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隆美尔战时文件

_6 李德哈特(德)
  最亲爱的露:
  昨天18点30分到达。情况十分紧急。工作多得要命——因为在家里闲散了一个时期,现在似乎很不习惯,觉得一时还不能进入情况。两个地方的差别实在太大了。
1942年10月26日
  10月26日一整夜,英国轰炸机一直在我们上方投弹。大约两点钟的时候,英军在北部地区展开猛烈的炮击。炸弹和炮弹炸成一片,天空被照得通亮。不断的轰炸使得第二十一装甲师全部,和阿里埃特师的三分之一,在前进时都发生了很严重的延误。拂晓的时候,第九十轻装师和意军特里埃斯特师已占领了西迪阿卜杜勒拉赫曼南面地区。
  10月27日上午,我命令所有各部队尽量利用一切可用的火炮,把英军的攻击兵力钉在原地上。
  英军的战术基础就是他们拥有的充足弹药。他们的新型战车谢尔曼型第一次出场就证明了它比我们所有型式的战车都更优秀。
  英军在尚未向我军防线进攻之前,必定先用非常猛烈的炮火,作长达几个钟头的预备射击。攻击中的步兵在火幕和烟幕的掩护之下慢慢地推进,扫除地雷和一切障碍物。当他们攻坚不下的时候,常常利用烟幕的掩护,变换他们的攻击方向。一旦步兵在雷区中扫清了一条道路之后,重型战车接着冲上去,后面跟着步兵。他们在夜里实行这种战法,其表现极为纯熟。
  在接触战斗的时候,英国战车的重炮在进到2000码到2700码的射程时就开始对着我方的战防炮、高射炮和战车作集中的射击。在这种距离内,我们的炮火无法穿透英军战车的厚重装甲。英军战车的弹药经常由装甲弹药运输车来加以补充,所以可以不惜工本作战——对于一个目标,有时发射30发以上。英军炮兵的观察员随着战车一同前进,以便为炮兵指示目标。
  最亲爱的露:
  这是一场十分艰苦的战斗。外人实在难以想象我今天所担负的责任多么重大。一切的事情都发生状况,我们在作战时受到极大的阻碍。不过,我还是希望我们能渡过难关。你知道我会尽力而为的。
1942年10月27日
寸土必争
  10月27日的清晨,英军从第二十八号高地以南的原有突破点上,再向西南面进攻。两组(每组18架)编队的英军轰炸机,在10分钟之内把所有的炸弹都投掷在我们的防御阵地上面。整条战线都被英军猛烈的火力摧毁。
  预定下午由第九十轻装师向第二十八号高地发动逆袭,而第十五和第二十一装甲师以及意军之一部分,则分别向两个雷区之间的英军阵地攻击。
  14点30分,由齐格勒尔少校(Maj.Ziegler)随护着,我驱车赶往电报小径[译者注:电报小径是指沙漠中沿着电报线的一条车路。]。此时,第九十轻装师的部队正在空旷地面上展开攻击;但是在一刻钟之内,却受到英军18架飞机编队的轰炸达三次之多,15点钟的时候,我们的俯冲轰炸机开始向英军阵地反攻。我们在北区的一切火炮和高射炮也都集中火力,向准备攻击的地区猛轰。装甲兵也开始前进了。敌军立即用强大的火力猛烈反击;由于敌军的战防力量非常强大——主要的是固定阵地中的战防炮,以及许多的战车——所以我军的前进不久即被迫停止。我们的损失相当大,终于被迫撤退。在一个敌人据有坚固防御阵地的地区,这种战车攻击的成功几率很有限,但是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那一天夜间,装甲师又派遣了强大的支队,到前线上去堵塞缺口。第九十轻装师也有一部分开入了前线,那一天空军仅空运到了70吨燃料,只够极短距离之用,我们不知还会运来多少燃料,更不知道我们这几个师凭着这一点燃料还能够支持多久。此时,我们惟一的格言,就是:“尽量减少活动!”
  我们在战场上已完全丧失了运动能力,很明显英军会逐渐把我们吞食完毕。直到现在,蒙哥马利还只把他的一半打击力量用在战斗之中。
  最亲爱的露:
  谁都不知道往后几天,我还有没有机会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写信给你,也许今后永远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所以更应该珍惜像今天这样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战斗仍在激烈进行中。尽管一切都对我们不利,不过还是有可能冲过这一次的难关——但也可能会一败涂地,倘若真是如此,那么整个战争的前途,就会有不堪设想的恶果——整个北非在几天之内几乎不经一战就落入英国人的手里。我们当然会倾全力来解救这种危局。不过敌人拥有绝对的优势,而我们的资源却又太少。
  这一次我能否化险为夷,其决定权完全操纵在上帝的手里。失败的可能性太高了。不过我对得起我的良心,因为我已经竭尽全力来寻求胜利,而且从来不曾逃避一切的艰难和危险。
  我永远记得前几个星期我们在一起的情景,我心里始终想念着你。
  第二天(28日),我只好决定再抽调兵力到北面去,这样南段防线上就不再有重武器和德国部队了。他们的空缺改由阿里埃特师的一部分来填充——这个部队早先在北段防线上被打垮了。那一天上午,英军又在北段发动了三次攻击,每一次都被我们的装甲部队击退。不幸的是,我们又损失了很多战车。
  正和第一天一样,英国空军对我们又是不断地猛炸。德国空军固然也在尽力作战,但是因为敌军在数量上拥有绝对的优势,所以成就也极有限。
  补给情况还是那样恶劣。意大利已经动员辅助巡洋舰和驱逐舰来运输弹药和燃料,以供我们应急之用,不过只有极少数船只是开到托布鲁克的,而多数仍是以班加西为目的地。从这些港口到最前线,中间还要好几天的运输时间,所以等它们运到之后,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28日中午起,我就发现英军已经把大量的装甲兵力集中起来。我们料想英军准备作决定性的突破了,我们只好凭着这一点越打越少的残余兵力,尽量地准备应变。因为德意两国的步兵师都已经受到极大的损失,所以非洲军的全部兵力都开入最前线,后方已经没有战略预备队可用了。
  我又再度告诫所有各级指挥官说,这是一次生死存亡的决斗,每一个官兵都要竭尽最大的努力。
  大约21点的时候,英军的炮火就开始向第二十八号高地以西地区猛轰。不久,又有几百门的英军大炮,集中火力对着第二十八号高地以北、第一二五团第二营的地区猛轰。
  这是英军新攻势的开始,它成直角朝北面向海岸挺进,成一个宽阔的楔形插入敌军的防线。其目的是要把敌军阵地的现有北部突出侧翼先消灭掉,并打开一个洞,以便沿着海岸公路向艾打巴和富凯前进。
  这个最初向北的攻击,由澳洲第九师和第二十三装甲旅的一部分共同执行。这次攻势只获得部分战果,战车却受到严重的损失。
  英军大约在22点时开始攻击。这一次攻击的力量固然很惊人,不过我们集中了这个地区的一切火力来迎敌,终于还是击退了英军的主力攻击。但在较北的地方,英军的战车和步兵从两个雷区之间透入我军阵地。这里的战斗十分激烈,一连打了六个小时,才把敌人击退。我军官兵处于敌军包围之下,四面都有敌火威胁,但还是拼命打到底。
  没有人能明了我们此刻有多焦急。那一天夜里,我几乎没有睡觉,凌晨3点时(10月29日),我一个人走来走去,心里盘算战局会怎样变化,并且思考如何作决定。在英军这种攻击压力之下,我们究竟还能支持多久实在值得怀疑,何况英军的压力可以再增加的。很明显,我不能坐待英军去作决定性的突破,必须先自动向西撤退。不过这样一个决定,势必使我丧失大部分非机动化步兵兵力。其原因一方面是我的摩托化部队现在的战斗力太有限,另一方面,所有的步兵本身都已经卷入战斗,一时抽不出来。所以,我们只好再尝试一次,希望凭着极顽强的抵抗来迫使敌人自动放弃这一次攻击。这个希望当然很微弱,可是由于燃料的缺乏,使得我们也不能退却,因为只要一撤退,马上会变成机动性的战争,那是我们所吃不消的。
  不过假使非撤退不可,我们则尽量地把战车和武器向西面撤出,这样才不至于使它们都毁灭在阿拉曼防线上面。所以我又决定,假使这天上午英军的压力太大,我就趁着战局尚未发展到最高潮的时候,先自动退到富凯防线(这一条战线也和阿拉曼防线一样,从富凯以南的海岸上起,直到盖塔拉洼地为止)。
  最亲爱的露:
  情况非常严重。当这一封信到达你手中的时候,我们不是守住了,就是被打垮了。情况并不乐观。
  在夜里,我躺在床上,两眼睁得大大的,根本就无法入睡,因为我肩上所负的责任实在是太大了。到了白天,我疲倦得要命。
  假使这里的情况恶化,结果将会怎样?这个念头日以继夜地在我头脑中盘旋着。假使不幸真是如此,我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逃出危险的办法。
1942年10月29日
  29日,我们所预料的主要攻势并没有发生。那是暴风雨前的暂时平静现象。
  当英军方面发现隆美尔已经把第九十轻装师调往沿海地区,使该地区已无迅速突破的可能性之后,亚历山大和蒙哥马利就认为最好的方法就是再回到原有的轴线,因为那一方面德军的抵抗力已经大为减弱。要想调换攻击的方向,势必要重新调配兵力,因此新的攻势直到11月1日的夜间才开始发动。
  大约11点半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惊人的坏消息:原本代替普罗斯平拉号的路易斯安那号(Louisiana)油船,已经被敌机空投的鱼雷炸沉了。现在真的一切都完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怒气冲天。恰好那时巴尔巴西将军——他是卡瓦莱罗元帅的代理人,后者此时正羁留在罗马,尚未回来——来到了我的司令部,我对他发了一顿脾气。尤其更使我光火的,是那些配有重武装的军舰,本来是要把物资直接送到前线上去的,可是它们为了自身的安全,还是向班加西开——因为那是在英国鱼雷机的航程外。
  现在连罗马当局也都完全明白了,除非机动化部队能够立即获得足够的燃料,否则非全军覆没不可。他们现在也急了,拼命催促潜艇、军舰、民用飞机等等运输工具,努力工作。假使这种努力在我军刚刚攻下托布鲁克之后即开始进行,那么我们现在就不会坐在阿拉曼防线上挨打了。现在才开始已经太迟了。
  10月29日又平安度过了,英军还是没有发动大攻势。无疑,他们正在重新部署。当我和魏斯特伐上校讨论富凯防御计划的细节时,突然又有一个惊人的坏消息传来:英军有两个师通过了盖塔拉洼地,已经到达了马特鲁港以南60英里的某点。这一下真把我们吓坏了,因为对于这样一个行动,我们简直是毫无防御能力。我立即把驻在后方的几个单位调向这个备受威胁的地区。到了第二天上午,我们才发现这个由意大利最高统帅部传来的情报,完全是他们的“发明”。
  最亲爱的露:
  情况略为稳定了一点,我可以睡一会儿了,精神也比较好,希望能渡过这个难关。
1942年10月30日
  除了敌人的炮兵和空军经常向我们北段防线实施轰炸以外,前线上平静无事。那一天,英国的空军集中全力攻击沿海岸的公路,我们的车辆有许多都被低飞的飞机击毁。使我们大感欣慰的是有一艘意大利船运来了600吨燃料,这使燃料的情况略见改善。
  那一天我们已经对富凯阵地作了一番考察。本军团受到英国空军和炮兵的不断打击,其损失已经非常惨重,我们不可能指望长久地阻挡敌军的突破——而这个突破的来临,是可以计日、甚至于计时而待的。在开阔的沙漠中,意大利的步兵部队是一块“死”的“重量”,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运输工具。在1941年到1942年之间,当我们撤出昔兰尼加的时候,意军正担负围攻托布鲁克的任务,它在战场上处于最西面的位置,比较容易撤退到摩托化部队的后面去。可是在这里,只要步兵一撤退,中区和南区两方面就会门户洞开,而强大的英军摩托化兵力正在那里摩拳擦掌,等候这个好机会。所以我们惟一的办法,就是趁着黑夜的掩护,出其不意地把步兵撤出防线,尽量利用我们的运输纵队来载运他们,接着就把摩托化部队构成一个宽广的正面,然后再向西实行且战且走的办法。但我们又得等英国人先下手,使他们为当前的战斗纠缠住,不能把全力投在我方防线上的空洞时,才能达到突破的效果。
  第二十一装甲师奉命在30日的夜里撤出前线,改取机动的方式作战,它的防线由特里埃斯特师接替,这个行动正在黑暗中进行时,英军突然用猛烈的炮火,对在北面的第一二五步兵团防区轰击,我们的军团炮兵和高射炮兵立即开始回击,但是英军在此地区中所集中的步兵和战车,数量十分庞大,我们的反击并未产生阻止的作用。经过了一小时的轰击,澳洲部队开始进攻了,一方面从正面钉住第一二五团的兵力,另一方面从南面攻击它的侧翼。同时,英军的强大装甲部队也从第二十八号高地以北地区再向北滚进,击毁了意军第二十一军的一个轻炮兵营,这个营的官兵在英勇抵抗之后,没有战死的就杀出重围,退到邻近单位的地区内。
