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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根财团

_4 未知(美)
  还有一件事也"印证"了杰克的猜疑。1921年,一位摩根在司法部安插的代理人向杰克透露一个秘密:雷曼(德裔犹太银行家,雷曼兄弟公司创始人)和罗斯柴尔德二人在纽约同库恩-洛布公司合伙人暗中会面,商讨如何借助犹太银行家和德国企业家的力量来复兴德国财富的计划。
  复兴计划中的一项重要内容是,击垮摩根财团。"反摩"集团终于浮出了水面,整晚在杰克脑海里转悠的"枪口"消失了,他们的阴谋已经尽在掌握。
  所谓的"反摩"集团、阴谋伎俩,不过是杰克在脑子里杜撰出来的"幻象",虚无缥缈;所谓的"复兴计划"只是讨好杰克的无中生有,道听途说。
  其实,只有布卢门撒尔等人证明阴谋的存在,杰克才能找到发泄渠道,将接手财团后受到的诋毁和质疑、一战期间的奔波和劳累、战后接连不断的死亡威胁等无形的压力集中释放出来。
  杰克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可是,很快事实就证明,杰克口中的犹太人阴谋不过是在自欺欺人。1922年,杰克加入银行委员会,该委员会的主要职责就是为德国大额贷款制定条件,后来摩根还参与募集了美国历史上最大一笔对德贷款。
  多年来,杰克持之以恒地搜寻潜伏在身边的德国的银行家盟友,可到头来,其实摩根自己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幽灵"。
  "阴谋论"不过是为杰克找了个睡觉的理由。
  重新振作的杰克,把目光投向了摩根曾经忽略的处女地--汽车市场。
四 通用?通杀!
  "总有一天,美国的马路上汽车的数量要超过马车。那时'马路'就应该改称'汽路'了。"
  这是一个世纪前的预言,尽管现在看来理所当然,甚至有些滑稽可笑。不过,当时能说出这话的人,是相当有远见的。要知道,一向"指哪打哪、一打一准"的摩根财团,对上面的预言竟嗤之以鼻。当年皮尔庞特曾拒绝过福特的融资请求,珀金斯则不愿参股通用。
  预言者叫威廉·克拉波·杜兰特,曾经是一位富有的马车制造商,后来投身于汽车产业。
  他的预言很快就成为了现实,流水线的创造者、现代管理学的奠基人--亨利·福特横空出世。
  福特在高地公园的生产车间里引进一条装配线,流水作业、分工细化,令福特公司的T型车年产量突破50万辆,飞入寻常百姓家。
  福特公司招工待遇优厚,每天工作8小时、每小时5美元工资--简直可以和现在的全球最牛工作--澳洲大堡礁"护岛人"相媲美。应聘者络绎不绝,总数多达1.2万人,盛况空前。
  华尔街一直视汽车为富人的专利,绝无在普通百姓中间推广的可能。"不蒸馒头争口气",福特的T型汽车回击了华尔街的无知。
  汽车工业的崛起,令皮尔庞特的身影再次浮现在摩根合伙人的眼前。
  "重现老摩根15年前辉煌的机会又来了。"拉蒙特以他生动的外交语言,向杰克兜售着他的金融才智。
  当年,皮尔庞特以2.5亿美元的大手笔拿下了卡耐基的钢铁厂,从而建立起了美国钢铁公司帝国。但此后,如此挑动华尔街神经、震撼全美的并购案便再未发生。
  "什么机会?"杰克有些迫不及待。
  "搞定亨利·福特。"
  原来如此,拉蒙特,你太有才了。
  拉蒙特启程前往福特公司,充当起了游说亨利·福特的急先锋。
  "福特先生,您拥有美国乃至全世界首屈一指的汽车工业,从零起步做到现在的规模,的确令人敬佩啊!"拉蒙特礼节性的恭维,非常受用,福特谦虚地回应着"哪里,哪里",可心里这个美啊。
  话锋一转,拉蒙特开始直奔主题。
  "可是,福特公司同样存在制约其发展的瓶颈。"
