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逛街的远钧。
钩子说,“以前逛街从不看男装,现在每次逛街都会逛男装部,并在心里默想哪一件适合他,他穿上会是什么模样?”
冕良:我买了CK的男装,和你同款,三件。
有一次,画里栩栩如生出现家乡的广场,广场上无人,奇奇怪怪放置一只鸟笼,鸟笼里住的不是鸟,而是一只凝满水珠的冰块儿。画的名字叫无言,那是冕良和远钧分手的地方。
冕良,那是我想和你倒数的地方。
冕良收集起来的最近一副热乎乎刚出炉画作,则画着一片海,是她们爱去的Long Beach的,那片蓝的分不清海天的海。
钩子说了一段,冕良对着这片海,想过的念头。
“原来即使同一片风景,随着时间的变化,看上去都会展示出不同的样子。没和我一起牵手,经历这时光变幻的你,现在正做着什么?”
冕良:很奇怪,我们居然在不同的时空,写下相同的日记。
看着这些画,冕良每每暗恨别生。为什么她只是纪念而不是想念?因为看上去明明是想念啊?想念着一个人,又去和另外一个人热恋,怎么都不象是骆远均要做的事情。该不是妈妈的公司在缺钱吧?冕良忍不住不着调起来。不过,好在,他要回去了。
时间如回纹针般缠绕回转,他和她的命运,还会重叠相遇吗?三年时间,就这样过去。经过三年时间相隔的远钧,假如再见,是什么样子的?冕良假设,很糟糕,他竟然解不出答案。
可他清楚的知道,他没变,经过平淡的流年,他仍在爱。
分手的时候,远钧指责他对她不忠,甚至因为担心他今后会动摇而提出分手。可是忠诚这回事儿,除了时间,还有什么能够证明?远钧不给冕良机会证明他的忠诚,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现在,他可以用三年时间,证明给远钧,他没有不忠。可想起来这也是件荒唐的事情,分都分了,她搞不好就要去结婚,他即使能证明什么,也不重要了吧,谁会在意呢?除了他韩冕良。他就是那种人,会坚持这种不重要的东西。
冕良隐约记得,有个俄国作家说,人如“沉在河流的底层”。动的是水,静的是我;去的是水,留的是我;匆匆而去的是水,悠悠不变的是我。我是我,而不是水,这是最重要的。
我还是我,冕良觉得,对他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间他和远钧曾经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房子,快要退租了。冕良相信,他今后会很很很怀念这个地方。于是,他拿出相机,拍了房子的各个角落。
他和远钧忙碌过的厨房,他和远钧爱过的那张床,他和远钧腻在一起写报告,垫着漂亮地毯的茶几,包括冕良几次都蠢蠢欲动想跟远钧共浴,都提不起勇气闯进去的浴室……
冕良最后拍摄的是门,那扇远钧出去就再没走回来的门。
将门的照片放进钩子的画册最后一页,冕良备注,“这是想念远钧的,我们的家。LA。”
书伟和家明给冕良饯行,家明说每次聚聚都是冕良下厨,这次他要亲自动手。家明唯一精通的就是狮子头,那玩意儿容易,超市里买来肉泥豆腐搅在一起挤成团下锅炸就行。然后弄锅骨头汤,将炸好的丸子放进去煮煮,烩点白菜香菇进去。简单的食物,却很香。丸子肉多,有点腻,冕良吃两个就很饱很饱了。
被家明的狮子头喂胖不少的书伟今天吃的很不专心,挑剔,不是挑剔狮子头,他不满意冕良,“喂,你至于为个学位,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吗?”
“我哪里不好?”冕良跟书伟斗嘴,“你都跟武大郎似的还敢挑剔我?”
“我不是开玩笑,”书伟正正经经的,“你干嘛非要这个学位?”
“梦想,”冕良也就正正经经的,“这是我实现梦想的途径,另外~~”冕良迟疑一下,笑,“我就是觉得吧,假如可以这样辛苦的做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以后有人再质疑我的时候,我可以说,我能行,最苦的时候都熬过去了,现在这个小意思。无论是面对爱情的质疑,事业的质疑,还是其他的什么,我都想这样回答。”冕良喝口啤酒,有点不确定,“我这样想会不会太傻?用三年的时间,拿到这个学位,是还蛮困难的吧?”
书伟翻眼睛。家明替他说,“不是蛮困难,是非人。简直不是正常活人干得出来的。”
“她不要你的学位你懂不懂?”书伟闹脾气,“你就是个傻子,她根本不介意你有没有学位。其实你求她回来就是了啊。”
想不到,要离开的时候,那个禁忌的过去被旧事重提。冕良伤感,“我有求她回来,她不肯,执意要分。”
“你继续求啊,”书伟气得砸桌子,“你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实在不行就用强的霸王硬上弓,女人都吃这一套,她一定跟你回来。”
冕良几乎被口酒呛死,天啊,这是温文尔雅的书伟吗?叫家明,“给他看看,他发烧。”
家明护着书伟,“这次他对。”
“喂,用强的?你们疯了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冕良想说□,不好说,硬改成,“那也太禽兽了。”
书伟气得再次砸桌子,圆乎乎的脸气红了,连汗都气出来,“别的人用强那是禽兽,可是你不同,你是她喜欢的人,你用强那就代表你很爱很爱她。”
冕良嗤地笑了,“我就不信,哪个女人会喜欢男朋友用蛮力的,又不是斗牛。”反问那两只,“你们平时闹脾气,也用强的吗?”
家明居然很认真的想想,“我没有过诶。”
书伟简直要爆血管了,忍气吞声放过用强这个话题,咬牙切齿再问冕良,“那这三年来,你有没有写过信,送过花,打过电话啊?”
“没有,她说在梦里见到我都要杀掉我,”冕良对那夜凄惨的分手心有余悸,“我估计她看到我的邮件就直接删了吧?她那脾气,怎么可能会看?我还是不要烦她比较好。”
“封杀情人三年,真厉害!”书伟继续砸桌子,叫徐家明,“把他给我丢出去,这种笨蛋拿到博士是UCLA的耻辱!”
韩冕良在很多年后,记得的隔壁邻居廖书伟,就是这个样子的,被徐家明的白菜狮子头喂出来的,白嫩嫩圆溜溜的脸,有个尖下颏,一头柔顺光亮的黑发象顶黑帽子样罩在头上,两只乌溜溜的眼瞪住冕良,气哼哼的表情。怎样都没想到,他们云淡风清的一场相聚,竟是永诀呢?
冕良的毕业典礼,有隔壁好邻居,曾忆湄小姐,还有球疯朋友来观礼,竟也是热闹闹。曾忆湄送了他条很时髦很时髦花色的领带给冕良,颓废奢靡的风格,冕良这辈子都不会有戴那种领带的机会吧?最后领带只好转送给很会背叶慈诗的球疯朋友了。
“当这位有着儒雅气质,温和笑容,并拥有着非人毅力,获得异常优异成绩的韩冕良博士,要离开这座明媚的校园的时候,我想说,我要用一种象怀念死人一样的心情怀念他。”
这是廖书伟,在欢送冕良的联谊会上的另类致词。他随意坐在高脚凳上,用一种特别清润,柔和,甚至混合着某种慵懒气质的声调,抑扬顿挫的讲,“只有用这种方式,我才能记起此人为数不多的好处,放弃他种种优异带来的压力,轻松的,象怀念一位无伤的,慈祥的老人那样记起他。不然想到这样的人活在我身边,会觉得人生没有希望。作为一个男人,拥有帅气已经很可贵,他除了帅气还有智慧。有了智慧就该满足,他不但智慧尚能内敛自省。有着很好品格已然该有所节制,他除此之外还温柔而善良。一个人拥有着这么多,他实在没道理还活得那么好。有时看他的存在象种讽刺,不知道他的纯良到底是冷嘲人间,还是堕落于俗世。想到有人以这样的方式存在于地球表面,我们不会生气吗?所以,我欢送韩冕良先生吟诗奏胡地离开,并打算以怀念死人的立场来怀念他,以此平息我们的嫉妒和恼恨。呃~~当然,我相信我们家的水管和下水道会好好怀念韩冕良博士的,因为你救了它们很多次……”
笑得厉害,所有人都东倒西歪,家明更甚,他都抽了。可冕良不想笑,他冲上前掐书伟的脖子,摇晃他。“你给我看的发言稿不是这样的,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
那天,大家都喝了酒,略有薄醉的家明跟冕良说,“每一种创伤,都是一种成熟。无论世界如何改变,只要自己还是自己的时候,就已经足够。放心啊,你一定会幸福的。”
第四十八章
韩冕良博士带着一堆行李,包括远钧三年前走掉后,他封存了就再也没打开过的行李,浩浩荡荡,从洛杉矶又回去他的乌衣巷。
近乡情怯,他的心在飞机上,居然就鼓噪起来,患得患失一刻不能平静。望着机舱外的茫茫云海,想到自己曾这样搭机追远钧,从家乡到LA,再从LA回家,想着这些年的时光,云海之外还是云海,回忆之外都是回忆。
来机场接冕良的是韩妈妈和极地研究中心的人,他们说,“吴教授出差,让我们来接你,你这几天休息着,等他回来就要开始工作了。”
而妈妈没有很大变化,就是很赶时髦的,居然把头发染了还烫了,哦,其实很可爱。冕良拥抱母亲,眼眶泛红,他是真的很想念妈妈。
韩妈妈眼里更是泪花乱转,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儿子,“我们回家,啊?妈给你做好吃的。”
回家路上,冕良瞅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繁华的店铺,闻着冬日清新空气里混杂的浅浅烟火味儿,蓦然记起,过几日便是元旦。上次回来这个城市,也是这个时间,三年!