  第二天(10月31日)上午,一支由英军30辆重型战车组成的兵力已经到达沿海岸公路,开始向扼守第二道防线的第三六一装甲步兵团进攻。因为第二十一装甲师正在与特里埃斯特师换防,惟一可以用来实行逆袭的部队就只有第五八○侦察营。我立即赶到西迪阿卜杜勒拉赫曼,把我的指挥所设在回教寺院的东面。此时,敌军已经冲过我军的防线,到达海岸,并切断了第一二五步兵团。上午10点左右托马将军带着拜尔林来到我的指挥所,他立即奉命率领第二十一装甲师和第九十轻装师的部队实行逆袭。先由俯冲轰炸机进行猛烈轰炸,并且集中这个地区以内的全部炮兵作预备射击。
  最亲爱的露:
  情况又变得十分不利,不过我个人还好。我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困难。想起一个星期之前,我还和你在一起,真是令人感慨。
1942年10月31日
  我方逆袭在大约12点钟的时候开始,但是并没有能渗透进去,因为敌军利用炮火和空中攻击,把我们的战车和步兵都击溃了。不过,总算是和第一二五团恢复了接触。第二天,托马将军的打击兵力终于把敌人赶过铁路,强迫他们向南撤退,把该团的两个营都救了出来。
  11月1日午后,我和托马将军、施波内克将军(Gen.Sponeck)、拜尔林上校等人一路到了第十六号高地,观察这次作战场地的情形。那里的视界非常好。“茅屋”(TheHut)火车站上挂着一面红十字旗,那附近有7辆被击毁的战车,朝更远的地方看,还有三四十辆被击毁的英国装甲车辆。很明显,英军正忙着撤运他们的伤兵,我方的炮兵也停止了射击。
  那一天,每次18架到20架的英国轰炸机,一波又一波地向我军在第二十八号高地以北的防线攻击,不下三四十次之多。空中布满好几百架英国的战斗机,另有大批的战斗轰炸机,整天攻击我军在海岸公路上的补给车辆。
  补给情况也并无改善的迹象,但由于改成空运到托布鲁克,燃料的情况略有改善。弹药的情况已经恶劣到了极点,自从英军开始进攻以来,一共只运到40吨,我们只好力求节约。我们已经被迫命令各部队用扰乱射击对付英军集中地区,而不准使用集中的火力。
一直到现在,英军在战线上所使用的兵力还不过几个师,他们手里还控制着800辆战车,现在正集中在我军防线北区的前面,等待作决定性的攻击,而在我们这一方面,一共只有90辆德国战车和140辆意大利战车,可以用在战场上面。不过罗马当局似乎还在做粉饰太平的梦,卡瓦莱罗有一个电报来,恰好在11月1日的夜间送到,从这上面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想法:
  隆美尔元帅勋鉴:
  领袖授权我对你这次亲自领导的反攻成功深表佩服之意。领袖也要我向你表示,他对你有极大的信心,认为目前正在进行中的会战,在你的指挥之下,一定可以获得最后的胜利。
卡瓦莱罗
  不久我们也发现,元首大本营对于非洲的情况,似乎并没有更清楚的了解。有时一个人在负有盛名之后,反而是一种痛苦。一个人当然自己知道自己的能力限度,但是旁人却希望他能创造奇迹,若是打了败仗则更不为人所谅解。
  此时,对于富凯阵地的一切情况已经有侦察报告送来。在它的南端有险阻的斜坡,可以阻止战车前进。我们希望在英军炮兵尚未赶到之前,可以扼守相当长的时间,以等待援兵从欧洲运过海来。
  可能当我们在工作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把我们的计划暗中密报到元首大本营里了。
  最亲爱的露:
  我离开家至今只有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的真正苦战,我们常常怀疑是否还能守得住。虽然每次都勉强撑过来了,可损失奇重。我总是在移动中,哪里有危险就赶到哪里去。昨天上午北面的情况异常危险,到了夜间才又多少稳定住了。这种苦战真使人的神经吃不消,不过我的体力还好。有一些补给据说已经在运输途中。令人感到悲哀的是等它们运到的时候,大势可能已经没有希望了。
1942年11月1日,星期六
“不成功便成仁”
  预料中的英军大攻势终于在11月1日的夜间来到了,英军的炮兵一连向我们的主阵地轰击了三个钟头,夜间轰炸机也不断向我军轰炸。大批的英国步兵和战车,在移动火幕掩护下,开始向西进攻。首先受到严重攻击的是位于第二十八号高地两侧的第二○○步兵团。不久英军即已透入。经过了一番苦斗之后,我们把第九十轻装师的预备队投入战斗,终于阻止住了英军的前进。敌人的兵力既已透入我军阵地之内,他们的兵力一定会不断增加。
  英军第三十军的攻击正面很窄(约4000码),但纵深极大。两个步兵旅在第二十三装甲旅支援之下,从德军的新阵地内打开了一条长达4000码的甬道,一面走一面扫清雷阵。于是第九装甲旅又穿过这些部队,再向前进展2000码,以在日出前透入隆美尔炮兵屏障为目的,跟在后面的是第一、第七和第十三装甲师。亚历山大的报告上说:“蒙哥马利将军曾经下达明确的命令,说假使第三十军达不到它的目标,则第十军的各装甲师应奋勇前进,达成这个任务。”不过以后在实行时,这些训令却并不适用。
  不久以后,大批的英军就突破了第十五装甲师在第二十八号高地西南面的防线,新西兰的步兵和英军的强大装甲单位——根据俘获的敌方文件来看,总数在四五百辆之间——向西进展,击溃了特里埃斯特师的一个团和一个德国装甲步兵营。尽管我军曾英勇抵抗,可是到拂晓的时候,敌军已经到达电报小径以西之处。
  根据我方炮兵观察所的报告,在雷区以东另外还有400辆英军的战车正在待命中。独立的英军战车和装甲车所组成的小组,在向西突破成功之后,纷纷以我们的补给单位为猎取的对象。
  最亲爱的露:
  战斗依旧非常激烈,我们的处境日趋恶劣。敌人凭着优势的兵力,正慢慢把我们挤出阵地。那也就表示一切都完蛋了。你可以想象到我的感受如何。空袭,空袭,一直都是空袭!
1942年11月2日
  11月2日上午,非洲军发动了一次逆袭,获得一些成就,不过在装甲兵力方面又受到了更多的损失,因为我们的战车根本就不是重型英国战车的对手。英军除了使用大量的战车外,又出动了15个炮兵团,他们透入4000码的距离,不过现在这个缺口又封锁好了。我们不顾弹药的缺乏,拼命地集中炮兵的火力射击,才阻止了英军的进展。
  第二十一和第十五两个装甲师——除了那些已经使用在防线上的兵力以外——现在都分别集中起来,以便从南北两面把敌人的楔形透入给挤出去。接着就发生了激烈的战车战斗。英国的空军和炮兵拼命向我们的部队轰击,简直是一刻不停。中午的时候,差不多在一个钟头之内有7个编队,每队18架轰炸机,把炸弹倾倒在我军上方。88mm炮本是我们对付英军重型战车的惟一有效武器,现在差不多都已经被击毁了。虽然我们已经把一切可以调动的高射炮(本是用作防空之用)都用在了最前线上,但也只有24门罢了。不久,我们所有的机动兵力也都已经上了前线。我们早已从后勤部队中抽挤出一切可用的增援,可是到了现在,我们的兵力已经只剩下开战时的三分之一了。
  利托里奥师和特里埃斯特师的战车都一一为英军所击毁。意军的47mm战防炮当然不会比我们自己的50mm战防炮更好,意大利部队已经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士兵开始向西逃走,他们的军官已经掌控不住了。
  那天下午,由于北面的情况危险到了极点,逼得我们只好抽调阿里埃特师的兵力,命令他们沿着电报小径向北增援,这样一来,整个南段防线就一点兵力也没有了。经过一度延误之后,我又与拜尔林上校取得联系,并把这个决定告诉他。那天下午,阿里埃特师就开始向北移动,从南段防线上把大部分炮都带走了。我也决定应该缩小防线,把第一二五团抽出原有的位置重新部署,使其防线沿着电报小径面向东方。
  黄昏的时候,我接到有关装甲军团补给情况的报告。情况十分危急:那一天,我们一共用掉了450吨的弹药;但是运到的只有190吨,那是由三艘驱逐舰运到托布鲁克的。
  现在一直到托布鲁克以外的地区中,英军都差不多已经获得完全的制海权和制空权。同时托布鲁克的城区和港口也都不断受到空中的攻击。在过去几天中,已经有好几艘船沉没在港口里面。我们最近的运动较频繁,所以缺乏燃料的情况显得严重起来了。而前线上的战斗还是那样激烈。
  那一天夜里,我们探悉英军正把他们第二线的装甲兵力,集中在他们的透入点上。我们面临着最后毁灭的命运了。非洲军现在只剩下35辆可用的战车。
  从“山的那一面”——英军的观点——看来,情形又完全不同。英军第九装甲旅损失将近75%,一共有87辆战车被击毁。第二和第八两个装甲旅从雷区的狭路开上去增援,也被德军在正面用战防炮阻挡、在侧面上用战车反击的方式阻止住了。到了第二天(11月3日),英军还是迟滞不前——使隆美尔获得了一个溜走的好机会。
  现在应该是退往富凯防线的时候了。我们后方单位中的一部分早已奉命西撤。在夜间,我们南线的兵力撤回到我们在8月底开始进攻时所占的位置。第一二五团移向西迪阿卜杜勒拉赫曼以南的地区。第九十轻装师、非洲军和意军第二十军慢慢地后撤,其速度的限度以使步兵师可以跟得上为原则。因为英军照例十分谨慎小心,不会马上追上来,我希望至少可以救出一部分的步兵。
  经过了十天的苦战,部队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假使英军再作一次新的突破——预计是在明天——那么我们绝无办法对他们作任何抵抗。因为我们缺乏车辆,要使非摩托化部队都能作有秩序的撤退,其可能性似乎不大。在这种环境下,我们都认清了整个军团会被消耗殆尽这个事实。我把现在的处境向元首大本营提出了一个详细的报告。
  最亲爱的露:
  战况对我们极为不利。道理很简单,我们被敌人的重量压垮了。我试图救出一部分的兵力,不知道是否可以成功。在夜间,我简直无法合眼,我在脑海里一直盘算着如何拯救我这些可怜的部下,带他们脱离这个险地。
  我们面临的日子非常艰难,其程度超出了任何人所能忍受的限度。战死的人是有福的,因为对他们而言,一切都过去了。
  我经常想念着你,每当想到你时,心里就充满由衷的热爱与感激。也许一切都可以平安度过,那么我们又可以再见了。
1942年11月3日
  11月3日在历史上是一个具有纪念价值的日子,因为我们不仅完全明白战争中的好运道已经完全抛弃了我们,而且从这一天起,装甲军团的行动自由也不断受到最高当局的干涉,使我们无法独立作战。
  一大早我就不大愉快,因为尽管我们的告急文书像雪片一样飞去,可是最高当局似乎仍麻木不仁,漠不关心。因此我决定派我的副官贝恩特中尉,直接向元首提出报告。贝恩特此去的目的是要使元首知道,照当时的情况来看,非洲战场上的作战已经败定了。同时我们向元首要求军团司令部应有完全的行动自由权,我要不惜一切代价,避免受到英军的包围和歼灭。我准备尽可能地实行步步为营的迟滞行动,避免与敌人作决定性的战斗,这个目的有正反两方面:等待我们的兵力逐渐增加,然后再移转攻势;或者争取时间,以便将非洲军团的大部分兵力撤回欧洲。
  上午9点钟,我沿着海岸公路直向东行驶,一直到最远的指挥所为止。有大批的车辆——主要是意大利的——正挤在公路上面,幸亏没有被英国战斗轰炸机发现。大约10点钟,托马将军和拜尔林上校向我报告说,英军正部署成一个半圆形的圈子,位置在非洲军的前面,而该军现在只剩下了30辆可用的战车,英军只是作局部性的攻击,似乎他们正调整他们的兵力和补给。这个机会实在是很难得,于是我命令意大利部队立即用徒步行军的方式撤退。尽管我们曾经一再提出要求,但是巴尔巴西所答应的车辆却始终不曾到达,意军只好徒步行军了。密集的车辆纵队早已向西运动。当意大利步兵开始行军后,路上变得拥挤不堪。不久英军就发现了我们的行动,马上就有200多架战斗轰炸机,开始沿着海岸公路实施攻击。
大约中午的时候,元首有一个命令来了。内容大致如下:
  隆美尔元帅览:
  在你今天面临的这种环境中,惟一的办法就是坚守不动,把一人一枪都投入到战斗中去。我们会全力来帮助你。你的敌人,尽管其兵力占了优势,但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阶段。在历史上,坚强的意志胜过较大的兵力的例证不胜枚举。对于你的部队,你可以告诉他们只有两条路好走,不成功便成仁!