  "请赐教。"福特一脸虔诚。
  "福特唯一的弱点就是股东结构,只要控制权完全由你一人掌握,那么公司的前途将只和你一人生死相关,将来必定有一天你会感到,承担的责任濒临极限。"
  拐弯抹角地解释了半天"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后,拉蒙特亮出了底牌。
  "只有通过大规模的金融举措,您才能从繁杂的具体事务中抽身而出,福特也才会有更广阔的前景。我所说的金融举措,就是福特公司公开上市,发行股票。"
  将福特汽车公司和当年的卡耐基钢铁厂进行了巧妙的对比后,拉蒙特向福特开出了优厚的并购条件。
  "福特先生,公司您还会保留较大比例的股份,持有最高等级的优先债务,您和您的继承人也会得到丰厚和稳定的收益。"
  "谢谢您,拉蒙特先生,您的建议我很感兴趣,我会认真考虑的。"事后证明,这也不过是福特的敷衍了事。也许是对当年皮尔庞特的无情仍心存怨恨,对于拉蒙特的提议,亨利·福特此后再无下文。
  收购福特公司并不是一场"滑铁卢战役",拉蒙特在整个过程中展现出了过人的谈判天赋和敏锐的金融嗅觉。正是在他的推动下,摩根财团改变了对汽车工业的冷漠态度,开始积极地寻找新的介入机会。
  尽管错过了布局汽车产业的最佳时机,但迟来终归要好于错过。
  不久,机会就登门拜访,有准备的摩根没有再让机会轻易溜走。
  这一次,摩根的"猎物"正是"预言家"杜兰特。1908年,在遭到珀金斯的拒绝后,杜兰特为刚刚成立的通用公司注资,合并了兰塞姆·奥尔兹和大卫·别克的汽车业务之后,又马不停蹄地收购了卡迪拉克。
  杜兰特的汽车帝国雏形初具。
  老杜的眼光独到,有天马行空的创造力,口才一级棒,"可以把死人说活"(沃尔特·克莱斯勒的原话)。可惜的是,他的管理能力一团糟,就在福特专注于大批量生产T型汽车的时候,杜兰特固执地选择了多样化生产线战略与之抗衡。杜兰特还赌性十足,在股市上他一掷千金,购买了大量通用汽车的股票。
  然而,日有阴晴圆缺,天有不测风云(这两句对起来挺顺口的,我常用)。
  为遏制战后的通货膨胀,纽约联邦储备委员的主席斯特朗主动出击,大幅度提高利率,进而导致了1920-1921年间的一次经济衰退。很快,通用公司的滞销汽车便堆满了库房和经销行(4S店前身)。
  通用股票价格大跌,大股东杜兰特损失惨重。为应对危机,老杜筹集了大批资金全力一搏,以支撑摇摇欲坠的通用股价。
  可老杜不知道,这仅仅是灾难的序曲而已。
  杜兰特面如止水,从容淡定,可冷静仍无法掩盖他濒临破产的事实--他是以所持通用股票为抵押品贷到的款,如果股价继续下跌,他将被迫卖掉股票来偿还债务,抛售的结果只能是带动股价新一轮的大跌。
  股价已经跌破20美元了,输红了眼的老杜仍然在使用保证金买入股票。
  19美元、18美元、17美元……12美元……
  1920年11月18日晚,老杜终于撑不住了,第二天一早开盘时他需要补足100万美元的保证金才不会被踢出局,可他早已倾其所有了。屡屡被银行家拒绝的他,此时又想起了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拨通了摩根财团的求救电话。
  德怀特·莫罗、乔治·惠特尼、汤姆·科克伦来到杜兰特的办公室。挤过接待室里登门要账的债主,他们找到了千万"负"翁(此时债务累计高达3800万美元)杜兰特。
  他像一只斗输的公鸡,垂头丧气,瘫软在座椅里。
  摩根合伙人意识到,杜兰特已到了不能不救的地步,否则一场金融恐慌将不可避免。连夜召开的会议最终敲定了挽救方案:摩根财团以每股9.5美元的价格(大大地低于12美元的收盘价)购入老杜手上的通用股票,并为他补足了保证金。
  凌晨时,一家新的公司诞生了,杜兰特持股40%,摩根的盟友、原通用股东杜邦公司占同样的40%,摩根财团得到20%的股份。
