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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督周瑜

_2 耿峥(三国)
  说完,他脸色一变,眼里冒出一缕凶光,上前一步,猛地一剑朝周瑜胸口刺过来。
  周瑜敏捷地闪开,彭大毛刺了个空。
  彭大毛连刺带劈,周瑜连连闪开。
  孙策吃惊地看着周瑜,他看得出周瑜这几闪是习武人才有的功夫。
  彭大毛恼羞成怒,对手下喊:“给我杀了他!”
  他身后两个军士挥刀上前逼住周瑜。
  孙策脸色凛然喝道:“住手!谁敢杀我的家奴,我孙伯符立马取他项上人头!”
  两个军士不敢动了。
  彭大毛用剑指着孙策,恶恨恨地冷笑:“孙公子!你如果不想全家玉石俱焚,你就识相一点!你往四周看一看吧!”
  说完,他将手指放入口中,吹一声唿哨,顿时,左右两面厢庑上响起一片呐喊声,无数的士兵从外面爬上屋顶,整齐地蹲在厢房顶上,张弓搭箭,对准院中孙策、周瑜等人。其中,有几个士兵举着的是沾了松脂等易燃物的火箭,只待点火发射。
  孙策怒视彭大毛:“贱奴!怎敢如此?”
  周瑜对孙策道:“孙公子!你快去保护太夫人和弟弟们!这里的事交给我了!小奴我今儿要为大汉去残除污!”
  彭大毛用剑指着周瑜喝道:“给我杀了这个奴才!”
  原先逼着周瑜的二个士兵挥刀冲上去,围着周瑜砍杀。
  周瑜一面躲闪,一面往墙角退,忽然,他趁一个士兵挥刀砍来时,飞起一脚,踢掉他手中的刀,然后抓起还在空中的刀,顺势用刀挡住另一个军士朝他砍下来的刀。两把砍刀在空中发出刺耳的撞击声。那个军士还没有收回刀,周瑜已收回刀,并就势捅了下去,刀锋如剑,直取军士的咽喉,正好捅进,一股鲜血从那军士颈上喷出。周瑜迅速地拔出刀,军士惨叫着,捂着血流如注的咽喉慢慢往地上倒去。被夺了刀的军士吓呆了,转身要跑,周瑜顺手一刀,砍下了他的头。扎着头巾、束着发的血淋淋的头在地上弹了一下,滚到了彭大毛的脚下。然后周瑜用血淋淋的刀指着彭大毛等众人,凛然喝道:“凡大逆不道的,就此下场!”
  一连串的动作不仅让彭大毛看呆了,而且让孙策、太夫人以及张平、李柱子、草儿等众多家奴奴婢都看呆了。他们没有想到这个要饭的琴痴还有如此手段。而草儿惊呆了的脸蛋上浮现红晕,一种心动不已的感觉让她眼里含满多情的目光。
  彭大毛脸上的胡须颤抖着,瞪着周瑜,脸上游动着仇恨、羞愤、恼怒。“孙公子!你的家奴倒有本事!看我来收拾他!”他恶恨恨地咬牙切齿地大吼一声,举着剑直扑周瑜。
  周瑜迎上去挥刀与他打在一处。
  两人战了十多合,周瑜使个破绽,放彭大毛砍过来,然后用刀背打掉他手中的剑,冲上前,一只手搂紧他的脖子,另一支手把剑搁在他的肩上,对彭大毛喝道:“叫他们统统放下兵器!”
  所有的军士们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周瑜与彭大毛。
  周瑜用胳膊使劲夹一夹彭大毛的颈脖喝道:“快说!”
  彭大毛翻翻眼,悻悻道:“都给我退下!”
  两边庑房上的士兵都跳了下去。
  院里的士兵也顺从地往后退。
  忽然,一个象个小头目模样的士兵猛地提着一把刀扑向周瑜想杀周瑜一个措手不及,未等他举刀砍过来。孙策抓过身边一个家奴手中的刀掷过去。那个小头目只急急地瞪着周瑜,没提防孙策的飞刀过来,被刀扎进胸口,他双手捂着胸口的刀,瞪着呆滞的目光,往后倒下。
  孙策对周瑜:“琴痴!把这人交给我!这里没你的事了!”
  周瑜坚决果断道:“不!我今天要为汉家杀贼!”
  说着他推着彭大毛往大门走去。门口的士兵们被逼得纷纷后退。
  周瑜押着彭大毛走出大门口,站在门外石狮子前,士兵们成半包围圈围着他。
  孙策拔出宝剑领着众家奴们也跟了出来。
  彭大毛脸憋得通红,在周瑜怀里挣扎着:“姓孙的!你快放了我!你不放我,袁将军会带人马踏平你这里的!”
  孙策站在周瑜身边对周瑜命令道:“琴痴!你把他交给本公子来处置!”
  周瑜正气凛然道:“不!我要替朝庭除奸!为汉家除秽!”
  然后对众士兵喝:“你们听着!我乃是孙公子府上家奴琴痴!这个彭大毛擅闯朝庭大将府宅,又杀孙府家仆,更口出反言,污没大汉朝,罪当斩首!我今日替天子行道,斩了这个反贼!你们回去如实禀告袁术就可!此事与孙公子无关!”
  说完,他松开彭大毛,一脚将他踢倒。
  彭大毛一个翻滚,爬起就要跑,周瑜赶上一步,一刀砍了下去。彭大毛惨叫一声,一片鲜血从颈上喷出,硕大的头从颈上飞出几步远,落下,又滚到军士们面前。那双眼睛还痛苦又惊鄂地瞪着。士兵们惊慌地后退几步,有的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周瑜后面的家奴中也有人吓得惊叫连连。
  周瑜用刀指着众军士:“再有敢大逆不道者,和他一样下场!”
  手拿兵器的军士们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周瑜,不知所措。
  孙策上前一步,一挥手中剑:“首恶已除,你们还想怎样?要领教孙郎手中的剑吗?”
  一个什长模长的军士对另一个什长咬耳朵道:“一个家奴都这般厉害,孙郎是更不用说的了!再说孙家和袁将军素有交情,我们何必招惹?”
  那个什长回应道:“是啊!反正彭司马已死!我们还是回去禀告刘大人再做打算!”
  于是他喊了一声:“兄弟们!撤!”
  于是,众士兵们乱哄哄撤去了。
  等士兵们跑远了,孙策惊鄂地看着周瑜问:“琴痴!看不出你有如此好功夫!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孙策身后的蒋干张嘴要说什么,周瑜瞪了一下他,蒋干赶紧住了嘴。然后,周瑜对孙策恭敬道:“琴痴幼时在家中习过武!仅此而已!”
  他反过来问孙策这些军人怎么敢如此大胆杀上孙将军府上。孙策身后的李柱子告诉周瑜:前些时,草儿和另一个丫环奉太夫人命到城中拿药,遇上这个叫彭大毛的人的弟弟彭二毛。彭二毛也是袁术手下军士。看见草儿长得得俏丽迷人,就上前抢走草儿身上带的银两,又调戏草儿和另一个丫环,并令几个军士将草儿要抢往军营,幸得孙策叔叔孙静正在城中办事,撞见了,喝住了彭二毛,方才作罢。孙策在家中听了草儿的哭诉后,大怒,查明为首者是袁术军营的军士彭二毛,当天骑马提剑赶到寿春城下彭二毛军营,将彭二毛斩首,然后扬长而去。现在,这个自称是彭二毛之兄的彭大毛自然是来为他的兄弟报仇了。
  正说着,一个婢女过来对孙策道:“公子!夫人要你带琴痴到堂上去一下!”
  孙策点了点头,带着周瑜往正屋走去。
  进了堂屋大厅里,只见太夫人坐在堂中,太夫人旁边的使女草儿手中捧着一个托盘,盘中放有一锭银子。太夫人示意孙策、周瑜、蒋干依次两边摆放着的七八张大椅上坐下,然后开口道:“琴痴啊!今天多亏了你!没有想到你真是武艺绝人的少年英雄!”
  周瑜欠身恭敬道:“夫人!您过奖了!身为家奴,为主人分忧,理所应当!”
