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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督周瑜

_3 耿峥(三国)
  刘勋嘲弄道:“夫子虽然老朽,但在本地还是很有名望的!夫子拥戴主公,听话纳粮的百姓就会多一些!”
  季原冷笑一声道:“老夫自幼读诗书五经,也略知春秋大义,岂可见利忘义、数典忘祖,效命狼狗!”
  刘勋大怒,拔出剑指着季原道:“那,我就成全你,让你舍生取义好了!”
  周瑜在牢中扑过来,抓着牢栅门使劲地摇:“不可!”
  季原回头对周瑜道:“公子!老夫今日舍生取义了!公子若能存生,定要扶佐明君,扫除战乱,除暴安良,还天下百姓苍生以安康太平!公子——”
  话没说完,刘勋一剑捅进了他的胸口。季原惨叫一声,双手抓住宝剑,浑身颤抖着,痛苦地瘫倒在地上。刘勋又猛地拔出宝剑,一股鲜血喷了出来。季原呻吟着倒在地上。
  周瑜的泪水涌出,他怒视刘勋:“畜牲!我定会要你偿命的!”
  刘勋哈哈大笑:“狗家奴!你自已都没命了,又如何要本官的命?本官最后一次问你:你是愿做无头之鬼,还是愿为袁将军效力?”
  周瑜怒视他:“呸!痴人说梦!”
  刘勋得意地冷笑道:“不识抬举的奴才!本官要的正是这句话!明日你我刑场上见吧!本官亲自为你监刑!”
  说完,领了众军士扬长而去。几个牢头赶紧上前去拖季原的尸体。周瑜看着被拖走的季原,心里塞满悲愤与痛苦。
  第二天午时,周瑜被几个军士拖了出去,押进囚车,直拖到城南的刑场上。
  这个刑场是用土垒成的台子,台上立着几根柱子。刑场下四个方向都站满了披挂齐整,手持弓箭和刀枪剑戟的军士。
  周瑜被拖出囚车后,押上行刑台,双手被反绑在一根柱子上。两个扛着鬼头大刀的刽子手已经候在上面。
  老百姓从四面八方奔来,满满地挤在刑场下,等着看杀人。
  刘勋骑着马,领着一队军士,神气十足地从老百姓慌忙让开的道中,走了过来,上了行刑台,走向周瑜。
  “琴痴!本官今日亲自送你一程!后不后悔?”刘勋皮笑肉不敌笑道。
  周瑜怒视他:“没有后悔!唯有可惜!”
  刘勋不解:“可惜什么?”
  周瑜望着远方叹道:“可惜无缘与孙公子共展抱负、振救苍生、创不世之业了!”
  刘勋哑然失笑,道:“你一个家奴竟有振救苍生、创不世之业之志!倒真是奇人!你怕是上了刑场,吓昏了头,方才会痴人说梦吧!哈哈哈!”
  此时,行刑台下的百姓越围越多,未免谈论纷纷。一个百姓惊讶道:“听说就是他杀了刘太守手下的司马!哎呀!这还未及弱冠啦!”
  另一百姓应和:“听说他只是个家奴啊!真是条汉子!”
  刘勋听见了台下的议论,脸上浮现嫉妒的表情,他往前走几步,对台下喊道:“各位军士!各位父老!台上此人是孙策公子家的家奴!胆大妄为,竟然砍杀本官手下司马!杀人偿命!为了还彭司马一个公道!本官将此人处以斩首!”
  行刑台下一队军士高呼:“杀了他!为彭司马报仇!杀了他!”
  刘勋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看了看天色,喝道:“时辰到!将犯人琴痴就地处斩!”
  一个刽子手端着一碗酒上前,送到周瑜嘴前。
  周瑜一饮而尽,然后用嘴叨着碗,头一摇,碗被扔出很远。将头抬起,望着远方。
  此刻,天空流动着铅灰色的云,象老天爷茫然无措的脸。干冷的风一阵一阵地掠过干枯的树枝,发出嘎吱嘎吱的凄凉的声响。几只小鸟在天空奋力朝前飞着,因风大,它们挣扎得有些吃力。台下,一排排面如菜色、形容枯槁的百姓的脸都看着他,不少人眼里现出悲悯的目光。
  这一刻,周瑜思绪万千。
  他想到了他的母亲。母亲抚养他这般大,没能有所报答,自已就成为了异乡的断头之鬼!实在对不住母亲。他想到了孙公子!好一个智慧胆略超群的少年英雄,真正的领袖之才,可惜,因为自已的执拗,竟与之失之交臂了,而且是永远地失之交臂了,在自已刚刚明白事理的时候。
  “小奴才!对你主人还有何交代?本官代为转达!”刘勋幸灾乐祸地嘲弄道。
  周瑜没有理他,望着蓝天喃喃道:“可惜再没有机会孝敬我母亲了!”说完,眼泪悄然挂上泪角。
  刘勋挖苦道:“哼!还是个孝子呢!你父母不是双亡吗?”
  台下一老妇人喊:“哎哟!这孩子是个孝子呢!为什么要杀他啊!”
  又一个老妇喊:“是啊!孩子还小嘛!又是孝子,干嘛要杀他啊!”
  人们对袁术、刘勋原本就无好感,都痛恨他们横征暴敛,此刻都纷纷嚷了起来,为周瑜叫屈,刑场下涌起一片喧嚣的波涛。
  刘勋脸色变了,看了看台下,赶紧恶恨恨地对刽子手猛一挥手:“斩首!”
  一个已经脱去上衣,赤裸上身,磨好了鬼头大刀的刽子手举起了手中的刀。刀片在空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周瑜闭上眼,眼角挂着泪珠,平静地迎接着鬼头刀的落下。
  百姓中有人蒙上了眼睛。
  台下的彭司马手下的兵大喊着:“快砍!快砍!”
  刽子手大喝一声,用力照周瑜的头砍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枝羽箭流星一般飞了过来,正射在刽子手的颈上。
  刽子手“哎哟”叫一声,往后便倒。
  跟着,远处传来马蹄声和一阵喧哗声。周瑜睁开眼一看,只见孙策带一群家奴骑着马在人群奔驰而至。孙策正拈弓搭箭对着台上。所过之处,百姓赶紧闪开一条道来。
  刘勋在台上大惊,喊:“孙公子!你想要干什么?你劫法场可是死罪!”
  围着刑台的军士们手拿兵器哗地朝孙策围了上去。
  孙策手一松,搭在弓箭上的一枝箭射出,一个骑在马上正指挥众军包围他的军官翻身落马。
  孙策又搭箭,开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又一个军官被射翻马下。
  “顺我者生!挡我者死!不要命的,且受我孙伯符一箭!”孙策又张弓搭箭大喝道。
  士兵们慌忙闪开道来。
  孙策双腿一夹,那马直飞上行刑台。台上另一名刽子手抱头滚下台去。孙策张弓搭箭,对准刘勋:“刘大人!是否吃我一箭?”
  刘勋吓得赶紧跪倒在地,喊:“孙公子!不要乱来!我杀琴痴,是奉了主公将令的!本官只是奉令行事!”
  孙策:“那你先放了琴痴!我自去找袁术理论!”
  一阵呐喊声响起,四周,刚才跑散的士兵见孙策人少,又涌了过来,包围着行刑台。刀枪如林。老百姓们早跑得远远的了。李柱子等家奴也上了刑台,团团围住孙策,保护着孙策,拿着刀枪与军士们对峙。
  刘勋站起来,既得意又紧张地笑道:“孙公子!快快回去吧!我放你一条生路!”
  “孙公子!快回去吧!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以公子之才,大有可为!”周瑜道。
  孙策没有理他,一动不动,张弓对着刘勋。
  空气凛固了。几只乌鸦正要朝刑场上歇来,发现气氛不对,又赶紧尖叫着纷纷飞走。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就在此时,一阵嘶哑的喊声从远处传来。
  跟着,只见蒋干骑一匹快马,从远处跑奔过来,肩上背着一个包袱。
  “蒋子翼!”周瑜惊讶道。
  一群士兵上前哗地上前将蒋干拦住。
  一个曲长用刀指着他:“你是什么人?”
  蒋干脸色苍白,气喘吁吁道:“我是江东名士蒋干蒋子翼!我有重要事情禀告刘大人!”
  “蒋干蒋子翼?哪里有个江东名士蒋干蒋子翼?”刘勋疑惑地看着蒋干自语道。
  “刘大人!你快放我过来!我有重要事禀告!”蒋干喊。
  “放他过来!”刘勋下令道。
  军士们开了道,蒋干纵马朝刑场奔去。到了台下,下马,然后往台上跑去。
  “大人!这个琴痴万万杀不得!他并非家奴!实乃是朝庭侍郎周异之子、庐江舒城周瑜、周公瑾!”蒋干上了刑台,气喘吁吁道。
  “什么?”刘勋如闻霹雳,脸上大变,眼睛瞪得象牛眼,指着周瑜对蒋干道:“你说,此人,是周异之子?周瑜?‘曲有误,周郎顾’的那个周郎?”
  孙策也听得呆了,举着的弓箭放了下来,惊愕地看着周瑜。
  蒋干对刘勋道:“正是!大人!此人正是周郎!只是要试试孙公子为人,并要与孙公子一戏,方才投身为孙公子府上家奴!”
  刘勋仍然呆呆地看着周瑜,半信半疑。
  周瑜含着微笑,望着孙策,目光里充满温存与友情,仿佛在告诉孙策真相。
  孙策自然读得懂周瑜的目光,疑惑的双眼里放出欣喜、惊喜的光芒,然兵团,他会心地冲周瑜笑了笑,又对刘勋哈哈大笑道:“刘大人!你见过如此与众不同、谈吐不凡、秀丽无双的家奴?”
  刘勋瞪着周瑜:“你果真是周异之子周瑜周郎?”
  周瑜冷笑:“是有怎样?不是又如何?”
  刘勋恼怒地看着他。
  孙策冷笑道:“刘大人!你仔细点!要杀了周公子,不光周大人不依!就是袁术那里也交不了差的!”