  杰克领导下的摩根财团又一次完成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收购行动。拿下通用控制权的同时,摩根也完成了对美国汽车产业的战略布局。
  在摩根财团的坚持下,退休后闲赋在家的皮埃尔·杜邦重新出山,顶替杜兰特执掌通用公司的帅印。杜邦高度赞扬了摩根的专业:"这笔涉及6000万美元的大交易,从计划到完成只用了不到4天的时间,摩根的工作实在是高效啊。"
  被扫地出门的老杜"赌"性难移,1929年的大萧条扯掉了他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之后,他将仅有的家当全部投入到密执安州弗林特市的一家保龄球馆,勉强度日。
  曾经准确预言汽车时代来临的杜兰特,却没有享受到汽车业巨变带给他的辉煌和富足。1947年,失意潦倒的杜兰特在人们的遗忘中悄然死去。
五 扶正"二当家"
  进入20年代,共和党一统天下,摩根在杰克的带领下一骑绝尘,达到了权力的顶峰。
  可是,杰克,你太累了,也该歇歇了。
  杰克不像父亲那样对权力有极强的控制欲,他生性温顺,喜欢恬淡无争的自然生活,每日养花锄草、出海兜风、读读侦探小说、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些才是杰克的梦想。
  可摩根家族的责任和澎湃的历史潮流,把他推向了时代的最前台。
  此刻,他感到不枉使命,对得起皮尔庞特留下的家业,摩根在他的手中,已经壮大成为几乎和中央政府平起平坐的金融和政治力量。
  "是时候过我想要的生活了,我要为自己活一次。"
  人往高处走,是人生追求;人往低处走,是追求人生。
  这两点杰克都做到了,他选择了急流勇退,将管理权交到他最忠诚、最强有力的副手--摩根"男二号"哈里·戴维森的手上,此后逐渐淡出了公众的视线和财团的权力核心。
  在一战中做出卓越贡献的戴维森被提升为红十字会全球联盟的主席,任职期间有超过800万的志愿者报名参加红十字会的工作,他在民众中间也享有崇高的威望。
  摩根的新"男一号"和红十字会主席的双重身份,令戴维森自信满满。
  一次群众大会上,当前总统塔夫脱说到"请允许我介绍一位最杰出的人士,他宁愿面对德国人的大炮也不愿面对听众"时,戴维森已起身向人们致意,可塔夫脱接着说:"这个人,就是潘兴将军!"
  啊欧……
  还有一次,他在伦敦受到白金汉宫的邀请,前去谒见乔治五世。经过简单的礼仪速成和皇家行为戒律培训课程后,戴维森同国王愉快地聊了一个多小时。正聊在兴头上时,他猛地起身,向国王陛下告辞,因为他还有另一个重要约会--尽管这违反了皇家禁忌(国王要先提出结束会面),但谁叫他是戴维森呢,摩根的面子国王还是要给的。
  凭借着出众的金融才华、闪耀的人格魅力、与生俱来的个人权威、对摩根的无限忠诚,戴维森一步一步扎实地迈向人生辉煌的顶点。
  "人们愿意追随他。"库恩-洛布公司的合伙人、摩根财团的对手保罗·沃伯格也是他的"粉丝"。
  可是,自信的戴维森人生同样有低潮。1915年闹得满城风雨的婚外恋事件,对老戴打击极大,这也是他拒绝参选美国总统最重要的原因(媒体挖候选人私生活是竞选过程中最主要的环节)。
  戴维森和阿斯特信贷公司司库(主要负责公司现金管理、风险控制等业务)霍华德·布科克在新泽西州的恩格尔伍德市曾是邻里,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老戴夫妇和布科克夫妇时常走动,关系"铁磁"。
  可一来二去,戴维森就和布科克的夫人阿黛尔对上眼了。布科克不在家时,老戴会时常去"探望"阿黛尔。