  孙策转脸对周瑜诚挚道:“琴痴!我孙策日日盼望结交天下人才,不想差点错过了身边的少年英雄!让你做家奴,未免委屈!我俩人结为兄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周瑜一本正经道:“公子出身名贵,小奴怎敢高攀!再说!小奴今日已负案在身,不可连累夫人与公子!小奴当去袁术处自首才是!”
  太夫人含笑打断他:“琴痴!你就不要推辞了!我家策儿就喜欢结交有为之人有识之士!你们结拜为兄弟甚为合适!”
  周瑜想了想,微微一笑,谦恭又不卑不亢道:“琴痴是食古不化之人,怕与公子志趣不投!免了吧!”
  吴太夫人鄂然:“这!”
  孙策愕然地看了看周瑜,跟着大度地笑道:“琴痴兄弟!你我道虽有所不同,但皆为彼肝沥胆之人,英雄惜英雄,并不妨碍结为总角之好、刎颈之交!”
  蒋干揶郁对周瑜眨眼道:“是啊!琴痴!莫要拘执了!”
  周瑜看着孙策,淡然一笑:“呵呵!公子!不必了!今天的事,袁术不会罢休!琴痴不想连累太夫人和公子!此刻去袁术那里自首去了!”
  说完,他起身就要走。
  吴太夫人命令道:“琴痴!站住!”周瑜站住了。太夫人指了指身边草儿手中的托盘,对周瑜道:“我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快拿了去!当今天下大乱,各路英雄并立,你一身本事,不担心无用武之地,你去凭本事立个功名吧!”
  跟着道:“我也给我夫君文台将军修书一封了!放在一处,如果你要投奔我夫君,就把这封荐书交给他!”
  周瑜感动地看了看她,又抿了抿嘴,躬身但仍正色道:“夫人!这样岂不是累了贵府!夫人放心!为朝庭株汉贼,小奴死而无憾!”
  孙策站起来,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兄弟你好糊涂!为了一个小小司马枉送性命,就算有匡扶汉室之志,日后又如何建功立业?”
  蒋干也着急道:“是啊!兄弟!你不要迂腐了!三十六计,走为上!”
  吴太夫人:“我家与袁术素有交情!他不会把我家怎样的!你只管放心离去!”
  周瑜想了想,道:“夫人!孙公子!琴痴就领情了!但,银两和书信我都不要,我去投江东周瑜去了!”
  孙策一愣,道:“江东周瑜?”
  周瑜微微一笑:“小奴与那周瑜或许志同道合!”
  孙策脸上有些沮丧,跟着果断道:“好!遇见周瑜,万望代本公子问好!”
  蒋干:“恰好在下也要回九江!我送琴痴一道过去!”
  孙策看着他点头:“那再好不过了!”
  然后孙策吩咐李柱子给周瑜备马,并准备装束。要草儿拿出他的锦红棉袍给周瑜换上。周瑜比孙策略高一点,穿上也还合身。准备停当,周瑜、蒋干就辞别孙策一家,打马而去。
  送走周瑜,草儿对身边一个丫环叹道:“琴痴把公子的衣服一穿,真的好帅,一点也不象个要饭的,倒象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
  那婢女白了她一眼,笑道:“你不听说,人家原本就生在富贵人家!只因中道破落了!”
  一边的张平听见草儿的话,带着酸酸的表情对草儿道:“可惜他走了!要不请夫人做主,把你许配给琴痴好了!”
  周瑜和蒋干出了孙府大门,快马飞奔到他们原先住进的那个村子时,已是薄暮暝暝。两人找到他们借住的那户人家,周瑜取出自已的剑及包裹,蒋干也取了自已的包裹。然后周瑜将孙府的那匹马交给房东,请他送还孙府,又给了些银子给房东,就上了马,沿着城墙,一路往南,快奔而去。
  路上,蒋干想起孙策竟不知琴痴就是周瑜,遗憾不已,感叹:“唉!要是孙公子知道阁下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周郎,该是如何欢喜!”
  这句话让周瑜心里也有些酸酸的。在孙府几日,周瑜对孙策已有所了解。在他眼里,孙策踔厉奋发、英武非凡、性格豪放、为人豁达、仁义爱人,确有领袖丰采,绝对胜过他那勇烈过人,但暴躁莽撞的父亲孙文台将军。如能与这样的人结为刎颈之交并共创大业,实是幸事。可惜,孙策竟是脑有反骨的人,竟然敢对大汉如此不敬!这种大逆之人,岂可交为朋友?可是,放弃了这样的朋友,又未免遗憾。更要命的是:因为他的原故,孙策一家大祸临头,至少是祸福未定,他岂可一走了之?可是,若不走,太夫人和孙公子又不依他!
  忽然,他使劲勒住马头,对蒋干道:“不行!我得转回去!”
  蒋干赶紧跟着一扯僵绳,差点从马上掉了下来。
  “不行!我不能殃及孙公子!”周瑜果敢道。
  “公瑾!孙策之父孙坚与袁术素有深交,两家必不会交恶的!”蒋干劝道。
  “未必!”周瑜摇头道,“袁术心胸狭窄、目中无人,世人皆知,焉知他不会对孙家下毒手乃至吞并孙坚将军?”
  蒋干连连摇头:“老弟!张昭岂可与孙坚将军相提并论?”
  “不行!我不可祸及孙家!子翼你自回去吧!”周瑜道,拔转马头。又回头道:“此事不要告诉我母亲!免她挂念!”
  说完,他打马往回奔去。
  此时,夜幕已经从远方合围过来,西天只剩一点将熄的炉火般的晚霞。寒冷的风伴着乌鸦的叫声在落木萧萧的天地间游荡,使得天地显得更加清冷。
  周瑜回到他们住过的庄子,仍将座下马寄放在那个房东家中,换了孙府的马,径往孙府赶去。
  等赶到孙府,叩开孙府大门时,开门的李柱子吓了一跳,飞快领去见孙策。
  孙策此时正坐在书房里点上灯烛看兵书,听说周瑜回来了,吓了一跳,赶紧随李柱子奔了出去,只见周瑜在屋外台阶下站着,如玉树临风。
  “孙公子!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不能连累贵府!”周瑜看着他平静道。
  孙策脸上浮现一缕感动,很快又熄灭了。
  “岂有此理!”他勃然大怒道,“来人!把他给我推出去!”
  张平、李柱子跑过来要推周瑜。
  周瑜拔出剑,往他们面前一横道:“谁敢碰我!”
  孙策大怒,看了看周瑜手中的剑,有些鄂然,似乎不明白周瑜竟从哪里弄来这把好剑。他走下台阶,拔出剑来指着周瑜:“放肆!你要快快离去,我孙策剑不认人!”
  周瑜道:“那就来吧!我正想和你比试一下!”
  孙策不答话,挥剑朝周瑜砍去。
  周瑜举剑相迎。二人挥剑打成一团。家奴们赶紧散开。
  打了约七八个回合,孙策剑快,顶住了周瑜的咽喉,目光逼视着周瑜。
  周瑜看了看寒光闪闪的剑锋,望着孙策赞道:“好武艺!”
  “少废话!立马给我离开此处!若不然,与其让袁术杀了你辱没我孙家,不如我一剑结束了你!”孙策喝道。
  周瑜看了看眼前的剑平静道:“那你就下手吧!”
  孙策脸上现恼怒:“好倔一个家伙!”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马嘶人吼,脚步混乱。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一阵箭如雨一般飞进来,飞过院墙和两边的庑房,直落在正堂屋顶上和院子里。
  孙策院墙外的天空,叫一声:“袁术过来了!”赶紧收了剑。
  周瑜平静道:“甚好!我正要去见袁术!”说完要转身。
  孙策趁周瑜不备,猛地举起剑把朝周瑜头上打去。
  周瑜猝不及防,手中的剑啷挡落在地上,腿一软,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孙策对李柱子道:“把他给我藏到后院里去!”
  李柱子、张平上前拖起周瑜,穿过角门,抬往后院。
  然后孙策对在场家奴婢女道:“有谁要说出琴痴是在我家,我孙郎立斩不饶!”
  众家奴婢女赶紧应诺。
  这时,大门已被撞得哗啦地乱响,外面有人大喊:“开门!开门!”
  一个家奴正要上前去开门,大门轰地被撞开。
  一群手执兵器、全身惯甲的军士涌进来,团团围住孙策等人,刀戟如林,指向孙策。
  孙策一扬手中剑,喝道:“大胆!你们想干什么?”