  刘勋恼怒地对台下军士喊:“统统押回去!请主公发落!”
  孙策高兴地下马,对周瑜拱手:“公瑾!伯符有礼了!”又上前擂了他一拳,道:“竟敢冒充家奴戏我!”
  周瑜调皮地眨眨眼,道:“不干我事!我原只要向公子行乞,以知公子为人,岂料公子就收留了我做家奴!其实都是公子做的好事!”
  孙策哈哈大笑。
  几个士兵上前把周瑜从柱子上解开,押着往前走。孙策、蒋干等人也跟了上去。
  路上,蒋干告诉周瑜,他回九江后,不放心周瑜,就借奉父命往荆州长沙郡探亲之机往孙府来看周瑜,哪知到了孙府,听说周瑜今日行刑,孙策已赶去搭救了,吓了一身冷汗,赶紧直奔刑场去了。“幸亏兄弟我赶得快!”他有些后怕地对周瑜道。
  到了袁术的将军府,袁术得知事情的原委,他大吃了一惊,差点从椅上掉了下来。他家世代公卿,祖父与周瑜的叔祖父等都一同做过朝中太尉,他本人也认识京都的父母官、洛阳令周异。
  “你果真是周大人的公子?”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周瑜。
  下在一旁与袁术议事的大将张勋也吃惊又欣喜地看着周瑜。
  “是啊将军!一点不假,他就是周大人的公子周瑜周公瑾!”蒋干赶紧道。
  袁术上上下下打量周瑜,惊讶道:“我看着气度风采就非家奴模样!原来却是周公子!说起来你我两家可是世交!孤本人也与你父亲周异相识的!”
  孙策道:“如此说来,周公子当是袁伯父之世侄了!谅不会为难周公子了!”
  袁术:“不要急!来!坐下叙叙旧!孙公子,都一起坐下!”
  周瑜、孙策、蒋干等人全都坐在两边。
  袁术等他们坐下,拍拍手道:“周公子果然是名门之后,忠义果敢、武艺出众!孤甚是赏识!不知公子有无兴趣与孤一道共创大业?”
  周瑜不卑不亢道:“多谢袁将军!只是晚生年岁尚小,只想多读些书、交些朋友,并无意功名!”
  刘勋看着袁术的脸色劝周瑜道:“周公子!据刘某所知,除你之外,主公没有对任何人如此器重过!”
  周瑜挖苦道:“那象你这样沐猴而冠,又是受了谁的器重呢?”
  刘勋的脸上现出难堪,他怒视周瑜:“周瑜!你不要太得意了!你以为你是周公子就了不得了?主公要你活你便活,要你死,你便死!你是有命案在身的人!”
  孙策站起来:“袁伯父!小侄只请袁伯父速放了周公子!袁伯父收过小侄的厚礼,也答应不伤害周公子的!而况,周公子与袁伯父也是世交。望袁伯父速速定夺!”
  袁术脸色变黑,脸上的肉皮无奈地跳动一下,挤出一点难堪的笑,道:“哈哈!这个,孤只是要留周公子在府上住几天而已!”
  周瑜也站了起来,拱手道:“小侄既是在孙公子家做客,理当先与孙公子同行,而况,小侄离家多日,也思念母亲,袁将军如不罪怪小侄,那小侄就不多留了!日后有空,一定再来拜访袁将军!”
  袁术脸色变灰又变红,再变白,既不甘,又恼怒,更多难堪。他愣愣地看着周瑜和孙策,半响,无奈地低了低头,道:“既然公子执意要走,孤就不留客了!”
  孙策、周瑜、蒋干赶紧一起向袁术行了礼,辞别袁术,转身出去了。
  袁术无奈又恼火地看着他们离去。半响叹道:“生子当如孙伯符、周公瑾呐!”
  孙策、周瑜一行回到孙府,孙府上上下下自是满堂皆欢。一是高兴周瑜得救;二是高兴这个琴痴竟是孙策一直想要去造访的周瑜,这真是很有趣的事。吴太夫人说:“难怪我家上下执意要救琴痴!原来是天意!是天不绝周郎!”孙府为此连着数日大摆宴席,为周瑜庆贺。周瑜与孙策、蒋干一连痛饮几天。
  皆大欢喜之时,也有人难受不已。此人便是草儿。这日子夜,孙策、周瑜、蒋干在后院一间屋里且饮且歌之时,服侍完太夫人的草儿回到后院她的房中,听见那欢声笑语和周瑜的琴声,也透过纸窗看见周瑜风流倜傥的身影,竟不住扑进房中,趴在床上大哭开来。
  与她同房的婢女见她这样,搂着她笑了:“哈!琴痴原来是风流无双的周公子,这下,你没戏了!”
  草儿哭得更难受了。
  丫环又搂着她赶紧安慰:“草儿!不要哭了!这下也好!可以一心一意和李柱子好!看得出,柱子哥心里有你!”
  草儿蒙着脸,赌气道:“我任谁也不想嫁!”
  这年冬天,雪下得特别早。还是农历11月,淮南大地就已经飘起了雪花。大雪连下二日,直下得江淮大地一片银妆素裹。
  孙策、周瑜、蒋干三人牵着马在积雪的路上行走。蒋干还要去继续往荆州长沙郡去探亲。周瑜和孙策一道送别蒋干。
  行了一程,到了一个三岔口,蒋干要孙策、周瑜二人返回。孙策、周瑜不依,又行了一程后,二人经不住蒋干劝阻,就止步了。蒋干上了马,道了别,背着包袱,直往远处奔去。
  待蒋干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天一线之后,周瑜与孙策也打马往回走。走到那个三岔口,孙策勒住了马,兴致勃勃地指着一条直通前面山林的小路道:“前面有一山坡,我俩往那里逛一回,如何?”
  周瑜高兴道:“正有此意!”
  孙策笑道:“那我俩人就比试一回谁的马快!怎样?”
  周瑜莞尔一笑:“可以!”然后,二人同时打马,喝一声:“驾!”,往远处奔去。周瑜骑的历阳那家旅店里租的暗红色的马。穿的自然是先前的一身白棉袍。因为天寒,里面加了层背褡。——他的包裹与马都从庄子里那户人家里取了回来。黄色腰带束着腰,腰中悬他的镶珠宝剑;宝剑自那回孙府大战后,一直为孙策收留着。脚上蹬黄缎红底朝靴。头上扎着黄色头绩。孙策骑的是一匹赤红的马,穿红色棉长袍。也用黄色腰带束了腰。腰上悬剑。头上扎着青色头绩,足上蹬青缎红底朝靴。于是,白茫茫的琉璃世界里,飞起两朵色彩绚丽的云,一朵暗红的,一朵赤红的。
  飘上了那个山坡,二人勒住马缰绳,迎风而立。冬日的风吹过来,刺骨冰凉。但两人都面颊通红,胸膛起伏,好象燃烧着熊熊激情。挺立山坡,两人都显得英武挺拔、丰采翩翩。只是孙策英武中多些豪放与不拘一格,周瑜英武中多些飘逸和风流倜傥。
  这是一个不太高的雪坡。一片一片的被雪覆盖着的松林象戴着雪白头盔的骑士兵团方阵一样散布在四周白茫茫的一望无际的雪原上。一条结冰的小河闪烁着光芒从西边林中奔出,划过前面的雪原,如一个身披素洁白袍的美丽少女,婀娜地舒展在原野上。一望无际的原野象一片白色的毡子,直辅向天际。一只黑色的鹰从铅灰色的天空里闪电一般俯冲而下,在林子上空盘旋一阵后,猛地朝前面冰河中扑去,砸开薄冰,叼起一只小鱼,又翩然飞起来,直入云宵。
  周瑜叹道:“好一片秀丽河山!”
  “可叹淮北山东,横遭兵火,未必有如此秀丽风景!”孙策也叹道。说完,拔出剑指着坡下那条宽约二丈的小河对周瑜道:“公瑾!我孙策如能成当世之英雄、建不世之功业,就让上天就保佑我纵马跃过那条河,砍断那岸那棵桃树!”
  说罢,他一夹马肚,枣红的战马踏起一片碎玉直朝那小河疾奔驰而去,象一团跳动的火苗,奔到河边,骏马忽然高高跃起,飞了过去。马蹄尚未着地,孙策手起一剑,砍断那棵碗口粗的桃树。
  周瑜拔出剑对着河那边的孙策喊:“伯符!我周瑜日后若能扶助伯符开创基业,扫除战乱,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上天也让我纵马跃过那条河,砍断右边那柳树!”说完,他也纵马奔下去。
  孙策听了一愣,惊愕地望着他。
  “扶助我开创基业?”他愕然自语道。
  只见周瑜骑着马如风吹的一团暗红色的云飘过来,到了河边,他一提缰绳,骏马腾空飞起,直往对岸落去。还没着地,手起一剑砍断右手边一棵碗口粗的柳树。
  孙策收剑入鞘,鼓掌,喊道:“公瑾!好剑法!”
  周瑜朗声大笑:“哈哈哈!伯符!看来我俩人的宏愿都会有实现之日了!”
  孙策看着周瑜笑道:“足下既要匡扶汉室,怎又助我开创基业?”
  周瑜调皮地对孙策眨眨眼道:“伯符兄!今日之公瑾非复昨日之琴痴矣!”
  孙策不解地望着他。周瑜笑了笑,对他细述了在袁术牢中,遇上季原并被季原打通心窍的事。说完了,他叹道:“事物盛衰,自然之理!与其扶助行将就木的汉室,何如扶助仁智兼备的明君!只要给天下百姓安宁和平,又何须在意是汉家江山还是谁家江山?”
  孙策豪爽地在他肩上一拍,笑道:“没有料到一场牢狱之灾,竟便公瑾有如此收获!哈哈哈!”跟着,停了笑,认真道:“只是,以公瑾的才华,大可以自创基业,何必定要辅助我?”
  周瑜笑道:“如不辅助伯符,日后我俩岂不要决斗沙场?”