  纸是包不住火的,两人的暧昧关系还是被布科克察觉了。深爱着妻子的布科克无法接受阿黛尔的不忠,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选择了一种体面的方式来了断此事。
  1915年3月22日,布科克夫妇共进晚餐后,阿黛尔留在客厅里弹钢琴,布科克则独自回到书房。
  一切平静如常。
  可是,布科克并不是像往常一样回书房读报,而是完成了人生最后的祷告。
  从书房出来时,他手中多了一把老式军用左轮手枪。
  钢琴声戛然而止,没有愤怒,没有争吵,只有两声清脆的枪声。
  布科克从身后枪击了阿黛尔,然后朝自己的左眼眶上方开了一枪。
  孩子们还在安静地睡着……
  心怀愧疚的戴维森收养了布科克的两个孩子,并且一直供他们读书,直到大学毕业(此时我还想到了此前戴维森收养过斯特朗的三个孩子,斯特朗的发妻也是无缘由地自杀身亡,莫非……无凭无据,纯粹联想!)。
  轰动一时的布科克夫妇枪杀案,以法医鉴定布科克精神失常为结论草草结案。直到戴维森去世,此事才大白于天下。
  经此波折的老戴,尽管在摩根财团里的地位如日中天,可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开始走下坡路。
  1920年,他旺盛的精力和迷人的魅力消失了,剧烈的头痛、整夜的失眠占据了他生活的全部。他请了年假,来到木兰花庄园,希望通过回归自然的疗法来远离压力,缓解头痛。
  然而疼痛感并未减轻,1921年8月,他被确诊为脑瘤。
  1922年5月,戴维森在脑瘤切除手术中与世长辞,终年54岁。
第五章 笑看风起时
  引言
  杰克的功成身退,戴维森的英年早逝,使得拉蒙特顺理成章地掌握了摩根大权。
  后来,记者费迪南德·伦德伯格在1937年写道:"(拉蒙特)在西方世界行使权力20年,他的个人权威超过任何人。由他拍板做出的决定比任何人都多,但指责和诟病并不多,甚至到现在连一桩官司都未牵扯进去……
  拉蒙特是战后隐身在政治名人光环后的第一执政官,是各国高额融资的直接决策者和参与者,是总统、总理,中央银行董事们在金融事务上都要躬亲请教的座上宾。"
  一 拉蒙特的二三事
  拉蒙特,男,1870年生人,克拉弗拉克人(纽约北部),职业银行家,曾混迹于媒体圈、商业圈、艺术圈,是摩根财团历史上最成功的CEO(首席执行官,当时还叫"总裁")之一。
  拉蒙特祖上是苏格兰人,18世纪中期不远万里,移民到美国。小拉的父亲是个穷牧师,家教严格而传统,不许跳舞、打牌,禁止在安息日出行。
  度过质朴单纯的童年生活后,小拉依靠着奖学金,先后在菲利普·埃克赛特学院和哈佛大学完成学业。
  当时的美国正是一个冉冉升起的新兴大国,人们崇尚自我奋斗甚至可以不择手段,鼓励创造商业奇迹甚至可以践踏规则。
  在速效"成功学"泛滥的背景下,小拉的个性中也深深地刻下了时代的印迹。
  对杰克、戴维森和整个摩根家族阿谀奉承、毕恭毕敬;准确的自我定位--恭顺的朝臣,深知以退为进、深谋远虑的真谛;广结天下朋友,政商通吃;精力过人,涉足商业、金融、外交等诸多领域……这些就是拉蒙特成功上位的"厚黑哲学"。
  就这样,出身贫寒家庭的拉蒙特,通过自己的不懈奋斗,终于攀上了摩根特权阶层的最顶端,成为美国乃至世界上最有权势的"贵族",写就一出现代版"丑小鸭传奇"。
  小拉并不是直接起步于银行业的。大学毕业后他先混迹于媒体圈--《纽约论坛报》。两年多的记者生涯,虽未混上个"名记"的名头(后来所谓"资深报人"的雅号纯粹系自我炒作),但商业才华却像腰间赘肉般"横溢"了出来。
  他利用舆论力量和报纸广告,挽救了一家濒临倒闭的进出口公司,还以自己的名字重新命名该公司。
