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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戈里小说集

作者:果戈里 (俄)
栏目:文学.小说
类别:国外
大小:435KB
评价星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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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节选

书籍章节作者介绍

前 言


  本书作者尼古拉·华西里耶维奇·果戈理是俄国文学中的散文之父,正如亚历山大·塞尔盖耶维奇·普希金是俄国文学中的诗歌之父一样,他们两人一向被誉为俄国文学史上的双璧。
  果戈理于一八0九年三月二十日诞生在波尔塔瓦省密尔格拉得县大索罗庆采镇。一八二一年到一八二八年,果戈理在涅仁高级科学中学度过。这几年正是一八一二年卫国战争以十二月党人的失败为结束的枢密院广场事件激起民族自觉高涨和热爱自由的思想得到广泛传布的时候。这些思潮不可能不对年轻的果戈理发生巨大的影响。他从小就对俄国专制主义和封建农奴制度的残暴怀着刻骨的憎恨。
  这本小书里包含着果戈理的三篇小说:《伊凡·伊凡诺维奇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吵架的故事》、《外套》和《塔拉斯·布尔巴》。
  《伊凡·伊凡诺维奇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吵架的故事》的情节很简单,描写贴邻的两个好朋友伊凡·伊凡诺维奇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时相过从,亲如兄弟,忽然为了一件细故而变成了冤家对头,白花花的银子不断地流出去,打了十多年官司还是没有打完,两个人头发都已斑白,脸上和额上已经盖满了皱纹。作者最后用一句感慨系之的话结束了全文:诸位,这世上真是沉闷啊!
  这篇小说充满了幽默的笔调;但是果戈理的幽默不是插科打浑、扮鬼脸、油腔滑调,不是用一些滑稽突梯的话来聊博读者茶余饭后的一粲。他作品中的幽默是从现实生活中吸取来的,它跟他的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紧紧地结合在一起。果戈理嫉恶如仇地揭露、鞭策了压榨人民的俄国封建农奴制度──这便是他作品中最主要的特色。他嘲笑的不是某一、两个人的丑恶、愚蠢、可笑,而是压在人民头上的整个封建农奴制度。嘲笑个人傻瓜蛋似的丑陋、痴呆、缺陷,也许读者会忍不住发笑,可是作者把"生活表现得赤裸裸到今人害羞的程度,把全部可怕的丑恶和全部庄严的美一起揭发出来,好象用解剖刀切开一样"(别林斯基语),使读者真正看到了病根所在--封建农奴制度养成一批寄生虫,整天只会吃喝玩乐,活得实在大无聊,生活的天地变得非常狭窄,仅仅因为被对方骂了一声"公鹅",彼此就打了一辈子官司。我们对于这两个朋友的吵架不禁要发笑,但是读到结尾,看到密尔格拉得那一片荒凉惨淡的风景,真忍不住要跟作者一起喊道:诸位,这世上真是沉闷啊!从喜剧调子自然而然转到了悲剧式的哀愁和感哎,这便是果戈理作品和现实生活紧密结合的生动实例。