  “哈哈!莫非我孙伯符不可以辅助公瑾?”孙策笑道。
  “伯符兄差矣!只可公瑾辅助伯符,岂可伯符你辅佐公瑾?”周瑜道,然后微笑着看着周瑜,侃侃而谈:“其一,伯符是孙破虏将军长子!孙将军的名望与兵马,正是伯符成大业的基础,周瑜不能及。其二,伯符英才果敢,仁义厚道,声名远卓,天下英雄无不向往,也非周瑜所能及。其三,伯符智勇双全,阵上厮杀可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首,攻城略地,必是望风披靡,附者云集,此也非周瑜所能及!有此三个不及,公瑾岂敢与伯符一争长短?而况,伯符为兄,瑜为弟,弟辅兄,理所应当!伯符如愿做刘邦、刘秀,公瑾便做张良、邓禹、吴汉!”
  孙策争道:“公瑾错矣!公瑾的才华远胜于我……”
  还没说下去,周瑜打断了他,笑道:“伯符无须多言!周郎识人断事,倒有些天份!这些日相处,伯符已令周郎由衷敬服!天下领袖,日后非伯符莫属!此事已定,无需争执!除非伯符嫌弃周郎,不欲携周郎共创大业!”
  孙策愣了一下,不甘心,又要说下去。周瑜拔出剑,一手掀起自已的衣袍一角,一手将剑搁在掀起的衣袍上,对孙策道:“伯符兄!如果再要争执,周瑜只好与伯符割袍断交了!”
  孙策愕然。
  周瑜笑了,放下衣袍,将剑平举在孙策面前,目光炯炯,看着孙策道:“伯符兄!劳兄长拔剑!”
  孙策感动地凝重地看着周瑜,终于,他的手伸向腰际,将剑拔了出来,口中道:“好吧!公瑾!恭敬不如从命!”然后,将剑猛地往周瑜剑上一叩,两把剑架在一处,在雪原上发出悦耳的声响,两道寒光在雪光的反射下,显得异常耀眼。两人发出会意的大笑。笑声在雪原上滚动着。
  “还有!”两人收了剑,周瑜道,“伯符兄长我一月!如不嫌弃!周瑜愿与伯符结为异性兄弟!“
  孙策大喜道:“好!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当即下马,在雪地里撮起硬硬的土块,捏成三柱香,立在雪地里。然后双双跪下,两人再拜,然后跪拜在地发誓道:“皇天在上!孙策、周瑜现结为兄弟!策为兄,瑜为弟!既为兄弟,当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患难与共,忠贞不二!皇天厚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誓毕,周瑜又以兄长之礼对孙策拜了三拜,孙策受了拜,将他扶起。周瑜看着孙策笑道:“伯符兄!公瑾还有一事须请兄长定夺!”
  孙策:“请讲!”
  周瑜:“伯符兄!小弟想请我兄和太夫人、二夫人搬到舒城我家居住!一则避开袁术!二则同住舒城,我就可与伯符朝夕相处,伯符兄以为如何?”
  孙策高兴地拊掌:“哈哈!实在太好了!”跟着又疑惑道:“只是我家与叔父孙静二家,加上婢女、家奴,一共百来十号人,你家都住得下?”
  周瑜笑道:“我家与你家模样相似,却比你家还要大三分!现有许多空房空着!不仅住得下我两家,且太夫人和诸兄弟住进去后,必无陌生之感!”
  孙策大喜,两人当即说定了,然后翻身上马,带着一脸的春风得意,大声地、兴奋地呼叫着,又跃过那条小河,奔上雪原,然后又从雪原上往来路奔驰而下,雪地上飞起两朵云彩,洒下一串欢笑。
  这年底,孙策一家和叔父孙静一家搬到了庐江郡舒城周瑜家住下。周瑜的家是坐北朝南的,大门面南而开,结构与孙府一样,分前后两大院。后院里由回廊连接着数十间房屋。周瑜将前院及正屋都让给孙策一家住;自已一家则住在后园的数十间房中。孙策的部分家奴和奴婢也住在这片房中。吴太夫人和孙策都过意不去,要周家仍住正屋大宅,自已住后花园后的房屋里,周夫人和周瑜称:周家家奴和奴婢都少,住不了那大的房屋。吴太夫人和孙静只好住下了。周瑜也有一兄,在外地做官,并未住在家中。
  孙策一家住下后,周瑜在正堂屋里升堂隆重叩拜孙策母亲吴太夫人。升堂拜母是结交朋友最隆重的礼节。自此两家住在一处,共通有无,宛如一家人。为不致打扰孙家,周瑜令人在后花园的西头院墙开了一门,令自已的家奴和婢女由此门进出。周瑜母亲周夫人与吴太夫人、吴二夫人相处十分融洽。周瑜与孙策更是朝夕相处,每日或习武弄剑,或谈论天下大势,或纵马出游,或拜访名士,颇为舒心。孙坚在鲁阳,听说家奴琴痴竟是故太尉周景侄孙、昔日洛阳令周异之子周瑜,甚是惊讶,得知周瑜化身为奴的真正原因后,对他的智谋胆识十分钦佩。后孙策要举家迁往周瑜家,他一口应充。翌年正月初一,孙坚回来省亲。看见周瑜果然风流倜傥,又熟读兵书,精通剑术,气度非凡,待人又是豁达大度,心中十分欢喜,连道孙策交了绝世好朋友。和孙坚一同来的程普得知琴痴原是出身高贵的公子,也十分惊讶,他才想通了第一次与周瑜相见,周瑜竟敢顶撞他的原因所在,原来是公子本性使然。尽管如此,他心里对周瑜仍然窝着气。公子又怎样?我程普也是攻城略地的骁勇战将,岂由你如此小视?当然,见孙坚很喜欢周瑜,他脸上也没有表露什么。况且,周瑜见了他,也为此前顶撞他的事躬身道了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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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到了初平三年春天(公元192年),四月的淮南,草长莺飞,繁花似锦。这日,阳光朗照,周府后花院内,周瑜、孙策及孙弟诸弟、孙静之子孙瑜等人一同玩捉迷藏。先是孙权被蒙着眼睛找众人,结果抓到了孙匡,由孙匡摸人。孙策的小妹孙尚香已经三岁,很喜欢周瑜,硬要周瑜蒙上眼来摸人。于是都顺了她,蒙上周瑜的眼。周瑜早知孙尚香躲在石椅之后,却故做不知,在她前面摸来摸去,就是摸不到她。惹得孙尚香咯咯笑个不停,在石椅后用稚嫩的声音连连叫唤:“我在这里!在这里!”。周瑜在石椅上方假装笨拙地乱摸,几回回触到她的眼边,又几回回缩回手来,嘴里还做出着急模样,念念有词道:“在哪啊!香儿!在哪啊!”孙尚香兰先是被逗得呵呵大笑,直骂他瞎子,后又急得不行,干脆用小手抓住周瑜的手往自已脸蛋上一放道:“我在这里呢!”而周瑜却佯装不知,又拿回手,在她面前摸,嘴中道:“哪呢?”孙尚香急了,暴躁地抓住周瑜的手,使劲咬了一口道:“你要气死我了!”周瑜则故意负痛地大叫:“哎哟!哎哟!各位兄弟看看,是不是老鼠咬了我?哎哟!痛死我了!”这下又惹得孙尚香呵呵乱笑一气。众人看见孙尚香又急、又气、又笑的样子,以及周瑜故意装神弄鬼的样子,都开心地乐了。
  正闹着,李柱子走了过来,趋身到周瑜面前,说有人送来一封信要交给他。周瑜取了面罩,接过信,就打开来一看,大吃一惊,怒道:“大胆蟊贼!岂有此理!”
  孙策走了过来,拿过信看。
  此信是离此五十多里地的霍山的山大王樊能派人送过来的。
  原来,蒋干从荆州回到九江家中后,再未与孙策、周瑜见过面。这日,寻得空闲,便过来探望周瑜。他家有良田数百亩,也算富贵之家,云游四方的盘缠是足够的。不料,路过霍山时,被强盗截住。他自称是舒城周郎的朋友,哀求强盗放他一马。强盗头目樊能听说他是周瑜孙策的朋友,当即将他绑上山去。樊能是豫章郡人,自小领着街市上无赖混混游手好闲,后与人斗杀,怕吃官司,亡命他乡,上霍山做了强盗,渐渐聚起四、五百号人。附近几个小县都曾被他洗劫过,独对舒城未敢轻举亡动。原因便是舒城有个周瑜这样的文武双全的少年英雄。最近又闻得孙坚之子孙策一家又搬了过来,他更是有所忌惮了。没想到无意中撞见了自称是周瑜朋友的蒋干,他知道周瑜是重情义之人,于是就以蒋干为人质,派会写字的手下写了封信送往舒城周瑜家,向周瑜要一笔钱财。他知道周瑜家世代为官,颇有资产,且舒城乃是富庶之地。他想如周瑜应战,便证明周瑜厉害,他便放弃打舒城的念头。如周瑜不敢应战,依要求送来银两,便证明周郎软弱怕他,他便可寻机洗劫舒城。
  孙策看完信,将信撕碎,怒道:“大胆狂徒!我孙策现在就带众家奴踏平他的山寨!”
  说完就令李柱子去集合孙、周两家的家奴。
  “且慢!伯符!”周瑜止住了他:“伯符!我们两家家奴加起来才不过五六十号人,大多未经战阵!贸然打上去,怕会吃亏!”
  孙策道:“我们人固少,但你我有万夫不当之勇,况且我的家奴都曾习武,何惧之有?”
  周瑜摇头道:“伯符兄!你有所不知,这樊能人马加起来有四、五百之多,且据山把守!若是平地上两军对阵,以伯符勇烈,自不是我等对手,但若前往攻打,怕领三千军也难攻下!”