  好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戴维森和拉蒙特恰好此时也是邻居,家长里短的一聊,老戴开始对风华正茂的小拉器重有加。1903年的一天,30出头的小拉与戴维森搭同一趟火车回家。漫漫旅程,戴维森便和这位好邻居神侃了起来。
  "我现在正筹建一家银行家信托公司,目前缺个财务总管,小拉,我看你挺合适的。"
  "戴大哥,银行我也没干过啊?我搞企业干的事都是和人家借钱,借钱给别人的活计可真是不熟!"的确,没接触过银行业务的小拉,还不敢轻易跳槽。
  "这不是缺点,而是你的优点。你一定没问题。"戴维森对自己的直觉一向自信。
  "伯乐"戴维森的第六感没有错。当然,拉蒙特这匹"千里马"也没有错过改变命运的机会。
  1909年,经过考察和培养,小拉接了戴维森的班,被选送到第一国民银行做领导,职务和当年的老戴一样,也做起了副行长。
  很快,皮尔庞特又一次"挖角"成功。尽管接受邀请时,拉蒙特故作姿态,还有些半推半就、扭扭捏捏,但目标高远的他,绝非燕雀,而是鸿鹄。他深知,唯有摩根才是最适合他展翅高飞的舞台。
  他的才华,很快就得到了集中展示的平台--巴黎和会。
二 凡尔赛合约
  很难想象,对货币托拉斯厌恶至极、对摩根财团的欺骗行为耿耿于怀的威尔逊总统,会和摩根"大当家"拉蒙特成为挚友,惺惺相惜,相互欣赏。
  而这一切就真的发生了,人和历史都是如此的奇妙。
  经历了一战,政治家们开始重新审视银行家的作用。曾经的相互对抗、相互抵制的冷战关系,转向相互协调、相互配合的默契合作。
  金融外交处于金融业务和政治利益之间的灰色地带,这一点摩根财团表现得尤其明显,称其为"影子政府"一点也不为过。
  有作家曾恭维摩根为"一个政府部门",结果遭到杰克的冷嘲热讽。在杰克的眼中,一战洗礼后的摩根财团不再隶属于任何人、任何部门,包括华盛顿。
  银行家们以财团利益为目标,秘密从事着各项非官方外交活动,但前提是忠实于官方政策、不违背国家利益。
  在外交时代,拉蒙特是金融外交家的杰出代表。早在一战进行中的1917年,他就亲赴战场,随同豪斯专员考察欧洲战局。战场"炼狱般"的场景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潸然泪下后拉蒙特立誓成为和平主义者,此后他一生都在积极倡导建立世界和平组织。
  拉蒙特的"和平"理念,与摩根的利益是相吻合的。摩根银行大量的战时贷款、为欧洲经济复兴扩大的债券,都需要稳定的政治环境、自由的贸易环境、世界的和平环境来加以保障。
  拉氏"和平"的政治信仰,更是与威尔逊总统提出的"公正与和平"十四点方案以及国联(全称国际联盟,联合国的前身)构想不谋而合。为此,拉蒙特投入大笔资金,支持美国加入国联等各种和平组织;对旗下《纽约晚报》也打破了自己定下的不干预原则,要求该报对国联持欢迎态度。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拉蒙特对威尔逊总统政治理念的支持,换来了总统对拉蒙特工作能力的赏识。
  巴黎和会期间,拉蒙特以美国代表团金融顾问的官方身份出席会议。威尔逊总统称赞他"在我们所有磋商中所采取的公众利益为重的立场,令人钦佩"。
  和会上,老拉全程参与探讨德国的战争赔款问题。各方意见僵持不下:和德国有世仇的法国提出了2000亿美元的天价赔款数额;英国则提出1200亿美元的要求;拉蒙特低调得多,也现实得多,400亿美元--不过其他美国金融顾问提出的数字要小得多。
  最后,赔款委员会确定的赔款金额为320亿美元。这一数字与法国、英国的赔偿要求相去甚远,但对德国来说仍是"不能承受之重"。
  本·斯特朗预言,德国马克将会疲软,通货膨胀不可避免--不幸言中。
  大经济学家凯恩斯预言,高额赔款只会助长民众的怨恨情绪,削弱德国的还款意愿,这将为希特勒的上台铺平道路--一语成谶。