叫司机,“可以绕道一下吗?我想给朋友送件行李过去。”
还是骆韶青家的大宅子前,骆家的工人开门,“小姐去上班了,不在家。哦,你是韩先生?几年不见,怎么变了这么多。”
“还好,还好。”冕良心不在焉,她不在家啊,不在家~~。
“这是骆小姐的行李。”冕良搬下两只大旅行箱,交代,“跟她说,整理的时候小心点,有套她喜欢的琉璃鱼放在箱子中间,别毛毛躁躁再给弄碎了,呃,我还是写给她看吧。”
冕良掏出纸笔,当场写起报告:A箱,衣物,箱子中间用浴巾包着琉璃鱼。B箱,护肤品,药品,书,CD,右下角是Condom……
逐渐的,那只快速移动的笔,慢慢顿住。冕良突然醒悟,的记忆力会不会太好了?干嘛记这么清楚?这些东西三年内无人前来索取,说明它们的主人已经不想要了啊,现在巴巴的送来,会不会很多事?再说,她的男朋友见到的话,会不会因为那几盒Condom跟她闹别扭?她会不会又生气啊?要是吵架的话,会伤心的吧?
那只水笔,在主人手指间,转一圈,又转一圈,象主人的心事,不知道转了几多圈。
这是很古怪的画面,骆家大门前,停着车,站着人,却悄无人语。车上的人在等韩博士交代完快快启程,骆家的工人等着韩先生交代完就去做事。可是韩冕良,却低头对着那两只行李标签都没拆掉的衣箱发怔,真是令人费解,是干嘛呢?来给送件行李而已,怎么象是郑重托孤的鳏夫,对着儿女依依不舍的样子?左右交代,甚至要留言说明~~说明什么?要给骆小姐的衣物写使用说明书吗?
冬日的阳光,浅浅淡淡的照着冕良,清柔的正午微风,和他额前的发丝,纠缠缱绻。他的神情看上去忧伤又茫然,他的气质冷逸而悠远,略带几分沧桑与落拓,他的浅灰外套很体面,衬得他书卷气十足,稳重妥帖,而他的静默温吞,不知为何,竟没有让任何人不耐烦。他身上有种让人安静下来的气场,无论怎么等,心都很定的样子。
终于,冕良手里那只笔不知在他指尖转到第几圈,他放弃了他的说明书,对工人颔首微笑,“就这样吧,没别的事儿了,麻烦你。”
上车后,韩妈妈问儿子,“你给远钧的行李里有什么?”
冕良脸红心虚,推托,“没什么,我就是~~记不起里面装什么了。”
其实他很后悔,当年干嘛那么驴的,把Condom放她的行李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再拿出来了。总觉得,那好像很色情,很挑逗似的。希望和他分手三年了的远钧,不要误解他,以为他对她不尊重。当初装那个到她衣箱里,纯粹就是觉得没办法处理。
按理说,Condom再用不到的时候,就该被丢弃,可冕良舍不得那么做。唉,真想了解,一对离婚的夫妻是怎样处理他们曾共用的那些财产,比如象Condom那样的物品?感觉上,就是不能随便丢掉的东西啊。被丢掉的,没用完的Condom一定都很可怜吧?那上面曾经承载的,都是很浪漫很美好,幸福的象棉花糖一样的期望不是吗?冕良永远记得,当时买Condom时候的心情,怎么可以丢去垃圾箱呢?但,确实也不应该因此就把那些装进远钧的行李里。
怕远钧生气的冕良,在回家的路上懊恼得不人在神不在,这回该怎么办啊?
终于到家了。
冕良的新家在新城区,离老城区很远了。三室两厅,大小适中,布置的异常馨纯朴,井井有条。冕良看到,老住宅的门牌号码被拆下,钉在妈妈住的那间卧室的门口的墙上。
韩妈妈说,“怕你爸爸找不到我们的新家,门牌钉在这儿,你爸就知道我们家在哪儿了。”
冕良为此,和妈妈拥抱了很久。
冕良的卧室是干干净净的全白设计,家具简单朴实。采光最好,有大阳台的房间,设计成灰蓝色调,宽大的写字台非常舒适,墙上的空书架,似乎等着主人把它填满,甚至还有台最新款的电脑。
“这是你的书房,还不错吧?”韩妈妈问。
冕良当然觉得家里每个角落都不错,就是~~那种细致,应该不像是妈妈想得到的。
跟妈妈说,“装修一定很花钱吧?不是告诉你等我回来帮你吗?会不会累?”
“不累,”韩妈妈说,“都是远钧帮忙设计的,至于钱嘛,”韩妈妈拍拍儿子的肩,“我们家多年的积蓄可确实没了,连你寄回来的那些钱都搭进去了。不过妈妈现在虽没再经营面档,还有家店给我不错的待遇做大厨,所以啊,”韩妈妈信心满满,“我们很快就再变有钱的。”
冕良笑,笑妈妈的乐观。笑完回头的一瞬,却满心酸楚。
那个骆远钧啊,对忘年交真是体贴入微,连搬家装修都照顾到了。可是为什么,坐在书房里的冕良有那种感觉,她是在这里,为他布置一个家,等着他回来?
另有所爱的骆远均,你真的太有闲心了。
冕良问妈妈,“远钧电话是多少?”
“她手机掉马桶里了,新的我还不知道。”韩妈妈说。
啼笑皆非,“手机也能掉马桶里?”。
“嗯,她说本来预备把手机从大便里捞出来的,但一寻思,如果没有手机就没人烦她,躲几天懒,所以很高兴的按了冲水。”
这,什么人啊?她还那么任性,坏。可是,现在他怎么办呢?
北方人习俗,送行的饺子回家的面。韩妈妈从厨房端面给儿子,思乡成病的冕良吃的舌头都快掉了,不过只吃了一碗。
韩妈妈不满,“你以前能吃三碗。”
冕良解释,“大概在实验室呆太久的关系,忙,吃点不饿了就行,所以饭量变小。”冕良虽然无所谓,看妈妈心疼的眼神,保证,“过几天就好了。”
本该倒倒时差,可冕良心里有事,想起远钧的行李就愁得要命。给骆家电话,工人说小姐每年从年底到春节前都忙加班,要很晚才会回家。唉~~煎熬啊,比在洛杉矶还煎熬。
谁能相信,他回来三天了,居然见不到要见的人?
这几天,冕良去看望过师傅,建设和快做妈妈的慈恩。慈恩透露给冕良一个让人惊讶的消息。某日她们翻旧档案,看到那分冕良曾写过的企划书,觉得不错,打算做钩子的画册。
这世界是有多奇妙啊?那么久之前的企划案也能被翻出来?冕良望着将为人母的的师妹,心里万千感慨,唉,不愧是他师妹。
慈恩有问冕良联络得到钩子吗?
那个他的心上人她的前老板?冕良摇头,长叹,“联络不到。”他这不是说谎,是真的联络不到。
虽然,去看望骆韶青的时候,骆韶青把远钧办公室,新手机的电话都给了冕良。可是打去办公室,接电话的小姐永远说,远钧不在,去开会。发手机短信没人回,有时打去对方关机,有时又占线。还有次冕良半夜打去,居然也占线,还占了将近两个钟头。她是不是在和男朋友煲电话粥?冕良想,要聊两个钟头,除了情人之间,谁会这么无聊啊?