  孙策原不知樊能情况,听周瑜一说,也就冷静下来了。两人一合计,决定到县庭去借些县兵。
  舒城县在庐江郡是大县,人口原在万户以上。以汉制,大县之主官为令,小县,即不满万户的县主官为长。舒城的县令姓白,四十来岁,在此任县令多年,对周瑜自是熟悉,故此去年郡举周瑜孝廉,他就放出话称,如周瑜举为孝廉,就辟为他这里的县尉好了。县尉就是一县之军事长官,手下统领百余捕盗兵及县兵,专司缉盗拿贼、保一县平安事宜。以大县的标准,县令手下须有两个县尉,但他手下只有一个姓郑的县尉,还差一个。这郑县尉不仅缉盗不卖力,且有执法不公及通盗的嫌疑,只是白县令没有抓到把柄而已。白县令对他并不称心,一意想周瑜做县尉帮他一把。不料周瑜对举孝廉竟拒绝了,让他十分遗憾。
  当周瑜和孙策来到县庭找到白县令,说明欲向他借兵一百去扫荡霍山之意时,他吓了一跳。他当然知道霍山的盗贼的人多势众,这一点兵显然是有去无回的。他身边的长满络缌胡的郑县尉更是将头摇得象个泼郎鼓,连称霍山的盗贼需从郡府借兵,不是他一县之兵所能管的事。周瑜反复称兵虽少,但以少胜多也未为不可,请白县令和郑县尉看在同是乡邻的份上帮一把。那郑县尉瞪了眼说:“堂堂县庭的兵又不是你私家的兵,你说要用便用?”说得一旁的孙竖怒目而视,差点就要一拳打过去。周瑜对孙策示着眼色止住他,对白县令正色道:“保境安民,原本府上职责!今我朋友为盗贼绑架,我来官府报案,府上理应有所作为!就算是人少,也需奋力一搏,岂有推托塞责之理?而况,府上县兵虽少,但加我等手下家奴,又招募些义勇,有勇冠三军的孙将军公子孙策统领,也足可破贼!奈何竟畏惧至此?”一席话,说得白县令无言以对,只好令郑县尉领带所有县兵择日随两位公子去扫荡霍山。郑县尉一脸的不乐意,也只得悻悻从命。
  第二日,孙策、周瑜又到四周招募义勇,称要上霍山破贼。街头和四乡里一些少年听说孙公子和周公子募义勇去破贼,无不踊跃加入,只一天便招募了三百多人,加上郑县尉的一百县兵及孙、周两家的五十多家奴,人数也与樊能的差不多了。周瑜又往县府的兵库中领了一些兵器,不够的,便拿了木棒。
  过了一日,午时三刻,孙策、周瑜、郑县尉让众县兵大飨一顿,便领兵去了霍山。孙策绰了一杆碗口粗的浑铁长枪,骑着枣红马。周瑜擅使剑,但想到会两军混战,长兵器要占便宜,便也拿了杆枪。胯下是他心爱的“白雪飞”。从孙策家里回来时,他途经历阳,从那家旅店中取了自已的“白雪飞”。如今,“白雪飞”更出落得膘肥体壮、目如闪电、四肢生风。
  走了二个时辰,到了樊能山寨下。樊能早领着二百多人迎面拦着了。樊能三十有余,长约七尺五寸,五大三粗,满脸横肉,面色黑如锅底。身穿罩衣,头顶紫金冠,胸前勒了甲。骑一匹乌黑的马,手中横一杆浑铁枪。身后一名小盗举着一杆大旗,旗上写着一个“樊”字。他细细地打量着周瑜、孙策及后面的服装不整、兵器不全的义勇、家奴、县兵联军,嘴角裂开不屑的笑。
  孙策、周瑜令众勇士列好队形,然后孙策挺枪纵马率先奔出,冲樊能喊:“山贼!认得乌程候破虏将军孙文台之子孙策孙伯符么?识相的话,快快把我朋友放了!”
  樊能哈哈大笑道:“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你爹孙坚又值个鸟?要你来扯虎皮做大旗!天下人都知你爹曾被董卓打得丢盔弃甲躲到草堆里才幸免一难!哈哈哈!犬父自有犬子!跑这里来撤什么野?快回去吃奶去!”
  他头顶上的樊字大旗也和着笑声鼓荡不已。
  孙策大怒:“狂贼!看我取你性命!”
  说完他一夹枣红马,挺枪直奔对方。
  樊能举枪来迎。
  二把枪打在一处。
  战了约七八回合,樊能抵挡不过,喊一声:“我的小儿!还有些力气!”转身就跑。
  孙策跃马挺枪,直冲过去。
  周瑜将枪一摆,喝道:“众弟兄!杀啊!”
  众士兵、义勇和家奴呐喊着冲上去。
  前面,孙策已冲开敌阵,连连捅翻几个强盗。其余的人跟着樊能狼狈逃窜。
  追到一阵,只听一阵锣响,两边树林里忽然冒出樊能的二路人马,一左一右杀了过来。樊能也领人转身杀了回来。
  周瑜大惊。他旁边的郑县尉大喊着:“中埋伏了!快撤!”领头拔转马头就往后跑。
  其它县兵一看县尉已跑,都跟着往回跑。那些义勇虽然勇敢,但都是没有打过仗,见中了埋伏,也都慌了神,一见县兵往后撤了,有的便跟着转身跑,有的则茫然地看着周瑜。
  周瑜大喊:“不要跑!狭路相逢,勇者胜!我等只坚持一刻,盗贼自会退去!”
  孙策也勒住马头喊:“后退者斩!”
  但众县兵不听,随着郑县尉早跑得没影了。一半的义勇也随着跑掉了。
  这时,樊能的三路人马已经冲了过来,将孙策、周瑜及数十名家奴、百余名义勇围在中央厮杀。孙策、周瑜仗着有些武艺,左冲右挡,以一挡十,哪里人多,便杀向哪里,连连捅翻数十名强盗,解救了不少被围盗贼围着砍杀的家奴和义勇。两人身上都沾满鲜血。但因盗贼人多势众,又惯于厮杀,而家奴及义勇们多未经战阵,所以,渐渐抵挡不住,不少义勇和家奴倒在血泊之中。
  周瑜见此,赶紧对孙策喊:“伯符!我在此抵挡!你带众人撤下!”
  孙策道:“你先撤下!我来挡住!”忽然,透过人群,他看见樊能正连连捅翻两名义勇,大怒,挺枪直奔樊能,口中喊:“樊能!我取你性命来也!”
  樊能吓得赶紧拔马跑,身边的强盗一涌而上,赶紧朝孙策围上来。孙策趁势喊:“公瑾!快杀开血路领大伙往外冲!”
  周瑜觉得事不宜迟,就对家奴和义勇们喊:“快随我冲出去!”
  说完,一马当先,连连捅倒面前几个强盗,杀开一条血路,突出包围,后面李柱子等家奴、义勇跟着他开出的血路就势杀了出去。
  周瑜带人杀出包围后,令李柱子带众人赶紧往回撤,自已提了枪返身杀回去救孙策。孙策见他杀了回来,知道大部人马已突了出去,便领着断后的家奴、义勇与周瑜一道往外冲杀。孙策骁勇善战,一杆铁枪上下翻飞,如梨花飘舞,万夫莫挡。挡在前面的强盗非死即伤,纷纷倒地,剩下的赶紧散开一边。两人领着人杀出重围,直追前面的李柱子等人去了。
  樊能见他们突了出去,也不追赶,喝住强盗,对着跑远的孙策周瑜哈哈大笑:“孙策、周瑜!你们从哪里找来的几个鸟人!不够我杀!还是快拿钱来赎人吧!”
  孙策听见了,恨恨地对周瑜道:“公瑾!你们先走!看我一人取他人头!”
  周瑜拦住他道:“伯符!不值得与他斗气!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回去再想办法好了!”
  孙策含恨叹了口气,一拍马肚往前奔去。
  周瑜令众家奴抬着负重伤的家奴赶紧跟上,自已提枪仗剑断后。一行人马沮丧地朝城里走去。落日残照。如血的光芒照在满身是血污的孙策、周瑜的身上,还有这一行垂头丧气的败军的身影。周瑜看着垂头丧气、断胳膊少腿、狼籍一片的残兵,眼眶湿润了,叹道:“我自幼也算饱读兵书,不料竟被一个山大王略施小计,打得如此狼狈!回去后如何向众乡邻父老交待!”说完,泪水流了出来。
  回到舒城,清点人数,共折了义勇八十余名,另有数十人挂彩。两家家奴共战死十多名,其余的多挂了彩。李柱子的肩上也吃了一刀。而众县兵无一伤亡。周瑜、孙策自从家中取来银两抚恤战死的乡勇家眷,对受伤的乡勇也都发放银两让他们自去医治调养。战死的乡勇的父母家人闻说儿子战死,都悲恸不已。好在周瑜、孙策从自家拿出银两抚恤,加上乡勇们皆是为缉盗捐躯,故也都通情达理,未引出乱子。受伤的乡勇也同样没多少怨恨。只是,乡邻门见孙策、周瑜取胜不了樊能,先前的兴致与踊跃都消失了,难免有些风凉话。周瑜、孙策为此沮丧不已。
  过了一日,周瑜、孙策两人又去县庭找白大人,未等他们开口,白大人就哭丧着脸说自已无能,请他们去郡府要兵。
  周瑜、孙策狠狠瞪了一眼坐在一边的郑县尉。孙策道:“大人!这一仗我等就输在郑县尉带人擅自脱逃!”
  郑县尉跳了起来,冷笑道:“明明是中了人家的埋伏,还说本官脱逃!若不是本官带人跑得快,本县百十号人马也就丢了!那樊能早就杀进了县府!”
  周瑜严正道:“郑县尉错了!两军对垒,犬牙交错,胜负之势,瞬息万变,决定胜负的关健,便是一个勇字!狭路相逢勇者胜!如我等奋力厮杀,则虽中埋伏,一样可击退盗贼!”
  孙策脸色铁青道:“我等犹在死战,而郑县尉竟弃我等不顾,带队脱逃,置我等于重围之中!如在我父亲军中,以郑县尉所为,早便斩了首!”