希特勒
  这个命令所要求的不是我们所能做到的。尽管我们的情况报告如此坦白率直,可是很明显,元首大本营中的大人物们对于非洲战场的真实情况,还是完全不了解。能够帮助我们的是武器、燃料和飞机,而不是一纸空文的命令。我们都感到一筹莫展。当我们在命令各部队坚守原阵地的时候,心中非常难过。因为我一向要求我的部下要绝对服从我的命令,所以我不能不以身作则,绝对遵守上级的命令,但假使我有未卜先知的本领,那么这一次我的行动也许就会不同了,因为在此以后,我们经常不理会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的命令,以救出我们的部队使他们不至于被歼灭。
  于是向西撤退的行动停止了,并且用尽一切的方法来增强我们的战斗力。我们一方面也向元首提出报告说,假使再坚守下去,那么整个的非洲军团必然全军覆没,而整个北非也丢定了。
  这个命令在部队中产生了极强烈的反应,在元首的命令下,他们准备牺牲到最后一人为止。当看到全体官兵视死如归的决心时,更使我们伤心至极,因为即令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也无法使战局改观。
  最亲爱的露:
  战斗还是非常激烈。我不敢再相信还会有成功的希望。贝恩特今天将飞回德国向元首报告一切。
  这封信附上我存下来的25000里拉。
  我们的前途完全操纵在上帝的手里……
  又,要把里拉换成马克,注意通货的管理法规。
1942年11月3日
  那天傍晚,我命令贝恩特动身回元首大本营去。我要他告诉元首,假使一定要坚守他的命令,那么德意两国的非洲部队在几天之内就会消耗光。此外也要告诉他,由于他的命令,我们已经吃过大亏了。贝恩特从马特鲁港向我报告说:英军用成百架的低飞飞机,向挤满了车辆的公路实行扫射,从17点起,一直到21点才停止。公路上到处都是烧着的车辆,交通已经被切断了,有许多人都放弃了他们的车辆,徒步向西逃命。沿途都是被遗弃的战车和车辆。
  11月3日的夜间居然又平安地度过了,英军还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行动。这种时间上的损失对于我们来说真是太可惜了,因为我们本来可以趁着这种机会把全军撤到富凯防线,而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失,我原本不敢指望敌军的指挥官会给我们这样一个太好的机会,可是这个机会却又偏偏没有利用就过去了。
  11月4日上午,非洲军在托马将军指挥之下,和施波内克将军所指挥的第九十轻装师会合在一起,在泰尔艾曼普斯拉(TellelManpsra)的两侧,构成了一道单薄的半圆形防线,一直延展到铁路线以南约10英里远的地方,然后与意大利的装甲军——包括阿里埃特师,以及利托里奥和特里埃斯特两个师的残部——连接在一起。至于南段则由意军垂托师、雷姆克(Rameke)伞兵旅和第十军等部队加以防守。
  经过了大约一个钟头的炮兵预备射击之后,英军在上午8点钟开始攻击了。在托马将军亲自指挥之下,非洲军和第九十轻装师击退了敌军的攻击,但非洲军现在只剩下了20辆可用的战车。
  亚历山大的报告上说:“专以追击而论,我们的损失轻微得不足道;11月4日,第八集团军几乎可以使用600多辆战车,以对抗德军的80辆。”
  实际上,德军可用的战车比这个估计数字还要少。在这一次苦战中,英军差不多损毁了500辆以上的战车,约为德军损失数字的三倍,但英军的本钱雄厚,即使大量消耗还是占优势,只要他们的指挥官决心不动摇,他们部队的耐力不退减,就一定可以获得最后的胜利。
  凯塞林元帅上午到了我的司令部,因为我以为元首之所以作如此决定的原因,就是由于看到了空军方面所发出的乐观报告,所以我不免和他争吵了一番。凯塞林认为元首根据他在东战场上所学得的经验,一定会主张不惜一切代价坚守下去。我就非常明白地告诉他说:“一直到今天,我总以为元首是会把这个军团的指挥权完全交给我。所以这个疯狂的命令对于我真好像是一颗炸弹一样。他不能盲目地把他在苏联所学得的经验无条件地应用在非洲战场上,他应该把这里的决定权交给我个人负责。”(曼弗雷德附注:实际上,凯塞林也主张不理会希特勒的命令,他认为隆美尔应有随机应变的权限)。
  事实上,元首下此种命令的理由,还更有其他的根据——以后我们才完全明白。说起来很难令人相信,在元首大本营里居然有这样的恶例,把宣传摆在第一位,而不顾及真正军事上的利害。因为他们觉得阿拉曼防线假使丧失了,他们就无法向德国人民和全世界解释,于是就只好发出“不成功便成仁”的命令,以作孤注的一掷了,一直到这个时候之前,我们在非洲还具有完全的行动自由。不过今后却不是这样了。
  在与凯塞林会商之后,我又赶往非洲军的司令部中,它设在一个碉堡里面,在前线的西面约几英里远。大约13点的时候,拜尔林从最前线回到了军部,把非洲军的情况向我报告了一下:军部的警卫连守着泰尔艾曼普斯拉阵线的中央,第二十一装甲师在北,而第十五装甲师在南。这两个师的阵地总算是构筑得够坚固。不过拜尔林却说警卫连已经完全被打垮了,他无法劝说托马将军离开最前线,他也许已经在那里“求仁得仁”了。当英军的战车已经开始冲上泰尔艾曼普斯拉高地,拜尔林到了这个最后关头,才徒步逃了回来。
  在军部的南面和东南面,都可以看见大量的尘头,那是意军第二十军的战车正在那里作殊死战斗。意军的战车是又小又烂,而当时却已经有100辆左右的英军重型战车,正在从右翼方面包围过来。当时我派鲁克少校(Maj.vonLuck),率领他的一营兵力,去填补德意两军之间的空洞。后来他向我报告,说意军这一次打得非常英勇,他也利用他的炮兵,尽量助战,可结果还是挽救不了该军的厄运。现在意军已经代表着我方最强大的装甲部队了。一辆又一辆,这些战车被击成了碎片,或是起火燃烧。同时英军的炮兵也对着意军的步兵和炮兵不断地轰击。大约在15点30分左右,我们收到了阿里埃特师所发来的最后电讯:“敌军的战车已经透入到了本师的南面,本师现在已被包围,位置在比尔艾阿布德西北面5英里处,本师的战车正在作战中。”
  到了黄昏时分,经过了一次非常壮烈的苦战之后,意军第二十军就完全被击毁了。就阿里埃特师而论,我们丧失了一个最老资格的战友,凭着他们那样恶劣的装备,我们对于他们的要求差不多可以说已经超乎他们能力限度之上了。
  从非洲军的军部向战场上了望,可以看见强大的英军战车部队已经突破了非洲军的防线,而继续向西前进。
  所以在那天下午的情况有如下述:在非洲军的右方,强大的敌军装甲兵力已经把意军第二十摩托化军击毁,于是在我们的前线上撕开了一个12英里宽的裂缝,大批的战车就从这里向西涌入。结果使我们在北面的部队受到了包围的威胁——敌我战车实力之比已经到了20比1。第九十轻装师拼命苦战,居然击退了英军的攻击,守住了他们的阵地。但是非洲军方面,虽然他们的官兵也曾作极英勇的抵抗,结果却坯是为英军所突破了。已经不再有预备队的存在,因为所有可用的兵力与武器,都早已送上前线去了。
  现在我们的防线已经溃裂,充分摩托化的敌军正在向我们的后方挺进——所以我们必须竭尽一切的力量,以避免被歼灭的厄运。现在顾不得上级命令了,我们能救出多少部队就救多少,和拜尔林上校商谈了一番之后——他现在又暂时代理非洲军的军长——我就立即下令退却。托马将军率领着他的警卫连,曾经拼命阻挡英军的突破,以后我们从英国的广播中,才知道他在弹尽援绝之后,终于做了英军的俘虏。
  这个决定至少算是把装甲军团的机动部分救出了险境。不过因为已经耽搁了24小时,所以已经受了许多的无谓牺牲,从此他们不再有足以在任何地点对于英军的前进作有效抵抗的力量了。退却令在15点30分发出,各部队也就立即开始行动。这个时候情况已经是迫不及待了,凡是没能马上赶到公路,拼命向西狂奔的单位,就完全丧失掉了,因为敌军接着就以宽广正面跟在我们后面追击,凡是在路上被追上的人员和装备,都无一可以幸免。
  第二天,希特勒和意大利最高统帅部都有命令来,准许我们撤到富凯阵地——可太迟了点!
第十五章 阿拉曼的回顾
  在非洲战役中,这是一个具有决定性的会战,我们却输掉了。为什么说它具有决定性呢?因为我们已经损失了大部分的兵力——不管是摩托化兵力还是步兵。最奇怪的事情就是德意两国当局,居然把过错推到战场上的指挥官和部队的头上,而只字不提补给上的失败、空中的劣势,以及死守不退的命令。那些指控我们的人,都是些从来不曾上过前线的将军们。这让我想起德国人的一句谚语:“离开战场越远,升官的机会就越多。”
  甚至于有人说我们是丢下武器、仓皇逃跑的。有人说我是失败主义者、悲观主义者,对于这次挫败应负全责。他们不断地攻击我那些英勇的部队,令我无法坐视,于是发生多次的激辩和争吵。过去有许多人对我们的成功非常妒嫉,但不敢开口,现在则趁机大肆批评。其中最吃亏的还是我们的官兵,当那些纸上谈兵的战略家议论未定的时候,他们早已做了英国人的俘虏。
  事实上,这些身居高位的人不仅不能明了当前的情况,同时也缺乏勇气去面对现实。他们宁可学鸵鸟的样子,把头埋在沙子里,在军事方面充满幻想,把前线上的部队和指挥官当作替罪羊。
  回顾过去,我在良心上惟一感到有愧的是应该提早24小时撤退,而不应该遵守那个“死守”的命令。若是那样,全军也许都可以救出来,至少有一半不会丧失战斗力。
  为了留待后世史学家去作公正的评判,关于阿拉曼的当时的情况,我再综合简述于下:
  要想使一支部队支持得住会战的压力,其首要的条件就是需要有充分的武器、燃料和弹药。事实上,在双方还没有交手之前,会战的结果在军需官手里就早已决定了。再勇敢的人没有枪炮也无法作战,或是有了枪炮而没有充足的弹药,其结果也是一样的。而在机动性战争中,即令武器和弹药都很充足,也仍需要大量的车辆和燃料,才得以发挥真正的效力。无论是在数量还是素质上,补给维持的情形就算不能胜过敌人,至少也要和敌人处于平等的地位。
  第二个重要的条件,是在空中方面至少应能与敌人维持大致的均势,假使敌人拥有空中优势,而且也知道如何充分利用这种优势,那么我方将蒙受下列的损失:
  (一)敌人利用其战略空军,可以切断我方的补给线,尤其是海上的补给线。
  (二)敌人可以自空中发动一个消耗战。
  (三)敌人凭着空中优势,可以使我方在指挥上处处受到限制和阻扰。
  在将来的地面会战之前,一定先有一次空中会战。空中会战的结果即足以决定哪一边在作战[译者注:在德军里常使用“作战”这个字眼,它大概涵盖了英语“战略”和“战术”两个字的中间意义,代表指挥官在战场上掌握部队的将道。如果以较贴切的英文字表示,可以用“大战术”(Grandtactic)。]和战术两方面,会受到上述限制。甚至在以后的整个会战中,都将处于劣势,而必须向这种不利的状况妥协。
  若就我们的情形而论,上述两个条件皆无法满足,所以我们打败仗实在不冤枉。
  因为英国人在中部地中海握有制空权,再加上我以前解释过的种种理由,使我军即令在平时,其所获得的补给数量也只够维持生活而已,想建立一条防线是不可能的。反之,英军的补给数量多到超过“令我们害怕”的程度,在过去的任何战场上,从来没有像这一条短短的阿拉曼防线,曾经使用过这样多的重型战车、轰炸机和大炮,甚至还有不尽不竭的弹药供应。
在阿拉曼上空,英国人的制空权可以说是太完整了。在某些日子里,他们的轰炸机出击800架次,战斗机、战斗轰炸机和低空攻击机出击2500架次。而我方的俯冲轰炸机最多出击60架次,战斗机最多100架次,且数字还一直往下降(此处专指德国空军而言,此外意大利的飞机也出击约100架次,详见下表)。
阿拉曼会战中德国空军的出击数字
日期 总架次 战斗机架次 投弹吨数
1942.10.24 107 69 5.0
1942.10.25 140 49 22.0
1942.10.26 113 63 28.1
1942.10.27 147 78 29.1
1942.10.28 163 106 20.2
1942.10.29 196 125 29.1
1942.10.30 200 112 30.5
1942.10.31 242 128 43.3
1942.11.01 141 80 12.8
1942.11.02 175 111 20.7
阿拉曼会战中德意装甲部队的实力
日期 战车的种类
PanzerⅡⅢⅣ(德制) 中型(意制) 轻型(意制)
1942.10.24 219 318 21
1942.10.25 154 270 21
1942.10.26 162 221 21
1942.10.27 137 210 21
1942.10.28 81 197 21
1942.10.29 109 190 21
1942.10.30 116 201 21
1942.10.31 106 198 21
1942.11.01 109 189 21
1942.11.02 32 140 15
1942.11.03 24 120 0
1942.11.04 12 0 0
  整体看来,英军的指挥原则并没有改变。他们硬性遵守一种成规,这是英军战术的主要特点,有时这种办法会帮助他们获得胜利。其理由如下:
  (一)此时已经没有开阔沙漠中的战斗发生,因为我们的摩托化兵力已经全部投入第一线,去支援那些步兵师。
  (二)无论是在质的方面还是在量的方面,英军的武器都远占优势,他们在任何的作战中,都可以达到强行突破的目的。
  以他们那种绝对优越的物资补给为基础,英军用来击毁我军的方法不外下述几种:
  (一)全力集中炮兵火力。
  (二)用强大的轰炸机群不断地进行空中攻击。
  (三)作局部有限性的攻击,不惜浪费大量的物资,同时他们有绝佳的能力来执行这种战术。
  此外,英军的一切计划都以“正确计算”的原则为基础,只有掌握完全物质优势的一方,才有资格采取这样的办法。其实他们根本不需要什么“作战艺术”,只需仰赖炮兵和空军的威力就行了。他们指挥官的反应还是和过去一样慢。当我们在11月2日开始撤退的时候,隔了很久,英军才开始追击——倘若不是受了希特勒的干涉,我们可能会连同大部分的步兵安全地撤到富凯之线。英军的指挥官仍显现出过于谨慎的习性,缺乏决断果敢的精神。所以他们一再地让装甲部队实行个别的攻击,而不肯把900多辆战车集中在一起炮轰。当时他们在防线的北端,可以大干一场,不必死伤许多人,就可迅速获得决定性的战果。事实上,在他们的炮兵和空军掩护之下,只要使用半数的战车,即足以使我们全军覆没——因为当时我方的部队常常完全丧失了机动性,只有挨打的份。这种“少吃多餐”的战术,使得英国人损失惨重,可能是英军的指挥官想把装甲兵保留着供追击之用,因为他们的第一波攻击部队,没有马上跟着追击的能力(隆美尔这个看法并不准确,参看下章)。
  英军当局基于过去与轴心国部队作战的教训,对装甲兵和步兵的训练,作了最佳的利用。不过一定要有他们那样多的物资装备和弹药,才有资格使用他们那种战法。这些方法可以详述如下:
战车战术
  英军有了新式的战车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弹药补给,才敢采用这种新的战术。他们的战车在火炮和装甲两方面都优于我方,包括格兰特、谢尔曼等美国战车在内;此外丘吉尔式重型战车据说也曾出现。
  英军先以轻型战车前进,而重型战车则暂留在后面。轻型战车的目的就是吸引我方战防炮、高射炮和装甲车辆的火力。一旦我军的火炮和战车暴露了他们的位置以后,英军的重型战车马上就会对着所有被发现的目标,实行毁灭性的火力攻击。其射程可以达到2700码,若可能的话,将从山脊后方的斜坡上实行射击。用这种战术,势必要消耗大量的弹药,这些弹药利用装甲弹药载运车输送到前线。利用这种方法,英军把我们的战车、机枪掩体、战防炮和高射炮的阵地都打垮了,而我方的火炮在这样远的射程,却始终无法穿透他们重型战车的装甲。同时,我们也没有那样多的弹药可以消耗。
炮兵战术
  英军的炮兵曾经一再地表现出他们的优越性。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高度的机动性和灵敏的反应,足以适应攻击部队的要求。英军的装甲单位常常载运着炮兵观测人员,以便在极短时间之内,把前线的需要通知炮兵。除了弹药补给充足以外,英军炮兵还有另一个优点,就是他们火炮的射程极长,使他们占了不少便宜。意军炮兵的射程大部分在6000码以内,所以英军炮兵可以从较远距离射击,使意军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德军炮兵大部分使用的也都是这种落伍的意大利货,使我们十分狼狈。
步兵战术
  等到我们的防线被炮兵、战车和空军打得体无完肤的时候,英军的步兵才开始进攻。
  我们的前哨早已被英军炮兵钉住——他们的位置在很久以前即已被空中侦察所发现——于是受了高度训练的英国工兵,开始在烟幕掩护之下扫清地雷,并在雷区中开出宽广的通路,接着战车开始前进,而步兵则紧紧跟在后面。战车此时被当作活动炮兵使用,英军的冲锋部队直向前逼近我方的防线,然后突然挥着刺刀,跳进我方的堑壕和阵地。一切都井井有条,好像是一次演习。炮兵又跟在步兵的后而推进,以便击毁任何仍在抵抗的孤立据点。战胜之后,英军并不作深入的扩张,而只是以守住被征服地区为满足,接着增援的兵力和炮兵也展开了,开始作固守的部署。夜间攻击更是英军的看家本领。
有无其他的办法?