  《外套》描写的是一个可怜虫小公务员,整天只管伏案抄写文犊。他是所谓"一辈子的九品文官",永远受人欺负,人家看到他从身边走过,只当是飞过一只苍蝇,从来不加注意。抄写枯燥乏味、千篇一律的文件,这便是他唯一的职责,也是他唯一的爱好、安慰。同事们还要拿他来寻开心,把碎纸片撒在他头上。他毫不被外界的纠缠所骚拢,仍旧埋头抄他的文件,没有任何怨言。除非玩笑开得太厉害,妨碍他干活儿的时候,他才说:"让我安静一下吧,你们于吗欺负我?"作者在主人公亚卡基·亚卡基那维奇这两句激动人心的话里倾注了他全部的同情、怜悯和爱心。亚卡基·亚卡基那维奇未免谦虚温文得过了头。果戈理对待主人公的态度主要是鲁迅所说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彼得堡严冬腊月的刺骨寒冷实在逼得亚卡基·亚卡基那维奇无法再忍受,非要去缝制一件外套不可。小说的故事就是围绕着外套的缝制和失窃而展开的。
  别人缝制一件外套算不了一回事,可是亚卡基·亚卡基那维奇要添置一件外套,费事可大了。他得去找裁缝商量,看料子,想法要做得既美观又便宜,最重要的是先得凑足一笔钱。他平时省吃俭用,抄公文连蜡烛也不点,时常不吃东西饿肚子;可是他的积蓄离开做一件外套所需要的钱还差得远,忽然部长有一次的赏金特别多一些,他的缺额勉强可以补足:他只须再饿上两三个月就行了。于是在他生命中最隆重的一天,裁缝把一件崭新的外套给他送来了。
  亚卡基·亚卡基那维奇添置外套的事立刻成了一件新闻,大家都来祝贺他,还有今好心肠的人在家里为他开了一个晚会。不料这个晚会却造成了他悲修不幸的遭遇——他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一个荒凉的广场,他用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钱缝制的新外套就这样被几个强盗抢去了。
  经过几次交涉碰壁,终于有人劝他去见某一位子"要人"。亚卡基·亚卡基那维奇说话结结巴巴,吞吞吐吐,相反的,这位"要人"却完全不必要地摆谱儿,肆无忌惮地跟一个朋友高谈阔论,故意把亚卡基·亚卡基那维奇撂在一旁,不予理睬。在这一鲜明对照里。作者充分表达了他对小人物处境的同情和对于压迫小人物的官僚主义机构的痛恨!亚卡基·亚卡基那维奇的申诉打断了"要人"和朋友的谈话。"要人"为了表示自己的不快和威严,这时突然对他大吼一声,当场把他吓昏了过去。亚卡基·亚卡基那维奇到家后发了高烧,到第二天就一病不起、一口薄皮棺材把他抬了出去,这个人就算从世上消踪灭迹了。果戈理仍旧用他幽默的笔调继续描叙道:"……第二天在他的座位上已经坐着一个新的官员、个子高得多,写的字母已经不是直体,却偏得多、歪斜得多。"这几句话看似冷静,但是我们可以感觉到,在这些话里包含看作者对于腐朽没落的俄国封建农奴制度多少忍耐不住的愤怒不平啊!
  《塔拉斯·布尔巴》和其他两篇相比,性质完全不同:果戈理的大部分作品都是对现实生活的讽刺、嘲笑,而在《塔拉斯·布尔巴》里,他却寄托了他的理想。他认为,只有在查波罗什哥萨克身上才表现出真正的勇敢、爽朗和坦率,而这些难能可贵的品质在封建农奴制度下是找不到的。《塔拉斯·布尔巴》用泼墨的笔触刻划了乌克兰人民的坚定、勇敢,永远忠于人民和祖国。中间插入布尔巴的小儿子安德烈对一个美貌波兰女子热烈恋爱的插曲,这种缠绵诽恻的感情使安德烈背叛了自己的祖国和人民,老布尔巴毫不留情地把他诱进森林里,枪杀了他。老布尔巴真正的继承人是大儿子奥斯达普,奥斯达普浴血奋战,不幸被捕,遭到敌人虐杀。他临终时想起了亲人,喊了一句:"爹!你在哪儿?你听见了没有?"老布尔巴在围观的人群中间撕裂人心地大声答道:"我听着呢!"这充分表现了查波罗什哥萨克的英勇顽强和真挚感情。老布尔巴一心一意回答儿子的问活,毫不把敌人放在眼里。后来老布尔巴彼敌人包围了,他置自己的生命于不顾,认为救伙伴胜于保全自己。他最后被绑在柴薪上让一阵烈火活活烧死的。他完成了对祖国和人民的血祭。
  《塔拉斯·布尔巴》是歌颂乌克兰人民的一部瑰丽伟大的史诗。但是,这部史诗和果戈理其他一些揭露性的、讽刺性的作品在精神上是互相贯通的。能憎才能爱,果戈理正是因为痛恨俄国封建农奴制度达到如此的深度,才能刻划出老布尔巴和奥斯达普这样生龙活虎的英雄形象,这种英雄形象是永远不会在读者心中磨灭的。