  郑县尉满不在在乎地冷笑:“可惜现在不是在你父亲军营!本官身为县尉,有何理由替你等卖命?”
  孙策大怒,手按剑柄,站起来,直视郑县尉:“你!”
  白县令赶紧劝解:“好啦!好啦!不要吵啦!”
  孙策气恨恨坐下道:“在下只想请白大人看在我父亲面上借兵与我!本公子敢立军令状!如打不破樊能,提头来见!”
  周瑜:“而且,人马须交我和孙公子统率!”
  “不可!白大人!他二人都是平民百姓,又未成人,怎可以统率县府之兵?”郑县尉站了起来。
  “有何不可?”周瑜冷笑道:“去年郡府举孝廉欲辟我为舒城县尉,如我赴任了,还用今日找白大人要兵?”
  郑县尉白了他一眼:“哼!可惜你现在是平民之身!”
  孙策站起:“平民之身又怎样?曹操兴义兵之时便是一个削去了官职的平民!我孙策出身将军世家,乃春秋孙武子之后人,又有何不可统县庭之兵迎击盗贼?”
  周瑜望着白县令正色道:“如果大人不许我等领兵除贼,这伙强盗见我等软弱,势必杀上门来。到那时,生灵涂炭,士人受辱,你白大人自然脱不了纵贼之过,依大汉律,当夷灭三族!大人到时悔之晚矣!”
  白县令听周瑜一说,脸变色了,赶紧道:“那是!那是!保境安民,乃本县职责所系?岂可妄推?”说完,他令郑县尉将全县之兵,交由孙策、周瑜调度。郑县尉不情愿,站起来要争执,被白大人制止住了。孙策便令郑县尉道:“郑县尉!请你明日食时领县兵于县庭门前集合!如有违令,本公子依军令处置!”
  郑县尉瞪一瞪他,板着脸将脸扭向一边。
  周瑜对白县令道:“大人!孙公子有乃父之风,治军从严,虽然是平民,也敢斩朝中命官的!”
  白县令难堪地点点头道:“正是!正是!”又对郑县尉道:“郑县尉!请以国家为念,听从两位公子调度!事成之后,本官定为你请功!”
  郑县尉看了看白大人,恨恨地站了起来,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孙策、周瑜随后也辞了白县令,领了几名家奴去四乡里招义勇。乡民街坊们因孙、周二人上回兵败,多不愿子弟应招。也有少数人家敬重孙策、周瑜为人,加之所做的事是为众乡邻平安,而殁或伤的抚恤也丰厚,所以拗不过少年子侄辈的请求,放他们跟了孙策、周瑜。所以,一日之内,也招了百十号人。
  翌日,孙策、周瑜就带了郑县尉并一百多个县兵还有百来个乡勇及家奴带了兵器,径往霍山去了。
  队伍行到了霍山脚下一个树林旁,孙策和周瑜对了一下眼神,两人勒住马,令队伍停下。
  在后面的郑县尉赶了上来质问队伍为何要停下。孙策正色道:“上回击盗,郑县尉可曾参战?”
  郑县尉气呼呼道:“废话!”
  孙策冷笑:“郑县尉可否临阵脱逃?”
  郑县尉不解地:“你是何意?”
  孙策冷笑:“身为县尉,临阵脱逃,死罪!今日本公子要取你首级以正军纪!”说完,他拔出剑来。
  郑县尉大惊,赶紧拔剑,还没拔出来,孙策纵马上前,手起一剑,将他砍下马来。
  队伍中,郑县尉几个心腹冲了上来,周瑜拔出剑,手起一剑,砍翻冲在前面的一个心腹,用剑指着他们大喝一声:“敢妄动者,与此同耳!”其余的几个心腹都被震住了,呆呆地看着他和孙策。
  孙策跳下马,砍下郑县尉的首级,然后举着血淋淋的首级,对众人道:“郑县尉身为国家军吏,竟临阵脱逃!我已将他斩首!从现在起,凡不听我将令,及临阵脱逃的,与他同样下场!”
  众县兵一齐跪下:“愿听孙公子、周公子将令!”
  孙策与周瑜相互看了看,满意地笑了,然后,孙策命令道:“出发!”
  于是,大队人马雄纠纠地往樊能在山寨开去。到了山寨之下,周瑜对孙策点点头,孙策自点五十名县兵离开大队,往山后奔去。周瑜领着大队人马鼓噪着、呐喊着往樊能山寨冲去。
  到了山寨前,听见了呐喊声的樊能的人马早已列阵等候。周瑜仔细一看,却不见樊能,领头的是一个歪脖子的小头目,后面领着百多号人,他赶紧指挥队伍列好阵势,然后挺枪对歪脖子道:“蟊賊!你岂是本公子对手?快叫樊能出来!”
  歪脖子大怒道:“乳臭未干的毛孩!敢小看我!”挺枪朝周瑜冲来。
  周瑜挺枪迎了上去。两马相交,杀在一处。只二合,周瑜大喝一声,一枪将他捅下马来。
  歪脖子带的百十号人一见他被捅下马,哪里还敢恋战?撒开两腿往山寨跑去。
  周瑜并不追赶,对喽罗喊:“要你们樊大王出来应战!我周郎今日要扒他的皮!”
  不多一会,樊能领着大队强盗呐喊着杀了下来。他显然是喝多了酒,原本漆黑的脸涨得通红,满嘴喷着酒气,横着枪醉醺醺地对周瑜喊:“周郎!孙郎为何不见了?莫不是去鲁阳搬他爹去了?”
  他的喽罗们都哄笑开来。
  周瑜大怒道:“放你娘的屁!孙公子去郡府搬兵去了!搬来人马再来踏平你这山寨!!本公子不服气,先来和你斗几合!”
  樊能得意地笑道:“毛小子!就是把他爹的兵搬来也不顶用!”
  周瑜大怒:“有种你与我斗三百合!”说完,纵马挺枪直奔樊能。
  樊能哈哈大笑一声,挺枪相迎。两马奔到中央,斗起来。战了约十多回合,周瑜抵挡不住樊能,虚晃一枪,拔马往回跑。
  周瑜领的队伍见周瑜败下阵来,大叫着:“不好了!”象一群鸭子一样乱哄哄赶紧转身往回跑。
  樊能哈哈笑了,得意地大叫着:“兄弟们!给我追!”挺着枪带着二、三百喽罗追赶。
  追了一阵,身边一喽罗转身指着山寨喊:“不好了!大王!寨子失火了!”
  樊能回头看,只见山寨上方,浓烟滚滚。
  樊能的头脑一下清醒了,他瞪着眼骂道:“妈的!中计了!”赶紧拔转马头喊:“快回山寨!”
  众喽罗跟着他往回跑。
  周瑜回头看见了山寨上方的烟火,也看见了樊能慌忙转身往回跑,就对众人喊:“诸君!樊能已中我计了!诸君随我奋勇杀敌,为国家立功!”
  说完,拔转马头,一马当先,挺枪追击樊能。
  众人也返身呐喊着,随他奋勇追杀过去。
  樊能正领军狼狈地往山寨跑着,迎面传来一阵呐喊声,只见孙策纵马挺枪领着五十名县兵迎头冲下来。蒋干也骑着一匹马跟着后面,手里拿着一把刀。
  原来,这正是周瑜的计策:周瑜领大队人与樊能正面交锋,然后佯装败逃,引得樊能追赶!而孙策则带五十名县兵从后山爬上山,攻入无人防备的山寨大厅,救出蒋干,然后一把火烧了山寨,又抢了山寨的马,迎头杀了下来。
  樊能的喽罗一见孙策迎面杀过来,有的吓破了胆,赶紧散开,有的仗着人多,硬着头皮顶上去,但哪里挡得住孙策骁勇。孙策一马当先,一杆枪左挑右捅,前劈后打,快似流星,疾如闪电,顺之者生,逆之者死,直杀得盗贼魂飞魄散,避之不及,转眼杀到樊能面前,他横枪栏住樊能喝道:“樊能!下马受降,饶你不死!”
  樊能仗着酒劲,拍马舞枪就朝孙策冲来。
  孙策迎上去,手起一枪,捅在他的肩上,将他挑下马来。正要再捅,樊能后面的数十个心腹喽罗挺枪举刀来救樊能,孙策只好挥枪迎战这数十个喽罗。而另外几个心腹喽罗趁势抬出樊能,樊能忍着痛,上了喽罗牵来的马,在几名喽罗护卫下,往远处落荒而逃。
  对面,正领人与众喽罗厮杀的周瑜远远地看见樊能出战场,就一枪刺倒一个喽罗,对樊能的人喊:“樊能已经跑掉!你等还不快快投降?”
  剩下的喽罗见樊能已跑掉,知道大势已去,赶紧跪下,口中喊:“投降!我们投降!”。于是,地上跪了黑乎乎一片。
  围着孙策的数十个喽罗,已大半被孙策捅翻,剩下的几个见樊能被救走,周瑜又发了令,就赶紧扔掉兵器,跪在地上求饶。
  孙策见樊能已经远去,也不追赶,令众人欢天喜地地打扫战场。
  蒋干下了马,走到周瑜面前,对周瑜一拜:“公瑾老弟!谢谢你和伯符兄相救!我说过你们会来救我的!所以兄弟我在山寨里并无畏惧!哈哈哈!”
  周瑜下马,拥抱住他,拍着他的肩膀:“岂能不救你!子翼兄也救过小弟一命啊!”
  当下清点战绩,共计斩杀强盗近二百名,其余大多挂彩,跪地求饶了。另有数十人随樊能跑掉。缴获战马四十匹,财物、兵器甚多。而孙策、周瑜此战仅阵亡十多名县兵和义勇,四十多名挂彩。
  孙策和周瑜令两名县兵先骑了马回去报捷。然后又放了一把火,将寨子全部烧干净,就押着降虏并器械,赶回舒城。
  孙策、周瑜领胜利之军赶回舒城时,已是黄昏过后,白县令早领着百姓举着火把在城外迎着了。当孙策、周瑜领军押着俘虏行过来时,百姓们欢呼不已。白县令迎住孙策、周瑜喜不自禁道:“哎呀!两位公子果然是将门虎子、少年英雄!扫平了舒城方圆数百里的心头之患啊!了不起!了不起!”