  拉蒙特坚信,德国有能力承担这个赔款金额。二战结束后他仍然坚称凡尔赛合约"对德国过于公正",德国人只是巧妙地控制了国际舆论的导向,进而扭转了其不利的金融交易环境。
  这一点见仁见智,但有一点老拉看得很透彻,那就是美国人对国联将态度冷淡。国内孤立主义情绪滋生蔓延,共和党政策趋于保守,舆论对国联的怀疑多过支持。
  此后,拉蒙特全力配合威尔逊展开工作。他建议总统多同在野党--共和党协商,在华盛顿进行院外游说,最重要的是"把真实情况向民众做好解释说明工作。"
  "总统阁下,如果美国民众了解到成立并加入国联的重要性,我想一切反对声音都会消失的。" 拉蒙特利用一切机会,向威尔逊总统建言献策。
  "国联可以摆脱各国政府各自为政的局面,统一安排国家间的关系,这样就可以抑制世界性的无政府主义、促进各国间的和平,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美国人到底在怀疑什么?我实在无法理解。"威尔逊很是苦恼。
"道理虽然摆在那,但我们一定要做足功课,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把国联的理念传达给他们。否则,孤立主义的浪潮将会把国联的提议淹没。"
  "好的,拉蒙特,谢谢你,我会尽力而为的。"
  威尔逊总统仍然坚持自己的理想主义政治理念,其国联构想对未真正经历战争考验、偏安和孤立思想占主流的美国人来说,还有些超前。
  结果,1919年11月,凡尔赛合约在参议员搁浅,提出成立国联建议的美国最终却没能加入国联。
  尽管和平的政治信仰受到沉重打击,但拉蒙特的表现无以伦比,巴黎和会一举奠定了他金融外交生涯的基础。
  三 孤立主义
  "可怜的家伙,傻瓜'哈丁'。"
  很难想象,这话是从摩根合伙人口中说出。威尔逊总统的继任者--总统沃伦·哈丁,他可是个地道的共和党人,摩根财团和货币托拉斯坚定的盟友。
  可是政治家和银行家的关系,只是"看上去很美"。
  摩根银行在国际融资问题上持积极的立场,提倡与协约国密切合作、积极参与对外贷款和援助,以促进战后国际贸易秩序的恢复和世界经济的复兴。
  这是符合摩根长远利益的,毕竟美国强大的生产能力,仅仅依靠国内的消费是无法达到经济长期持续繁荣的。
  经历战争创伤的英国,战后明令禁止向国外提供贷款,伦敦金融区辉煌不再,陷入一片死寂。摩根此时也希望,美国可以接过英国的"枪",为欧洲重建提供资金支持。
  然而,哈丁派共和党人的保守和短视,与摩根的国际视野格格不入。其实在外交政策上,摩根倒是和民主党人威尔逊总统有更多默契。
  共和党人拉蒙特参加了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可他发觉党内充斥着"狂妄自大的孤立主义,以及对外交事务无知的畏惧和痛恨情绪"。在1920年的总统选举中,他投了民主党人、俄亥俄州州长考克斯一票,杰克则拒绝投票。
  孤立主义占了上风,美国人对欧洲无谓的厮杀和冲突感到厌倦,哈丁顺利入主白宫。
四 恶性债务链
  20世纪二十年代,现金充裕的美国人摆脱了低迷的市道、限制重重的交易规则、市场随时可能关闭的风险,投资的欲望再次被激发出来。
  长期扮演债务国角色的美国,已转变为第一大债权国,因此外国债券成为当时投资人的首选,美国人连藏在破旧的席梦思床垫里的纸钞,都淘出来买了外国债券。
  开个玩笑,如果有美国人给过世的亲人烧纸钱,也许都会虔诚地闭上眼念叨两句:到那边买点外国债券吧。
  在这股投资风潮的感召下,各大银行、各类经纪公司纷纷跑马圈地、疯抢"蛋糕":
  为规避不允许国民银行承销、分销证券的规定,大通银行、国民城市银行和担保信托银行设立证券附属机构,在各地兜售巴西、秘鲁、古巴和智利的债券;