  “世侄!久违了!”一个声音传过来,只见一个头戴金盔身披金甲、身材高大、年约三十六七的将军在众将蔟拥下绷着脸走了进来。
  此人就是占据着寿春的袁术。袁术字公路,是名震一时的袁绍的同父异母弟。其父袁逢为朝中司空,太祖父和祖父也做过朝中司徒,可谓四世三公、累代为官。少年时曾以侠气闻名,被举为孝廉,授郎中之职。后来做官至折冲校尉,虎贲中郎将。董卓进京后,为笼洛人心,升袁术为后将军。但袁术害怕董卓暴虐,弃官逃到南阳避祸。正好长沙太守孙坚领兵北上讨伐董卓,因南阳太守张咨招待不周,杀了张咨。袁术便与孙坚交好,同时以其累代为官的家族背景在南阳招兵买马,占据了南阳。然后和孙坚一道响彻云霄应曹操檄文,讨伐董卓。后来董卓西奔长安,各路诸候各自为政,争抢土地,袁术仍据南阳。南阳本来是富饶之地,有户口数百万,但袁术奢侈淫欲,征敛无度,以致百姓怨声载道。未几,曹操与袁绍合击他,将他打得大败,就领军东向,攻下九江治所寿春,杀了九江刺史陈温,自领九江刺史。同时,董卓为笼络他,也表他为左将军,封阳翟候。他照领不误。此人骄奢淫逸,无勇无谋,但素有帝王之心,且毫无忌惮地宣扬其帝王之心。因为孙坚杀南阳太守张咨后将南阳让给他,故与孙坚颇为友善,两人结为盟友一同对付袁绍、刘表。袁术还表孙坚为豫州刺史,驻鲁阳。孙坚治兵鲁阳,便将家属连同弟弟孙静一家俱放在袁术占据的寿春。袁术在寿春,对孙坚一家也算客气。没有想到,孙策竟然为一个婢女,先是擅杀他的军士,后又杀他的长史、领九江太守刘勋手下的司马彭大毛,这也太不放他在眼里了!不由得他不亲自领军找上孙家来兴师问罪了。
  立在袁术左首的是袁术帐下第一大将张勋,徐州人,身披重铠,举止威严;在右首是袁术的长史、领九江太守的刘勋。他身着文士官服,头戴紫金冠,身材微胖,一双小眼总是闪动着狡诈与势利。九江郡的治所也搁在寿春。彭司马便是刘勋手下司马。
  孙策看见袁术,收剑回鞘,躬身施礼道:“袁伯父!侄儿有礼了!”又不满道:“不知袁伯父为何兴师动众擅入小侄家中!”
  “我是要向世侄兴师问罪来了!”袁术提高声音毫不客气道。
  未等孙策回答,吴太夫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原来是袁将军!如此兴师动众光临有何贵干呢?”。
  堂屋台阶上,吴太夫人站在中央,孙策的叔父孙静及草儿等几个丫环女左右站立。孙静是孙坚的大弟,为人谦让温和,孙坚将家托付给他。他白日里出去访友方回。
  袁术对吴太夫人拱手行了个礼道:“夫人!袁术有礼了!”然后板了脸道:“夫人!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孙策小儿先杀死我一名军士!此后你家家奴又杀死我部下彭司马!不知夫人知不知此事!”
  太夫人微微一笑道:“哦!原来如此!袁将军有话请到屋里说好了!”
  袁术蛮横道:“夫人!不必了!”
  “袁伯父!”孙策发话了:“你家军士彭二毛抢劫调戏我家婢女草儿,我替你斩首,何罪之有?我父乃是朝庭封的乌程候、长沙太守、破虏将军,你家司马彭大毛领人手执兵器擅入我家,砍死我家一名苍头,又口出反言,我家家奴看不过去,奋而击之,又何罪之有?这也需要袁将军亲动大驾,领上千精兵围住我家?”
  袁术哼了一声道:“世侄!本将军手下军士犯法,理应由本将军处置!岂可由你妄杀?更岂可容你府上一个家奴妄杀?世侄视我袁公路为无物乎?”
  孙策冷笑:“哼!事已至此!伯父莫非要抓小侄回去,替那个彭司马赔命不成?”
  吴太夫人在众人簇拥下走下台阶,打断孙策:“策儿!休得多言!”然后对袁术含笑道:“袁将军!请看在微妾的夫君份上,暂且息怒!”
  袁术一仰头,哈哈大笑,对孙策道:“夫人!我与文台乃兄弟之交,岂可因一司马为难世侄?但,此事若没有个交待,我袁公路在众将士面前也不好说话!看在文台和夫人面上,弟妹你只交出那个行凶的家奴便可!如何?”
  孙策朗声大笑:“哈哈哈!袁伯父,真是不巧!那个家奴闯祸后,便被我赶出去了!”
  袁术一愣,盯了孙策一会,笑道:“哈哈哈!世侄!你骗不了我的!这里都是我袁术天下,一个小小年纪的家奴,能跑到哪里去?又敢跑到哪里去?一定被你藏在家里了!”
  孙策坚决道:“此人确被小侄赶出府门了!”
  袁术脸色变了,恶狠狠道:“那我就要搜一搜了!”跟着一挥手,对众军士道:“给我搜!”
  围在院中的军士们手执兵器,忽地就往要往正屋里和后院的两边角门里涌。
  孙策拔剑张开手臂,大喝道:“大胆!谁敢搜我孙府,我孙伯符立斩其首!”
  孙策手下的家奴们也纷纷拿起兵器拦住军士。
  袁术的军士们不敢动了,有的转身看着袁术,有的与孙府家奴对峙着。
  袁术铁青着脸道:“那就给我统统拿下!”
  门口又涌入一片手执兵器的士兵,将各种兵器对着被围在中央的吴太夫人、孙策与众家奴。外面,一片火光围着孙府院墙,可以想见孙府已被手举火把的军士团团包围了。
  双方这样对峙着。
  ·5·
  耿峥 著
  第五回
  勇孙策大战袁公路 贤周郎仗义入囚笼
  后院一座屋宅中的一间小客房里,被打晕的周瑜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已被反绑着双手扔在地上。张平拿着一根碗口粗的棒子在一旁看着他。他似乎隐隐听见了前院和院墙外面传来的喧哗声,对张平道:“大哥!外面何故喧哗?是不是打起来了?”
  “说话少给我来文皱皱的!”张平眼一瞪,没好气道:“都是你惹出的祸!袁术将军带人马兴师问罪来了!现在人都到了前院。外面也围得跟桶似的!就你个奴才!害得我们大家都不安宁!”
  周瑜吃了一惊,跳起来,拔脚就要往外跑。
  张平大吃一惊,举起棍狠命地一棍打在他头上。周瑜眼冒金星,晕倒在地。
  此时,前院里,双方仍僵持着。尽管吴太夫人再三告诉袁术说杀彭司马的那个叫琴痴的家奴早就跑掉了,可是袁术却不相信,一定要搜一搜孙府。其实,搜琴痴只是其一,趁乱搜出孙坚攻洛阳时取得的皇帝玉玺才是最重要的。原来,董卓西窜后,孙坚奋勇,领兵率先攻入洛阳,占领皇宫。手下军士在皇宫的一口井里搜出大汉的传国玉玺。从此孙坚便将它留在府中。此事,各路诸候均知。袁术素有帝王之心,对这块玉玺自然垂涎三尺。他曾探过孙坚的口气,得知玉玺放在家中,由吴太夫人保管着。他知道,向孙紧索要是不成的。正好借此机会乱中偷出了。于是,他对吴太夫人和孙策怒道:“一个小小家奴,就可以斩杀本将军手下军官,本将军脸面何在?今日如不搜出,定不干休!”
  吴太夫人凛然道:“微妾夫君不在府上,而你纵兵搜掠我家,日后我有何面目见我夫君?若你坚持要搜,只管叫人先杀了我!”
  袁术愣住了。
  孙策眼里涌出了泪花,他回头对吴太夫人喊:“母亲!”
  然后他咬牙切齿用剑指着袁术:“袁术!你要敢往前动一步,明年今日,便是我孙伯符与你的忌日!”