  蒋干此时又使出悬河之口才尽力吹道:“那是自然!周公子智谋过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孙公子神勇无敌,枪挑樊能,所向披靡!二位公子各擅胜场,实在是珠联璧合!哎呀!大人!如果国家用我这两位兄弟,怕有十个吕布也抵不住啊!”
  说得白大人又是一番夸赞不已。而围观的百姓们也纷纷夸赞周瑜、孙策。
  当下,经白县令同意,周瑜、孙策两人宣布,所有降虏,原多是贫苦之人,着即全部释放,令回原藉务农。身上带伤者,每人发二两银两,自寻医者疗伤。此令一出,所有降虏热泪盈眶,欢呼不已。两人又宣布,凡此役阵亡之人,无论义勇还是县兵,均由孙策、周瑜两家出资抚恤,挂彩之人,也赍资疗伤。所有参战义勇,都予重赏。众参战义勇和家人,无不欢欣。对于郑县尉的死,白县令也未予追究,打算往郡府里报个殁于王事便了。
  之后,白县令在县庭摆宴庆功,宴请参战众人。所有人等皆一醉方休。孙策、周瑜、蒋干自然也喝到天亮,喝了个酩酊大醉后被白大人派人用大轿抬回周府。
  此后,孙策、周瑜大破盗贼的事传遍方圆。孙策、周瑜两人更是着迷兵事,整日习武读兵书或访友结交天下知名之士。周府后花园里、巢湖边、大江畔都曾留下两人形影不移的身影和讨论天下形势的争论声,还有两人比武弄刀的铿锵声。
  转眼又到了隆冬季节。这一日,蒋干又来拜访两人。是夜,一轮皓月当空,华光四射。周瑜、孙策兴至所至,领着蒋干,召来孙权、孙瑜等人,移樽到后花园周瑜书房大厅,点起炉火,把酒尽欢。席间,蒋干又免不了卖弄口才,将在场众人一一评说一番。他说孙策勇力过人又气度恢宏,有大江东去之大气与豪放;周瑜智勇双全、风流倜傥,如江南花园之秀丽多彩;孙权年纪虽幼,但方颐碧眼,目有精光,仁而好断,前程无量;孙静之子孙瑜年纪虽幼但好乐坟典、喜读诗书,日后也必成大器;说自已江淮名流,有真名士之风采,足可成苏秦、张仪之二。一席评说,说得大家都十分开心。周瑜兴起,就令人搬出朱红彩绘大琴,要大家每人现唱一首歌或舞剑,他则为大家弹琴助兴。众人当即赞同。蒋干率先跳到酒席中央道:“我与诸君唱一曲乐府诗《江南》,请公瑾为我抚琴!”
  周瑜莞尔一笑,手指抹在琴弦上,弹出一串音乐。蒋干就和着琴声唱起这首汉乐府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唱完了,众人都笑了。周瑜道:“子翼唱鱼戏东鱼戏西,唱得我们果真就如鱼一样轻松自在了!”
  蒋干笑道:“便因此刻轻松自在,如鱼一般,方要唱此曲!”然后要孙策唱一曲。孙策笑道:“我就舞一回剑,请公瑾照《大风歌》的调为我伴琴好了!”说完起身,来到场中央,拔出剑来。
  周瑜莞尔一笑道:“好气势!这支曲非伯符莫属!”赶紧将琴弹响,一曲雄壮的气势如虹的曲子在厅堂里回荡开来。
  孙策挥开手中剑,双目炯炯有神,一脸雄壮威武之气,边舞边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一连吟唱了数遍后,收了剑势。众人一齐鼓掌。
  孙权又在周瑜伴奏下,唱了一曲乐府诗《长歌行》:“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希。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昆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是他日常诵习的功课。
  最后论到周瑜了,周瑜说要自弹自唱一曲汉乐府诗。孙策笑道:“我们都是既成的诗曲!公瑾多才,不可唱既成的歌,需现编词曲方是!如若不行,罚酒三爵!”蒋干、孙权、孙瑜也拊掌赞同。周瑜想了想,微微一笑,抹出一串音符,从容弹起来,边弹边自做诗吟唱:“明月照书房,树影弄婆娑。壮士把剑舞,对酒又当歌。暗香浮小径,慷慨绕心头。何日任纵横,立马定天下!”
  他举止潇洒飘逸,表情从容自若,俊美的脸蛋被炉火烤得通红,更显得俊气逼人,玉树临风般的身影被炉火光芒映照在墙上,如仙人一般。孙策、蒋干、孙权各坐在座位上听得津津有味。歌及音乐都在屋中绕梁,又飘出去,飘到窗外后花园。窗外,一轮明月当空,月光如水,树影婆娑,寒气浸人。
  唱完了,孙策豪爽地一击掌,赞道:“唱得好!吟得好!直唱入我的胸怀,道出了我想道之言!哈哈哈!”
  蒋干与孙权也直夸周瑜唱得好。
  就在此时,前院和正堂屋隐隐传来太夫人的一声声凄惨无比的叫喊声:“文台!”跟着是一阵喧哗和尖利的哭喊声。众人吃了一惊,赶紧跳了起来,孙策、周瑜对视一下,领众人往前堂屋奔去。穿过后花园,到了前正堂屋,只见大厅里,已乱成一片、哭成一片。太夫人晕倒在地,正被草儿等几位婢女扶起。孙二夫人被两位婢女抱着,嚎淘大哭。几位婢女也相拥而泣。李柱子在一旁痛哭失声。程普跪在地上发出粗重的没有节制的悲愤的呜咽声,如大河之决堤。
  周瑜心中腾起一种不详之兆。孙策脸色苍白,问程普是怎回事。
  程普泪水滂沱,跪地泣道:“主公殁了!”
  孙策身子摇晃了一下,双眼无神,直直地瞪着程普。周瑜赶紧上前扶住他。
  “你说!究竟怎回事?”孙策被周瑜扶着,用颤拦的声音道。
  程普含泪对孙策讲了孙坚遇难经过。原来,孙坚领豫州牧,驻鲁阳,和袁术结为盟友,共同对付袁绍、刘表的兼并。间或与曹操、吕布开仗。刘表字景升,是山阳高平人,汉帝宗族,曾做过大将军何进的属吏,孙坚过荆州杀荆州刺吏王壑后,刘表被朝庭任命为荆州刺史。荆州刺史部治所原在长沙郡零陵县。刘表上任后,也领兵讨董卓,部队开到襄阳,正遇上讨董联军解散,便回到襄阳,结交了江夏和襄阳的名士蒯良、蔡瑁等人,又听从他们的主张,将控北镇南的襄阳当做荆州治所,就地住了下来。此后,他趁北方各路诸候混战之际,平定荆州境内反叛的郡县和盗贼,南定长沙、北据汉川,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一统荆州,又与北方最大豪强袁绍结盟,成为雄据一方、势力最强大的豪杰。刘表的势力令袁术嫉恨不已,一直想要夺他的土地,但因忙于着与袁绍诸人争战,无暇顾及,于是鼓动与荆州接壤的孙坚攻打刘表。孙坚经不住袁术挑动,遂统大军,自鲁阳南下,直逼襄阳。先在南阳邓城大败刘表部将黄祖,接着攻占樊城。樊城与襄阳只隔一汉水,孙坚军渡过汉水,将襄阳城团团围住。刘表被围得急,令黄祖半夜偷偷出城去找袁绍搬兵。黄祖一行奔至岘山时,正遇上仅率三十名护卫在此处看地形的孙坚。孙坚便追赶。狡猾的黄祖却在山道两边设下埋伏,等孙坚赶到此处,乱箭齐发,滚石齐下,当场射死孙坚。然后,黄祖杀个回马枪,与城里里应外合。孙坚军因失去了主帅,被打得大败。之后,随军出征的孙坚之兄子孙贲及程普、黄盖等将收拢部队,撤出战场。孙坚原在长沙的老部下恒阶闻讯后,赶到襄阳,冒死陈辞,以忠义之心打动刘表,要回孙坚尸首。孙贲等人便护了灵柩,撤兵襄阳,往舒城而来。先使程普前来报个凶信。
  程普说完了,孙策跪到在地,面朝荆州方向,长啸一声,呼道:“父亲!”顿时泪流满面,涕泣不已。孙权哇地哭了起来。屋里顿时又哭成一片。周瑜也泪水潸然、涕泣流泪。他对孙坚的暴躁的个性虽不赞同,但对其勇烈过人、坚守大义的品性却十分钦佩欣赏。在北方各路豪强中,孙坚与曹操应是出类拔萃的!是公孙瓒、袁术之流远不能相提并论的。当时,各路诸候聚集洛阳四周讨伐董卓,孙坚自告奋勇做先锋,三败董卓,并力斩董卓名将华雄,成为和董卓交战的次数最多的英雄,让董卓闻风丧胆。董卓数次派人拉拢他,均为他所拒绝!董卓西迁长安后,又是他率先攻入洛阳。此后,他驻守鲁阳做豫州刺史,虽屡受袁术摆布,却也未太多参与诸候混战,只是守护鲁阳,一心做他的刺史而已。可叹这样一位忠义将军,又是自已的好友之父,竟死于流矢之中,年仅三十七岁!这真是令人哀痛不已!哀痛归哀痛,他还得含着热泪与蒋干一道安慰涕泣不已或嚎淘大哭的孙府上下,并找人救治晕死过去的太夫人。又令人布置灵堂,迎接孙坚灵枢。
  第二天,孙贲领着孙策部分部下护送灵柩到了周府。孙、周两家在设好灵堂一同祭奠。守灵三天后,太夫人提出护送灵柩回江东老家。她的弟弟也就是孙策的舅舅吴景在做丹阳太守,治所在江东曲阿。离她和孙坚的老家吴郡不远。她欲葬孙坚于曲阿。周夫人和周瑜留不住,答应了。于是,过了几日,孙策孙权等人与周瑜依依惜别,随母亲护送孙坚灵柩往曲阿而去。路上,周瑜告诉孙策,一旦举事,定要通知他前去相助。孙策慷然应允。然后,两人相拥洒泪而别。蒋干此前家中有事,已先回去。孙坚的部将程普、黄盖及军士们则由孙贲带着去投了袁术。孙贲是孙坚亲兄之子,早年父母过世。弱冠后做过郡督邮等职。孙坚在长沙举义兵后,他辞官投奔孙坚,从此随孙坚南征北战,成为孙坚帐下一员骁将。
  ·9·
  耿峥 著
  第九回
  助孙策历阳借兵马 谋大业兄弟喜重逢
  一晃五年过去,转眼到了建安二年春(公元197年)。