  对此,过去我已解释得很详细,当这次会战开始时,我们自己的部署都是以过去作战中所获得的经验为依据。当我们的步兵决定占领阿拉曼一线时,尽管明知敌人在炮兵和弹药两方面都占有极大的优势,我们也还是抱定了决心,准备在这里接受这次会战的考验。假使我们马上撤退,那么由于没有足够的运输车辆,一切囤积在阿拉曼的弹药都必须忍痛放弃,而我们在后方又没有大量的补给,足以抵补这个重大的损失。而在会战中,我们的战术又受着战况需要和物质资源的限制。
  在这一次会战后,根据会战中所有的经验,我便想出一套也许在当时可能守住埃及西部,并击退像蒙哥马利这样厉害的强敌的办法,虽然时光无法倒流,不过,我还是提出这个计划,因为其中有几点很值得检讨:
  首先必须把非摩托化步兵调回,扼守富凯防线,应该尽可能使用最大量的地雷,把防线照阿拉曼防线的形式加以构筑。富凯防线也和阿拉曼防线一样,它的南端是依托在盖塔拉洼地上面,无法绕过。此外在它南面大约12英里的地方还有陡坡,使战车和车辆都无法通过。
  阿拉曼防线可以用摩托化部队和侦察单位来防守,至于部署在阿拉曼和富凯之间的摩托化兵力,则可当作一支机动兵力使用。
  假使英军发动攻击,其行动可能照下述的路线发展:英军的摩托化兵力将会冲入开阔的地区,当我们的侦察和摩托化部队撤回阿拉曼防线时,他们会跟踪追击。于是在一个于我们有利的位置上,我方的机动兵力开始与敌人交战,使他们无法获得炮兵的掩护。这个会战将会在富凯防线的前面展开,当然,我们的装甲兵力面对着英军的强大打击兵力,是无法支持太久的。不过经验告诉我们,也许可以使过分谨慎的英军,在战术上一再地陷入窘境,而使其打击力量受到相当的损失。等到英军的兵力已经集中,情势变得对他们有利时,我方的机动兵力应立即撤回到防线的后面,不让它受到太大的损失。在富凯防线前面实施机动战的惟一目标,就是消耗英军的打击力量到相当的程度。
  在没有强大炮兵的支援之下,英军若向富凯防线攻击,结果必然会受到惨重的损失。所以他们被迫要去调动炮兵,换言之,就是要把一切的基地设备都向前推进。这样一来,我们将获得一个喘息的机会,一切偶然的新变化也就有可能发生了。我们那些多管迫击炮团也可以运过海来,或者可以获得“虎式”战车[编者注:虎式战车配有一门88mm炮和板厚的装甲,总重量达50吨以上。当时刚出现在苏联战场上,北非方面的德军还没有配属。在北非战役的末期,虎式战车曾被运到北非作战,但是为时已晚,于事无补。]的支援,改善补给情况。不过即令如此,我们在非洲所能撑持的时间,是否会再延长,也还是一个疑问。我为什么要提到这个计划呢?因为以后我们在的黎波里塔尼亚和突尼斯的计划和行动,好几次在原则上都是以阿拉曼的经验来作为基础的。
  我早已说过我们的防御计划是妥协性的。因为我们的空中劣势和补给情况,无法作“治本”的改善,我们的步兵也不可能全部摩托化。换言之,非洲军团的指挥官必须设法自己解决难题。
  这种不彻底的解决当然不理想。我们只有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凭着极有限的资源,来作无可奈何的奋斗。但这是毫无希望的。用一把大刀做武器,最勇敢的战士也还是打不过手里拿着冲锋枪的敌人。
  比起敌人来,我们惟一的优势就是占领着一条已经设防的防线,不过在英军可怕的炮兵射击和空军轰炸之后,也逐渐丧失了它的作用。接着英国的步兵,就一码又一码地攻入了我们的阵地。从北端起,我们节节败退,终于整个弃守了。若是再在阿拉曼死守下去,实在是毫无意义,结果只是使防御部队徒然作无谓的牺牲面已。
  在会战的初期,我们也无法集中兵力来发动逆袭,因为英军在南部地区中也有同样的厚集兵力,使得我们不敢抽调所有的摩托化部队北上,否则敌人会从南面进攻。由于燃料的缺乏,使得我们无法把阿里埃特师和第二十一装甲师调上来又调回去,以担负机动预备队的任务。在会战的每一阶段中,要想把南面的兵力抽调到北方去,都是一种极大的冒险。
  另外有一点也非常重要,应该在此一提。任何用在北面的部队,在英军的强大火力之下,其消耗的速率都非常惊人。这个战场好像是一个大石磨,任何部队投进去,不管数量多少,都会逐渐被磨成泥沙。
  即令到了大难当头的时候,德国部队以及大多数的意大利部队,都还是表现得十分英勇,这实在令人感动,当我的每一个部下在阿拉曼作战时,他不仅是为保卫祖国而战,更是为保卫非洲装甲军团的传统荣誉而战。尽管失败了,我这个军团的奋斗经过在德意两国的民族史上还是占有光荣的一页。
第十六章 大撤退
退出昔兰尼加
  11月4日夜里,我们开始向富凯撤退。我们采取一个宽广的运动正面,主要通过开阔的沙漠地区,因为沿海岸的公路在英军空投照明弹的照耀下,不断受到英国空军的攻击。我们的装甲部队现在正和英军的装甲部队赛跑,双方的目标都是相同的。
  英军第一和第十两个装甲师,在突破之后,奉命向西北前进,在艾打巴和其西面的杰拉勒(Galal)横过海岸公路,第七装甲师和新西兰师,加上配属的装甲部队,经过沙漠绕了一个大弯,以富凯为目标。
  11月4日夜间,这些追击的兵力跟在隆美尔残部的后面——由于希特勒的无理干涉,隆美尔的撤退已经延误了不少时间。可是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德军残余摩托化部队的大部分,却已经溜过一连串的陷阱,安全逃脱了。冒着英军的陆空攻击危险,再加上沿途的混乱和阻塞,他们居然逃脱了,这实在很难解释。
  事后,英方把没有能够包围住德军的理由,归之于一场偶然的骤雨。蒙哥马利的报告说:“只因为11月6日和7日的大雨,才使德军免于被全奸的厄运。”实际上,大雨是从6日的夜间才开始,对于隆美尔退却的最后一个阶段,固然很有帮助;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对德意军来说,情势早已好转了。这一次追击中的最紧张阶段是在11月4日的日间和夜间。在那个时候,看来逃脱似乎绝无可能。可是当隆美尔的部队由于情况严重被逼得要迅速行动时,蒙哥马利的部队却在久战之际,自然而然地犯了反应迟缓的毛病。尤其是隆美尔的大名,更使英军不敢掉以轻心,此外,由于是在夜间,英军害怕在黑暗中发生混乱,所以迟迟不敢前进,坐失良机。
  在以后的一个阶段中,英军的追击不仅受了泥泞的影响,同时也因缺乏足够的燃料,使他们无法保持原有的攻击力。
  我麾下的多数单位都缺乏车辆,他们必须依靠装甲部队的运输工具。伞兵和意大利部队因为在南面,只好徒步行军。上文中我已说过,由于英军装甲部队十分活跃,已经透入我方的防线,并扰乱我们的补给运输,所以在南面的部队已经好几天没有得到适当的供应,结果使这些部队在燃料和饮水两方面都极感困难。
  当一切必要的命令都下达之后,夜幕低垂时分,我的司令部从艾打巴西南面的地区,沿着铁路线的南侧向富凯撤退。那是一片漆黑的夜晚,车辆常常跑出了小径之外,陷在沙丘里,必须要用很大的人力才能把它拖出来。我心里真是百感交集,在托布鲁克大胜之后,我们原本希望长驱直入,一口气攻入亚历山大港。我的部队虽然在疲劳久战之余,也还是个个争先,希望在非洲战场上争取这最后一次的“主动”。可是补给却使我们吃了大亏,而今天我们已饱尝这个恶果的苦味。在这个败退的晚上,内心的苦痛真是难以形容。
  德国的元首和意大利的领袖现在都有命令来,授权我们可以撤退——可是已经太迟了。尤其好笑的,是他们要我负责把那些非摩托化的单位完全撤出。我们看了命令之后,只能耸耸肩,因为原先那个命令正是不准我们撤退那些步兵。而且,假使我们一定要等到这个命令到达之后才撤退,则不仅会把步兵丢光,连所有的摩托化部队也都会同归于尽了。现在只有命运之神才能作最后的决定——那就是看英国人能够让我们在富凯停留多久,看那些德意两国的步兵是否追得上来。
  我用摩托化的兵力尽量守着这一条防线,以等候步兵完全撤完为止,或是在英军准备向我们的摩托化部队发动最后攻击时,才再采取撤退行动。假使遭遇到的是后者的情形,我只好设法救出现在已经逃出的部队,而无法再顾及尚未撤出的步兵,否则全军都会同归于尽。我之所以要反复说明这一点,是因为以后有许多不明了非洲当时情况的混蛋攻击我,说我不应该那些把意大利步兵丢在阿拉曼不管。
  11月5日那天,非洲军的大部分、第九十轻装师,以及意大利摩托化部队中的若干单位,都已经到达富凯周围的地区。从第二线调来的英国生力军,大约包括200辆战车和200辆装甲人员载运车,正跟在非洲军的后卫后面,不断地对我们施加压力。夜里,意军第十军和第一伞兵旅也都到达艾打巴西南的地区,在缺水的情况下,又经过长途的徒步行军,这些部队的力量可以说都已经消耗殆尽了。
  中午的时候,我们的摩托化部队和远占优势的英军装甲兵力在富凯展开激战。沙暴常常使能见度减到零。不久,有一支强大的英军迂回纵队迅速地向我军开放的南面侧翼挺进。现在事态已经很紧迫,我军若再不赶紧撤退,一切就都完了。
  在富凯与马特鲁港之间的海岸公路上,此时已变得混乱不堪。车辆纵队把整条公路都塞断了,卡车上挤满了逃命的士兵。英军的飞机一直在上方盘旋,一发现值得轰炸的目标,马上就把炸弹扔下来。我先到海岸公路上的防线去视察,然后转向南走,来到非洲军的防区。这时还是上午,可是激战已经开始了。当我回到我的司令部时,英军实行迂回的报告也已经送来了。
  不久以后,英军的飞机对于军团司令部又连续来轰炸了两次,很明显,他们从无线电中找到了我们的位置。我和魏斯特伐躺在一条壕沟里,静候弹雨过去。所幸损失不大。不久以后,又有几辆谢尔曼式战车冲了过来,看见什么东西,都一律发炮乱打。很明显,在我的司令部与英军之间已经不再有其他的部队。
  因为非洲军在第十五和第二十一两个装甲师之间被突破,而且也没有其他的预备队可供调用,我只好下令向马特鲁港退却。当时我非常痛苦,因为还有许多德意两国的部队还在徒步行军,这样一撤退,那些部队也就丢定了。
  这个命令发出之后,我们马上行动。这又是一次在黑夜里的拼命狂奔。偶尔会看见一两处阿拉伯的乡村,然后又消失在黑暗中。我不知道这一点残部是否可以顺利撤出。我们的作战兵力已经十分低落。意大利步兵的大部分都已经丧失。意军第二十一军一部分为了抵抗优势的英军,也已经被击毁,其余在撤退中为英军追上,都做了俘虏。关于他们的运输,我们曾经一再向意大利补给当局提出车辆的要求,但始终没有到达。第十军正在富凯的西南面行军,缺乏饮水和弹药,应无逃出来的希望。在这些部队中,只有运输纵队是在海岸公路上,正慢慢向西撤退。我们很难使这些纵队作有秩序的行动,因为我们没有时间,我们必须尽快走。
  至于意军第二十摩托化军,早在11月4日就被击溃了——剩下的不过几个连和一些支队,还掌握在该军军部人员的手里。战车和各种车辆都早已被打散,无法采取任何一致的行动。
  只有下列各单位还勉强保有一部分的战斗力:第九十轻装师的残部、非洲军的两个师——已经变成了两个小型战斗群、非洲装甲步兵团以及若干零星德军单位,还有第一六四轻装师的残部。战车、高射炮、重型和轻型的火炮差不多都毁灭在阿拉曼,现在剩下的已寥寥无几。
  11月6日的拂晓,我们想重新集合军团部的各级人员,好传达一些命令——这个工作并不轻松,因为我们的车辆分散在四处,距离很远。公路上的情形已经坏到了极点。纵队毫无秩序可言——一部分是德军的车辆,一部分是意军的车辆——把在雷区之间的公路,挤得水泄不通。走不了几步就又塞住了,很久都无法前进。有许多车辆都要拖着走,燃料消耗得相当厉害。
  当第十五装甲师和第九十轻装师到达他们在马特鲁港西南的指定地区时,第二十一装甲师就奉命率领本军团的最后一点残余战车,在夸沙巴(Quasaba)的西南构成一个撑持的据点——现有的燃料只够非洲军一个师使用。弗斯战斗群(VossGroup)本是留在富凯防线中,以供诱敌之用,但在夜间受到英军强大装甲兵力的包围,于是开始撤出(拜尔林将军附注:弗斯上尉原为隆美尔的副官,现任第五八○侦察营的营长)。11月6日大约上午10点的时候,英军的60辆战车,开始向差不多已经完全丧失了机动性的第二十一装甲师发动攻击。这个师集中全力抵抗,终于击退了敌人。弗斯战斗群正从富凯撤回,也同时向英军的后方夹击,从而使他们受到了相当的损失。于是弗斯战斗群占领着第二十一装甲师的南而阵地,其目的是预防英军包围该师——这时,该师的战车差不多完全丧失机动性了。我们派去补给他们的燃料纵队,根本无法到达。敌人一再向第二十一装甲师猛攻,到了那天下午,该师忍痛把那些已经不能移动的战车全部自行炸毁,然后靠轮式车辆向西且战且走。不过走了几英里之后,他们也不得不停下来,再改取防御的态势。一直到夜间我们才终于把一些燃料送到该师的残部,使他们得以继续西行,到达指定位置。