  一向文雅斯文稳沉的孙静也怒气冲冲地对袁术喝道:“袁将军!你既我兄文台有兄弟之交、盟友之谊,今日竟背着我兄纵兵擅入府中,欺凌孤母弱儿,日后你还有何面目见我兄长?又如何对得起我兄与你盟誓一场?以我兄烈性,若知此事,焉知不会割袍断交,兵火相向?”
  袁术被几人的态度震住了,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孙策,额上冒出汗来。大将张勋也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直视孙策,但眼里不经意流露着对孙策的赏识。长史刘勋胆怯地往后退缩了一步,然后,他看了看袁术,又看了看孙策和太夫人,眼珠转了转,脸上堆起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对着吴太夫人打圆场道:“呵呵!夫人!请息怒!袁将军绝无苦苦相逼的意思!夫人和孙公子不需为一个小小的家奴弄得大伤和气!”
  说完,看了看袁术,眨眨眼。
  袁术懂得他的提醒,想了想,恨恨地看着太夫人和孙策道:“夫人!看在孙将军面上,孤且退一步!给夫人三天期限,如不交出那个家奴!孤就只好进府上搜人了!孤以为,到这一步,文台兄也必不会见怪了!”
  说完,他气恨恨地转身离去。
  众将和军士跟着他离去。
  走到大门口,袁术对身边紧紧跟着的大将张勋道:“你在此把守!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许出!”
  张勋沉吟了一下,对袁术道:“主公!这,孙将军面上怕过不去!”
  袁术瞪了他一眼道:“那本将军的面子当如何?本将军在众军士面前的面子又当如何?”
  张勋:“若孙坚将军出面求请,怎办?”
  袁术踩着一个军士的背跨上金蹬金鞍的高头大马,转脸看着张勋得意地笑道:“那就要他拿传国玉玺来说话!”
  跟在他后边的刘勋赶紧奉承道:“是啊!要他拿传国玉玺来说话!主公高明!实在高明!”然后也跨上军士牵来的马。
  张勋默然不语。默默地看着他两人在众人簇拥下离去。
  后院的那间黑屋子里,周瑜醒来了。看见张平在身旁,想起刚才挨打的事,怒上心头,对张平道:“你竟敢打我!”
  张平大怒:“妈的!打了你又怎么着?你当你是公子不成?”
  说完,举起棒子又要打。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张平放下棒子赶紧开门。
  孙策出现在门口,后面跟着李柱子、草儿等人。
  孙策背着手,命令道:“掌灯!”草儿点亮了灯烛,屋里弥漫开来昏黄的光芒。
  周瑜对孙策道:“公子!请给我松绑!让我自首去!我不想连累公子一家!”
  “现在就是去也晚了!我已对袁术称你已跑掉,如现在又出现在我家,岂不是哄骗袁术?袁术岂可干休?”孙策道。
  “那我就在寿春城中任他抓去好了!”周瑜道。
  “不可!”孙策坚决道。停了一下,又看着周瑜,语气诚挚地说:“你虽为家奴,但志气高远、文武兼备,我很赏识你!岂可让你如此白白送死?你且安心留在此处,三日之内,我定设法送你出去!”
  说完,孙策对草儿道:“草儿!琴痴就交你看管!要是他有个闪失!我就要你的脑袋!”
  草儿高兴地:“是!公子!”
  孙策转身,背着手,昂首阔步地离去了。
  周瑜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
  张平看见草儿眼中望着周瑜多情的目光,脸上现出嫉恨的表情。
  过了两日,隅中之时,初冬的温暖的太阳将蛋黄的光芒涂洒在孙家府宅和包围着府宅的军士们身上。这片军士约有一千余人,都执着枪围着偌大的孙府站着。他们身后,摆放着无数粗糙纱布和麻布织成的营帐,围着孙府排列着。
  袁术的将军张勋从一个营帐里走出来,跨上军士牵过来的战马,接过鞭子,骑着马巡视围府的军士,见有疲惫或蹲下的士兵,就给一鞭子提个醒。
  忽然,一个士兵叫:“张将军!前方有人过来!”
  张勋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转过身子,只见孙府大门左前方,一个披挂齐整的将军手提一只长矛,骑着马,领着十多个骑马的军士往孙府奔来。后面还有一辆堆满东西的马车,马车由军士驾驭着。
  张勋吃了一惊,赶紧喊:“取枪来!”
  一个军士扛着一柄镔铁长枪跑上来,将枪递给了他。
  然后张勋点起一队军士,挺枪骤马,直奔前去,勒马横枪拦在路上。那队军人也走近了,仔细一看,原来那领头的将领是孙坚帐下第一大将程普。程普字德谋,右北平人。起初为州郡吏,有容貌计谋,善于应对,也很有武力,善使一杆长矛。早在孙坚讨黄巾时就投奔孙坚,此后随孙坚四处征伐,多立战功,深受孙坚喜爱。当初,张勋随袁术在虎牢关前与孙坚并讨董卓,与程普有过一面之交,故两人相识。
  与此同时,程普也认出拦在前面的将军张勋,并且惊讶地看见了张勋身后,袁术的军士团团包围着孙府。怎回事?没容他细想,张勋已发话了:“来者可是程普将军!”
  程普道:“正是!”跟着愕然地看着张勋身后道:“张将军!为何包围我家主公府上?”
  张勋拍马上前,对程普讲了事情原委。
  程普听完,勃然大怒:“可恶一个家奴,竟引来这般大祸!你放心!我定会帮你擒拿此人!”
  张勋道声谢,令军士闪开一条道,放程普一行过去了。
  程普此番是奉孙坚之命,领一队人马给家里捎些南阳、鲁阳一带的土特产,并家书。他进了孙府,拜见了吴太夫人和孙坚之弟孙静,呈上家书,交清了马车里所装的特产,又问了琴痴杀彭司马的事。太夫人也不避嫌,都告诉了他。并说琴痴仍在府中。程普就说要去看看琴痴,看究竟是怎样一个家奴竟有如此胆量。太夫人就让一个婢女领着他去了后院看周瑜。
  到了周瑜房门口,只听里面传出一阵悠扬的琴声。推开房门,却见周瑜正盘腿坐地弹琴。婢女草儿坐在一边,含情脉脉地望着周瑜,正入神地啼听。
  一见门被推开,程普进来了,草儿慌忙站了起来,欠身行礼道:“程将军!”
  程普没有理她,盯着周瑜,又盯着他面前的那张上好的雕花的琴,脸色阴沉。
  “谁是琴痴?”他低沉的喝斥的语气道。
  琴声断了,周瑜抬头,打量一下他,镇定道:“小奴便是!”
  程普怒道:“狗奴才!外面行将血流成河,你一个惹祸的家奴却安坐在屋里与婢女弹琴调情!”
  草儿赶紧道:“将军误会了!是孙公子令人把琴搬过来给琴痴消谴的!”
  “没你的话!”程普对草儿吼道,又问周瑜:“可是你杀了袁将军手下彭司马!”
  周瑜不卑不亢道:“是!”到了这一步,他已不怎么过多去刻意伪装一个家奴应有的恭卑了,天然的公子气质多少有些外溢。他并不知程普是何人,心想或许是袁术派来的将军,又或许是九江太守派来处理此事的都尉。
  “你一个家奴怎敢擅杀袁将军手下?”程普喝道。
  周瑜:“他擅闯孙将军府上行凶杀人,理当处斩!”
  “太夫人和孙公子自会处理,岂由你一个家奴逞能?”程普喝道。
  “那人身为大汉子民,竟口出反言,辱没朝庭,此种大逆不道之人,人人可以株之!”周瑜朗声道。
  程普愣了一下,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周瑜,冷笑:“一个奴才也说得出这种话!汉朝气数已尽,天下英雄,各为其主,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就是辱没了天子又怎样?又轮得上你来替天子行道?”
  周瑜豁地站了起来,眼里充满正气与执拗,瞪着他怒道:“将军食大汉俸禄,不思扶保大汉江山,怎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程普大怒:“好你个家奴!闯下灭门大祸,不思悔改,竟还口出狂言,我今日就取你首级,交给袁术,为孙将军家求得平安!”
  说完,他拔出剑来。
  周瑜冷笑:“哼!我这棵首级固不值钱,但也是留着为大汉安邦定国的,岂可落在你的手里!”