住在她亲手打理过的房子里,想起她真的不属于他了,冕良觉得,好悲哀!!!他所能证明的东西,是这样的不堪一击和脆弱,这和梦想的破碎一样让人绝望。冕良的夜晚,因为远钧占线两小时的电话,消沉到不能入睡,好像他的世界,就这么毁了。当然,不能睡,也是调时差的一种方式。
元旦那天,冕良在家宴客,招待几年来照顾过母亲的左邻右舍,亲戚朋友。本来,远钧应该在座,奈何,同住一城,他都找不到她。
晚上,妈妈和几个姐妹在家搓麻做乐,冕良一旁伺候茶水,韩妈妈却亲自给儿子拿来外衣手套,“出去玩玩吧,儿子,今天晚上到处都热闹着呢,我们这群老太婆不用你陪。”
其实,冕良也确实想出来溜达溜达,每年的这个日子,这个他和远钧争吵过的日子,这个他约过远钧去倒数的日子,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日子。每年的这天,他想去一个地方,那个他约了远钧,她却没有赴约的地方。
顺着等待倒数的汹涌人流,冕良游荡其中。又下雪了,可越是这样的时候,似乎人群越兴奋。来倒数的,大多是年轻的男孩儿女孩儿,记得那年约远钧的时候,他比现在年轻啊。冕良有无力感,是面对时间流逝的无力。距离上次的约会,就这样过去了四年。
时间啊,时间啊,时间啊~~
不知道没有我的时间,她是如何生活的?走过这条街,想起他的时候,有没有孤独过?她仍去那家星巴克喝咖啡吗?仍去吃麻辣小龙虾加瓶淡啤酒吗?陪伴着她的那个人,会比我更好吗?比我更能给她幸福吗?
冕良想她,很想很想很想她,想得心脏绞痛,胸口憋闷,呼吸不顺,象是得了某种心脏病。可是,真见到她了,他还能做什么吗?或者,他们都会胆怯,都想逃避,都不敢再提从前,只是淡淡寒暄,好久不见?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冕良心绪恍惚的这样漫步着。
人越来越多。从路边的PUB,精品店,咖啡屋涌出来的一波波人潮,搞得象暴动。话说,离家没几年,这里的年轻人好像越来越精于玩乐了。
有人重重在他后背撞了一下,伴随着啊的一声惊呼,好像什么东西沾到他衣服上,冕良下意识用手摸摸肩头,哦,怎么都是冰激凌?真讨厌,这件杏白外套他可第一次穿,洗不洗得掉啊?哪个冒失鬼?
“对不起。”人声乐声里,身后冒失鬼的道歉听不真切,冕良火大的回转身,看见一张他朝思暮想的脸~~她可真是个冒失鬼,冕良出于某本能,喃喃,“远钧,好久不见。”
骆远均好像是被冕良吓到了,瞪大眼睛,象看外星怪物似的看着他。
那种表情,让冕良乍见她的狂喜,心痛,震撼等等混杂不清的情绪,找不到合适的出口,感觉身体也生生被卡住,僵硬的不行,只是与她在好似暴动的街头对望着,象对儿傻瓜。
不知从哪个店里又冲出波酷炫神迷的年轻人,牵扯的人流动荡,远钧被这股人流撞得直冲到冕良怀里去,冕良顺势拥住她。现在,他的心开始暴动了。冕良恍惚间,好像又听到那年等远钧的夜晚,铺天盖地,雪落的声音。忍不住,把圈住她的手臂紧紧,忘情的,将半边面孔埋在她的发丝里,近乎贪婪的呼吸着她的气息。
怀里的人试图挣脱冕良,“人太多,我们得离开这儿。”她刚站好,又被撞进冕良怀里,哦,今天人多的真好,冕良不厚道的想。他护着远钧,顺着人流前行,说,“你的头发长长了。”
“什么?”太吵,远钧没听清。
冕良凑进她耳边,用那种很亲昵的方式告诉她,“你头发长长很多啊。”哦,谢天谢地,吵的也好。
“流行,”远钧大着嗓门,“今年长发流行,我难得赶回时髦。”
冕良笑,很舒心。他脸上的酒窝,有很久很久没那么甜蜜过了。
从街上走进广场,就宽松很多,没那么吵,也没那么挤。
远钧拿纸巾擦冕良外套上的冰激凌渍,“真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是不是新的啊?好像没洗过的样子。哎呀,砂洗棉这种颜色的很不禁脏呢……”
冕良根本听不清她说什么,他着迷于久别相逢,她带给他的那种心悸。他喜欢她长到腰际的微卷头发,喜欢她穿的那件酒红羊绒外套,喜欢她脖子上围绕的那条花色雅致的长丝巾,喜欢她为他整理衣服的动作,喜欢她的一切。时间的回纹针,只要还牵挂,命运终会重叠相遇,钩子说的真好。
“我们结婚好不好?”冕良看着远钧,目不转睛,抓住她因为□于空气太久而显得冰冷的手,“我们结婚好不好?”
一定是太惊讶了吧?三年不见,一见就要结婚?置三年分离于不顾,这象话吗?冕良再次把远钧吓住。她站着雪花飞舞的夜色里,脸上的神情无法言喻,眼睛里逐渐泛起层晶莹的水雾,一副迷路的小孩儿,等大人领她回家的委屈样子。
倒数的钟声已经在预备,新的一年又要来临,时间真不应该拿来浪费的。
她是不是仍讨厌他生他的气,冕良不想管了。
她有没有男朋友,想嫁给谁,冕良也不想管了。
他现在就站在她面前,清醒而坚定,道,“记得那年,我约你来倒数吗?你问我,在哪儿不能倒数?我说,在这里不一样。你知道为什么不一样?因为现在,这里人很多,非常多,可是远钧,即使这里有这么多人,和我有关系的,我最爱的,最想拥有,最想一起活到老,同存于同一时间空间的人,是你,只有你。这么多年过去,可我每年,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个。”
钟声回荡,冕良握着远钧的手,将她的手指一根根蜷起来,珍如珠宝样,护在掌心,揣进口袋,为她取暖。他倾听着钟声,认真的一下下数着,7,6,5,4,3,2,1,周围欢声雷动,冕良轻轻的,在远钧额头,印下温柔如玫瑰的一吻,“远钧,我爱你。”
这是求婚对不对?即使没有被感动,不想接受,也不该发飙啊。可骆远均不一样,她拧着眉头,把手从冕良口袋里抽出来,对着冕良的小腿踹一脚,转身就跑。天啊,这女人三年不见怎么还这么暴力啊?
冕良追,抓住她,“喂,不要生气。”
“放开我。”骆远均坏脾气上来,甩冕良的手,“放开啊。”
真不想放,偏周围人来人去的,冕良只好放开,着急,“不要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远钧脸上的迷惘委屈这会儿跑的干干净净,还是那个略有不羁,干脆明朗的女生,“靠!好啊,说说你是怎么不故意的?”
“关于行李里的~~”冕良又冒汗了,他该怎么说那几盒不该出现在女生行李箱里的东西?费劲,“就是,我该丢了的,可我~~”
“不是,”骆远均双手抱胸,好整以暇,闲闲道,“我没有为那个生气。”
哦,真好,她知道我的意思,冕良抹抹鼻梁上一层细汗,难为他,这么冷的天。不知为什么,他察觉到远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唉,他又出糗了。
“我刚才的话让你生气吗?我是真心的,”冕良今天可真豁出去了,“是因为你男朋友吗?所以觉得我现在向你求婚,是种冒犯?可是,”韩冕良横了心,“你跟他分手吧,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雪下的大了点,冕良看到远钧身上头上落了雪花,她穿的也单薄,拉下自己的围巾给她披上,执拗的说,“跟他分手,跟我回家。”
远钧今天晚上第三次被冕良吓住,愣怔好一会儿,她伸手捏住冕良的下巴,左看右看,说了句让冕良想上吊去见上帝的话,“你真的是韩冕良吗?让人家去分手这种事情你也干得出来?这三年是去给希特勒做徒弟了吧?”
冕良激气,“喂,你又跟我鬼扯?那个人有那么好吗?干嘛非跟他不可?”
“那我干嘛非跟你?”