  国民城市银行快速突进,在俄国、中国、阿根廷、巴西等地开设分行,争夺主权客户;
  战后短短几年间,J.P.摩根公司、库恩-洛布公司的业务量就超过了英国老牌银行--巴林银行……
  这场投资狂热,哈丁政府看在眼里,痒在心上,他们在等待时机对这股力量在政治上加以利用。
  哈丁们狭隘地将外国贷款视为制衡甚至控制外国政府的手段,标榜自己信奉自由市场力量的共和党,却采取了比民主党更激进的社会主义做法:赋予外国贷款以半官方身份,享有否决贷款的力量。
  在一次白宫会议上,哈丁向拉蒙特等华尔街银行家摊牌:"今后所有外国贷款,都要经过国务院、财政部、商务部的批准。"
  国务卿休斯、财政部部长梅隆、商务部部长胡佛,这些影响着美国政治走向的大佬们纷纷随声附和着(其实哥几个早就在闭门会议上取得一致了)。
  "总统先生,我向您保证,摩根银行可能进行的所有外国政府贷款,详细情况我们都会第一时间向国务院报告。"拉蒙特屈服了,尽管千不情、万不愿。
  战时协约国贷款问题上,拉蒙特与哈丁政府也发生了分歧。
  杰克认为,协约国送到前线抗击德国的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而美国不过是些美元。协约国欠下的战争债务应该作为美国在一战中的贡献,对英国的资助,而不是贷款。
  言之凿凿,语之切切。只可惜,理不直气不壮。
  因为杰克提议注销的这些债务,全部是参战后美国政府提供的贷款,而不是摩根在华尔街组织的贷款。不是自己的钱,当然是说不要就不要了。
  哈丁拒绝了拉蒙特的提议。"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回这些债务,美国的税收才能保持在低水平"。哈丁急于将陷入萧条的美国经济拉出泥潭,钱是一个决定性因素。
  "注销债务是得不到人民的授权和拥护的。"国务卿休斯也没有站在拉蒙特的一边。在今后十几年中,每当向债务国逼债时,"人民"这个理由便会被一再提及。
  "那么,英属洪都拉斯交给美国,来代替一部分协约国债务,您觉得如何?"老拉向休斯提出另一个方案。
  "这个……基本上……很难。"
  美国政府对协约国贷款持续施压的做法是缺乏远见的。最终,整个国际金融秩序陷入一个螺旋式下降的恶性债务循环圈之中。
  美国催促协约国还贷,协约国加紧对德国赔偿款项的追讨,德国经济和金融体系则加速坍塌。沉重的债务负担,导致国际贸易停滞不前,西方国家关系裹足不前。一条破坏性极强的债务链条日渐绷紧,最后在30年代彻底崩溃。
  "(哈丁)完全没有能力领导美国1.2亿人民,从一战的阴霾和混沌中走向光明的。"拉蒙特被共和党上台后拒绝国联、拒绝国际事务、拒绝为战后欧洲复兴承担责任的行为震惊了。"他们只会对主权国家逼债,企图插足欧洲国家的政治格局。"
  此时的美国如果能像拉蒙特所倡导的那样,出台类似于二战后的"马歇尔计划",取消协约国债务,复兴欧洲经济,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邪恶轴心",不会有慷慨陈词、唾沫横飞的希特勒,不会发生惨绝人寰的二次大战。
  可惜的是,历史没有"也许",无法假设。
第六章 外交时代
  引言
  改用一句俗语:鸟大了,什么林子都飞。
  摩根这只羽翼已丰的鸟,扑拉着翅膀在中国、日本、德国、意大利、英国、法国、墨西哥、巴西、阿根廷……满世界转悠。
  摩根与这么多国家的政府保持私密联系,拉蒙特功不可没。他使出浑身解数,将自己的外交潜能发挥到了极致,甚至不惜牺牲"绅士银行家准则"和做人的原则。
  追逐利益最大化的摩根,也不可避免地踏入了全球"恶性债务链条",充当了日本、德国、意大利等未来"邪恶轴心"的经济引擎。
  我们无意苛责拉蒙特和身后的摩根,这只能说是时代的悲剧,毕竟谁又有能力预测未来呢?