  说完也拔出身上的剑。
  草儿尖叫着跑了出去。
  程普:“小家奴!我今日不斩你誓不为人!”
  他挥剑砍过去。
  周瑜举剑相迎。
  一阵刀剑撞击之声在屋里响开来,两人打在一处。斗了约五个回合,闻声赶来的孙策冲了进来,大喝一声:“住手!”,拔出剑,架开开两人的兵器。
  程普收了剑,拱手对孙策施了个礼:“公子!末将有礼!”
  孙策也行了个礼,十分客气地对程普道:“程将军一路辛苦了!”
  “公子!一个家奴,挑起如此大的事端?竟为何不惜与袁术交恶而留在家中?”程普不满地对孙策道。
  “程将军你有所不知!”孙策做了个手势,令程普和周瑜坐下。两人都坐下了。孙策自已也在一个圆椅上坐下,接着道:“琴痴虽为家奴,但也算出生官宦之家!武艺出众,又弹得一手好琴,更通晓春秋大义,有忠君报国之心,深令小侄赏识!我已视他为兄弟!他斩杀彭大毛,也是忠心护主之举。这样年少有为的忠义之士,若将他交与袁术,既令天下志士人才耻笑,也显我孙家毫无面子!小侄是万死不从的!”
  程普恨恨不平地,带有些不服气、不相信的表情打量了周瑜一会,又转脸对孙策道:“公子所说固然有理,只是眼下袁术上千精兵围困府上,今晚便是最后期限!公子又有何良策?”
  “我已想好计策!”孙策兴奋道,“今日天黑我便化装成琴痴杀出去,令袁军主力追杀我!之后,琴痴又化装成我本人模样,领众家奴杀出来,与留在门外的袁军厮杀,趁天黑和混乱脱身!以琴痴的武艺,一定杀得出去!”
  程普想了想道:“这倒是一计,只是公子太危险了,如有闪失,我等都不好向主公交代!”
  “孙公子!你不用管我!我到天黑一个人化装杀出去就可以了,谅他们也追不上我!”周瑜对孙策道。
  孙策喝道:“琴痴!不许多言!听我的安排就是!”
  与此同时,后院一个回廊旁,草儿端着一个果盘往正堂屋走。
  刚走到一个拐角,张平闪了出来。
  草儿吓了一跳,一看是他,定了定神,往后缩一缩身子,拒他于千里之外的表情道:“有什么事?”
  张平阴阳怪气地道:“草儿!这几日很开心吧!”
  草儿看了他一眼,不理他。
  “你和琴痴两人在一块弹琴做乐,很快活啊!”张平阴阳怪气道。
  草儿正色道:“那是公子吩咐的!你让开!我要给太夫人送点心去!”
  说完,就绕过他往前走。
  张平上前一步拦住她,目光炽热又气急败坏:“草儿!你是不是喜欢琴痴!是不是想许配给他!”
  草儿脸红了,有一丝愠怒地看着他:“是!又怎样!”
  张平脸色变得铁青,脸皮抽动一下,凶狠道:“那我呢?我对你的情意你就不想一下?你以前是喜欢我的!就是因为那个琴痴来了,你就改变了!”
  草儿冷冷道:“我从来没喜欢过你!你让开!”说完绕过他又往前走。
  张平猛地拉住她,眼里冒着克制不住的欲火道:“你今天得答应许配给我!”说完,猛地一下抱紧她,边亲她的脸,边喘着粗气道:“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
  草儿手里的瓷托盘掉在地上,在地上摔成碎片。她惊慌地一面挣扎,一面大叫:“来人啊!”
  吴太夫人正从正堂屋后门走了过来,看见这情景,大怒:“张平!草儿!你们干什么?”
  张平赶紧松开草儿,站立一边。
  太夫人看了看地上摔破的托盘,责问草儿:“这是怎回事?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草儿跪下,含泪道:“太夫人!奴婢不是有意的!是张平强行抱着奴婢非礼,强迫奴婢许配给他!”
  “太失体统!太失体统了!”太夫人训斥张平道,转脸对闻讯赶过来的几个家奴道:“给我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二个家奴上前将张平往前院庑房一间堆杂物的屋里拖去。
  到了黄昏之时,已经化装成乞丐的孙策将家奴们召集到后院训话。周瑜穿着孙策的锦红袍提着剑站立一边。程普带着十多个士兵也站在旁边。
  孙策对众家奴说了自已的计策:天一黑,他化装成琴痴和程普等人先杀出去,做出程普保着琴痴突围的架式。等大队袁军追他们过去后,其余家奴便在化装成孙策的琴痴带领下,往外冲杀。琴痴则趁天黑和混乱跑掉。
  在孙策为众家奴说计划时,前院,张平从挨打的那间屋里走出,手里拄着一根棒子,一走一拐,往站在大门后面守着门的家奴那边走。
  那个看门的家奴嘻笑道:“平哥!你这受的可是风流罪哟!呵呵!”
  “妈的!草儿这丫头,水性杨花!大爷我再也不缠他了!”张平恨恨地边说边走近那个家奴。
  那家奴正要嘻嘻地回什么话,张平猛地举起木棒,一棒砸在他的头上。
  家奴惨叫一声,手里的刀掉在地上,一头往地上栽去。
  张平赶紧拉开门冲了出去。
  站在堂屋大厅门口的一个家奴见了,大惊:“反啦!张平反啦!”
  慌忙穿过角门往后院跑去。另外二个家奴赶紧上前关院门。
  孙策在后院接了家奴的报告,领众人赶到前院时,袁术领着将军张勋、谋士刘勋及数十名身披重铠的贴身虎贲军已撞开院门冲进前院。还有数百袁军爬上两边的庑房,蹲在屋顶上,张弓搭箭,对着院子里孙策等人。
  孙策的家奴及程普的士兵赶紧手执兵器上前,拱卫着孙策、程普,与袁军对峙。
  程普对袁术拱手行礼:“袁将军!久违了!”
  袁术脸色铁青,不还礼,傲慢道:“哦!程将军!文台将军可好!”
  程普:“托将军的福!主公尚好!”
  袁术冷笑:“要是文台看见他的宝贝公子为一个家奴竟并与本将军大动干弋,定会气得吐血的!”
  程普也冷笑:“是啊!如孙将军看见袁将军以以数千铁甲之士来围住孙府,真会气得吐血的!”
  袁术恼怒道:“程将军!你只是孙坚帐下一将,此处不须你多言!”
  然后,他盯着孙策,恶狠狠道:“世侄!把人交出来吧!不必为一个家奴弄得血流成河!”
  孙策凛然望着他:“本公子说过多回!此处并无琴痴其人!”
  袁术仰头哈哈大笑,笑过后又冷笑,冷笑后又恨恨地咬牙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的家奴都招了你岂不知?带人!”
  袁术身后,大门外,张平被两个军士押着胆怯地走了进来,缩在刘勋身边。
  “你快说,那个琴痴在不在里面?”刘勋对他喝道。
  张平胆怯地看看孙策,对袁术道:“禀将军!琴痴藏在后院一间客房里,婢女草儿侍候着他!原定今晚天黑孙公子就带琴痴杀出——”
  话没说完,孙策大喝一声:“狗奴才!胆敢诬陷主人?”言未毕,剑已拔出,未等袁术手下的军士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挥剑,一道寒光闪过,张平儿惨叫一声,被砍翻在袁术脚下,血流满地。
  袁术大怒,胡须也颤抖起来。他指着着孙策咆哮道:“孙策!你竟敢当着本将军面杀人灭口!太藐视本将军了!”然后他命令两边的虎贲军:“给我进府搜索琴痴,胆敢阻拦者,一概格杀勿论!”
  虎贲军们大声应道,如狼似虎就要往里面冲。张勋等几个袁军将领也迅速上前用剑逼住孙策。
  孙策大喝一声:“谁敢擅闯府宅,就地押斩首!”说完,挥剑直取袁术。张勋和两名裨将拦住他厮杀开来。程普领着众士兵及家奴也和其它虎贲军对杀开来。院子里顿时呐喊声起,刀剑铿锵,血肉横飞。
  此刻,吴太夫人卧室被一股悲壮的气氛笼罩。太夫人抱着孙尚香和吴二夫人坐在一处。孙权及两个弟弟静静地坐在太夫人旁边。草儿等十多个丫环围围在他们周围。孙静和他的一家人也坐在他们旁边。外面的喊杀声、博杀声不断地传了进来。孙尚香在太夫人怀里扯手蹬脚拼命地大哭着。
  一个婢女又惊又怕地哭道:“太夫人,我看还是把琴痴交出去吧!这个袁术真的会血洗府上的!”