译 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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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果戈理 满涛 译







伊凡·伊凡诺维奇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 吵架的故事

第 一 章

  我认为有责任必须预先声明,这篇小说里所描写的事件属一个非常古老的时代。并且,完全是向壁虚构。现在密尔格拉得已经完全不是这种情况。房屋焕然一新;城内的水洼早已干涸,所有的官员,无论是法官也罢,陪审官也罢,市长也罢,都是可敬而善意的人。
伊凡·伊凡诺维奇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
  伊凡·伊凡诺维奇有一件顶好的皮袄!一件顶出色的!什么样的皮子啊!呸,该死的,那皮子可真叫亮啊!灰蓝色里带银霜!我可以赌随便什么,谁都不会有这样的东西!看老天爷的份上,你瞧瞧那皮子,特别是当他站着跟谁谈话的时候,你从侧面瞧上一眼:那么迷人啊!简直是笔墨所无法形容的:天鹅绒!银子!火!我的上帝!创造奇迹的尼古拉,圣徒!我为什么没有这样一件皮袄呢!他缝制这件皮袄的时候,婀加斐雅·费陀谢耶芙娜还没有上基辅去呢。"你知道婀加斐雅·费陀谢耶芙娜吗?就是那个咬掉陪审官耳朵的女人。伊凡·伊凡诺维奇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在密尔格拉得有一幢什么样的房屋啊!房屋四周都是用橡木柱子支起的遮檐,遮檐下到处放着长凳。天太热的时候,伊凡·伊凡诺维奇脱掉皮袄和贴身的衣服,只穿一件衬衫,在遮檐下歇着,眺望着院子里上发生的事情。在他家的窗下有着什么样的苹果和梨树啊!只要一打开窗户,树枝就钻进房里来。这都在他房子前面的;可是,应该再来看看他的花园里有些什么!那儿什么东西没有啊?李子,樱桃,西洋樱,各种蔬菜,向日葵,黄瓜,香瓜,豌直,甚至述有粮仓和锻铁场。伊凡·伊凡诺维奇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很喜欢吃香瓜。这是他嗜爱的食物。吃完牛饭,穿着一件衬衫走到遮檐下,立刻就吩咐加普卡搬两只香瓜来。自己动手切瓜,把瓜子包在一张特备的小纸里,开始大嚼。然后叫加普卡把墨水壶拿来,亲自在包瓜子的纸上留字:此瓜食于某日。如果这时候有一个客人同座,就写:与某君同食。已故的密尔格拉得法官看到伊凡·伊凡诺维奇的房子,总要欣赏不已。是的、这幢小巧玲珑的房子真不坏。我喜欢它周围添造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门厅,所以如果从远处望过去;就只看见见鳞次栉比的屋页,象一只盛满油饼的盘子,或者说得更确当些,象长在树上的蕈茵。并且,屋顶全盖满了芦草;一棵柳树,一棵橡树和两棵苹果树枝桠婆娑地掩护着它。树丛中隐约露出附有雕刻细工的刷白的百叶窗的小窗户,甚至这些窗户还耸出到街上来。伊凡·伊凡诺维奇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连波尔塔瓦的专员都认得他哩!陀罗希·塔拉索维奇·普熙伏奇卡乘车打从霍罗尔来的时候,总要登门造访他一番。还有那位住在柯里贝尔德的司祭长彼得神父,当家里聚有五个客人的时候,总是说,他不知道有谁能象伊凡·伊凡诺维奇这样履行基督教的责任而又生活得如此称心如意。老天爷,日子过得多么快啊!自从他鳏居以来,已经有十多年了。他没有孩子。加普卡可有孩子,常常满院乱跑。伊凡·伊凡诺维奇总是给他们每人一个面包圈,一块香瓜,或者一只梨。在他家里,加普卡携带着储藏室和酒窖的钥匙;他寝室里的大箱子和中间的储藏室的钥匙,伊凡·伊凡诺维奇自己保管着,他是不喜欢放随便什么人上那些地方去的。加普卡是一个身体结实的女仆,穿一条前幅①,