  此时,我军的纵队一直向西撤退,快要到塞卢姆了。那天下午,意大利的甘丁将军(Gen.Gandin)代表卡瓦莱罗元帅,来到前线向我询问现在的情况如何,以及我将采取怎样的行动。这家伙来得正好。我把作战的详细经过和盘托出,特别强调补给危机的重要性,以及德意两国元首的乱命所引起的损失。我老实不客气地告诉他,以现有的实力打下来,我们不可能有站得住脚的机会,只要英军高兴,他们可以长驱直人,一直冲到的黎波里塔尼亚为止。我们根本没有接受会战的资格,最多只能采取迟滞的行动,以便让纵队能够勉强退到利比亚的边界。惟有退回到利比亚,才可能恢复战力,因为只要逗留在边界的那一面,随时会有被切断的危险。所以,现在惟一重要的就是加速逃离。我们已经不可能再用残余的装甲摩托化部队来和敌人作战,因为我们没有燃料了,连最后一滴也都用在撤退上了。甘丁离开我的司令部时,大概被吓呆了。照意大利最高统帅部的看法,战争实在太简单了。举例来说,当7月间阿拉曼开始发生危机的时候,我曾经告诉过卡瓦莱罗元帅,假使英军有突破的威胁时,我们就只有两条路好走——要么停留在我们的防线上,苦撑两三天,然后因为缺水而向英军投降;或是赶紧向西退却——卡瓦莱罗却说他毫无意见,只是不去想它就好了。这真是一个最容易的解决办法。
  那一天,我们终于又建立了一道相当坚固的防线,并击退了所有的敌军攻击。尽管敌人应该已经看见我们的惨状,但他们的行动还是十分慎重。所有的德国部队,以及部分意大利部队,在纪律方面还是完全遵从军官的命令。要晓得这种挫败对于每个人而言,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夏天时他们怀着极大的希望,想征服许多的土地,现在却彻底失败了。
  燃料的情况依然十分的匮乏,尽管11月4日有船到达班加西,运来了5000吨燃料——这是一个空前的数字,我们的溃败终于使罗马当局紧张了。可是燃料到了班加西又有什么用呢?更糟的是,在英国人对班加西的空袭中,这5000吨的燃料就又毁去了2000吨。
  这个时期正是大雨倾盆的季节。所有的车辙小径都不能通行,逼得我们只好沿海岸公路走——有许多地点都被塞断了,很难通过。不过英军也有困难,他们无法迅速把纵队送过沙漠,对我军实行迂回。结果是双方的速度都相对减低了。
  英军通过沙漠中的迂回行动,其所受到大雨的影响,要比隆美尔所料想的还要惨。11月9日夜间的大雨把沙漠变成了一个沼地。用卡车载运的新西兰师和装甲师的步兵旅,以及他们的补给梯队,都被陷住了,战车本身的速度减低了,但是更严重的是,他们的支援部队和补给也都无法赶上。
  20年代的装甲战争早期理论家,都主张未来理想中的兵力应该使用履带车辆,不过由于种种的困难,结果还是使用了轮式车辆。1941年的秋天,德军在苏联丧失了决定性胜利机会的主因,就是因为他们那些装甲师的轮式车辆有问题。现在又轮到英国人吃苦头了。
  不过这并不是追击失败的惟一原因。英军第一装甲师在艾打巴第一次停顿之后,又继续前进,试图切断隆美尔在马特鲁港以西的退路。它的行动很快,追过了公路上走不动的隆美尔退却部队。可是在11月6日,当大雨还不严重的时候,它的装甲旅已经由于燃料的缺乏,两度被迫停止前进——第二次停顿时,已十分接近隆美尔的退路。这实在是一个很痛苦的经验,因为在突破之前,师长布里格斯将军(Gen.Brigges),早已主张一个装甲师所载运的燃料,应以足够作长距离追击为原则。可是英军当局还是力主慎重,同时弹药被视为第一优先携带品。
  这个停顿的结果,使得在第二天只有部分单位,还能够继续作迂回性的追击,但兵力太弱了,既不足以切断,又不足以钉住正在退却中的德军。英军第十装甲师本已在富凯停止,现在又奉令沿着海岸公路向马特鲁港挺进。但是这种直接的尾追只不过是压迫着隆美尔的后卫,沿着他们原有的路线退却而已。
  因为步调已减慢,我希望至少有一点机会,把摩托化部队的秩序略为恢复一下,有能力在马特鲁港守几天,以便争取一点时间建立塞卢姆防线。11月7日上午,我与意军第二十摩托化军军长斯提凡尼斯将军(Gen.Stefanis),和他的参谋长鲁格里(Rugeeri)举行会商。他们部队的大部分现在都已不再有逃脱的希望。这个军的全部实力只剩下了一个营以上的人数和10辆战车,我命令意军向布格布格(BuqBuq)和卡普佐运动,那里应该会收容落伍的散兵,并把他们重组。
  那天上午我发觉:英军行动受到的阻碍并不如我想象中那样的厉害,一天之内他们可能就会到达我方的战线。我到非洲军的军部中,和拜尔林商量下一个行动。我们都认为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和敌人正式交战,否则无异自寻毁灭。昨天第二十一装甲师发生了不幸悲剧之后,拜尔林已在极力设法解决燃料接济的问题。第二十一装甲师受到的打击实在太大了:该师从阿拉曼还救出了30辆战车,现在只剩下4辆是完整无损的了。不仅如此,由于昨天英军进攻时,该师几乎是处于无机动性的状态之下,因而连火炮也都丢光了。
  在这次商谈之后,我下令全军尽量守住他们的防线,时间拖得越长越好,并使用集中的火力阻止敌方的一切攻击准备。他们本身应避免被卷入会战,以免脱不了身。假使敌人压力加重了,就应该慢慢退回后方的阵地。
  大约10点钟的时候,伞兵旅旅长雷姆克将军(Gen.Ramche)带着他那个旅的600名壮士,逃回来向我报到,当我们听到先前英军在差不多与富凯平行的地方,追上意军第十军的残部,并且俘虏了他们时,我们都以为雷姆克他们也会是同样的下场。这些伞兵的退却实在是一个很光荣的成就:他们自己的车辆极少,中途却夺获一些英军卡车,变成了机动化部队。雷姆克对于部队的统率可以说是很成功。我们一向都不太喜欢这个旅。因为他们还依照空军的正规习惯,遇事要求特殊的待遇。[编者注:德国伞兵属于空军辖下。]譬如说,他们常常要求把他们的单位从防线中抽出来,以保存他们这种特殊部队。现在他们又在发脾气了,因为我们没有供给他们车辆作退却之用。不过那是没办法的事,因为:第一,我们根本就没有车辆;第二,我们也不能够把德军都装走,而把意军丢在后面不管。
  在那一整天当中,英军轰炸机组成强大的编队,向海岸公路攻击,使我们的纵队损失惨重。英军对于我方的后卫——由第九十轻装师所组成——曾经一再猛攻,但都被击退。敌人的步兵在战车支援下,分三路实行迂回,但均被逐回。下午,又有一支强大的英军兵力,经过坚硬的石质地区向西行动,他们的进展很快,没有受到大雨的影响。
  隆美尔此处所称的“强大兵力”,不知道是指何者而言,除非是第四轻型装甲旅的一部分——但那却称不上“强大”,在7日受阻之后,英军主力重新整编,这时隆美尔已经溜走,使英军无法追击。从此这个追击成了“长跑”而非“短跑”。为了解决补给上的困难,追击部队只好实行紧缩,现在只剩下英军第七装甲师和新西兰师(加上配属的装甲兵)。这支兵力在英军第十军的指挥之下,在11月8日继续前进,以边界为第一目标,托布鲁克为第二目标。新西兰师沿着海岸公路走,而第七装甲师则采取在大斜坡顶上的内陆路线。打击隆美尔后卫的任务基本上由空军担负。
  在占领了边界阵地之后,新西兰师准备停在那里整编,而改由第一装甲师接替他们继续前进。
  我决定把军团司令部迂回西迪拜拉尼地区。我们想先从海岸公路的南面通过,但是大雨已经把车辙都变成了泥泽。有些车辆陷得很深,花了很大的气力才把它们拖出来。于是我们决定改沿海岸公路走,几个钟头之后,新的司令部就已经建立在西迪拜拉尼飞机场的附近。不久军需处长就从埃及边境送来一个报告:大量的车辆纵队,长达三四十英里,挤在哈尔法亚和塞卢姆隘道的这一面,开始慢慢越过山地退却,在英军飞机不断的攻击下,可能要一个星期才撤得完。很明显,英军绝不会允许我们如此从容不迫地行动,于是我下令要大家赶紧通过,同时派了许多的军官专门负责指挥交通。同时命令高射炮部队对于这个地区努力设防。德国空军的指挥官也向我保证,德国的战斗机会保护这个受威胁的地区,我们希望守住塞卢姆-哈尔法亚防线,把英军的矛头阻挡相当长的时间,使我们至少可以有机会在这道防线的后面,把纵队重新编成战斗单位。
  因为船运的情形如此恶劣,这一阵子我们不可能指望欧洲会有援兵到来。所以,假使英军一定要继续苦追不放,那么我们就只好放弃昔兰尼加,一直退到梅尔沙隘道之后才站得住脚跟。我希望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能有较多的物资运到的黎波里塔尼亚,可以用比较好的武器来对付英军的攻击纵队,这样也许有机会把敌人的一部分兵力击毁。
  英军现在似乎正在调动一个装甲师,绕着马特鲁港的南面前进,所以我命令全部兵力在夜间撤出这个地区,退向西迪拜拉尼,而以第九十轻装师为后卫。在11月7日的夜间,英军果然向北转动,以切断我军退路为目的。可是他们这个陷阱已经落了空:他们这一次猎获的东西,只有几辆已经焚毁的车辆而已,那还是我们因为燃料缺乏而自行焚毁的。除非你能先在正面把敌人牵制住,否则实行迂回是不会成功的,因为守军一定可以使用摩托化兵力——假定还有车辆和燃料——来抵抗迂回的纵队,它的主力也就趁机溜出了陷阱。
  那天夜里,敌人的轰炸机不断向塞卢姆-哈尔法亚阵地猛炸。我们在那时退却,有两个最紧急的问题:(一)我们是不是来得及把我们的纵队撤过这个隘道?(二)我们的燃料补给接济得上吗?当大量的车队还挤在隘道这一边没有过去的时候,我们的摩托化战斗部队已用尽一切的方法来迟滞敌人。到第二天上午,没有过去的车队还有25英里长。车辆在夜里通过的速度非常慢,这是由于英国空军不断轰炸的缘故。
  11月8日上午大约8点的时候,我遇到了拜尔林,并告诉他敌人一支由104艘船只所组成的护航舰队快要到非洲来了,可能是美英两国的兵力准备从西面向我们进攻。大约11点的时候,这个消息获得证实。事实上,那天夜里美英联军已经在非洲西北部登陆——这是我刚刚从魏斯特伐那里听到的消息。从此,我军在非洲的失败也就注定了。
  大约中午的时候,我向西进发,与我的军需处长奥托会晤,和他在一起的还有新任工兵指挥官布罗维斯将军(Gen.Buelowius)和贝恩特中尉。奥托少校向我报告说,我们的车辆还要两天的时间才能通过完毕,因为车辆把路都塞死了,很难把补给送达战斗部队——火车一天只能运去几吨而已。我决定命令意军第二十军、第三侦察营,以及非洲军经过哈巴塔后撤,以减轻公路上的压力,把隘道空出来专供第九十轻装师(后卫部队)之用,我立即驱车赶回来,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决定通知各部队。
  14点过后不久,我遇到了拜尔林上校,和他讨论到美英联军在西面登陆对于我们的影响。当我们谈到我刚下令要非洲军使用哈巴塔以北的吉布尔高坡当作退路时,拜尔林表示很为难。他说以非洲军现有的车辆,实在无力作如此的越野行动。我跟他说,我当然明白会有这样的困难,但再没有其他的途径可以选择。不过,我准备留待11月9日的上午再作最后的决定。
  我们的纵队现在已经可以比较顺利地通过这些隘道了——这是我那天夜间亲眼看见的事实。由许多的军官组成了交通管制站,分段管制交通。于是我们又有了一个新希望,那就是所有的车队可以在11月9日以前通过完毕,届时非洲军就可以利用这条公路了。因为燃料十分缺乏,许多车辆又都必须拖着走,所以若能如此,对于现在的紧张局势一定大有改善。
  意大利的领袖又有命令来,要求死守塞卢姆防线。事实上不可能守得太久,因为我们没有能打硬仗的装甲部队和战防炮单位,无法阻止敌人强大的装甲兵力经过西迪欧麦尔以南的开阔沙漠地区向我们进攻。所以长期坐守根本不列入我们的考虑。现在惟一重要的事,是赶紧把德意两军的人力和物资尽量撤回西部,使我们在大后方找到一个立足点,或直接用船把他们运回欧洲。此时,意大利当局已经把皮斯托尼亚师的一些单位(这个师一直留在利比亚境内,从未开上前线)和其他的几个营,开到了利比亚-埃及边界上,希望由我来指挥。但我只能拒绝,因为我没有足够的装备去解决他们的通信、运输和补给问题。
