威胁。美国舰队在这个地区的存在和驻扎台湾的美国空军联队就是美国政府这种意图的具体证明。参议院正在加速审议批准共同防御条约，已将听证会从2 月7 日提前到2 月2 日。
议会以压倒多数票表决授权总统在他认为对保卫台湾和澎湖反抗武装攻击有必要时，可以动用美国的武装部队，这项授权还包括在他认为对保卫台湾和澎湖有必要而现在是在友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土323 好国家控制下的有关地区也可以动用美国武装部队加以保卫。在目前情况下，总统的目的是帮助防卫金门和马祖以对付武装攻击，如果他认为这种攻击实际上是准备和有助于发动对台湾和澎湖的武装人侵并已具有危及台湾和澎湖安全的性质。因此，共产党人如在此时发动对金门、马祖的进攻致使这些地区有失守的危险，则总统将会认为这就属于此种性质。我们是单方承担保卫“有关地区”的义务的，此点已由杜勒斯国务卿向叶部长作了充分解释。我们把中美两方公开声明的词句局限于美国国会的决议范围的理由，也由杜勒斯国务卿向叶部长作了解释。
本文件乃有关目前美国立场之绝密文件，中国政府切勿泄露。
在读完了这份文本之后，叶外长认为这份文件虽好，但只能缓和由于美国拒不同意在任何公开声明中提及沿海岛屿所造成的恐惧和疑虑，而对抵消中国政府从大陈岛撤出部队必然导致的士气上的不利影响方面仍然起不了什么作用。叶说，美国继续反对在任何官方文件中提到金门和马祖，其结果已引起了中国政府的猜疑，认为美国有意保留这些岛屿以便作为将来同英国人或俄国人讨价还价的筹码。他说，艾森豪威尔总统的电文，就其向中国政府重申早已许诺过的帮助防卫金门、马祖的诺言来看，尽足以消除对这方面的疑虑。
我接着说，但蒋委员长认为有必要提出这些地名以便抵消从大陈岛撤退的影响。我还说，在我方这是军事上的必需，蒋委员长是在美国将发表关于金门、马祖两岛的声明的谅解之下才作出接受美国劝告撤出大陈的决心的。
饶伯森重复他以前一再说过的意见，强调任何官方声明要和
1324 顾维钧回忆录绪编
艾森豪威尔总统致国会咨文相一致的必要性，并警告叶外长和我，如果不顾美国政府在这方面的困难，不和美国商量就发表声明的话，他的政府会认为有必要加以否认。
叶外长向烧伯森保证，我国政府不会不事先通知美国政府就将这两个地名写入声明，从而使美国政府陷入困境。
我说，中国政府只是想同美国政府合作，并且希望美国政府也能谅解中国政府要求将这两个地名写入公开声明中去的真正原因。
饶伯森再一次重复他所说过的话，即中国政府的声明不要超出国会决议的授权范围之外。他解释说，所有美国同其他国家缔结的防卫条约，包括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条约，都是从美国自己的安全出发，同中华民国缔结的共同防御条约和国会关子沿海岛屿的决议也是如此。简而言之，此项决议除对台湾和澎湖的基本防务外，决不使美国在台湾海峡承担更多的义务。美国国会根据台湾海峡的当前局势，已授权总统采取他认为必要的任何步骤以保证台湾和澎湖的安全。总统在签署决议时已发表了声明．艾森豪威尔总统可能决定采取的任何行动只属单边性质，他不能把这种授权形成对中华民国承担的国际义务，如果他承诺了这种义务，那就超出决议的基本授权范围了。如果中国政府声明美国曾保证防卫金门与马祖，那就似乎是在国会授权总统之前，两国政府之间已经达成一项双边协议了。即使现在决议已由国会批准，美国政府的合法立场也依然未变。
饶伯森进一步说明，杜勒斯先生向叶部长所作的保证当然依旧有效，这一点已在艾森豪威尔总统致蒋总统的电文中说清楚了。再者，现在台湾海峡已经集合了五艘航空母舰、多艘驱逐舰和辅助舰只以及潜水艇等，正在警戒之中。它们停泊该处等待总统命令以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1325 帮助中国政府撤出大陈。如果此时中国共产党进攻金门、马祖，第七舰队就会立即对付这种挑战。他辩解说，美国政府向中国表明信守诺言的决心再没有比这更为有力的证明了。行动是诺言的最诚实证明。