①乌克兰女人穿的裙子用两块布拼成,腰际用一根带子把它们系在一起,前面的叫"前幅",后面的叫"后幅"。
有着红嫩的腿肚和又颊。伊凡·伊凡诺维奇又是一个多么敬神的人!每逢星期天,他总穿上皮袄,上教堂去。走进教堂,伊凡·伊凡诺维奇向各方面行过礼后,通常总是在唱诗席上就坐,用男低音很动听地伴唱着。祈祷式完毕的时候,伊凡·伊凡诺维奇无论怎样也熬不住不去巡视一下所有的乞丐。如果不是纯厚的天性驱使他,他也许本会想到去干这样枯燥无味的事的。"你好,可怜虫!"他找到一个穿着槛楼的打补钉的衣服的残废得不成样子的村妇,通常总是这样说。"你从哪儿来,可怜虫?"──"老爷,我从村子里来。已经三天没有喝,没有吃的了,是我亲生的孩子们把我赶出来的。"--"可怜的老人家,你上这儿来干什么呢?"--"是来乞求布施的呀,老爷,看看有没有人赏我钱买个面包吃。──"哼!怎么,你想要面包吗?"伊凡。伊凡诺维奇通常总是这样问。——"怎么不想呢?象野狗似的挨饿呀:"--"哼!"伊凡·伊凡诺维奇通常总是这样回答:"你大概也想吃肉吧?"──"老爷布施什么,我都要的。"——"哼!难道肉比面包好吃?"──"饿着肚子还挑选什么呢?您赏赐的,什么都好。"说到这儿,老太婆总是伸出了手。"得啦,去吧,上帝保佑你,"伊凡·伊凡诺维奇说。"你站在这儿干什么?我又不打你!"接着,又用同样的问话去问第二个,第三个,最后回到家里去,或者路过邻人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家里喝一杯伏特加酒,或者去找法官,或者去找市长。伊凡·伊凡诺维奇很喜欢有人送给他礼物或是土产。这是他非常乐意的。
  伊凡·尼基福罗维奇也是个极好的人。他的院子紧挨着伊凡·伊凡诺维奇的院子,他们是一对世上少有的好朋友。那位直到现在还穿着有蓝翻领的棕色大礼服,每逢星期天必在法官家里吃午饭的安东·普罗科菲耶维奇通常总是说,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和伊凡·伊凡诺维厅是魔鬼用绳子把他们捆在一起的。一个到哪儿,另外一个也跟到哪儿。伊凡·尼基福罗维奇从来没有结过婚。虽然有人说他结过婚,但这完全是撒谎。我很清楚伊凡·尼基福罗维奇,我可以说他连结婚的意思都不曾有过。所有这些流言蜚语是从哪儿来的呢?同样,还有人传说伊凡·尼基福罗维奇是后面带着一条尾巴生下来的。可是、这种捕风捉影之谈荒谬已极,同时又是卑劣而下流的,我甚至认为用不着在开明的读者面前加以反驳,毫无疑问,读者一定知道,只有妖精、并且还是极少数的妖精,后面才会有尾巴,而妖精总都是女性,却不会是男性的。尽管他们情谊深厚,可是这两位稀有的好朋友彼此却是根不相似的。最好是通过对照来认识他们的性格:伊凡·伊凡诺维奇具有说话娓娓动听的非凡的天赋;老天爷,他是多么会说话啊:只有给你梳理头发或是轻轻地掇你的脚后跟的时候,那种通体舒畅的味道,才能够跟这种感觉相比。你听着,听着一头就低垂下去了。舒服!舒服透了!好象洗完澡一觉一样。相反,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却是沉默寡言的,可是只要他来上那么一两句,那你就得留神,比快的剃刀还要锋利!伊凡·伊凡诺维奇瘦瘦的,高个子,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稍微矮些,但却向横里扩展。伊品·伊凡诺维奇的脑袋象一只尖端向下的萝卜,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的脑袋象一只尖端向上的萝卜。伊凡·伊凡诺维奇只有在午饭后穿一件衬衫躺在遮檐下;傍晚就穿上皮祆,上什么地方去溜个弯,是到他俄售面粉的城里那家商店里去,或是到野外去捕鹌鹑。