  11月9日上午,在隘道以东的海岸平原上的车辆,只剩下1000辆左右了。通过隘道的工作进行得要比我预期的还快。我马上通知拜尔林,告诉他非洲军还是有希望利用这条公路撤过隘道。由于塞卢姆隘道的情况已有好转,于是我命令放弃西迪拜拉尼以西的地区。
  这个时候整个军团的实力,大致如下:
  (一)我们有2000名意军和2000名德军防守塞卢姆防线。一共有15门德制战防炮和40门德制野战炮。此外还有少数的意制战防炮和野战炮。
  (二)作为机动预备队使用的约3000名德军和500名意军。他们共有德制战车11辆、意制战车10辆、德制战防炮20门、高射炮24门和野战炮25门。
  很明显,凭着这一点兵力,我们绝不能坐候英军数百辆战车和几个摩托化步兵师的攻击。
  “青年法西斯”师(YoungFascist)本应由锡瓦绿洲调到塞卢姆,但始终未能如期赶到,于是奉命撤往梅尔沙隘道。对稍早的我们来说,要在迈尔迈里卡迎战英军简直难以想象。尽管当我们放弃这许多辛辛苦苦争来的土地时心里非常难过,但是勇敢若是超过了军事判断之外,那就是狂妄。
最亲爱的露:
  我一切都好。谢谢你的来信,衷心地问候你们。
1942年11月9日
  自从阿拉曼防线被敌人突破之后,我就一直没有写信的机会,不过今天终于可以抽空写一两行。对一支军队而言,当他们被敌人突破时,其情形可以说是糟糕之至。它必须夺路而逃,而在退却的过程中,就会把战斗力逐渐消耗完。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绝不可能长时间在一地逗留,因为还有一个强敌跟在我们后面。
  我的身体还不错。以后我们只好苦撑到底。赛德里尔(Seiderer)和布罗维斯都到了。他们看到当前这种情况,不免有一点儿胆寒。
11月10日
退出昔兰尼加
  此时,我们听说轴心国军队已经在突尼斯登陆,准备去应付从西面来的威胁(这些抵挡西面盟军的轴心国军队后来编成第五装甲集团军,最后又在它和“非洲集团军”之上再成立一个“非洲集团军群”)。虽然如此,美英联军还是可能从那个地区向本集团军攻击。假使到了这个最后关头,我认为我们最好的行动,就是设法守住在吉里尼(Giarene)两侧的山地,以便掩护本集团军的人员,利用飞机、潜艇和小船,整个撤出北非。
  11月10日的夜里,在照明弹的光线下,成百架英国战斗轰炸机在卡普佐的周围实施猛烈的空袭,使我军受到相当的损失。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英军沿着海岸发动了一次猛烈的攻击;同时我们也发现他们的装甲军集中在南面。所以第九十轻装师也奉命在中午时分,沿着通向塞卢姆的公路撤退。这个行动完全照计划进行,下午就完成了,当最后的车辆通过之后,隘道当中的公路就被炸断了。
  行军梯队连同一切分散的人员和单位,纷纷向昔兰尼加撤退。而具有战斗力的部队仍留在原地不动,以便对敌人实行迟滞作战。我们甚至在加扎拉防线也无法停下来,因为若是要守那一条防线,必须有相当的机动支援兵力,可我们如今却一无所有。
  由于突尼斯的情况吃紧,我要求卡瓦莱罗元帅和凯塞林元帅一起到北非来举行一次会商。我希望从他们那里晓得突尼斯防务的切实情况,而且即令突尼斯的情况已经很紧急,但我们在梅尔沙隘道防线上的部队,也至少还需要有相当的增援。这种情况要求的是一种战略性的决定。在作一个战术性决定时,不可以没有几分冒险进取的勇气。可是在作战略性决定时,必须仔细考虑到所有一切可能的后果,而且要百分之一百地安全。
  可是卡瓦莱罗和凯塞林两个人却认为没有来非洲之必要。所以第二天我又派贝恩特中尉回元首大本营去报告一切情况。几天后他回来了,报告说大本营中对于他所说的一切情况根本就不了解。元首命令他跟我说,我不必考虑突尼斯的问题,只要假设那个桥头阵地一定可以守住就好了。这就是我们最高统帅的惯有态度。在以后一连串的劣势中,他都抱着这样的态度,而这也是造成一切劣势的主要因素。尽管我们在所有的战场中,都能够获得极优良的战术性成就,但是我们缺少一个坚定的战略基础,以指导我们的战术技巧向正确的路线上发展。在另一方面,贝恩特又报告说:“主子”一点都不温文有礼。虽然他口头上还是说对我具有“特殊的信心”,可是事实上他却已经忍不住要大发脾气了。他已经允诺加强补给作业,尽快通知有关当局我们各方面的需要——任何人都不准延误。梅尔沙隘道阵地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死守,因为那是发动新攻势时的跳板。
  此时,我们还是继续向昔兰尼加撤退。在塞卢姆附近,我们还可以加一次油,够走60到100英里的距离,这是昔兰尼加的最后燃料存量了。事实上,我们无法到班加西去运取存油,因为我们的卡车上装满了非摩托化部队和伤兵。此外,我们还有许多纵队仍然没有恢复正常的运作。所以,当我们在11月10日必须准备撤出迈尔迈里卡的时候,面临的问题实在非常严重。我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告诉最高当局:对于装甲集团军一切的重要作战物资,都应该趁这个时候赶紧运往的黎波里,因为现在还有此种可能,但是几个星期之后,英军的飞机将可以从苏尔特海岸上起飞,去轰炸的黎波里了。
  英军现在已命令一个装甲师(第七装甲师)绕着西迪欧麦尔的南面前进,以追过我们为目的,因此我们赶紧撤回与托布鲁克平行的地方。英国空军的活动也没有前几天那么频繁。利用最后的燃料储量,我们大约在中午的时候到达阿代姆-托布鲁克防线。直到此时,英军才来到公路上,但在他们的“切断点”之东,我们没有遗留下任何部队。
  我们希望在托布鲁克停留的时间越长越好,这样至少可以把存在那里的1万吨物资运出一部分来。到了11月11日,尽管我们要求除了燃料以外不要空运其他的东西了,可是运输机队还是运来了1100人。这些兵员对我们目前的作战是毫无价值的,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作战的能力。同时他们也没有自己的车辆,所以对于我们而言,只是又多了一些累赘而已。
  11月12日,在加扎拉瓶颈地区又是被车辆挤得水泄不通,因此我们又必须守住托布鲁克防线,直到那天夜里为止。有好几百辆车子都要被拖着走,有些是引擎出了毛病,有些是因为缺乏汽油。但是现在纪律已经完全恢复了。过去那种惊慌的现象已经完全没有了,全军人员都深信他们可以逃过难关。但是燃料状况却恶劣到未曾有过的情形,因为大批的运输机都牵制在突尼斯方面,每天的运量无法超过百吨。
  英军已有通过艾克罗马,从西面迂回托布鲁克的迹象,因此我们被迫决定要撤出这个要塞。反正托布鲁克现在只有象征性的价值。从军事方面来说,除非准备牺牲我们的大部分兵力,否则此时决无固守的可能。我们不想重犯1942年英军所犯的错误。所以当第九十轻装师撤出后,英军在12日的夜里,就兵不血刃地占领了该城。
  最亲爱的露:
  北非的战斗已接近尾声。在我们这一方面,未日已不会太远,因为敌人光凭数量上的优势就可以把我们压垮。军队本身无须对此负任何责任,因为他们太英勇了。
1942年11月13日
  差不多在11月13日中午的时候,装甲集团军的第一批人员到达梅尔沙隘道防线。尽管在隘道中车辆相当拥挤,但是大致说来,我方的纵队都还能照计划行动。
  糟糕的是,由于公路已经被塞断,我们无法把燃料从班加西向东运输,同时也不可能经由铁路线运到巴尔切(Barce),因为意大利人早已把轨道炸毁,我们只好要求空军用运输机来帮忙了。
  当英军克服了加扎拉防线之后,我们的处境日益困难,他们现在很可能迂回我们的后方,并且以囊括整个昔兰尼加为目的。我们在绕默基利小径行进时,必须极严密地监视西方,以便我们的摩托化部队及早出发迎击来攻的英军纵队。现在对于撤出昔兰尼加的工作也已经在加速进行。
  最亲爱的露:
  又向西走了。我身体还好,但是心里很痛苦,这点不用我说你也晓得。侥天之幸,敌人并没有拼命紧迫。我们到底能够走多远,连我也不敢说。这完全要视燃料的情况来决定,现在还在等候空运。
  你们两个好吗?尽管我心里塞满了许多难题,但我仍一直惦念着你们。假使我们丧失了北非,对于战争会有怎样的影响?这场战争会怎样结束呢?我只希望我能够从这些可怕的问题里脱身。
1942年11月14日
  第二天,我们又是面临严重的燃料危机。空军一共运来了60吨,可是我们一整天的需要量却是250吨——这也是凯塞林所答应的数量。由于燃料不足,又因为一场大雨使小径变得泥泞(我们本想用它来减轻公路的担负),所以已无法到达目标。在这种危急的环境中,沿途仍荆棘满布,实在是糟糕之极,因为我早已说过,速度是一个最重要的因素。所幸的是,英军也无法利用小径通过沙漠,所以他们的行动也同样受到了阻碍。
  自从11月12日起,卡瓦莱罗元帅就一直在利比亚,虽然我曾几度要求他到前线上来与我会商,可是他仍觉得并无此必要。反之,他却通过德国驻意空军武官波尔(RittervonPohl),把意大利领袖签署的一份命令交给我,要我在昔兰尼加再多撑一个星期,这个命令还要求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梅尔沙隘道防线,因为轴心国部队在非洲的命运完全系于这一线上。卡瓦莱罗元帅所代表的是一种头脑很聪明,但意志却很薄弱的军人典型。这种人只能坐办公室,不能打仗。举凡补给的组织、人员的指挥,以及一切有建设性的工作,其所需要的不仅是智慧,还需要精力、推动力和意志力。然后才能排除万难达到目标。学者型的军人多半把战争看作是一个纯粹斗智的问题,因而看不起精力和推动力,认为那是“匹夫之勇”,可是他们自己却正缺少这种“匹夫之勇”,这些人每每自命不凡,认为好事都属于他们,而坏事都是属于那些“匹夫”的。到了今天,无论是在德国或意大利,这种心态都有澄清之必要。
  11月15日,燃料的危机更趋严重,因为有几艘运油船本来准备开往班加西,现在却中途回转了;另有一艘匆匆离开班加西,上面却还有100吨燃料没有卸载。此外,空军所能空运的数量也还是那样有限。因为缺乏燃料,使得非洲军中午时才开始行动,黄昏时就一滴油都没有了,只得停了下来。公路还是被车辆阻塞住,一时毫无打通的希望,因此非洲军只能获得极少量的弹药补充。最糟的是,巴尔切的弹药仓库偏偏又被一些紧张过度的人给破坏掉了。
  15日夜仍继续下着大雨。英军的追击因而迟缓了些,使得我们的工兵有足够的时间布置一些障碍物。
  最亲爱的露:
  又退了一大步。头顶上方老是下雨,使一切运动都感到困难。燃料还是极感缺乏。这些都足以令人痛哭流涕。现在我们只好希望英国人也遭遇到同样的恶劣天气。
1942年11月16日
  非洲军还是没有恢复它的机动性。意大利的补给当局却偏偏净是帮倒忙,他们到处破坏弹药库和水源,这却正是维持我们作战能力最需要的东西之一。我们在最后关头,总算阻止住了他们破坏班加西水电设施的打算。
  第二天上午,虽然一切进行得极不顺利,可是英军的强大兵力已经跟在第九十轻装师的后面追了上来,同时在孟沙斯附近的侧翼上,也发现相当数量的英军。那就是说,我们现在必须赶快撤出昔兰尼加,否则全军就有在班加西附近被切断毁灭之可能。又是和过去一样,最严重的问题还是燃料。在好几天以前,意大利的军舰就答应运油来,可还是没能兑现。
  总算运气不错,不久空军就报告说,英军在孟沙斯的迂回纵队被暴雨造成的洪水阻止住,无法前进。我们的燃料如此缺乏,已经无法调动摩托化部队阻止敌军的进袭了。
  实际上,英军用来迂回的兵力并不太大,只有两个装甲车团,加上一些支援部队。亚历山大的记载上这样说:“敌人正通过吉贝尔(Gebel)撤退,我们很想采用过去的战略,把一支兵力推过沙漠,以便在艾季打比亚附近将敌人切断。可是蒙哥马利将军却坚决主张不作任何投机的行为,尤其在补给还很困难的情况下。所以第十军只派遣装甲车沿着这一条路进攻。事后,我们才发现德军由于燃料的缺乏,曾经暂时无法移动。于是第十军奉命增强迂回的兵力,可已经来不及了。”