饶伯森说，美国政府无意承认共产党中国，或者接受英国的“两个中国”的观点。美国政府不愿发表另一项声明提出协防金门和马祖，其原因是希望不要引起国会的疑虑。中国方面固然有困难，艾森豪威尔总统方面也有他的难处。
2 月1 日，在台北，蓝钦大使在收到上文说到的那份机密文件和国务院的最近指示之后，准备先将它们交给沈次长，因为蒋委员长仍不想见他。他在下午到外交部会见沈次长，将文件当面交给他，并说明美国没有改变帮助我们反抗共产党侵略和保卫金门、马祖的立场，但是仍然不愿对此作公开声明。他刚收到他的政府的指示，命令他将上述文件的内容当面转达蒋总统。
几个小时以后，沈次长把该文件呈送给蒋．急统，为的是在陪同蓝钦渴见之前先向蒋总统作一汇报。次日一早，蒋委员长通知沈，他将在上午十时会见蓝钦。
其后沈电告关于蓝钦同蒋委员长会晤的要点，这次会晤他也在场。据他电报所说，蓝钦将该文件的内容告诉蒋委员长，并且解释了美国的立场。他要求蒋委员长谅解美国的立场并接受这个解释，并立即安排美国协助从大陈撤退的具体细节，以便能够开始进行这项工作．
蒋委员长说，美国政府备忘录的内容和大使的解释使他了解美方的实际困难。但是，虽然我们可以不坚持美国公开声明参加金门、马祖的防卫，但我国政府目前的既定政策则是以声明协防金门、马祖为基础的．由于美方不能公开声明这一点，我国政府就面
1326 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临一个十分困难的问题，就是如何对我们的文武官员和同胞进行解释，以及如何抵消撤出大陈的不利影响。因此，他希望美方也能理解我方的苦衷并同意我们在我们的声明中提到协防金门和马祖。
3 日下午，叶公超从华盛顿给我来电话说，他将于下午前往拜会助理国务卿讨论那天中午传送给他的一份新的美国声明草案。下午五时四十五分，我从纽约给叶外长打电话，了解他同助理国务卿谈话的结果。他告诉我，饶伯森认真到几乎毫不客气的程度。饶伯森告诉他，如果我们在声明中提到保卫金门和马祖，美国政府就要公开加以否认．他甚至明白表示，艾森豪威尔总统的忍耐性已经快到头了．
2 月4 日傍晚时，我陪叶去国务院拜会小赫伯特· 胡佛和饶伯森。当时杜勒斯不在华盛顿，由胡佛副国务卿代理国务卿。这次去会见副国务卿胡佛是由饶伯森自己提出来的，我认为这是为了让我们了解局势的紧迫性和严重性，以及就拟议中的从大陈撤防，必须立即向美国提出援助的要求。如果不提出这一要求，第七舰队的五艘航空母舰、三十二艘驱逐舰、一百余艘其他舰只，以及美国空军十八航空队的战斗轰炸机和第十三航空队的战斗机虽已到达大陈附近海域，但由于艾森豪威尔总统还没有对他们发布命令，所以他们不能采取行动，而总统只有根据中国政府提出援助要求才能发布命令。
胡佛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说，他在头一夭晚上见到艾森豪威尔总统，愿将总统的立场告诉叶部长。总统告诉他说，在他（总统）和国会领导人之间有一个明确的谅解，就是在国会决议或美国政府的公开声明中都不提任何沿海岛屿的具体地名，总统对为台湾安全必要的任何岛屿都不应承担由美国协防的国际义务．总统作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1327 为美国军队的总司令，可以独自决定在情况需要时做什么，但不能违背在国会的诺言。总统在由蓝钦大使递交蒋委员长的声明中已经提出保证说，美国当前的意向是以协防金门、马祖作为从大陈撤出中国武装部队的条件，这个声明仍然有效。