“你本来就是我的啊,”冕良急得头上都快冒烟了,抓住远钧捏着她下巴的手,“你本来就是我的,你现在不承认啊。
“我要是不承认,你怎么办?”骆远均这是和冕良杠上了。
“你敢不承认?”韩冕良骇异,“你要对自己说谎吗?”急怒攻心,拽着远钧就走,“跟我回家,我管你承认不承认,反正你得跟我结婚。”
结果求婚变成逼婚,远钧抱住根灯柱,“放开我啦,我要去上班。”
“撒谎,上班的人干嘛出来吃冰激凌看热闹?”
“上吊也要透口气嘛,我是出来歇会儿啊。你放手。”
“我不放,你先答应我结婚我再放你去上班,”韩冕良狗急跳墙,“至于你那个男朋友,你别为难,我去跟他谈。”
远钧快没力了,抱着灯柱,骂,“他妈的韩冕良,你再不放手我不理你了。
“谁管你啊,你先答应我结婚。”冕良牛脾气上来,死拉着远钧往前拽,倒象是个有劫持之心乏劫持之术的小贼,看上去要多笨有多笨,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韩大婶,这边,快来救我啊。”远钧突然对着右边喊。
咦?老妈来了?冕良瞬间清醒,松开远钧,往前细看,没有啊,随即恍悟上当了,回头再找远钧,她早跑个老远,对着冕良喊,“大笨蛋,你说结婚就结婚啊?”
广场人流未退,远钧没入人流转瞬不见。冕良冒着冷雪,在周围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她人。最后,披着一肩玉屑似的雪花,坐在台阶上,感觉沮丧,失落,窝囊透。他只是想求婚的嘛,怎么搞成这样?无奈下再电话给骆远均,她还占线?怎么总占?和那家伙有那么多话说?谁家久别相逢的戏码,是这样上演的啊?
想想可能真的找不回远钧,冕良心灰。急起来会冲动到要破坏人家相恋的一对,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还是不要我~~冕良捧着脑袋,在落着鹅毛大雪的广场,眼含热泪,绝望的几欲魂归离恨天。
第四十九章
这是这一年的第一天,骆韶青亲自给冕良家宴接风的大日子。
冕良打算给骆韶青带一大束鲜花和一瓶不错的红酒去。给远钧呢?则预备了一包牛油曲奇,他对照着网上搜来的食谱,用烤箱自己做的。
谁能想象,一个昨夜求婚不遂的驴蛋,睡了几个小时,一早起来搜食谱,买配料,做饼干,焦虑躁动,想再接再厉,却又挫败窝火的心情呢?
做准备功夫的时候,冕良想起她的那个他,心理极度失衡,终于忍不住问了,举着戴着薄塑料手套,沾着面粉鸡蛋的双手,拦住要去上班的妈妈,苦恼而别扭的,“妈,你知道远钧的男朋友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吗?”
韩妈妈惊愕,“听谁说的?远钧有男朋友?她可从来没跟我提过啊。”
“在美国的时候,我朋友就跟我说过,她和一个高干子弟交往,还快结婚了。”
韩妈妈不乐,“你收错消息了吧?她要是有关系密切到快要结婚了的男朋友,我们装修的时候能天天过来帮我吗?就算她想帮人家男朋友也不答应啊。就算人家男朋友答应,也不可能从来没在我眼前出现过啊?你那朋友人不可靠吧?
冕良想起家明和书伟,摇头,“我的朋友人都很好很好,不会骗我的。”
“你妈和你朋友,哪个更可靠?”韩妈妈拧儿子的脸,手挺重,拧的人很痛,“你回来这么多天,我总寻思着,你也不容易,我就不给你压力了,不过你咋就这么不开窍呢?人家姑娘在等你啊,一等三年,谁家女孩儿会为你这种傻子花那么多时间?远钧的条件,放古时候那就是金枝玉叶,她想要什么样子的人没有?你出国这几年,她可是常来看望我,陪我说话,你不会真的以为她是被我这老太婆吸引住吧?那是因为我是你妈啊。你给我好好琢磨琢磨去吧。对了,你可千万别跟她说,你怀疑她有男朋友,你说了,就死定了。”
那真死定了,因为已经说过。冕良后背辣辣的渗出层冷汗。
如若她一直没有,那书伟和家明是在做什么?既然没有,他干的又都是什么事呢?妈妈不是说了吗?他死定了!死,定,了?会比在LA的时候死的更惨吗?那已经是最苦的日子了。冕良对自己说,最苦的日子,不是都熬过来了吗?现在,他总是可以见到她,只要能见到她,就不可怕。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所以,韩冕良振奋精神,洗澡换衣,胡子刮干干净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去见骆韶青。按理说,家宴,他没必要太严肃,但想到骆韶青最喜欢男人看上去清爽斯文,他还是换了西装,打了领带,用上骆董曾送的那对GUCCI银袖扣。讨不到心上人欢心,能讨几分心上人妈妈的欣赏也好啊。
她的事儿从来都不容易,冕良给自己打气,这是长期抗战,他得拼下去。
进去骆家,冕良还没到那间宽大的都快能用来划船的厨房门口,就听到远钧在耍小姐脾气,“都说他不太喜欢吃海鲜嘛,尤其是生冷的,吃完总闹肚子……”
是说我吗?冕良那一瞬,好感动,这丫头都还记着他的喜好和习惯。
不过更让他惊奇的是,骆韶青亲自下厨,正用极其笨拙的手段,在厨师和沈柏森的指导下对付一盆活虾。见到冕良,她欢呼,“哦,冕良,你今天可真帅。”
冕良给骆韶青送上花和酒,“新年快乐。”
给远钧那盒曲奇饼,“我亲手做的。”然后,没言语。周围众目睽睽,他想说的其他话,又废柴的咽回去了。这和给学生讲课不一样,不是光备好课就行。
“是什么?”远钧想在厨房打开盒子,也在家宴邀请之列的沈柏森就笑,“去前面聊吧,瞧这边乱的。”
“你做了什么?”就只两人在小巧而温馨的偏厅坐定,远钧没什么发脾气的意思,笑语嫣然,打开盒子,“曲奇饼干?”闻闻,“嗯,很香。”
“口感差了点,不过,再给我些时间,我会做的更好吃的。”在膝头擦擦汗湿的掌心,冕良紧张,但诚恳的再次求婚,“昨天晚上真抱歉,太失礼了。但我的话是真的,虽然时间过去了三年,可我还没变,还是想和你一起生活,做好吃的曲奇饼干给你吃。我知道,我曾经让你失望过,可我真的没有对你不忠。希望你能给我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只有我们在一起,经历的越多,才能越幸福。就像做饼干,经验越多,饼干才会越好吃。”
咦,怎么没反应?冕良说了一狗票肉麻的东东了诶,骆小姐这次好镇定,没闹别扭,也没鬼扯些有的没的,更没抛开冕良不理,反就着红茶有滋有味品尝起饼干来。这让冕良好紧张了,完全不正常嘛。她的平和,让他发怵。
忍不住凑近远钧,冕良焦灼而无助的旧话重提,“三年前,曾小姐出现在我们家,不是我放她进来的,是……”
“是你喝醉了忘记钥匙没拔下来嘛,”远钧慢条斯理的喝口茶水,“哦,饼干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干,没那么润。”
冕良愕然,“你怎么知道的?我没跟人说过啊。”怕远钧是嘲笑他乱找借口,一时急得脸红脖子粗,“喂,我不是找借口哦,是真的。”
“干嘛激动?我有那么可怕吗?”远钧手托着下巴,望住冕良,眼睛深幽幽的,神态沉静而温顺。她脸上有着女孩儿的纯真,还有着女人的娴雅,她就是老天派来迷惑,折磨他韩冕良的。
冕良承认,“你可怕啊,我常常被你吓得半死,”他用手指擦掉她嘴角的一粒饼干渣,温柔而忧伤。“不过半死比全死好,你不见了我就整个完了。”
远钧竟然笑了,冕良三年来无比怀念的,俏皮,清丽,还有点坏的笑容。她又拈了块饼干吃,“以前陈谷子烂芝麻的就别提了,说说以后吧。下次什么时候做饼干?我和你一起做。”
旧事不提也好,冕良放下旧话,打点精神,长期抗战啊,有一起做饼干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说,“下次哦,看你方便,吴昊大概还得过一个星期才能回来,我得等他回来才去报道呢。你不是很忙要常常加班吗?你哪天有时间?我来接你。”
远钧挑着长眉笑的更坏了,就是那种小魔怪的笑容,“那说定了,我通知我妈了哦。”
这也要通知妈妈?她什么时候变这么孝顺的?冕良拿起自己那杯茶,求婚求的口干舌燥的他想润润喉,听骆远均扬着喉咙跟她妈喊,“妈,我要结婚了,婚礼最快什么时间能办妥啊?”