  11月18日拂晓时分,英国的装甲车和战车从孟沙斯蜂拥而上,向我们的掩护兵力进攻,但立即被击退了。上午我们接获一个消息,说那些运油的驱逐舰都已经回头了。不久之后,又有报告来说:一支由15艘运输船,和同样多的护航军舰所组成的英国船团,已经在德尔纳的东北海面上出现,正向西前进。我们假定英军就要在班加西登陆了,所以尽管海上的风浪极大,我们还是命令把战车和其他的物资装上我们所有的驳船,起碇出港。多数的船只在以后几小时内都沉没了,从昔兰尼加的港口中,我们只救出极少量的储存物资。港口和船坞的设备全被破坏,班加西的民众发生了极大的混乱。这个饱经兵祸的城市在战争中已是第五次易手了。
  现在非洲军的前卫部队在极端困难之中,一直撤到了祖韦提奈附近,在那里重新组织起来,向东面设防。仍有数以百计的车辆需要拖运。尽管敌人的追兵将至,物资又极感缺乏,但我军仍严守纪律,一切照计划进行。在孟沙斯以西的英军迂回纵队,曾经一再被第三十三侦察营击退。11月19日清晨,第九十轻装师撤出了班加西。在这一天,全部的非洲军都已经撤到了新阵地,而第九十轻装师则扼守着艾季打比亚。昔兰尼加的撤退战已经完成了。
  从加扎拉撤到艾季打比亚,其间的经过相当惊险,因为英军一直有通过默基利以切断我军退路的可能。我军由于缺乏燃料,常常整天瘫痪在公路上无法行动。英国空军对于这个长达60英里的纵队轮番攻击,获得相当程度的成功。我们收到的油量——从空军的观点来看颇为可观,因为那都是用运输机送来的——根本不够我们的消耗。虽然如此,我们的撤退还是照计划完成了。从托布鲁克到梅尔沙隘道,我们没有损失一个人。
  当我们到达艾季打比亚的时候,已经一滴汽油都没有了,在的黎波里还有500吨,在布拉特也还有100吨,不过即令是后者,也在250英里以外。一切可以行驶的补给车辆,都被派往的黎波里,以便把燃料运来前线。在沙漠中若再不能恢复机动性,那么其危险性真是不堪言状。巴斯蒂科元帅说,他会尽可能帮助我们,准备用最快的速度把早已卸载的500吨燃料,从的黎波里运送到艾阿格海拉。
  此时,我们也正倾全力利用手头的有限资源来建立梅尔沙隘道防线。这条防线的位置非常合适,在海岸南面几英里的地方,是一个大型盐水沼泽地,直径约为10英里,车辆极不易通过。所以任何敌人要想从东面进攻,并迂回到这个阵地的后方,必须向南绕过一大段的距离。在北非的作战中,向南拉得越远,其危险性也越大。不过话虽如此,即令是防守梅尔沙隘道防线,我们也还是需要部署相当多的摩托化兵力,其强度至少应以能击退敌方迂回纵队为限度。在这个地区的作战中,若是双方的实力大致相等,则攻方在会战过程中,其战术地位总是比较不利,因为它的补给线向南延展,很难避免守方摩托化部队的袭击。所以防御计划的要点是:严守梅尔沙隘道和盐水沼泽中的通路,在防线后方控制一支摩托化兵力,并备有足够的弹药和燃料。若是没有这支兵力,或是没有这些燃料,这条防线还是无法守住。
  双方现在又是各自埋头准备,准备在梅尔沙隘道防线上作一次决战。英国人对于他们的补给问题也需要加以整顿。所以这次会战胜负的决定因素,就是要看我们在敌人完成攻击准备之前,是否能获得相当的摩托化兵力的补充,以及足够的燃料和弹药。
  意大利的“青年法西斯”师、皮斯托尼亚师和斯比齐亚师(Spezia),现在已分别占领梅尔沙隘道防线,并在巴斯蒂科元帅指导之下,开始构筑工事。新到达的森陶罗装甲师(Centawro)也已部署在防线的后方。伞兵旅、第一六四轻装师和意军第二十一军的残部,也都集中在附近地区开始整补。当我到了这个地区之后,我明白地说:不管这些防御工事多坚固,对我们都不一定有多大的利益,因为敌人还是可以迂回这整条防线——虽然不无困难。于是,这些非摩托化的意大利部队,又会和他们在阿拉曼的伙伴一样,对于开阔的沙漠中的英军机动化部队没有多大的抵抗力,而只好束手就擒了。
  为了要使我们的最高当局明了此间的战术情况,又因为卡瓦莱罗元帅始终不肯到非洲来与我会晤,我便派斯提凡尼斯将军到罗马去,当面向意大利领袖和卡瓦莱罗元帅报告一切。斯提凡尼斯在意军中是一位杰出的将才,他精通战术,对于意大利陆军的弱点有很深刻的认识。他准备强调下列的事实:当一个指挥官没有补给物资可以动用的时候,他将丧失作决定的自由,只能顾到眼前的生存问题,而无法考虑到明天的进展。大局自阿拉曼开始就已不妙了,现在要想挽回已经太迟了。今天惟一的出路就是要冷静地面对现实,一切从长考虑,所以想要在梅尔沙隘道之线接受会战,实在是大错特错。
  当我向斯提凡尼斯将军面授机宜之后,他就启程飞往罗马,之后我驱车去访问纳瓦里尼(Gen.Navarrini)将军,他是意军第二十一军的军长,指挥那三个意大利师。他也完全明白,以现有的兵力来接受会战,无异于自讨灭亡。
  这一次的大撤退就是我们在阿拉曼大败的必然后果。当大败之后,自然不免发生无组织的现象,可是一旦恢复了秩序,德意两军的一切行动还是很值得赞扬的。除了在阿拉曼本身所受到的损失以外,我们其他的损失都不算太大。在阿拉曼会战之前,全部德军的实力约为9万人(包括海空军在内),现在我们救出了7万人,尚不包括早已空运回欧洲的几千名伤兵。
  关于非洲战场的将来,德意两国的最高当局还没有做出战略性的决定。他们从来不肯认清现实。最使我们感到惊异的,就是他们现在拼命地把大批物资运往突尼斯,其数量远超过我们过去收到的。危急的局面终于使意大利当局感到手忙脚乱了。可是美英两国的补给物资,却增长得更快,同时他们对于海空的战略控制,也一天比一天紧,轴心国的船只一艘又一艘被击沉在地中海里。我们已经陷入了泥沼,只剩下脑袋在外面,再也无力自拔了。
  管理的失当、作战的错误、主观的偏见和拼命寻找替罪羊,现在都已经达到最白热化的阶段。而真正成了牺牲品的,却是德意两国的士兵们。
第十七章 在欧洲的会商
  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们面临的最大困难不是英军的活动,而是我方最高当局极度不了解前线的情况。诚如我们在前面所说,惟一的途径就是永远不和敌人决战,不管我们的主子多么渴望如此。
  我们现有的战斗兵力只相当于阿拉曼会战前的三分之一。我们既没有补给库,也没有任何的存品,所以真是朝不保暮。
  在那个时候,我深信最高当局对本集团军所采取的态度完全出于误会,可能是受了意大利人和空军报告的影响。我希望能唤醒他们,认清当前情况的真相。但是我也深知这些身居高位的人,往往不肯承认事实;他们像鸵鸟一样,只会把头埋在沙子里,一定要等到木已成舟之后,才肯放弃他们的成见。
  当斯提凡尼斯将军启程回意大利之后,德国元首有一个电文来,重申意大利领袖的前令,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死守梅尔沙隘道防线。他并允诺立即为我们补充大批的战车、高射炮和战防炮,根据以往的经验,我们知道这些诺言根本一文不值。我们再度归巴斯蒂科元帅管制,这不过只是一种“纯粹形式上的考虑”而已。(在装甲集团军尚未进入埃及境内以前,隆美尔本是受巴斯蒂科的管制,不过在阿拉曼会战中,他直接向德意两国的最高统帅部负责。)
  现在英军正在调集他们的兵力,我想应该趁这个喘息的机会回欧洲一趟,设法使德意两国的最高当局,明了当前的情况,才有办法获得一个正确的结论。
  关于我的计划,以前曾经说明了一部分,现在为了使它更清楚,再叙述如下:
  (一)在现有的补给情况下,一方面我们所应该获得的战车、车辆和武器的每月配量老是赶不上;另一方面我们也无法建立一支足以支持得住一次机动性会战的兵力。因此,在的黎波里塔尼亚的任何地方,我们都不可能停下脚步来对抗英军的猛烈攻击。其理由是因为每一处的阵地都可从南面来加以迂回,所以防御的重任必须由机动部队来担负。
  我们必须完全撤出的黎波里塔尼亚,最后撤到加贝斯(Gabes)——这里有一条防线可供扼守,其西南界线为杰里德盐沼(ShottelelJerid)——这就是我们在非洲的最后立足点。(这一条防线在突尼斯边界以西约120英里处,恰好在的黎波里与突尼斯之间。在海岸和一连串湖沼之间,只有12英里长的狭窄孔道。)
  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非摩托化的意大利部队,假使我们不想丢弃他们,那么这些行动得最慢的部队,也就决定了全军的退却速度。这在面对一个完全摩托化的优势敌军时,真是危险到了极点。所以我们一定要在英军的攻击开始之前就把意军各师送往新的阵地,只留下摩托化部队在道路上布雷牵制英军,并使用一切可能的手段,使敌人的前卫受到种种损失。英军的指挥官一向以过分谨慎著称。因此,我们的摩托化部队在表面上应尽量活跃,这将使英军更小心慎重,使行动变得更慢了。蒙哥马利从不冒险对我们实行果敢的追击,这一点使我感到十分欣慰,因为他若真的发动大胆的追击,必定无往不利。
  向突尼斯的撤退,必须分为若干阶段,以迫使英军实行步步为营的战法。这又是一个赌博,其着眼点也是以敌人的持重特性为基础。第一个立足点应该是布拉特,第二个应该是泰尔胡奈-胡姆斯,即令在这些地方,我们也不打算与敌人正式交战,而是想在遭遇攻击之前,先将步兵撤出,只留下机械化部队与敌人周旋,以迟滞他们的前进。最后在加贝斯防线坚守——和阿拉曼一样,此处也无法从南面加以迂回。
  (二)在加贝斯,我们可能把会战的主力放在非摩托化的步兵身上。专用摩托化兵力是攻不下这条防线的,必须集中大量的物资,才能够突破它。所以蒙哥马利一定要花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够把足够数量的物资运过整个利比亚。而在这几个月当中,我们的摩托化兵力可能已经重新整补好了。加上刚刚在突尼斯登陆的第五装甲集团军,我们可能有击败敌人的机会。
  我们最大的危险就是突尼斯的西部边界,它完全是门户洞开,这就使美英联军获得了一个发动攻击的良机,所以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趁此时蒙哥马利因为缺乏大量的炮兵弹药而未攻入加贝斯防线的时候,把我们全部的摩托化兵力调往西方,向敌人发动一次奇袭,击毁美英联军的一部分,并把其余的部队都赶回阿尔及利亚。
  当在突尼斯西部的盟军已经被击败、并丧失了打击力量之后,他们势必要花上一段时间来重整旗鼓,即令是极短的时间,我们也可以利用它来向蒙哥马利实行反击,将他逐向东面,迟滞他的一切部署。当然这个作战相当困难,因为地形对我方不利。
  (三)从长期的观点来看,无论是利比亚还是突尼斯,都无坚守的可能,因为我早已说过,决定非洲战争的因素就是大西洋之战。只要美国的强大工业力量能够在某个战场上发生作用,那么对我们而言,这个战场上就再也不会有最后胜利的机会了。即令我们征服下整个非洲大陆,但只要留下一小块土地,允许美国人逐渐累积他们的物资,那么结果我们仍将一败涂地。战术上的技巧只能使这个崩溃的时间略为延缓而已,并不能使这个战场的最后命运有所改变。
  所以我们在突尼斯作战的目的,也只是尽量争取时间,以便把这些能征惯战的老兵撤回欧洲,留供他日之用。根据经验,假使盟军为了寻求决战,发动一个主要攻势时,我们就应该步步为营地缩短战线,并利用运输机、驳船和军舰,尽量把部队撤回欧洲,当美英联军最后攻克全部突尼斯时,除了极少数的战俘以外,他们将会一无所获,正和当年我们在敦刻尔克一样,并不能获得真正的胜果。
  (四)撤到意大利的部队可以组成一支打击兵力,从训练和战斗经验两方面而论,这些部队都是最适宜担负对抗美英联军之用的。
  11月22日,我和巴斯蒂科元帅会晤。我把上述计划讲给他听,告诉他假使我们一定要坚守梅尔沙隘道防线的话,将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
  “我们不是提早四天放弃这个阵地,就是在四天以后,不仅丧失了阵地,也丧失了整个军队。”我劝他正视事实。纳瓦里尼也力劝巴斯蒂科放弃死守的观念——他可能心里也早已明白,只是表面上不肯认输。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因为我们都知道撤出的黎波里塔尼亚是一个极大的损失,可是事实上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最后,巴斯蒂科答应尽可能采取最客观的态度,把我们的意见向上级呈述。