  拉蒙特不过是在服务于摩根财团的经济利益,希望能与强势政权建立金融业务往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也绝不会想到,"邪恶轴心"号列车将要呼啸着碾过整个世界。
  一 远东的崛起
  在远东地区的崛起,是摩根财团势力范围扩张的标志之一。
  经过第一次世界大战,欧洲在太平洋地区的力量被削弱,美国力量则显著增强。这种机会摩根自然不会放过,拉蒙特马不停蹄地组织银团,前往中国考察市场。
  老拉担任的是中国银团的主席(美国第一次成立中国银团时主席由戴维森担任),这个差事不好干。1920年对中国的访问,没有给拉蒙特留下太多美好回忆。
  不断遭遇西方列强欺辱的中国,对美国银行家的突然到访神经敏感,国人担心所谓的银团不过是列强另一种控制中华民族的途径罢了。
  老拉在中国贵族气派十足,八抬大轿、行事拉风,玉器、瓷器、丝织品等昂贵货物也采购了不少。不过,由于凡尔赛合约出卖了战胜国--中国的利益,将德国在山东等地的殖民特权转交给了小日本,参加过巴黎和会的老拉在中国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所到之处抗议讨伐声不断。
  而觊觎中国多年的日本,对老拉的行踪也是异常关心。日俄战争中吃到美国贷款"甜头"的日本,担心中国一旦获得数量可观的政府贷款,一盘散沙的态势就有望终结,侵华的难度将陡然增加。
  为此,日本专门派了特务,在中国全程尾随拉蒙特。老拉吃饭特务喝茶,老拉散步特务放风,老拉进了旅馆,特务就在隔壁房间里忙着窃听(这特务还得是全才,英文也得溜)。
  一次,老拉在火车上看一份华盛顿来的电报,一个日本"四眼"特务探过头来,在他身后偷看。老拉见他又伸脖、又踮脚的,看着实在遭罪,就索性转身把电报递给了这位工作全情投入的老弟。
  动荡的政局、对银行家的仇视,加上日本从中作梗,拉蒙特最终向政府建议:目前不适合为中国提供贷款。
  颇费周折才再度成立的中国银团,就这样不了了之。
  不过,这并没有打击到拉蒙特对远东的信心,因为他很快把目标转向了"亚洲的英国"--崛起中的日本。
二 新客户
  同美国一样,偏安一隅的日本在一战中大发横财,通过向协约国出售船只、提供战略物资,日本的国力已在亚洲首屈一指。
  战后的日本,黄金储备增加了100倍,是美国第四大贸易伙伴,没有哪个银行家会忽略掉日本这样的一块"大肥肉"。
  拉蒙特的到访,开启了摩根财团和大日本帝国"永恒"的友谊。
  与中国不同,拉蒙特在日本的旅程始终是一派祥和愉悦的气氛。
  在日本,主导经济发展和社会思潮的是大财阀--围绕银行组成的贸易集团和工业集团。此时,自由主义占据社会主流,军国主义还难成气候。开明的贵族渴望打开国门,接受新思想、拓展新视野。拉蒙特的到来,自然受到了日本社会各界的追捧。
  三井、三菱等富商巨贾争相与老拉会面。社会名流、财团首脑、歌舞艺妓、亭台楼阁,都令见多识广的老拉有一种自然的亲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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