天啊~~冕良那杯茶砰地掉在茶几上,结婚?最快时间内?爱因斯坦发现相对论的时候什么心情的?
杯子掉地的声音把要跑去厨房的远钧又引回来,她大发娇嗔,“你干嘛?婚礼期间不能打破东西的。烫到没有?”
冕良被震得七魂不见三魄,捡起完整的杯子,很可怜的大力摇头,“没有碎没有碎。”
“我是问你烫到没有。”远钧检查他身上。
冕良站起来方便她检查,继续大力摇头“没烫到没烫到。”
远钧对冕良不满意,“你现在什么表情啊?是你说要在一起生活的,象做饼干那样,经验越多越好吃,我现在答应跟你做饼干,你给我摆这张脸出来?”她手指戳着冕良的胸口,一字一顿,“你忘了我是骆韶青的女儿,不会给你机会反悔的。”
冕良盯着眼前这个骄蛮丫头,想说他没想过要反悔,可他这会儿惊得啥都说不出来。变化太大了,昨天的求婚是逼婚,今天的求婚象骗婚。可无论是求的,逼的,骗的,想到这个很懂得怎么折磨他的女人会成为自己的妻,冕良比拿到学位还得意很多很多很多倍。想抱抱她~~
沈柏森和骆韶青被吵来,“刚才喊什么?”
“我们要结婚,”远钧宣布,“要最快的。”
骆韶青和沈柏森张大嘴巴,半晌,嘴巴总算合拢,“好,没问题。来吧,我们先去吃饭。”
餐桌上,话题就绕着结婚走,“可以去巴厘岛办婚礼。”骆韶青是这个主意,“有阳光有海滩可以好好过个蜜月,然后再回来请酒,哎呀,得好好筹备呢。”
冕良答应,“好的。”话说他还在努力适应状况中。
“我要最快的,哪儿都不去。”远钧一副恨嫁姿态,用与冕良逥异的态度回应母亲,特别强调,“最快的。”
沈柏森意见,“最快的?你总要请假吧?电视台忙,最近能请下假吗?”
“我假请好了,从今天起到春节后再上班。”远钧淡淡说。
“你们老早就在计划结婚?”沈柏森奇道,“动作这么快?”
“不,我本来就想放假”
“昨天不是还在加班吗?”骆韶青也好奇,“你这几天不是都在加班吗?比往年还忙,我还以为是你升职了的关系。”
“不是,纯粹就是想把手边的事情忙完移交出去。”远钧给冕良盛了碗鸡汤,“喏,这个汤不错,我让人在里面加了只老山参。”
“要这样的话,现在就得抓紧了?”骆韶青是绝对要大办一场的意思,跟沈柏森商量,“春节前办,有些人得提前通知,这段日子谁都不会清闲……”
到底是谁结婚啊?好像一切和冕良无关似的,每个人都没管他什么感受,求婚的人要做的事情不是沉默吧?对方家长不是也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重视吗?对了,他准备好的钻石戒指还没带来,以为这次不会用到的,还有,他也没跪下来啊,不会显得没诚意吗?
冕良觉得不应该这样。鼓足勇气,牵过远钧的手,对骆韶青说,“伯母。”这是他第一次对着骆董改称呼,“伯母,请相信,我会好好照顾远钧,不会再让她生气,受委屈,我……”
“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我看我女儿不会有事,你没事,我女儿就没事。”骆韶青一定是天底下最大方的丈母娘。冕良见她用餐巾擦擦嘴,仪态万千的站起来离开餐厅,“我得看看,我那天用哪套首饰才好。”
“祖母绿的那套吧。”沈柏森跟上,餐厅只留下远钧和冕良。
少了沈柏森和骆韶青的餐厅,好安静,静的冕良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握着远钧的一只手,始终没松开,并终于有了一种真实感,居然不用长期抗战,他就能娶到她了,真好。
她的掌心,还那么温润而细腻。上次牵着她的手,漫步在好莱坞大道,距离现在,居然就过去三年。为了重回把她牵回来,他真的几乎去掉半条命。相信,今后的他,再也不敢轻易松开这只手。轻轻摩挲着掌中远钧光滑的指尖,冕良为这一刻,又把那个叫骆远均的女人找回来而心动神驰,混忘身在何地。他茫然对着眼前一碗汤,眼中泪雾弥漫, 感觉掌中的小手有挣脱的意思,他就本能的将她握的再紧一点,不想放开她,就是这样。她动动,他就再握牢一点。
远钧发话,她反握冕良的手,举起来,“喂,吃饭好不好?你抓的我好痛哦。”
冕良大梦方醒,松手,他眼睛湿润,鼻音厚重,“对不起。”
远钧少见的温柔,“快吃吧,我再帮你换碗热汤。”
看着眼前象小妻子一样为他张罗的女人,冕良很满足,想,什么叫老天爷掉馅饼?看看他韩冕良就知道了。
韩博士现在是忘乎所以,差点忘了老天爷这馅饼,可是放在刀尖上供足三年才掉给他的。
骆韶青这顿晚饭,直吃到晚上十点方尽兴。大部分时间都在讨论婚礼的细节,冕良远钧只有听的份儿。这两人今晚再无单独相处的机会,可怜冕良一肚子想对未婚妻说的话,暂做长江逝水,无语东流。
晚上冕良回家,和妈妈说起要结婚的事情,韩妈妈惊诧之余,叹道,“慢起来老牛拉破车,快起来赶英超美,你两个演的是出什么戏?”
冕良这时分仍在云端呆着呢,哪里知道自己上演到哪折戏码?只告知母亲,“明天打算和远钧家里人聚聚,您能挪出时间吗?”
“那还用说?”韩妈妈起身去卧室,“我去看看我的衣橱。”
冕良坐在沙发上听母亲在卧室翻箱倒柜了好一会儿,试着从云端落回地面,他去书房打电话。得找LA的隔壁邻居问问,怎么这两人要谎报军情让他过得生不如死呢?到底都是什么事儿
非常快,电话立刻有人接,是书伟,一上来就大骂,“骆远均,你这为富不仁残害生灵的女人,你信不信我飞回去给你下毒?”
“书伟,怎么了?”冕良好奇,“你和远钧在吵架?”
“喔。”廖书伟苦恼的声音震撼着冕良的耳膜,“这回换你?你们两口子还让不让人活啊?我好容易享受个假期,想睡几天,全被你两个搅和了,诅咒你们在地球表面消失……”
然后电话就被家明抢去,“喂,冕良,你们和好了是不是?我替你高兴。”
冕良笑,“要结婚了。”
“哇,你们真是哈,”家明揶揄,“要么死不往来,一见面就又热火朝天的。很开心吧?冕良?”
“开心,”冕良由衷的,“谢谢你啊家明,还有书伟。对了,他和远钧吵架吗?”
“是哦,”家明说,“你家远钧简直疯了,连着几天都这个时间电话来骂我和书伟,每天骂两个钟头,冤枉死了。国际长途诶,电话费很贵的。唉,这能怨我们吗?天天见到你,当然觉得每天都差不多的样子。”
“什么意思?”冕良不懂
“你不知道啊?”家明坏上了,“等你自己发现的,会好玩一点。”
“拜托,告诉我。”冕良问题连连,“还有我记得去年元旦你跟我说,远钧交了男朋友,问题她根本没有男朋友啊?你小子是不是故意在整我?害我整整难过一年。”
家明不紧不慢的,“韩先生,你有难过吗?我看你读书读的很投入嘛,每次跟你聊天你都说没空,活在实验室根本不想出来的样子。给你留了三次便条说这件事情啊。不过你的学生告诉我们,TA韩的桌子上不许有除试验以外的东西。据说,你对纸张的辨认率是上面有没有算式,没算式的就塞到碎纸机里。”家明在笑,“冕良,你自作孽,活受罪啦。”
“你给我留过便条?“冕良一副刚从火星回来的样子,”真的?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告诉你。”家明促狭,“报复不到你老婆,折磨你来出气。”
冕良拿电话砸自己的脑袋,唉,蠢人蠢事,他是活生生的一本蠢教材啊~~蠢材正版!
第五十章
或是因尘埃落定,回家来几天都没好好睡过的冕良,这次总算睡熟了。本来就该倒时差的他,睡得昏天暗地,直到翌日午后,她被妈妈推醒,“快去洗澡刮胡子,吃点东西,不是约了六点在酒店吃饭的吗?”