  最亲爱的露:
  这几天战事十分沉寂。老是下着大雨,使人颇不舒服,尤其我一直住在帐篷里。
  今天我头上已经有了屋顶,同时还有一张桌子,这真是太奢侈了。我曾经写了许多悲观的信给你,事后想想颇为追悔,固然现在还是不敢奢望局势会突然好转,不过奇迹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1942年11月21日
  11月24日,凯塞林元帅和卡瓦莱罗元帅终于来非洲与我会商,这是我盼望已久的一件大事。会商的地点是在阿尔柯戴费里尼,位于昔兰尼加和的黎波里塔尼亚之间的边界上。出席的人为凯塞林、卡瓦莱罗、巴斯蒂科和我自己。
  卡瓦莱罗和凯塞林还是过分乐观,为了浇他们一瓢冷水,我在会谈开始的时候,首先叙述自从阿拉曼以来的一切作战经过,特别强调说明由于会战的补给作业极差,才使我们一败不可收拾,尽管部队已经打得非常好了。我们已经把一切的重要装备都丢了,一部分丢在阿拉曼防线上,一部分丢在撤退途中——虽然我们已经尽量把车辆拖回、把物资运回。整个集团军现在所剩余的战斗兵力,大约一个师还不到。我又补充说,三个意大利步兵师实际上毫无用处,无法和英军交手。所以根本不可能死守梅尔沙隘道防线。我再度提出撤出整个的黎波里塔尼亚的主张,可是凯塞林和卡瓦莱罗坚决反对。前者的观点是以空军为基础,他认为此举对于突尼斯的空军战略形势有重大的影响。至于后者,则完全是生活在一个自欺欺人的假想世界当中。
  我告诉他们两位,再耽搁三四个星期就会太迟了——那时英军就会“挥动”800辆战车、400门大炮和550门战防炮,向我方防线实施猛攻。所以现在我们必须痛下决心。假定他们真想要死守梅尔沙隘道防线的话,那么在一个星期之内,必须将下列的装备连同使用的人员送到前线:
  75mm战防炮:     50门。
  长炮管Ⅳ型战车:    50辆。
  100-150mm野战炮:  78门。
  上述装备需充足的运输工具和弹药,燃料和弹药至少各4000吨。
  还有相当数量的空军。
  根据过去的经验,我们知道这些要求绝对无法兑现,所以惟一可能的解决方法,就是向西撤退。他们两位对于我的说法提不出任何合理的反对意见。当我问道:“假使英军实行迂回,两位在战术上有何高见?”的时候,他们一句话都不说。他们来此的目的不是想认清事实的真相,然后再立下一个合理的判断;他们相信失败的过错应由我们负责,并相信只要他们胡说八道乱吹一阵,即可以提高我们的战斗精神。他们尤其认为我是头号悲观主义者。
  读者应注意隆美尔写这一段文章的时候,是在大败之后,他的心理多少也不大正常,他对于凯塞林的批评就很有问题;因为后来1944年他再论及非洲战役时,对于凯塞林颇有赞美之词。
  补给的情况仍然非常糟糕。我们一天至少需要400吨的物资,可是最多只收到50吨。一方面是车辆奇缺,另一方面是从的黎波里到前线的距离实在太远。结果是各方面都感到困难不堪。
  11月26日,我们接到这一次会谈后的反应。当凯塞林要求我们派遣部队去保卫的黎波里城的时候,意大利的领袖仍要求我们死守梅尔沙隘道防线,最后,墨索里尼更进一步要求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向英军发动攻击,并说可以获得德国空军的强力支援。根据我们过去的经验,我们早已知道这个“强力支援”的效力会有多大。虽然当英军攻击时,巴斯蒂科元帅有权决定是否撤退,但是意大利的最高统帅部又暗中关照这位元帅,除非到了最后关头,否则不准撤退。不过巴斯蒂科却很有礼貌,立即和我商量一切的步骤。
  这些命令使我感到十分怒恼。从头到尾,每一次的难关都是我这个装甲集团军一手冲破的,若是听任意大利最高统帅部的主张,那一切都完蛋了。现在既然罗马方面无可理喻,我决定直接飞往德国元首大本营。我想请元首本人作一个战略性的决定,把撤出北非作为一个长期的政策。
  我们在11月28日上午动身,下午就到了拉森堡。大约16点的时候,我和凯特尔、约德尔[编者注:三军统帅部参谋长。]、希孟德三个人举行了第一次会谈。凯、约两个人的态度很狡猾,遇事都采取保留的看法。
  大约17点的时候,我谒见了元首。一开始现场的气氛就十分冷漠。我把本集团军在会战中和退却中所遭遇到的一切困难,都作了详细的叙述。一切都足以证明在作战的执行方面,我们是毫无过错的。
  我说:经验告诉我们,船运的情况总无改善的可能,所以应该把放弃非洲战场当作是一个长期的政策。对于一切的情况应不再存任何幻想,一切的计划必须以可行为原则。假使这个集团军还留在北非,结果必然是全军覆没。
  我希望能对我的意见作一次合理的讨论,所以还想把话说得更详细一点。但是我却无法再说下去,因为一提及战略的问题,马上就好像是点着了一桶火药一样:元首突然大发雷霆,连珠炮一样地向我反攻,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多数的大本营高级人员也都在座,他们之中的很多人连一声枪响都没听过,对元首所说的一切,无不点头称是。为了举例说明我们的困难,我说在非洲军和第九十轻装师一共1.5万人的战斗部队当中,只有5000人还有武器,其余都是赤手空拳的。这句话又触发了他的怒火,他硬说是我们自己把武器都丢光了。我对于这一类的无理指控提出强烈的抗议。我说:在欧洲的人根本无法想象当时的战况。我们的兵器都已给英军的轰炸机、战车和大炮打成碎片了,我们能使全部德国摩托化部队逃出,可以说已是一个奇迹了,尤其是在燃料那样缺乏、常常一天只能退却10英里的情况下。
  可是根本就没有讨论之余地。元首说在1941-1942年的冬天里就是因为他下令在东线实行坚守,所以才挽救了苏联战场上的危机。所以,他还是坚持己见。我现在才开始明白希特勒是个不肯面对现实的人,他的感情冲动得使他完全丧失了理智。他说为了政治上的需要,必须在非洲守住一个主要的桥头阵地,所以绝不可以退出梅尔沙隘道防线。他愿意尽量为我解决补给上的困难。帝国大元帅戈林将陪我一同到意大利去。他拥有特殊的权力,有权和意大利人及一切负责当局作必要的谈判。
  在离开元首大本营之后,我和戈林同乘汽车到了贡宾嫩(Gumbinnen),然后换乘戈林的专车向罗马进发。我们的最高当局居然这么不了解实情,只想把前线上的军人拿来当作替罪羊,这使我感到怒不可遏,尤其是当我看到戈林专车中的奢华享受时,更是无法忍受。对于当前的情况,他似乎一点都不关心。他把他自己装扮得十分漂亮,口里谈论的不是古画就是宝石,而他的那些左右更是把他捧得肉麻。在平时,他这种态度只是使人感到好笑,可是在今天,却令人发指。
  戈林这个人野心无穷,好大喜功,可是他的能力却不足以与之配合。他认为在非洲战场上,也许可以大出风头,所以想利用空军去控制它。他的亲信部队“戈林装甲师”早已开始调往突尼斯。他这种对于非洲战场的看法完全是想入非非。事实上,我们无论是从素质、装备、武器哪一方面来看,都赶不上在北非作战的美英联军。我们惟一的优点是对于战争的观念比较进步,但是当必要的物质条件不再存在之后,这个空洞的观念也就毫无用处了。所以若是把我们西方敌人的实力,估计得太低,那才真是疯狂。
  在这段期间,我的头号大敌就是戈林,我想他是想设法中伤我,以便兑现他的北非计划。他对于我呈送给大本营的一切情况报告,一律加注意见,说这是悲观主义者的看法。他认为我已经是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他说我是害了“非洲病”,对胜利丧失了信心,必须予以撤换。当然,这位大元帅坐在他那辆华丽的专车里面,他的看法自然和我们在前线上拼命的军人完全不同。
  为了争取万一的机会,我命令副官贝恩特中尉——他的口才极佳——去向戈林作游说的工作,使他接受我的“加贝斯计划”。我自己实在对他有点鄙视,迟早我们一定会发生冲突。
  贝恩特用夸大的语气,居然挑动了戈林对于这个计划的兴趣。我特别指出,使用两个集团军的摩托化兵力,向阿尔及利亚实行大规模的攻击,一定可以轰动全世界。戈林表示赞成,决定支持这个计划。
  可是好景不长,当我们到达罗马之后,凯塞林却坚决反对这个计划;因为他害怕突尼斯会受到更多的空中威胁。我指出:事实上,我们并无选择余地,因为迟早我们总是要被迫撤退的。我们应该趁最有利的机会,集中全力来争取有利的战果。可是这位大元帅因为害怕敌人会把马耳他-阿尔及尔-的黎波里三地构成一个三角型的空军基地,于是否决了这个计划。撤往加贝斯防线的理想终于又落空了。其实这完全是废话,因为英国的空军没有这个三角型的基地,也照样可以轰炸我们。不过我也明知一切的辩论都不会有结果,所以我也就不说话了。
  在和意大利领袖会谈时,戈林居然宣称在阿拉曼会战中,我曾经弃意大利部队于死地而不顾。在我还来不及开口之前,墨索里尼却已经抢先说,“这倒是一件奇谈了。隆美尔元帅,你的撤退实在是一个伟大的杰作。”
  这一次,意大利人似乎远比我们的最高当局要有理智,他们开始支持我那个撤往加贝斯防线的计划。只不过却还没有真正作决定,我只好向部队发出命令,遵照元首的意思,死守梅尔沙隘道防线,直到最后一兵一弹为止。不过意大利人已经很明白这次非全军覆没不可,所以在获得墨索里尼的同意之后,我又开始构筑布拉特防线,并准备在适当的时机先撤退非摩托化的意大利步兵。同时,假使英军开始进攻,摩托化部队也奉命可以自行撤退。
  12月2日上午,在意大利最高统帅部中又举行了一次有关补给问题的会议。我早就提醒他们注意下列事实:几乎所有的船只都在为第五集团军(在突尼斯)服务,而我们这个集团军连维持生活的基本物资都接济不上,而真正打仗的还是我们,而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德国空军和某些意大利当局,希望补给第五集团军,好让他们在西面发动攻击。
  在会议开始的时候,戈林又吩咐我说,必须不惜一切地坚守布拉特防线。可是假使有这样的可能,那么我在梅尔沙隘道,就早已向敌人发动攻势了。
  于是又转而讨论把物资运往的黎波里的若干技术问题。在这种讨论中,我心中真有说不出的难过。假使我们的最高当局能够早些注意到这些问题,且在几个月之前着手布置,那么在非洲也许早就获胜了。有许多人都是火烧眉毛才肯顾眼前的。
  使我不愉快的是凯塞林又要把一些最新的88mm炮送往突尼斯去,那本是元首早先答应拨给我们的,而且是非常迫切需要的,最后,凯塞林还是命令那些船开回了的黎波里。
  特别使人感兴趣的还是在非洲这种困难情况之下,戈林对于意大利所表现的政治态度。虽然我们一向奉命禁止向意大利人提及有关他们国家和军队的缺点,或是要求他们改革,可是现在戈林却开始和卡瓦莱罗谈到这些基本的问题,例如意大利的恶劣装备、海军战略等等。我早已感到,德意同盟在政治基础上无法令人满意。对非洲战场的失败来说,这实在也是一个极重要的因素。本来在一场同盟性的战争当中,同盟国彼此之间常易发生摩擦,因为每一个国家都注重自己的利益,而忽略别国的利益,在这种情形下,惟一合理的办法就是将一切都开放讨论,万万不可采取粉饰太平的政策。有许多意大利人对于“轴心”并无信心,认为即令在胜利之后,我们也不会重视他们的利益。
  一般人都感觉:假使的黎波里塔尼亚沦陷了,墨索里尼在意大利必然会遭遇政治危机。大多数的意大利人都已经厌恶战争,只想赶紧脱离这个苦海。
飞回非洲之后,我认清了我们真的已到了山穷水尽的阶段。为了使我们的集团军不至于因为上级的乱命或是其他的原因而走上毁灭的途径,那么一切就只能看我们自己的了。
第十八章 回到突尼斯
  这个时候,英国人并没有松懈。他们的炮兵已经开上前线,补给中心也建立起来了,同时他们的侦察行动也十分活跃。现在我们的位置已经超出了从西里西亚起飞的空运航程之外,所以我们的燃料情况每况愈下。事实上,我们是已经完全丧失了机动性。为了这个装甲集团军,虽然在11月间已经有5000吨的燃料运到,但是中途却也被击沉了8100吨以上。假使我们注意到这5000吨当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靠空运来的,那么就更可看出地中海里面的船只沉没率有多高,而油料的损失又多骇人。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