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却整天在台阶上躺着;如果天气不太热,通常总是把背脊向着太阳 ,什么地方都不想去。如果早上忽然心血来溯,那么就到院子走走,料理科理家务,然后又回来歇着。从前,他常到伊凡·伊凡诺维奇家里去串门。伊凡·伊凡维奇是个特别精细的人,说话循规蹈矩,从来不带出一个脏字眼,他要是听到了这样的字眼,立刻就要生气。伊凡·尼基福罗维奇有时说脏活不大留神;那时候伊凡·伊凡诺维奇通常总是蓦地离座而起,说:"够啦,够啦,伊凡·尼基福罗维奇,与其说这些背神的脏话,还不如出去晒晒太阳。"如果在甜菜汤里发现了一只苍蝇,伊凡·伊凡诺维奇是会非常生气的,那时候他就大发雷霆、抓起碟子就扔,叫主人下不了台。伊凡·尼基福罗维奇非常喜欢洗澡,当他齐脖子坐在水里的时候,叫人把桌子和茶炊也放在水里,他非常喜欢在这样清凉的境界中喝茶。伊凡·伊凡诺维奇一星期刮两次胡子,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刮一次。伊凡诺维奇的好奇心特别厉害。如果你跟他讲什么事情而不把话讲完,那就犯了他的大忌!他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立刻就会形于颜色。从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的外貌上很难辨别出他是满意,还是在生气;他即使心里高兴,脸上也不表示出来。伊凡·伊凡诺维奇具有略带几分拘瑾的性格。相反,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却穿褶折这样大的灯笼裤,如果把裤子吹鼓起来,可以把整个院子,外带谷仓和房屋、都一起装下去。伊凡·伊凡诺维奇有一双大大的,富于表情的、暗褐色的眼睛,嘴有点象字母V①;
①这是旧俄文字母表中的末一个字母,革命后已废弃不用。
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的眼睛是小小的,略带黄色,完全消失在浓密的眉毛和的双颊中间,鼻子象一颗熟透的李子。伊凡,伊凡诺维奇要是向你敬鼻烟,总是先用舌头舐一舐鼻烟匣里的盖子,再用手指弹一弹它,然后才给你送过来。如果你跟他是认识的,就说:"先生,可以请您赏个脸吗?"如果不认识,就说:"虽然没有荣幸知道您的官衔、名字和父名,先生,可以请您赏个脸吗?"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直截了当地把他的角形鼻烟匣递在你的手里,只添上一句:"请吧!"伊凡·伊凡诺维奇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都非常讨厌跳蚤;因此,不管是伊凡·伊凡诺维奇或或是伊凡·尼基福罗维奇,不向贩卖货物的犹太人买些装在各种瓶子里的杀灭这种虫类的药剂,是决不肯放过他的,虽然事先总要把他大骂一顿,因为他值奉犹太教的缘故。
  然而,尽管有一些不同,伊凡·伊凡诺维奇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都是了不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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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果戈理 满涛 译






第 二 章


从这一章里,可以知道伊凡·伊凡诺维奇想要什么,伊凡·伊凡诺维奇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之间的谈话讲到什么,以及谈话怎么结束。