冕良起床,可是还很困,被妈妈唠叨,“你也三十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靠谱啊,要么不吃不睡,要么就睡着不起,唉~~”
“好啦,我不是起来了吗?”冕良安抚妈妈,“时间很充裕的,不要急。”
其实和所有的妈妈一样,当她们唠叨孩子的时候,都是另有心事。韩妈妈的心事是,“冕良啊,我觉得我的衣服都不适合今天的重要场合,我想出去买件新的。”
冕良笑,妈妈今天好象比他紧张,“好,没问题,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我觉得你眼光不好,我和我姐妹们去,”韩妈妈穿鞋拎包,“你快点拾掇自己吧,远钧说会过来接我们的,我也快去快回。啊呀,我应该再买只口红吧……”韩妈妈就这么唠唠叨叨走了。
冕良等妈妈走后先给饿毙了的自己弄了点吃的。然后洗个澡,穿着旧白棉布裤子蓝T恤,还没来得及擦干头发再刮个胡子,听有人按门铃,冕良赤着脚去开门,门外站着他老婆骆远均。
见冕良,远钧问,“韩大婶呢?”
“出去买新衣服去了。”冕良笑盈盈,当自己是柱子让老婆借力换下长靴。今天远钧穿了件质感柔软的小翻领白羊绒线衫,搭了条红黑格子的百褶裙,长发垂腰,眉目如画,漂亮。
对于韩大婶出门置办行头的举动,远钧小懊恼,“她一定觉得很为难吧?不如我跟我妈说换去家简单点的茶楼算了。”说着话自去厨房倒茶喝。
“不用,”冕良找家里的备用钥匙,“正好让我妈也有买几件衣服的冲动,不然她总舍不得花钱。”拿钥匙给远钧,“喏,下次来不要按门铃了。”
“我有,”远钧把备用钥匙放回去,这个家看上去她比冕良熟悉,“装修的时候大婶为了方便拿了把钥匙给我。”
“那还按门铃?”冕良不解。
远钧别有深意,“等哪天真不需要按的时候,就用钥匙啊。”
这家伙,冕良亲昵揉揉她的头发,“就你灵。对了,怎么这么早来接?”
“是有点事情嘛。”远钧眼睛在厨房里到处看,“哪里还有饼干?”
冕良知道她找什么,故意拿包苏打饼干给她。
远钧不掩饰她的失望,“你昨天就做了那么点儿啊?”
冕良失笑,从冰箱里拿整盒给她。
远钧就又有意见,“你就给我带去那么点儿啊?”
冕良无奈,搓脑门,“不是担心你不喜欢吃吗?”
远钧安抚他,“好好好,别着急别着急,帮我拿茶杯去客厅,有事情讲给你听。”
远钧的事情,是一叠她家亲朋好友的资料,“估计我们得象木偶一样出席不止一场饭局。所以不能弄错人,还要记住这些人的禁忌,别说错话。”远钧斜睨冕良,“你有的烦了。”
冕良心想,为了这个别扭任性的女人,若说是地狱,他差不多也去过了,现在的算什么?自信满满,“没问题。”
远钧不由自主,就拿起女主管开会的腔调,“开始吧。第一条,这个是中建总公司的宋总……”
这真是段好辰光,即使听她扯这些冕良不熟悉的人和事,都是种幸福。看起来,以后的人生重任,就是要管理好自己的幸福啊,说什么都不能再给老婆跑了,他韩冕良真禁不起这种折腾。这样想着,冕良无法再专心,神思不属的琢磨,有个东西,很严重,是什么呢~~
远钧捶他,“喂,你跟我说话这么容易跑神?真对得起我。”
“不是,”冕良手指敲着桌面,“有件事儿我没做。”他目光落在远钧的挎包上,大步过去拿起来打开,翻出她的钱夹。
远钧紧张的跟过去,“你干嘛?要借钱?你这是抢吧。”
果然在那里,冕良看到过,他那年给远钧的三百元让她消失的费用,和其余的钞票清清楚楚的分开,折痕深远,象场陈年旧梦样睡在一般用来安置相片的夹层里。真是,以前在LA乐大发都忘了这码事儿。冕良躲开远钧过来抢钱夹的手,恨恨把钱掏出来,计较,“小心眼,这么多年前的东西也记那么清楚,天下最毒妇人心。”
远钧的动作很怪,一边闹着要抢钱夹一边把她的挎包藏在身后,面泛红晕,有点虚张声势,“你还我,不还我翻脸。”
冕良就觉得,能让骆远均心虚的,那包里还有什么?乖乖还钱夹,佯作投降,“好啦好啦,怕你还不成吗?”待见远钧把钱夹放进包里稍加不备的时候,一把抢过来,“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秘密。”
远钧这次真急了,追着冕良要挎包,两个本该好好为婚礼做功课的人,象孩子样在屋子里追着跑起来。
冕良可真累,为了找那个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的秘密,一边躲远钧,一边还得把包里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查。
跑到厨房,哦,手机没看头,是新的嘛。
绕回客厅,笔记本,翻翻,好潦草的字哦,没长进。
翻着笔记本跑到书房,也没什么啊。
被远钧在阳台上捶了一拳,打到头了,有点痛。这家伙的暴力指数怎么三年来有升无降?
跑到韩妈妈的卧室,翻到的是化妆包,平常东西。还有零食……哦,绿箭。又被远钧打了一次,他喜欢她踮着脚尖硬来够他手中东西时候的可爱样子。
逃到自己卧室,这次摸到一个很精巧的小相册,居然是皮面的,真豪华,就是用的久了旧了点。冕良想翻,结果远钧急得耳目失灵,绊到床角,差点摔倒。冕良伸手相扶,相册就这么被她抓到。她面红耳赤的,“还给我。”
她越这样,冕良越觉得这个不能还,也抓着相册不松手。
两个人都大力扯相册。
一个非要看,“干嘛那么小气?看看不会看坏掉。”
一个不给看,“都是小动物,你看也看不懂。”
“我喜欢小……”冕良话没说完,相册就散了,落一地,都是韩冕良的相片。有在清河工作时候的,有在青云时候的,有在LA的,居然还有他小时候的,从韩妈妈那里要来的吗?
远钧手足无措,脸红得快烧着了,那是冕良从未曾见的慌乱,她眼神跟冕良躲猫猫,蹲下来闷头拣相片。
冕良站在一旁,不帮忙!他生气,很气很气,这死丫头宁可对着他的相片过日子,也硬要和他分手,一分就是三年,难道活的他不比没温度的相片更爱她吗?她到底在想什么?冕良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远钧一定是感受到冕良身上发散出来的危险气息,开始给自己找借口,“我,是带来给韩大婶看的,呃……,你慢慢整理吧,我,我还有事,等等再来接你们。”说完逃跑。
冕良哪儿会轻易放她走?把逃到门口的她给揪回来,关门上锁,不顾远钧挣扎喊救命,把她按在门上,命令,“你看着我。”
远钧别过头,逃避,“放开我啊,我说了还有事。”
冕良用身体固定远钧不让她乱动,硬板过她的头面对自己,“我要你看着我!”冕良的眼睛里流动着热辣鲜活的思念,痛楚,“看着我,给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不要我,说你爱我!”