但是，总统不能对此作公开声明，也不同意中国在台北发出的声明中提及此事。他继续说，美国政府对台湾海峡的局势十分关心并深为不安。美国了解到中国将从大陈撤防，已经命令第七舰队向该地区进发，以便在撤防时给予帮助。大批的海军和空军部队已经进入战位。第七舰队司令好几天前就敦促美国政府发出命令，指示他应该做什么和不应该做什么，并且还报告说，他也许再等不了二十四小时了。这位司令提出的理由很明显，这些部队是匆匆受命到那里去对付紧急情况的，因此没有时间安排轮机人员和其他军官们轮班值勤。他们有的人不得不一天二十四小时坚持在工作岗位上，已无法再如此继续下去。司令官向政府提出，如果在二十四小时内接不到命令，他有可能认为有必要将舰队开回冲绳。胡佛强调说，如果中国政府不要求帮助从大陈撤防，美国政府是不能给舰队发出命令的。
那天晚上，我将我们同小胡佛的会谈报告给蒋委员长。那次会谈之后，从可靠方面获悉，艾森豪威尔曾指示胡佛对于我们请求支援和帮助撤防应定一个时限，但是胡佛出于外交上的原因没有提出来，因为他恐怕可能被误会为一种哀的美敦书。他只提出说这个请求提得越快越好．最好是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这一点也报告了外交部。
第二天（2 月5 日）早晨，我们得到台北沈次长的电话。蒋总统终于在当地时间5 日下午五时召集军事和行政首脑开会，并告诉出席的人说，他要立即对美方发出照会，要求美国政府明确表示将
1328 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对我军民人等在撤离大陈时给以帮助和保护。至于我方关于撤出大陈的声明，沈说政府仍在考虑其内容与形式。
在当地时间下午七时三十分，沈递交蓝钦如下照会：我荣幸地指出，最近中华民国代表与美利坚合众国代表之间在华盛顿，就中国共产党对中国大陆沿海岛屿进行武装攻击所造成之军事局势，举行了会谈。
会谈结果，中华民国政府决定从大陈岛撤出其武装部队，以进行重新部署与集结。愿离开这些岛屿的民众可随同武装部队一并撒离，
在将中国政府之决定通知阁下时，遵照中国政府指示并代表中国政府，我荣幸地请求美国政府对于从大陈岛撤出武装部队和疏散转移民众，给以协助，提供掩护。
如蒙阁下将申国政府以上请求立即转达美国政府，并将美国政府之答复示知，将不胜感激。兹建议，一旦从美国政府方面得到肯定答复，由中美双方军事代表拟订之撤出大陈岛计划即由两国政府军事人员付诸实行。
沈还告诉蓝钦说，我们对于美方所提的关于撤退的声明内容没有不同意见，并且同意在美国选择的时间发表。至于我方自己的声明，沈告诉蓝钦说，仍在考虑之中。但是，他（沈）接到指示，保证此项声明内容与美方声明并无原则不同。蓝钦间到我们的声明在发出之前，是否要先交给国务院看一下。沈答复说：“我想是这样的。”
在美国方面，国务院大概是在收到蓝钦大使递交的与我们所收到的沈次长的报告类似的报告之后，对新闻界发布了声明，2 月5 日的这个声明，与饶伯森2 月3 日给叶外长看的声明不同之处，仅在于第一句话上。原来的草案说，我国政府已“声明将自大陈重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1 淞，新部署其军事力量”，后来的文本则说我国政府已“通知美国政府，它将重新部署其军事力量”。至于美国对于我们要求帮助撤退的正式照会的答复，蓝钦大使早已收到指示，对找方的正式要求作及时和有利的答复。
次晨，从八时四十五分开始，饶伯森和叶公超频频通电话，磋商解决我方声明中的其余问题。饶伯森说，国务院接到蓝钦的电报，说是中国政府要发出的中方声明仍然包括协防金门和马祖的内容。饶伯森还说国务院正草拟它自己的一项新的声明以满足我方的要求。