  一个七月的早晨,伊凡·伊凡诺维奇在遮槽下躺着。天很热,空气干燥,一阵阵象波浪一样袭来。伊凡·伊凡诺维奇已经到城外去看过一些割草人和到村子里去过了,已经问过碰到的农夫和农妇们,他们从哪儿来,上哪儿去,干什么去;他走累了,回家来躺下歇一歇。他一边躺着,一边长久地望着贮藏室、院子,杂物房、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公鸡,心里想:"主啊,我的上帝,我是一个多么富裕的主人啊!什么东西我没有呢?家禽、房屋、谷仓,一切我所嗜好的东西、蒸溜过的醇酒;花园里有梨、李予;菜园里有罂粟、白菜、豌豆……我还缺什么?…我倒想知道知道,我还缺少什么呢?"伊凡·伊凡诺维奇给自己提出了这样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之后,沉思了起来;同时,他的眼睛搜寻着新目标,越过栅栏,望到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的院子里去,不由自主地就被一种奇异的景象吸引住了。一个瘦瘦的婆子把久藏发霉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晾在一根横穿过去的绳子上吹吹风。不久,一件袖口已经磨破的旧制服在空中撑出了它的两只袖子,抱住了一件织锦缎的女袄,紧跟在后面出现的是一件缝有纹章钮扣的、领子被虫蛀坏的朝服,还有一条染有斑点的白色毛织裤子,这东西曾经套上过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的腿,现在却连他的一只脚趾头也套不进去了。紧跟着,不久又挂出了别的一些作字母JI状的东西①。
①意指裤子。
然后是一件蓝色哥萨克棉袄,那是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在二十年前,当他准备参加民警,要想留须的时候,给自己缝制的。一样一样挂出来,最后出现了一把剑,活象是一座耸立在空中的尖塔。然后,一件草绿色的、缝有五戈比铜币大小的铜扣子的类似农民长褂一类衣服的后襟随风飘荡起来、在那件衣服的后襟下面,露出了一件镶金花边的、领圈放得很大的背心。故世的祖母的一条旧裙子不久又把背心遮住了,这条裙上的几只白袋都可以装得下一只西瓜。这一切混杂在一起、给伊凡·伊凡诺维奇构成了一片非常有趣的景象,这当口,阳光斑驳地投射在蓝色或者绿色的袖子上,红色的翻袖上、或者金色的织锦缎的一部分上,或是在尖塔形状的剑锋上闪耀,使它显得变幻莫测,象是走江湖的流浪汉带着走遍各个村子的傀儡戏箱一样。特别令人想起那种光景,许多人紧紧地挤在一堆,来看戴金完的希律王或者牵羊的安东,在傀儡戏箱的后面,提琴咿唔发响;一个茨冈人代替打鼓,用两只手打着嘴唇;太阳落山了,南方之夜飒爽的薄寒更有力地贴紧了丰满的村妇们鲜艳的双肩和胸脯。老太婆不久从贮藏窒里走出来,呼哧呼哧地把一副古老的马鞍;连同破烂的马镫,磨破的皮手枪套,曾经是红色的绣金而且镶铜片的鞍褥,一起拖了出来。"看这个蠢婆子!"伊凡·伊凡诺维奇想道:"她还要把伊凡·尼基福罗维奇也拖出来吹吹风呢!"果然,伊凡·伊凡诺维奇没有完全猜错。过了五分钟,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的一条土布灯笼裤挂了起来,占据了几乎半个院子。这以后,她又拿出来一顶帽子和一枝步枪。"这是怎么回事?"伊凡·伊凡诺维奇想道:"我可从来没有看见伊凡·尼基福罗维奇有过步枪呀。他这算是什么?放又不会放,枪倒藏着一枝!枪对于他有什么用呢?家伙倒是挺好的!我早就想给自己弄到这样的一枝了。我很想得到这枚枪;我喜欢玩枪。喂,婆子,婆子!"伊凡·伊凡诺维奇招着手,喊。
  老太婆走到栅栏前面。
  "老婆婆,你那是拿的什么呀?"