远钧满面羞恼委屈,水样的深眸里凝着泪珠,泫然欲滴。
含泪不语的远钧,令冕良心里是又怜又痛,可他真被气坏了,紧逼不放,“你说啊,说你爱我,再也不抛弃我。”
远钧吸气,抖着唇,凄凄惶惶的,“我,我,冕良,你妈会……”她没说完的话,被冕良贴上来的唇给吞没了。
他的大手掌,稳稳托住远钧的头,怕她撞到门板上,会痛。他的唇,贴着她的两片柔软的唇瓣游走。冕良在这个吻里,尝到咸咸的,泪水的味道,也不知道,那是他的,还是她的。不过,更多的是普洱和牛油曲奇的味道,想不到,三年没品尝到她滋味,她仍是这般甜蜜可口,哦,想她想疯了想疯了想疯了。
无法逃脱的结果,最后,她们的吻总会由浅到深,烧得这个世界,这段时间,这段时空都融化掉。反正,冕良从来都没办法抵抗,也从没想抵抗,那种来自她身体,勾引他燃烧和融化的力量。那朵久违的蘑菇云,在他身体里,又翻翻滚滚的炸开来。
不知道是怎么滚到床上去的。
冕良脱远钧衣服时候,远钧虚弱的抵抗,“冕良,你妈会回来的。”
“她没那么快。”冕良把远钧按回被窝,不许她挣扎。
冕良脱自己衣服的时候,远钧想逃,“你妈会回来的。”
冕良这次的答案真彻底,“这是她家,你总得让她回来啊。”
他不让她逃,手和唇没一刻放过她。她是他的,没人会比韩冕良更了解她的身体,他知道她的敏感在哪里,所以,他知道怎样让她颤抖,怎样让她呻吟呼救。
远钧的理智再也没办法给她提示,她婆婆大概什么时候会回家这码事儿了。
她的黑发披散在枕上,星眸流波,百媚横生,这样的她让冕良灵魂战栗。贯穿她身体,在她的湿热丰沛,紧致纠缠里,勉强支撑,不让欲望提前释放,深沉,缓慢,又邪恶的在她身体里律动。冕良轻咬着远钧白嫩的耳垂,喘息粗重,霸道沉痛的耳语,“你判了我三年孤寂,现在要为我负责,你得把三年的爱一起还给我。”
结果,两个人都被□摧毁的一刻,攀附在冕良身上的远钧,几乎被三年的爱给震昏过去。一次爱那么多那么重,被寂寞禁锢太久的女孩儿,承受力没那么强的啊。
从远钧的身后环抱住她,下巴埋在她细腻芬芳的肩窝,将一只崭新的钻石指环套在她手上,冕良恳求,“拜托,以后别不要我了。”
远钧柔顺无力的点点头,她好累哦。
“对不起,应该让你好好休息的,”冕良用一种如流水般宁静舒缓的语气提醒,“可我担心我妈会回来。”
远钧慵懒的抄冕良的话,“这是她家,你总得让她回来啊。”
冕良噗哧出声。
远钧气恼,“还笑,疯完了才想起你妈来,混帐。”远钧嘴里这么说着,手却玩弄着横在她身前,冕良手上的那只白金戒指,在他小指上旋啊旋的。
“太旧了啊。”冕良说。
远钧的小手就像受惊了的软体动物,倏地又收回她的壳里去。
冕良拿下自己戴了三年的戒指,调整调整大小,重新戴回远钧手上,“喏,都给你,它来找主人了。”
远钧在笑,冕良虽然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他知道她在笑。忍不住,胡子拉渣的下巴,摩挲着她柔嫩的肩窝,颈脖,面颊,引得远钧一阵阵轻颤,冕良情难自禁,覆在远钧身上,两人再次鼻息相闻,唇舌交缠的吻起来。不吻,是不行的。
室外逐渐昏暗的天色敲响警钟,好像担心十二点就原形毕露的灰姑娘那样,远钧推冕良,“几点了啊,快让我起来去洗个澡。”
这确实是当务之急,冕良放开远钧,想在衣服相片拖鞋乱成一团的地上找远钧的衣服。
“你快点先穿自己的再拿件你的睡衣给我啊。”远钧在被子里喊。
冕良手忙脚乱,穿衣服,找衣服,然后洗澡的洗澡,收收拾房间的收拾房间。
远钧速战速决的洗完,冕良好歹也整理好自己,继续西装革履讨丈母娘开心。就是没时间刮胡子了。
怕冷到刚洗浴完穿着他单薄睡衣的远钧,冕良将暖气调到最大,先帮老婆把她头发吹干。庆幸,老妈仍然未回。因为老妈未回,冕良被穿着他大睡衣的老婆,裸在外面的两条白皙柔润的腿,而闹得心神不宁。
“再快点再快点,”远钧频频催促。
就在此时,大门打开,韩妈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回来晚了,街上人真多。冕良啊,远钧到了没有?我看车在下面。”
远钧早在门响那一刻,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躲到冕良身后。冕良护着他,面对母亲,张口结舌,红头胀脑,只叫了声妈,再啥都说不出来了。
他觉得身后的远钧在发抖,确实,这种局面,好刺激。
人家韩妈妈是老江湖,见客厅里两个人,先愣愣,就笑笑说,“我今天买的衣服特好看,我进去换给你们看啊。”她直接回自己卧室,给孩子们时间补救。
冕良和远钧吓得也逃回自己卧室,关好门,远钧就捶冕良,“都是你,害死我了害死我了。”
冕良抓住远钧乱挥的拳头,“冷静冷静,先换衣服。”
“你出去啊,”远钧把冕良推出门,没隔两分种又把他叫回来,那件冕良的睡衣挡在她胸前,她楚楚可怜又嗔又恼的求救,“完了完了,我紧张得要命,手一直抖,扣不好胸衣的扣子。”
“我来帮你,”冕良帮她把胸衣的扣子扣好,很自觉的打算出去等。谁知远钧转身抱住他,手臂软软的勾住他脖子,头埋在他怀里,说,“冕良,我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好紧张,心好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了,怎么办?”
冕良搂住远钧,满心怜惜。她是真的在发抖,无助,柔弱,这可真不像天下第一啊。而此刻这样,拥抱着半裸的她,如此旖旎香艳,这不是考验他韩冕良的自制力吗?冕良非常想找个孤岛,在没人打扰的地方,最好能和她一直爱个三天三夜,即使看不到天亮也没关系。
“我帮你穿衣服好不好?”怜爱的亲吻远钧的额头,冕良哄着,“乖,别紧张,不是还有我吗?不怕不怕。”
到约好的酒店,直直迟到半个钟头。
真没办法,对久别重逢的情人而言,一个下午要忙着调情,要忙着爱爱,还要忙着出来和长辈聚聚,行程排太赶了。
韩妈妈对骆韶青一直抱歉,“真对不起,亲家母,我为了买衣服,耽误时间,您别见怪。”
冕良紧握着远钧的手,跟随其后,“这个时间也有点塞车。”死都不敢说一个下午都在忙啥。
远钧满面绯红,再没办法伶牙俐齿,左右逢源,改淑女那挂的,不能怪她,那种状况被婆婆撞见,情何以堪?神仙也会吓回凡尘啊。
倒是骆韶青难得不介意有人迟到,甚至和韩妈妈有一见如故之感。虽然生长环境,学识经历不同,但都是单亲妈妈过来的,很有话聊。只是该结婚的那对完全状况外,吃的不爽利,话也少,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
冕良见远钧一直精神委顿,弱不胜衣似的,关心,“哪里不舒服吗?”
远钧小小声,“没什么,就是好困啊,而且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发热。”
冕良伸手探探她额角,一片火烫,他老婆居然这个时候在发烧?!天啊~~
第五十一章
远钧这一病,是一辈子的话柄,因为太怪。
晚饭冕良让大家继续吃,他送远钧去医院。医生说就是感冒,无大碍,给开点药,叮嘱远钧多休息就是。
冕良送远钧回家,照顾她吃药睡着,直到骆韶青回来了才从骆家离开。
后半夜三点左右,冕良不放心老婆,也睡不稳,就发个短信过去,“现在好点没有啊?”
其实也没指望谁回他短信。谁知,骆韶青用她女儿的手机回个电话,“没好,烧到四十度,住院了。”
冕良真是无话可说。要结婚的女人,不都是幸福甜蜜的等着做新娘吗?可是骆远均居然烧到四十度去住院,这哪里是要结婚的人该做的事情啊?他急惶惶开灯穿衣的把妈妈也吵醒了,母子两个一起后半夜赶到医院。骆韶青和沈柏森都在,远钧昏沉沉躺在床上吊着盐水,人事不省的,冕良心疼死了。不是说,身体很好,连贫血都没有,像个原子小金刚的吗?现在是怎样?
“这孩子平时不这样,”骆韶青见韩妈妈也被惊动,非常不好意思,“我家远钧很少生病,这次也不知是怎么了,所以急了点,才通知冕良。”
韩妈妈也因为焦急,疏于防范,脱口而出,“一定是下午洗澡受凉了。”
骆韶青疑惑,“下午洗澡?”
韩妈妈察觉失言,补救,“可能玩累了。”
冕良哀叹,这理由真破,一定瞒不过去的。周围几道暗示着“小子你很坏”的眼光通通射向冕良,他就故作镇定的笑笑,给老婆头上敷冰袋退热。这会儿,怎么有种饼干没做好,一时过火给烤焦了的心情?
远钧的热度,凌晨退了一点点,早上又反复回来,这让冕良抓狂。尤其,他老婆早上醒过来,有气无力,喝几口粥又吐了之后,他就受不了了。跟前来探望的徐建设说,“要不要彻查?她看起来很辛苦啊,不会有别的问题吗?”