沈次长发来的我们自己的报告连同声明的英文本在上午十时方收到，到十一时译出。沈说，6 日早晨在台北，蒋总统曾召集会议讨论我方声明草案，经过仔细讨论，最后由蒋总统批准如下：中华民国政府为适应抵抗国际共产集团侵略之新形势，本中美两国共同防卫西太平洋区域两国领土之精神，并经与美国政府会商，决定重行部署外岛军事，将大陈岛屿之驻军转移使用于金门与马祖等重要岛屿，以集中兵力，增强台湾及其外围岛屿之防务。
美国政府为增进中美两国保卫台湾、澎湖之密切合作，经向中华民国政府表明，凡认为对于确保台湾、澎湖有关之各地区与领土，美国决定与中华民国共同防卫，美国并决定对我大陈区兵力之转移与部署，予以协助与掩护。
中华民国政府对于美国政府此项决定，业经表示欢迎，诚以此举更足证明中美两国为维护亚洲与太平洋区域之自由安全，以及为实现自由世界之共同目标，而团结一致。沈说，他本人在当地时间2 月6 日下午四时将声明草案亲自交给蓝钦大使。蓝钦说他知道他的政府对于第一段中的“金门与马
1330 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祖”字样可能不会接受。沈对蓝钦解释说，第一段说的仅属我方政府的事，与美国的协防无关。如果我们在第二段中用“金门与马祖”字样而美国政府加以反对，那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现在仅是在第一段中提到金门和马祖，因之他对美国政府的反对不能理解。他迫切要求蓝钦大使向他的政府解释，说明我方已经充分注意到美方的希望，但是我们也必须注意到保持我方的民心与士气的必要性。他恳切希望美国政府能够同意。蓝钦说他将迅速把这个阿题电告国务院，请求指示。
按沈的电报所说，沈还告诉蓝钦，据他的体会，蒋委员长认为这个草案是我们的最后和最大的让步，不论美方同意与否，我们势将不得不在6 日晚上公布。（正是这个间题使饶伯森感到非常为难。）他接着说，他也认为这个草案很合理，如果美方仍然反对，我们只能认为美国未免遭人过甚了。
我们阅过声明的英文本之后，就立刻交给饶伯森。他强调国务院对于所用词句仍可能有不能同意之处，他要求我们推迟发表。叶外长则告诉烧伯森说，他完全同意沈次长在台北告诉蓝钦的话。他还说：“这件事现在已不在我的掌握之中了。”
饶伯森要求再作一次谈话，于是叶邀他共进午餐。饶伯森交给叶外长一份经过国务院修改准备在台北发表的中国政府的声明草案。他说国务院官员开了一次会，出席的包括五位律师，研究了中国的草案，提出了几处修改意见，现已包括在这份修订草案之中，叶外长和我看了这个修改过的草案，其原文如下：
中华民国政府为适应抵抗国际共产集团侵略之新形势，决定重行部署外岛军事，将大陈岛屿之驻军转移使用于金门、马祖等重要岛屿，以集中兵力增强台湾及其外围岛屿之防务，并本中美两国共同防卫西太平洋两国领土之精神，及时通知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下＞133 生美国政府。
美国政府为增进中美两国保卫台湾、澎湖之密切合作，己向中华民国政府申明，决定共同防卫台湾与澎湖。美国并决定对我大陈区兵力之转移与部署，予我以协助与掩护。中华民国政府对于美国政府此项决定，业经表示欢迎，诚以此举更足证明中美两国为维护亚洲与太平洋区域之自由安全，以及为实现自由世界之共同目标，而团结一致。我注意到在中文文本第一段中略去“并经与美国政府会商”一句，指出这样修改的目的，似乎是要在中国政府决定重新部署大陈岛上的武装部队这件事，使美国完全摆脱开。