  这五年间,北方局势有了极大的变化。先是朝中大臣王允等人联合董卓部将吕布设计株杀了董卓。跟着董卓部将李催、郭汜等人杀入长安,杀了王允,赶走吕布,劫持了献帝,把持了朝政,并挟持着献帝四处游荡征战,使献帝饱受奔波流离之苦。建安元年(196年),李催部将杨奉从李催手中夺得献帝,迎送洛阳。献帝将这年改为建安年,是为建安元年。这年北方大旱大荒,京都洛阳,宫室烧尽,街市荒芜、满目蒿草。百官朝贺,都立于荆棘之中。尚书郎以下的官员皆出城樵采,多有饿死在颓墙坏壁间的。杨奉等人又把持朝政,令献帝苦不堪言。太尉杨彪奏请献帝密令人往山东去请素有忠义之心,又正在山东崛起的曹操前来护驾。献帝准奏,派杨彪前往山东。曹操此际在山东已数败黄巾军,收编黄巾部曲三十万,择其精锐,编为青州军,其余的令就地屯田。因其不拘一格,善用人才,手下已有曹仁、曹洪、夏候谆、夏候渊、乐进、于禁、李典、典韦、许诸等出众将领及荀攸、程昱等优秀谋士,可谓兵精将广。并占据兖州及豫州一部,自领兖州牧,正与刘备、吕布等人争夺徐州。现既得天子密诏,赶紧领着青州军赶到洛阳,驱走杨奉,打跑尾追天子的李催、郭汜,将献帝迎到稍稍繁华的许都,在许都盖造了宫室殿宇,立宗庙社稷、省台司院衙门,修城郭府库。曹操自命为大将军,封武平候。自此,朝纲重振、典章礼仪一应恢复。而天子也在曹操掌握之中了,朝中赏罪功罚,并听曹操处理。此时北方,尚有袁绍、袁术、刘备、吕布、公孙瓒诸豪杰。势力最盛的,是袁绍,之后便是曹操。
  这年春三月,周府后花园里的芳草寂寞地疯长,海棠和月季花都闷闷地沐浴着春阳。整个府宅沉默在一片寂静之中。周瑜独坐府中书房弹琴。一旁的书案上散乱地堆着一堆书藉。有《鬼谷子兵法》、《孙子兵法》、《孙膑膑法》,也有《左传》、《春秋》、《六艺》。
  他弹的是《长歌行》: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希。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昆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琴声一阵一阵地随着春风朝窗外飘去。他的嗟叹、他的思念、他的渴望与急切寻找孙策建立功业的心情也随着琴声往远处飘去……
  自与孙策一别后,他一直呆在家中读书习琴,击剑骑射,形如隐居。他自以为是以退为进之策,于无声中博览群书,以待横空出世。他有点效法曹操之意。昔日曹操破黄巾后,得罪豪强及黄门,便以退为进,隐入故里,于城外筑屋,秋夏读书、冬秋射猎。正是那段日子,曹操读了不少兵书和诸子书,方有了后来的拔地而起。书山之路,永无止境,何妨就此机会将未读的书读尽,已读的书重又咀嚼?所以,有时竟也坐得住。所涉猎的,不唯诸子百字及兵书,也有天文、地理、方志。每日骑射习武半日,读书半日。骑马、射箭及武艺都大有长进。又将几首前汉无名氏所做的诗配了乐并装订成册。此外,天下形势、各路雄豪争战的得失,乃至雄豪们的衣食所好、谈吐仪表,但凡可以知其详的,都不厌其烦获取。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日后沙场征战,这些都用得着的。他一度想去洛阳一带看看父亲。但母亲劝住了他,说北方正乱,如何去得?何况,父亲和天子一道被劫持着,如何能找得到?他母亲曾托人捎信给其父亲,要父亲辞官为民,回舒城享福,但父亲却捎信回来称:天子蒙难,做臣子的岂可弃而不顾?周夫人和周瑜也就无法了。好在去年曹操前去护驾,天子都许昌,奔波流离的生涯就此结束了,父亲来信称朝政一新、衣食无忧,只一心服侍君主,以安天下!周瑜心里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五年间,他再也没见过孙策了。两人只是偶尔有书信往来。多是他主动托人捎书。孙策及少回信,偶有回复,也是片言只语。他知道孙策将父亲葬在曲阿,安置了母亲及诸弟后,便去投了袁术,想取回他父亲的旧部。但袁术不给。他只好屈居袁术帐下,为袁术效命。因为骁勇善战,深为袁术佩服,也为袁术帐下大将张勋敬服。袁术屡屡感叹“使术有子如孙郎,死复何恨?”。后袁术表他为怀义校尉,令他攻打庐江,许诺攻下庐江治所皖城后,就表他为庐江太守。孙策便领军打下皖城,但袁术却食了言,任用旧吏刘勋为庐江太守,令孙策愤恨不已。周瑜得知此事,愤愤不平,曾要去帮孙策一把。但被孙策婉拒了,称暂不用。他想孙策是个要强的人,一直寄人篱下,并未有基业,自然不想要他过去。这种心情他可以理解,也就罢了。但每念及此,他就痛恨自已无法助孙策一臂之力,更嗟叹光阴如箭,转眼已二十有三了,却都没有建功立业,不免有些烦躁,书也读不进,只一味弹琴。
  这天,看着满园春景,想着花开当谢、草长会衰,春来了,秋又至,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好景依稀如昨日,时光便这样空逝,不觉郁闷得要命,就搁下书,弹起琴,但琴声也显得郁闷、感伤。
  正弹着,婢女进来禀告说蒋干先生来访。他大喜,赶紧令婢女迎进。他在去年与蒋干见过一面,此后,蒋干去投奔了曹操,就再未见过面了。
  不一会,身着官服,竖着一撮山羊胡的蒋干一脸春风得意地走了进来了。
  周瑜请他上座,并命婢女上茶。两人近一年不见,颇为兴奋,彼此寒喧一刻后,蒋干得意地告诉他自已在曹操的大将军府上做一个从事,食600石,相当于一个县令。
  “哦?”周瑜听完了高兴道,“曹操兵精将广,又善用兵,现又把持献帝,号令天下,日后灭袁术、袁绍、吕布等人的,非他莫属了!子翼也是前途无量啊!”
  蒋干大大咧咧、喜不自胜地笑道:“公瑾知道就好!实不相瞒,此次本人回乡省亲,便顺道过来,欲邀足下往曹公处去建功名!以公瑾才干,足可做将军!”
  周瑜笑着摇摇头道:“只可惜啊!我周公瑾只愿随伯符建功名!”
  “哦!”蒋干恍然大悟地点头,跟着叹气道:“伯符确是天下英雄,只可惜时下正寄居他人之下,不知何时有展翅之时啊!”
  周瑜坚定道:“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现在正是苦其心志之时吧!我料伯符终会有展翅腾飞一日!”
  顿了一顿,他目光越过窗外,迷茫道:“奈何定要依附袁术呢?不可自已招兵买马么?”
  “招兵买马?谈何容易?”蒋干摇头冷笑道,“没有名份,凭何招兵买马?又如何让人听你?当今豪强争战,皆是有名份的!袁绍、曹公、吕布、袁术都位列将军、领卿封候。就是贩履的刘备也被曹操表了个镇东将军、封宜城亭候。还领了个徐州牧。孙策仅是袁术下面一员怀义校尉而已,以此名份怎可征讨他人或招兵买马!何况,袁术畏其坐大,无日不嫉妒钳制他,若背着袁术招兵买马,袁术定会讨伐他!”
  周瑜站了起来,在屋里踱着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叹道:“子翼所说,公瑾何尝不知?看来我该出马去帮他一帮了!”
  又回到席边,盘腿坐下,又细细问了一回曹操的为人及在北方的建树,蒋干一一回答。然后,周瑜令婢女摆上酒,款待蒋干,两人推杯换盏,痛饮了一回。蒋干饮得大醉,在周府住了一晚后,第二日,就回故里探亲去了。
  蒋干走后,周瑜在家里再也待不住了。一股冲动的、躁动的情绪象春天里的地气在他胸中涌动了。他想他该出山了。这几年中,他在家读书破万卷,又习武不已,自以为武艺和兵法更为精熟,个头又长高了一些,由当初的八尺五长成八尺八的大汉了。原只待孙策立有基业后便来召唤他的,岂料孙策竟一直受袁术压制、嫉妒。既如此,何不主动出击,助孙策去创业?而且,他心里早都有了个轮廓:他有个叔叔叫周尚,现做丹阳太守,驻历阳。丹阳太守原是孙策的舅舅吴景所做,治所在曲阿,后来,孙策的叔伯兄孙贲被袁术派到丹阳来做丹阳都尉,与吴景共治丹阳。不久,朝庭又派一名文士刘繇去做杨州刺史。刘繇不敢在寿春上任,便南下占领了曲阿,将袁术任命的吴景、孙贲赶过长江,并派部将樊能、张英在长江边的横江、当利口、牛渚等三个要塞屯兵阻挡袁术。吴景、孙贲被赶过江后,驻扎江北的历阳。袁术便再派周瑜的叔叔周尚往历阳任丹阳太守。令吴景为督军中郎将,和孙贲一道,专门攻打樊能、张英,企图夺取曲阿,进一步夺取江东,占领刘繇的地盘。双方在牛渚、横江、当利口一带交战已经近一年了,均无胜负。周瑜一直在想:既然叔叔周尚为丹阳太守,何不向他借兵送给孙策去开创基业呢?以孙策和他的能力,若有这些兵马,足可破牛渚、下江东,进而拿下江东!这个想法在脑中有了好些天,只是因不知孙策的确切消息与想法,而一直在犹豫。现在,蒋干的到来,让他再也按捺不住与孙策一同去干事业的欲望了!那欲望简直是如火样燃烧了!他想:不管孙策现在哪里,在做什么,他都要为孙策借到兵,然后去找到孙策,将军队交给孙策,然后二人一同去打天下!先打江东!以他和孙策的本事,不愁天下不定!