  太夫人瞪了这个婢女一眼,环顾四周道:“你们都给我听着,为了孙家的尊严,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
  在场所有人都含泪道:“是!”
  孙静站起来:“大嫂!我出去交涉一下!”
  “算了!都打成这样了!你出去只会凶多吉少!”太夫人含泪道。
  孙静点点头,闷闷地坐下,叹了口气。将怀中的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横在膝上。
  周瑜此时正依孙策的命令躲在后院。前院的喊杀声早已惊天动地地传了过来。他心如刀割。他为他给孙家带来灭顶的血光之灾而难受。他几次想冲出去,但又停住了脚步,因为孙策命令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去,不能让袁术知道他在这府上;否则前功尽弃。可是,前院的喊杀声却象刀一样绞割着他的心,他知道凭孙策、程普手下的那些军士、家奴肯定不会是袁军对手,杀到最后必是横尸大院。这是一场虎与山羊的决斗,是一场屠杀而非对杀!他象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一阵后,毅然提了剑,往角门冲去。
  当周瑜从堂屋旁的角门里冲出来时,孙策这一边的人被围在中心已明显撑不住了。
  “都住手!琴痴在此!”周瑜立在角门口,手提宝剑大声叫道。
  大部分人听见“琴痴”之名,都停止了厮杀,朝这边望过来。仍在博斗的人见大多数人都停了下来,也就停了下来。
  已退到院角在几名名护卫紧紧保护下观战的袁术惊讶地朝周瑜望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他。
  孙策吃了一惊,怒道:“琴痴!”
  周瑜从容地走到孙策面前,对孙策拱手作一揖,道:“公子!多谢了!”
  他又对众家奴和程普拱手:“各位!琴痴的事连累大家,实在有愧!今日我自已了结,不须烦扰大家了!”
  然后他将宝剑扔在地上,走到袁术面前不卑不亢道:“袁将军!在下正是琴痴!彭司马正是在下所杀!要抓要杀,你请便!”
  袁术上下打量着他,目光中流露出惊讶和欣赏。他已从张平那里得知琴痴的“底细”:出身富贵之家,家道破落,父母双亡,以行乞为生,幸得孙策收留。他想既是这般出身,自然有其不凡之处。没有想到,周瑜竟气度不凡到这种地步:容貌秀丽、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穿着孙策的锦衣袍,头上用蓝色头帻束着发,宽大的织了锦绣的腰带束着腰,玉树临风、潇洒飘逸,又结实健美。表情洒脱从容,举止潇洒大方,好一个风流无双、气质出众的美少年,哪里是一个要过饭的家奴?!不仅袁术、张勋、刘勋及众袁家军看呆了,就是程普及众家奴也看得呆了。
  “此人,就是你的家奴琴痴?”袁术不相信似地盯着孙策问。
  未等孙策回答,他身后已有原随彭大毛来过的军士叫道:“禀袁将军!就是此人杀了彭司马!”
  袁术倒吸一口气,盯着周瑜,恶恨恨道:“你,一个小小家奴,竟敢杀我手下司马?”
  周瑜正气凛然道:“此人擅闯我主人府上行凶,又口出狂言,辱没天子和朝庭,如此大逆不道之人,天下人人可斩之!杀之何妨?”
  袁术愣了一下,挖苦道:“好一个家奴!天下人都知孤有有帝王之心,那你说孤该当何罪啊?”
  周瑜冷笑:“罪当斩首,株灭九族!惜乎此时不可杀你!如你敢放了我,且不连累孙公子一家,日后我必提三尺剑取你首级!”
  袁术脸上现出震惊的表情,愕然地瞪着周瑜,瞪了好半天,刷地拔出宝剑,上前二步,搁在周瑜颈上,道:“好奴才!孤要先取了你的首级!”
  周瑜冷笑:“请便!”说完,直视着袁术。
  袁术迎着他的目光,两双目光对峙着,较量着,终于,袁术败下阵来,猛地收了剑,插入剑鞘,恼羞道:“怪不得孙府至死也要保这个家奴!我倒要细细地消受你!”然后他命令道:“给我带走!”
  众虎贲军一拥而上用刀架住周瑜,将他绑住,连拖带拉往外押。
  孙策喝道:“把人留下!”
  周瑜回头对孙策道:“孙公子!不要管我了!公子好自为之!”
  说完,任袁家士兵押着往外走去。
  孙策对袁术道:“袁将军!请你留住他的性命!我即刻请家父赶回与你相商!”
  袁术得意地笑了,眼里闪出会意的光芒,对孙策道:“世侄!告诉令尊大人!欲活此家奴性命,必须有令尊大人的传国玉玺!哈哈哈!”
  他边笑边转身离去。张勋、刘勋等人跟在他后面拥着他一同离去。
  孙策恨恨地看着他们。
  “算了!公子!事已至此!如果真要救琴痴,不妨请主公向袁术求情!”程普劝道。
  孙策缓缓地点了点头:“只有如此了!”
  当下,他令人打扫了前院。经过一场恶战,前院已经血流成河。清点一下,计有五位家奴被砍身亡,十多位挂彩。程普手下的军士,也阵亡了几位,其余的大多也挂了彩。袁术的军士被砍死数十名,还有一位战将,是孙策所杀,尸体都已被袁术的军士们带走了。孙策令在后面林中厚葬了战死的家奴与军士,又令婢女们取来药给挂彩的人敷上,然后清扫了血迹。第二天,程普领剩余的军士带着吴太夫人的信匆匆赶往鲁阳孙坚的大营。
  ·6·
  耿峥 著
  第六回
  遇高人周瑜悟大义 揽人才袁术使奸计
  周瑜被押往寿春城后,就被打入袁术的大牢。与他同牢的是一个头发花白年逾五旬的老先生。周瑜被推进去时,那老者正象个死人一样坐地靠墙耷着脑袋睡觉。因是半夜,周瑜也没有搭理他,靠在墙上半闭着眼,昏沉沉睡了一阵。
  翌日一早,几个军士走了进来,将周瑜提了出去,押进九江太守府。太守府大厅,袁术的谋士、领九江太守刘勋坐在椅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周瑜。
  周瑜被推到刘勋面前,不卑不亢地站立。
  “琴痴!见了本官,还不跪下!”刘勋道。
  周瑜冷笑道:“我乃大汉子民,你不过是袁术一朝的官员!我岂可跪你?”
  刘勋愣了一下,脸上的肉皮颤动一下,哈哈笑道:“好!倒算个忠义之士!无怪乎袁将军有心赦你死罪!不仅要免你死罪,还要收你为将!琴痴,你可是从地狱而上天堂!你意下如何?”
  刘勋所说的是实话。昨夜回寿春后,袁术想孙府既如此看重这个家奴,想必会求孙坚出来说话的。就是拿传国玉玺来换琴痴也未必可知。而况,此时正用人之际,杀一个家奴,未必能泄多少恨,倒不如留下为将,让他在军中效力。要么用他为将,要么留他换孙坚的人情。于是就拒绝了刘勋处死琴痴的主张,令刘勋尽量说降周瑜。刘勋对袁术如此看重琴痴很是嫉妒,又恨他胆大妄为,砍杀他手下的彭司马。但袁术既有吩咐,他也只有照办的份了。
  周瑜听取了刘勋的话,冷笑一声,拒绝道:“琴痴宁愿下地狱,也不上你们这帮乱贼的天堂!”
  刘勋听他一说,心里有些高兴。他巴不得周瑜违背袁术之令,最后为袁术处死,但表面上,他仍然假惺惺劝道:“琴痴!你不要迂腐了!你年纪轻轻、本领出众,日后必定前程似锦远甚于本官!何必放弃?”