饶伯森说，那正是个重要之点。中国政府有全权重新部署它自己的武装部队，美国政府不想干预这一权力。从主权角度来看，修改的草案对中国政府要好得多。他说他自己不是一个律师，但是在国务院召开的会议，有五位律师出席，他们都认为中国草案中关于美国在撤出大陈间题上的地位措辞不很清楚。考虑到中国草案的目的，他们把第一段末尾一句修改为：“并本中美两国共同防卫西太平洋区域两国领土之精神，及时通知美国政府。”
下午六时三十分接到沈次长电报，告知我方声明的最后文本，其中没有转弯抹角地提协防金门、马祖问题，而只是说中国部队要从大陈重新部署到金门和马祖。这样一来声明的第一段就成为：中华民国政府为适应抵抗国际共产集团侵略之新形势，决定重行部署外岛军事，将大陈岛屿之驻军转移使用于金门、马祖等重要岛屿，以集中兵力，增强台湾、澎湖及其外围岛屿之防务。
第二段成为：
中华民国政府本中美两国共同防卫西太平洋区域两国领
1332 顾维钧回忆录缩编
土之精神，关于将大陈岛屿驻军转移使用一节，曾与美国政府举行会商。
声明的其余部分和沈的以前草案相同．
那天下午，蓝钦电话通知沈说，他已在早晨六时接到国务院的复电。按此复电，国务院认为我们在我方声明草案中所作的变动无关紧要，我们既已将修正后的声明发表，也就算了，虽然在我方声明中仍有“金门、马祖”字样，但是比原草案已经更接近美方的观点。
在华盛顿，饶伯森在7 日上午大约十时半来电话说，杜勒斯已于昨晚从巴哈马群岛回来，看到中国发表的声明后认为很满意。7 日的新闻报道指出大陈撤防进行顺利，未发生事故，也未遇到共产党的任何干扰。除中国政府的舰只外，美国方面参与其事的所有兵种的武装人员共约四万八千人，包括五艘航空母舰，三十二艘驱逐舰，两个航空联队和包括登陆舰、运输舰在内的一百三十多艘舰艇。这的确是一桩完成得非常迅速的巨大工作。
第四节台湾危机的缓和一中美共同防御条约的批准与生效，大陈撤防的完成及安理会停火决议的搁置
在宣布撤离大陈岛以后，中国沿海各岛屿及其周围的紧张局势依然未见缓和。事实上，由于在那里出现了协助撤退的大量美国海空军部队而更暂时加深了各个国家和人民对战争的优虑，尤其因为北平于1 955 年2 月3 日拒绝参加讨论这个间题的安理会会
第七卷再度出使华盛顿（自1333 议，以致由联合国倡议在这个区域停火的希望破灭。
我们曾经怀着一线希望，认为共产党的这种反应将促使间题在联合国得到处理，即安理会将在没有中共代表出席的情况下讨论新西兰提案，苏联则很可能使用否决权来阻挠通过决议。然而事态的发展并非如此。在各国首都，在联合国的各国代表中间都在进行讨论，议论各种可行的办法。
据传，英国和印度赞成对寻求海峡停火作一次新的试探。英、印外交使节在莫斯科屡次访问苏联外长莫洛托夫引起外界猜测，以为这一新的试探已在进行之中。但是人们知道，至少华盛顿对子在联合国渠道之外处理这个问题并不热心。随后，1955 年2 月7 日，《纽约时报》 在头版刊登了詹姆士· 赖斯顿的一篇文章说，美国力主派遣一个联合国观察团前往台湾及澎湖，就那个区域的任何侵略行动提出报告。
我立即让谭绍华博士给助理国务卿饶伯森打电话，询间《 纽约时报》 的这篇文章是否准确，并表明我方坚决反对派出观察小组。谭并且要求饶伯森把此点向杜勒斯转达。谭对他讲，如果那篇报道失实，我们希望国务卿正式予以否认，从而澄清气氛。稍后，我们接到饶伯森的电话，说杜勒斯国务卿已经指示他通知我们，赖斯顿撰写的文章毫无根据，国务院将发表声明予以否认。
当天中午，杜勒斯国务卿与饶伯森助理国务卿出席参议院外交委员会，对中美共同防御条约提出了他们的见解。
次日早晨，《 纽约时报》 刊载了7 日从伦敦发来的一条电讯，报道英国教促以撤出金门、马祖作为在远东建立安定局面的下一步骤，尽管艾登外相在下议院答复关子两岛前途的质询时，他本人对此拒不表态。另一条发自新德里的电讯说，据当地报道，苏联已倡议在联合国之外召开一次不包括国民党中国在内的关子远东的会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