  "您看见的,一枝枪。"
  "什么样的枪。?"
  "谁知道是什么样的!要是我的枪,那我也许会知道它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可它是老爷的呀。"
  伊凡·伊凡诺维奇站了起来,开始从四面八方打量这枝步枪,却忘记斥责老太婆不应该把它和剑一起挂出来吹风了。
  "我想它该是铁打的罗,"老太婆继续说。
  "哼!铁。它为什么是铁打的?"伊凡·伊凡诺维奇自言自语道。"它在老爷家里有许多日子了吗?"
  "恐怕有许久了。"
  "家伙真漂亮!"伊凡·伊凡诺维奇继续说:"我要去求他让给我。他留着它有什么用处呢!或者我用什么东西跟他调换也成。怎么样,老婆婆,老爷在家吗?"
  "在家。"
  "他在干什么?躺着?"
  "躺着。"
  "那好吧;我去看他。"
  伊凡·伊凡诺维奇穿上衣服,把多枝节的打狗棒拿在手里,就往外走去,因为在密尔格拉得的街上可以遇到狗比人多得多。
  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的院子虽然紧挨在伊凡·伊凡诺维奇的院子旁边,本来是可以越过栅栏从这一边跨到那一边去的,可是伊凡·伊凡诺维奇却还是从街上走。从这条街必须踅入一条胡同,这条胡同是这样狭窄,如果正赶上两辆单马货车在这儿相遇,那么、它们就不能交错开过去,都得停留在那种状态里,直等到扳住后轮,把它们朝相反的方向推到大街上为止。步行人就得靠边走,象生长在两边围墙下的花朵,牛劳一样。面向着这条胡同,一边是伊凡·伊凡诺维奇的杂物房,另外一边是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的谷仓、大门和鸽棚。伊凡·伊凡诺维奇走到大门前面,摇了摇门闩:里面掀起了一片大吠声;可是,一群毛色不同的狗看到这是一个熟客,立刻摇着尾巴跑回去了。伊凡·伊凡诺维奇穿过院子走过去,那儿五光十色地展呈着:伊凡·尼基福罗维奇亲手喂养的印度种鸽子、西瓜和香瓜的皮、蔬菜、毁坏的车轮、桶箍、一个穿着肮脏衬衫在地上打滚的顽童──这是一幅画家所喜爱的图画!挂着的衣服的阴影几乎遮蔽了整个院子,给他带来一阵阴凉。那婆子迎上来向他施礼,打了个呵欠,就老站在一个地方不动了。房子前面突出着小台阶,上面搭着用两根橡木柱子支起的遮檐, 这是一种可靠的防御太阳的设备,在这种时候,小俄罗斯的太阳可不是闹着玩的,它用热汗把行人从头到脚冲洗着,从这上面可以看出,伊凡。伊凡诺维奇想获得那件必要的物件的欲望是多么强烈,他竟决定在这种时候出门,甚至把他平时只在黄昏时分出外散步的惯例也改变了。
  伊凡·伊凡诺维奇走进去的那间房间十分黑暗,因为板窗都关着,阳光穿过板窗上挖的洞眼,现出虹彩般的颜色)射在对面墙上,画成一幅由茅草屋顶、树木和挂在院子里的衣服所组成的杂色斑驳的风景画,不过一切都颠倒着罢了。因此,整个房间里笼罩着一种奇妙的微光。
   "上帝保佑您!"伊凡·伊凡诺维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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