  “少废话!送我回牢吧!”周瑜果断道。
  刘勋鄂然,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然后挥挥手,叫手下军士将周瑜押回大牢。
  大牢的牢房是分两边开着,中间是一个过道。各囚室的门皆用碗口粗的木栅栏做成。一间一间的囚室均挨着。犯人不多,只有几间囚室里有。这年头淮北饥荒,没有过多的食物供给犯人,故但有犯罪的,多直接处死,能坐入牢中的,多系还有些用处的犯人。
  周瑜被推进牢房后,坐到了那老者身边。那老者衣衫破烂,篷首逅面,脸上身上俱是结痂的伤痕,正闭目养神,见他坐了过来,就睁开眼,打量了一下他,又闭上眼。周瑜谦恭地招呼道:“老人家!可好!”老者见他主动招呼,便问犯了什么罪。周瑜就告诉老者事情原委,老者听了,愣愣地又打量了一回周瑜,感叹道:“你一个家奴,竟对主人和朝庭如此忠心,颇为可敬!”又叹口气道:“只可惜,这朝庭气数已尽,难有回天之力了!”
  周瑜不服气地争辩道:“老先生!此言差矣!昔日王莽篡汉,不也有了光武中兴?”
  老者摇摇头道:“老弟差矣!今日形势,和王莽新朝大不相同。王莽篡位之时,人心既怨王莽暴政,又思前汉,故有光武帝刘秀领云台二十八将应运而生!今日则不同!天下之乱,始于桓灵,亲小人、远贤臣,秽乱朝纲,重用外戚,横征暴敛,甚于王莽,故百姓苍生,对汉室并无拥戴之情!而况时下,各路诸候,已形成群雄纷争、并驾齐驱之势,尚无一家豪杰可扫灭诸雄,脱颖而出。就算有此扫平四海之英雄,又何必将浴血打下的江山还给汉家?袁绍不会!就是当初率先举义兵的曹操也未必!”
  周瑜语塞了,不服气道:“我就不信天下之大,就没有忠心扶保汉室之人!”
  老者侧头看看他,摇摇头,长叹一声道:“小兄弟!看足下也算一表人材、年少有为,为何死抱着匡扶汉室的陈腐之念!江山锦绣,何必非刘家去坐?试想,汉朝之前乃是秦帝国!刘邦可以灭秦兴汉,后人又为何不可以灭汉兴它?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万事轮回,自然之理。汉朝坐了近四百年江山,今日衰败,已属命长!何况,对于天下黎民百姓而言,是姓刘的坐江山,还是姓周的坐江山,并不要紧!他们在意的只是皇帝是否英明仁爱,自家是否衣食温饱、富足安康!至于天子姓甚名谁,有何重要之处?故真英雄将以振民于水火,还百姓以富足安康为壮志!何需抱残守缺,为日落西山、气数已尽的汉家江山建立所谓功业?”
  周瑜愣住了,象有一个炸雷在耳边炸响。雷声过后,老者的声音仍在他耳边回荡不已。他不再说话了,脸上挂着迷茫与苦思的表情。他觉得老者的话撞击了他有生以来的想法与主张,给他以震荡,但又并不觉得大逆不道,相反,嚼来却很有滋味。他有一点迷茫,有一点悲哀,还有一点淡淡的惊喜,好象久久苦思的难题忽然有了一点答案,好象一个在黑暗中行走的人忽然感受到了前边稍纵即逝的亮光。他闭上了眼。他要静静地好好地想一下老者的话,或者是理清一下自已的思绪。
  那老者见他闭上了眼,就不再打搅他了,紧一紧破烂的棉袍,袖起手,缩着脑袋,也闭上眼养神。
  中午,牢子送来了饭食,周瑜也不想吃。老者给他把碗端了过来,他谢了老者,仍将饭放在一边,一口也不吃,只闭目苦思。老者胃口不错,三下二下吃完了。其实碗里只是一点麦糊糊。淮南、淮北一带今年大旱,并无收成,加上袁术暴敛奢侈,哪里有什么吃的。有这点麦糊已是相当不错了。周瑜见老者胃口很好,就将自已的那份推给老者吃,说自已实在不想吃。老者推辞了一下,就拿过他的那一份吃了。
  老者吃了饭,孜孜有味地揩了揩嘴,心满意足地坐在地上喘了喘气,养了会神,就朝周瑜看去,见周瑜正闭着眼、皱着眉想什么心事似的,就用胳膊杵杵他道:“小兄弟!冥思苦想什么?到这里来了,活一天算一天吧!”
  周瑜仍闭着眼没有吭声。
  “哦!老夫看你风度谈吐,不是一般人物!老夫料到,阁下绝非普通家奴!”老者忽然道。半是激将,半是肯定的语气。
  周瑜眉头跳动了一下,沉默一刻后,睁开眼,叹了口气,道:“高人面前实不相瞒!小生我家住庐江舒城,姓周名瑜,字公瑾!家父周异现为朝庭侍郎,叔祖父、伯父都曾做过朝中太尉!只是久闻孙策公子大名,方才潜入孙公子家做家奴,以期了解孙公子为人,也有与孙公子相戏之意,没有料到今日竟身陷牢狱!”
  老者眼睛亮了,惊喜道:“哦!原来是周公子!失敬了!去年我路过庐江,也曾听说公子大名!‘曲有误,周郎顾’啊!无怪乎公子举止谈吐不同凡响!嗬嗬!嗬嗬!”
  周瑜谦逊地欠身:“老先生过誉了!小生只是徒有虚名而已!倒是老先生一番谈吐,自是不凡,非常人所言!不知老生生是何方高人啊?”
  老者:“惭愧!老夫姓季名原,字子方!原是寿春县令,名不见经传!只因袁术占了寿春后,放纵军人抢掠,强迫百姓供奉,奢侈无度,残暴苛刻,我屡屡抗命,又将征收的军粮发还百姓度饥,惹怒了袁术,便被打进大牢!前不久,又强迫老夫出去做官。哼!老夫宁可坐死牢中,也不出去为虎做怅!”
  周瑜坐起来,行了个长跪之礼,恭敬道:“老先生见识非凡,气节高远!在老先生面前,小生显得志大才疏了!请接受晚生一拜!”
  季原慌忙扶起他道:“哪里!公子客气了!客气了!老朽老弱,岂堪公子大礼!”
  两人重又并肩坐下,季原接着道:“公子放心!以老夫观之,孙策不会坐视公子不管的!”
  周瑜笑了笑,道:“孙公子是重情重义之人,但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季原道:“孙公子会有办法的!公子出去后,若能与孙公子结为兄弟,一同扫除战乱,救扶天下百姓,共创大业,该有多好!”
  周瑜连连称谢。然后,两人又兴致勃勃地聊了些天下形势和天下英雄,如曹操、袁术、袁绍、孙坚、公孙瓒、刘表等人。此刻,周瑜心情忽然变得出奇的好,原先迷茫的头绪、茫然的思绪似乎都有了清淅的轮廓,就象一条流淌着混沌河水的小河,忽然褪尽河水,露出坚实的河床和河床上的卵石,又象迷漫的大雾渐而散尽,露出辽阔的果实累累的原野。原先被他认为“大逆不道”之论现在看来竟是合情合理,原先以为是忠君报国之论,现在想来,也着实有些迂腐!这一切,都归功于季原!看来,民间草莽之中实在是不乏有识之士!他深为有此牢狱之灾而庆幸,这次牢狱之灾使他获得了拔云见日的真知灼见。这些正是他当初想要向张昭讨教的!