徐建设安慰,“你是关心则乱,生病的人都这样。”
“我很不放心,我们要结婚呢,她这样怎么结?”
“要结婚了?”初初收到消息的徐建设先惊呆,后又笑,“唉,你两个是跳探戈呢吧?还真有慢有快的,慢起来我都以为你们没希望,快起来倒象变魔术,一晚上造了道长城出来。行,彻查,反正结婚也要体检的,顺便你也检检吧。我陪你去问问主治大夫的意见。”
然后,一早上,冕良用轮椅推着远钧,做了差不多能做的各种检查。检查回来,远钧也累了,挂上药水,冕良哄着她,让她继续睡觉休息,他自己则守在床边看晚报。
钩子一星期两次的漫画,正好连载到新的一副。
画的是人流汹涌的午夜街头,蓦然转身的冕良。那是他乍见远钧时候的表情,百感交集,又茫然无从,街灯在他脸上,打出虚暗的光影,在钩子的笔下,冕良有着极其动人的眼神。
以为这画的名字该叫相逢,可钩子大人给这副画的标题定为“求婚。”冕良觉得,外人一定觉得怪吧?因为,看上去不像是印象中的求婚那样浪漫。当然,他自己是很清楚那是什么。
钩子在画里说,“他一个温柔召唤,我就会深深沦陷,象得救了,又似毁灭了。”
冕良一如既往,用自己的意念应和着钩子,“同样的,只你一朵浅浅微笑,我就快乐的好似上了天,我的沦陷,是不觉其沦陷,以为那是救赎。”
守着病弱的远钧,读着她埋在心底从不肯轻易言出的秘密,冕良鼻酸之余,也突发奇想,她的老婆这么神秘,这么魔幻,会不会真的是来自大海深处的鹦鹉螺变的?外壳美丽坚硬,内里实则娇嫩柔弱。想起某年夏日,他和远钧别扭,埋怨她,去嫁给大海吧,生只鹦鹉螺。现在,他是她的海,她就是他的鹦鹉螺,他们的孩子,也会是只鹦鹉螺吗?
冕良胡思乱想间,韩妈妈和骆韶青沈柏森一起上来,同行者还有远钧的上司。大家都没打扰远钧,在走廊上,骆韶青介绍冕良给女儿的上司认识,“远钧的未婚夫,快结婚了。”
远钧的上司夸赞冕良,“一表人才啊,是因为要结婚了,前几天远钧才哭着闹着要请假吗?我可从来没见远钧那样过,把我脑浆子都快闹腾出来了,哭的才叫可怜,非要假不可。其实她说要结婚的话,我会给她假啊。”
“啊?哭着闹着要请假?”一向要求高的骆韶青面子上挂不住,“哎哟,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任性,您别姑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远钧的上司道,“处理什么啊,人家准新娘要婚假,情有可原。不过为什么突然生病了?快点好起来吧,不然怎么披婚纱……”
冕良哭了,恭恭敬敬送走远钧的上司后,就坐在远钧床边,看着钩子的画,握着老婆的一只手吻在唇边,泪无声无息,没着没落的掉。他并不是有意这样做,但他不行了,就是无法控制住心底悲从中来的感觉。
他知道远钧不是那种不重视工作,哭着闹着,无缘无故要假的人。她要假,可能真的是因为,不管冕良求婚不求婚,她都想嫁他,需要那个假期,快快办个婚礼。可那会儿,为什么肯去求假,却吝啬给他一个电话?很着急,她的很多心思,他都猜不透。
猜不透她为什么当时狠心分手,决绝不留,却随身装着他的相片。猜不透她为什么一直留着那荒唐的绝交费三百元,猜不透她为什么通过书伟和家明跟他撒那样的谎,猜不透她三年来忍了孤单却不说她愿意原谅他,猜不透她为什么连去了洛杉矶都过家门而不入。
可冕良记得她怎样的在他耳边,情致缠绵,唤着他的名字,冕良冕良冕良。
记得她抚着他的脸说,为了离你近一点,我卖了公司,等在这里,谢谢你来找我。
想起她听到他求婚,一脸迷惘脆弱,无可言喻的神情,想起她逼她时候她眼里泫然欲坠的泪滴,想起她窝在他怀里,旋着他小指上的戒指,一圈一圈的~~
冕良难过,是因为他知道,他猜不透的那些,是她说不出来的爱。远钧的灵魂,是个小哑巴,她先天残障,不能说,只能画。她真的,是从海里走出来的精灵变的吧?来到这个世界,来救冕良的是吗?
她和他,好辛苦啊。一个爱的倔强,一个爱的执拗,都不肯坦白,不够宽容,显得好蠢好蠢。可若非如此,他们大概也不会象现在这样,珍惜她们的一切。
以后,会好好相爱,好好吃饭,好好生活了。
冕良痛哭,为了过去的那些,也为了未来那些,更为了现在躺在床上,因为爱得太累,以至灵魂疲倦成伤的哑妻。哭,是因为他突然领悟,彻查没有用,医药没有用,她是被他累病了的,就像他在LA,也会累得,连吃饭都没力一样。
这也是一种发现吗?发现了奇特的证明,记录下来的空间却不够?冕良也有这样的瞬间啊。所以,眼泪就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不停的流。
冕良怕吵醒远钧,也不敢大声,呜呜咽咽,哭的可怜兮兮,让所有人不明所以。但他的伤痛显得很有感染力,沈柏森眼圈都红了,韩妈妈跟着儿子抹眼泪,怒的是骆韶青。
她开始还挺耐心的劝,“冕良啊,你别着急,远钧就是感冒,两天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你不用伤心。”
后来见冕良还哭,骆韶青忍无可忍,嘀咕,“真是够了,一个因为久别重逢亲密了一次就给我发烧住院,一个因为老婆感冒就哭的水漫金山,要么好得坐着飞机追来追去谈恋爱,要么三年来音信全无,各不相干。两位帮帮忙,干点别人能看懂的事情行不行?天啊,我要拿今天这事儿笑你两个一辈子……”
其实事情的起因,就是那么简单。骆远均好像是因为和冕良爱爱的太用力,才导致感冒的。然后冕良太心疼了,就守着老婆哭好惨。这件事儿,要多怪有多怪,自然落人话柄,会被笑,一定的啊。
至于冕良那些奇特的发现,那就是相爱的人才能读懂的特殊语言了。
就像数学家的奇特证明,只能数学家才看懂一样。
“听说我生病你哭了?”远钧体温逐渐正常,没那么昏沉沉软弱无力之后,问冕良。
“哦,有点担心,没大事儿。“冕良脸红。其实他哭完也觉得自己太神经,现在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远钧坐在床上,靠着垫枕,一手吊着水,一手持调羹喝粥,蹙着眉头,“没大事儿怎么看上去你比我象生病似的?”
“有吗?”冕良没觉得啊
远钧拿过床头的两份报告,“刚才建设送来的体检报告,我的,还有你的。我真的没事,你倒有营养不良的倾向。”
冕良不相信,“怎么可能?我常常吃医生给我的维他命啊,这样还会营养不良?”
远钧把调羹丢到碗里,闹脾气,“谁给你开的维他命啊,那是毒药吧?”
冕良怕殃及池鱼,不敢提建设,故意逗她,“夫人,为夫营养不良,您多担待。”
远钧大概想笑,又很不甘心,“别闹了,营养不良会引发很多疾病的。”
冕良抓过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你放心,我会定期去健身房,多锻炼多吃点,很快就补回来了。”
远钧不语,水盈盈一双眸子含愁带怨的望着他。冕良就觉得,完了,一向对她这样的眼神最没抵抗力。这里是病房诶,不过,亲一下,就亲一下应该没事吧?两张脸慢慢的靠近哦,吻到了。今天,远钧的唇带着点白粥混着药物的苦味,让冕良怜惜又心动。象怕碰破珍贵瓷器一样的,温柔吻她的唇,冕良觉得老婆的呼吸,又软又暖~~高跟鞋的声音,房门打开,冕良跳起来,万幸,没被看到。
来者是孙秘书,让远钧挑婚纱。远钧懒得挑,冕良就让孙秘书先走,等他和远钧选好了通知她。
坐到床头,冕良把远钧揽到怀里,问,“干嘛懒得挑婚纱,一对即将结婚的男女,选婚纱是挺幸福的事儿啊,你为什么不要呢?”
“那场婚礼不是我的,”远钧很舒适的靠着冕良,说,“只有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