  周瑜在寿春牢中之时,程普星夜兼程,回到了鲁阳孙坚营中。孙坚字文台,是吴郡富春人,春秋武圣孙武的后人。少年时就以勇力著称。十七岁那年和父亲乘船到钱塘,正遇一伙盗贼在岸边分赃,就单刀上岸,砍翻一贼,又指东叫西,俨若身后人很多官兵似的,众贼于是散去。由此名扬乡里,被郡府征召为郡司马。黄巾起义时,他召募乡兵参加征讨黄巾,多有战功,被拜为长沙太守、封乌程候。他性阔达,好节气,所在任内,乡里知旧、好事少年,只要来投奔他的,他都接抚待养,视若子弟。董卓入京,曹操传檄天下,兴兵讨卓,他领长沙之军赶往鲁阳与各路讨卓联军会盟。过荆州,因荆州刺史王壑待他无礼,便击杀王壑。过南阳,因南阳太守张咨不愿资其军粮,又攻杀张咨,并将南阳郡奉送给在南阳避董卓之祸的袁术。而袁术也投桃送李,表他为破虏将军、领豫州刺史,驻军鲁阳。从此他与袁术结为知已、盟友。其后,他自告奋勇,做讨董联军先锋,率先攻击董卓。阳人一战,大破董卓,亲斩董卓帐下名将华雄,一时名震诸候,被曹操誉为“勇烈过人”。董卓忌其勇烈,几番派人来向他求亲,欲将其女嫁与随他征战的侄子孙贲,并承诺表奏他的子女亲属全部为刺史郡守,以此笼络他,被他断然拒绝,称:“董卓逆天无道,荡覆王室,今不夷汝三族,悬示四海,则吾死不瞑目,岂可与你和亲?”然后继续与其它各路义军一道攻打董卓。后董卓迫于联军威势,不得不西迁长安。孙坚一马当先,率先攻入洛阳城,并扑灭城中董卓部所纵的大火,出榜安民。各路讨卓义军计功,以孙坚功劳为最大。董卓西迁后,曹操提议追赶董卓,袁绍、袁术等人怕各自实力受损,不予理睬,孙坚也因为部队疲劳,加上督办联军粮草的袁术颇有私心,使他粮草难以为继,也就没有附和曹操。待曹操追击董卓兵败,联军解散,他也便领军回到鲁阳,在鲁阳继续做他的豫州刺史。
  程普见了孙坚,报告了孙府发生的事,并呈上太夫人书信。孙坚看完信后,大怒道:“策儿年幼不知事,太夫人竟也糊涂?太夫人不知事,阁下和我弟孙静竟也不知事?堂堂孙府,竟为一个家奴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程普道:“主公!末将劝过了,只是孙公子执意要保那个家奴!太夫人也向着公子一边!末将无奈!”
  孙坚又看了看信,问程普这个叫琴痴的家奴人才本事如何,虽然太夫人在信中提及了,但他并不全信。
  程普据实道:“这个琴痴长得和大公子一样人材出众,年龄也相当。弹得一手好琴,也会些武艺。据说家中原是富贵人家,只因战乱,流落至此!”
  孙坚不吭声了,背着手,在帐中来回踱步。半响,自语道:“看来此家奴也算勇烈果敢,与策儿倒真有几分相似!”
  “这小儿虽勇烈果敢,却狂妄自负,连末将都不放在眼里!一度与末将大打出手!”程普语中有几分愤慨。
  孙策笑了笑道:“大凡勇武之人多有些傑傲不训,无关紧要!”忽然敛住笑,道:“虽然如此,孤也无须为他去哀求袁公路!袁公路一直打着孤的传国玉玺主意!依我看来,袁公路必会要孤以玉玺交换!此事就不要管他了!”他被朝庭封为乌程候,故时常以“孤”自称。
  程普道:“主公所言极是!末将赞同!”
  “但,”孙坚脸上又浮现犹豫的焦虑的表情,背着手来回急急地踱着步子道:“我需得向夫人和策儿交代!况且,那个小家奴如在我军中效力,不也壮我军中之势?”
  他忽然停下踱步,对程普道:“我给袁术修书一封,你派人连夜送往家中,要策儿持此信面见袁术,请袁术放人!放或不放皆由他,我只尽力便可了!”
  程普:“遵令!”
  程普派的人连夜出发,第二天快马赶到寿春孙家府上,将信交给太夫人。信是写给袁术的,无非是请袁术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了琴痴。吴太夫人和孙策见孙坚并没有亲自出马搭救,未免有些失望。
  孙静道:“策儿!我看,我们已经尽力了,你就拿着这信去找袁术,他要放人便放,不放也就罢了!”
  孙策坚决道:“叔叔!琴痴是忠心护主方才被迫杀人的!我不能让他被袁术杀害!”
  一直在旁边沉思着的小孙权发话了:“母亲!哥哥!我看不妨多带些金银礼物去恳求袁术!袁术贪财!以父亲的面子,加上这些礼物,或许有些希望!”
  太夫人点头道:“嗯!这倒是个好办法!策儿!你看怎样?”
  孙策高兴地看了看孙权,点点头:“不妨试试吧!”
  当天,孙策拿着孙坚的信去了寿春袁术的将军府上。李柱子和一个家奴担着金银和丝绸等厚礼跟在后面。
  袁术在大将军府里召见了他。刘勋也在一边作陪。双方分宾主坐下后,孙策说明来意,送上孙坚的书信。袁术草草看了书信,扔在一边,目光扫过孙策身后李柱子和一个家奴抬进的担子,眼睛迷成一条缝,几分感叹道:“哈哈哈!没有料到孙公子对一个家奴如此厚爱!”
  孙策微微一笑道:“这琴痴虽是一个家奴,但为小侄挺而犯法,可算忠勇之士!而况,他武艺出众、知书达理、精通音乐,可谓难得人材!这样的人材,不光小侄想倾力救他一命,就是袁伯父也定不忍心杀他的!”
  袁术笑了笑,道:“世侄所说,孤岂有不知?只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人材与忠勇之士,也不例外!”
  孙策笑道:“侄儿知伯父执法严峻公明,故备了点薄礼,请袁伯父网开一面!”
  袁术冷笑道:“贤侄!这金山银山孤并不稀罕!孤稀罕的乃是你父的传国玉玺!侄儿莫非不知么?”
  孙策知他会出此言似的,稳稳一笑,道:“袁伯父!传国玉玺非父命不得送诸他人!此事伯父自与家父相商好了!家父有书信在伯父处,伯父不妨修书家父商讨此事!小侄儿辈怎好管大人们事!侄儿只是恳求伯父放还家奴琴痴罢了!”
  袁术被他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愣了一下,似乎觉得再逼也无益,就自我解嘲似地笑道:“也是!也是!这是我与文台间的事!”又看了看孙策后面的几担金银丝帛,道:“贤侄,看在你父亲面上,本将军答应不杀琴痴!但需关上几日,以平我手下军士怒气!过两日便放了他!”
  孙策赶紧道谢,并提出去看看琴痴。
  袁术看一看刘勋。刘勋知他意思,赶紧道:“公子!主公已经答应了过两日就放了琴痴!足下现在去看琴痴,如让彭司马手下的军士知道了,岂不又要迁怒于主公?”
  袁术跟着打哈哈:“是啊!是啊!贤侄!就不用看了吧!哈哈哈!”
  孙策又恳求了一会,袁术仍不答应。孙策只好悻悻地起身告辞了。
  孙策走后,袁术令刘勋再去说服周瑜。
  “这个家奴一定要为我所用!你务要在本将军放还他之前将他劝过来!”袁术命令道。
  刘勋眼珠转了转,故做为难道:“主公!卑职已经劝过多次了!这小儿口气硬得很!”
  袁术恨恨道:“那你也来硬的!”
  刘勋:“杀了他?”
  袁术气眼露凶光,望着前方,阴沉地说:“既是人材,就不可为他人所用!孤不能用,就要杀掉他!上回让张昭跑掉,孤已后悔莫及!你先尽力劝!劝不动了,便杀之!”
  刘勋应道:“遵令!主公!”跟着一脸阿腴之色道:“主公英明!卑职一万个也赶不上!”
  袁术自负地笑了。
  ·7·
  耿峥 著
  第七回
  闯刑场周郎获营救 推诚心双雄结金兰
  当下,刘勋带人走进大牢。
  有了袁术的尚方宝剑,他觉得事情好办多了!他想来个一石二鸟,最后劝琴痴一次,如若不行,就毫不犹豫杀掉他。当然,这次相劝,不会是那么客气的!他要拿另一个人的命来劝琴痴。这个人虽为小官吏,但素不把他放在眼里,而且屡屡抗命。这人就是季原。用季原的命都劝不了琴痴,那就非杀琴痴不可了。他料到,以他略知的琴痴的倔强个性,季原之死只会更加激怒琴痴。这样最好不过了。琴痴就死定了!
  到了琴痴的牢门前,牢头打开牢门,刘勋的几个壮大的军士一涌而入,凶悍地将季原拖了出去,扔到刘勋脚下。
  刘勋冷笑道:“季夫子!本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愿做无头之鬼,还是愿为袁将军效力?”
  季原面无表情,不卑不亢道:“老朽老了,不堪为官!你们何必如此厚爱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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