  当日,他向母亲提出要求,称想往历阳叔叔周尚处省亲,得到周夫人同意。当天便出发了。翌日晚,便赶到历阳。周尚及夫人见侄子前来省亲,自是高兴。他们是看着周瑜长大的。周瑜的堂妹红儿是个高挑美丽的姑娘,小周瑜四岁,俩人从小青梅竹马。只是去年,周瑜叔叔往历阳去做官,两人才分开。红儿见周瑜来了,飞红了脸,情上眉梢。但周瑜素来将红儿视作妹妹,并无他念,以兄长的口气与她寒喧一番。周瑜找叔叔打听孙贲、吴景军的驻地,周尚告诉他:孙贲、吴景的军营在江边,约有二千余人马。对岸便是樊能、张英等人的要塞。
  第二日,周瑜赶到孙贲军营,见了孙贲、吴景。孙贲曾护送孙坚灵柩至周府,自然认识周瑜。他与吴景告诉周瑜:吴太夫人、二夫人及诸弟妹均住在江都,托给名士张紘照料,还算安全。孙策仍在寿春,全无消息。之后,周瑜便告辞了。
  翌日晚,周瑜借着月光独自在周尚后花园里舞剑。一面舞剑,一面想着如何从叔叔手中借兵及与孙策取得联系。突然,小红欢欢喜喜地跑了过来,含着多情的目光看他使着剑,目光随着他闪展腾挪,流出一片爱慕之意。
  周瑜发现小红来了,站在了一边,收住了剑。问小红有事没有。小红醒过神来,飞红了脸,告诉他说周尚要他去堂屋客厅去见客人。
  周瑜插剑入鞘,提着剑,抓起挂在树枝上的长袍,穿上,束好腰带,去了正堂屋客厅里。只见烛光之中,一个身材高大近三十岁的先生与周尚分宾主而坐,正在叙话饮茶。那人见周瑜进来,眼神一亮,站了起来,拱手作揖道:“来者可是周公子,周瑜周公瑾?”
  周瑜赶紧还礼:“正是!请问阁下——”
  来人笑道:“在下姓吕名范,字子衡!孙将军现正带人马离了寿春往历阳开过来!特令在下传书信给公子!并请公子在历阳相会!方才见公子丰姿飘逸、秀丽无双,与孙伯符所说并无二样,料得必是周公子!”
  说完,将手中书信交给周瑜。周瑜谦虚致了谢,接过信札,借着烛光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孙策亲笔写道:“公瑾吾弟,见书如晤!吾正往历阳,欲下江东。弟得信后速往历阳与吾相会!”
  周瑜看完信,问吕范究竟是怎回事。
  吕范告诉他:孙策以帮助其舅舅吴景和堂兄孙贲攻打刘繇为名,屡次找袁术借兵,请求袁术归还其父亲旧部,均遭拒绝。后来,孙策拿出父亲留下的传国玉玺做抵押,袁术想孙策也未必打得过刘繇,终于答应将他父亲一千多旧部给他,派他前往历阳,和孙贲、吴景一同攻打刘繇。孙坚昔日的旧将程普、韩当、黄盖也自愿前往。此外,袁术表奏孙策为折冲校尉、殄寇将军,给了他一个名份。孙策得了兵马,立即出了寿春,同时,赶紧派吕范快马赶往舒城去请周瑜前往历阳会合。吕范赶到舒城后,得知周瑜已前往历阳省亲,就又披星戴月往历阳赶来了。
  周瑜听了吕范的介绍,欣喜若狂,目光闪出激动的泪花,喜不自胜握拳道:“天意!天意!伯符与我所想不谋而合!此乃天助伯符也!”
  似乎觉得有些失态,他赶紧拱手施礼向吕范致谢,并请吕范坐下叙话。此时,周尚吩咐的酒饭上来,周尚要周瑜与吕范一道饮酒,他自已去书房坐。周瑜与吕范且饮酒且漫谈,很是投机。一顿酒席下来,两人都有相见恨晚之感。吕范叹道:“无怪乎孙将军念念不忘周公子!原来果然是人中之杰!”周瑜也感叹道:“吕先生看上去气度不凡,有英雄之气!伯符果然是领袖之才!天下英雄都乐为他效命啊!”
  这吕范确非一般人物。他是汝南细阳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少为县吏。曾喜欢一刘姓富家美女,并求亲。但该女的母亲嫌吕范穷,不答应。刘姓富人见吕范谈吐气质非常人所能比,就对夫人道:“你道吕范岂是穷一辈子的人?”夫人一点即通,便同意嫁女给他,吕范娶得刘姓美女。后逢战乱,吕范带家人避乱寿春,与孙策相识,两人彼此引以为知已。虽然孙策是寄人篱下,但他私下里已将孙策视为主公,并将自已从家乡带来的宾客健儿统交给孙策做部下。孙策几度征伐,他都不避危难相随,被孙策视为心腹密友和部下。有时代替孙策往江都探望吴太夫人,吴太夫人也拿他当亲戚看待。此次孙策得以领军出征,便是他和孙坚的另一位旧部朱治的主意。两人劝孙策以帮袁术攻打刘繇为名,脱离袁术,并以传国玉玺做抵押以换取袁术兵马,孙策深以为然,便采纳了。
  酒毕,周瑜亲自安置吕范到客房休息后,就去了周尚书房。
  周尚正在烛下读书,见他进来,便问他何事。周瑜开门见山道:“叔叔!侄儿须请叔叔借些兵马去见孙郎!”
  周尚一听,连连连连摇头,说谷米和船都可以借,独兵马不可以借,借兵马需得袁术答应,否则会被袁术免职了!
  周瑜笑道:“阿叔!袁术能成什么大器!他要免阿叔的职就让他免了好啦!等孙策定了江东,小侄请孙策给阿叔更高的官做!”
  “不行!免职事小,获罪就事大了!莫非你要你阿叔一家为袁术所害?”周尚坚决道。
  就在这时,小红进来了,听明白了周瑜要借兵。她是聪明之人,早听说周瑜与孙策相好,方才也知道了孙策要进军历阳的事。她想了想,扑到周尚身边,撒娇地抱着他的胳膊,撒娇的语气道:“爹爹!哥哥说的有理!袁术那种人哪里比得上孙公子和哥哥!等孙公子定了江东,你照样有官做!”
  她的被烛光映红的脸蛋挂起调皮又几分嗔怒的笑容,蹶着嘴,看着周尚。
  “出去!女儿家怎管这些事?”周尚挣开她的胳膊。
  周瑜又继续对周尚道:“阿叔!人生在世,情义为最!孙策与小侄义结金兰!今日他领兵攻打江东,小侄岂能作壁上观?求叔叔帮小侄一把!”
  周尚无奈道:“可是,借兵乃是大事,需得袁术之令啊!”
  “孙策正是奉了袁术之令去攻打刘繇,借兵给他,袁术未必会怪罪于您!而若打破刘繇,或会有重赏呢!”周瑜又嘻笑道。
  “阿爹!您就答应他啊!算我代我哥向求您了!”小红又抓着周尚的胳膊,撒娇道。
  周尚烦躁地甩开她的手,嗔怒道:“你这个丫头在一旁渗乎什么!回你房里歇息去!”
  小红脸上顿时挂起一片恼羞与暴躁阴云,似乎觉得周尚当着周瑜的面这样待她很伤面子。愣了一下,她一跌脚,气冲冲地对周尚嚷道:“就是要!就是要!哥哥是客人,帮他朋友借兵,你怎可以不答应!还呵斥女儿!真是无情无义,又蛮不讲理?”说完,她怒气冲冲地抓起案上的一摞书,一本一本就往地上扔,边扔边道:“你既不讲理,就休怪我也不讲理!”
  周瑜赶紧上前拦住小红,道:“红儿!休得如此!”
  小红见周瑜相劝,更来劲了,一面推着周瑜,一面哭哭啼啼嚷道:“既然爹爹不给女儿情面,女儿也就不给爹爹情面了!”连嚷边扔书。
  周尚吓坏了,一面劝拦着小红扔书,一面无奈地哀求:“好啦!好啦!我借就是了!我借就是了!”
  小红听了周尚的话,停止了大闹,看着周尚,挂着泪,蹶着嘴问道:“爹爹!你所言当真?”
  周尚无奈地摇摇头,看一看她,又看看周瑜,嗔怒道:“我若不当真,你岂不要把这家都掀了?”
  “哼!”小红冲周尚做个鬼脸,得意地笑了,然后又得意地甜蜜地望着周瑜,射出一道热烈的光芒。周瑜高兴地对小红行了个礼,笑道:“谢红儿!到底还是红儿厉害哦!”
  “你阿叔固是惧怕红儿!却是被你说动了!”周尚悻悻地对周瑜道。
  周瑜笑嘻嘻冲他行个礼致谢。
  周尚正色对周瑜道:“我这个太守手下一共3000府兵,有2000兵交给了吴景和孙贲去打刘繇了,剩下的1000兵驻扎城内。这3000兵你全带去好了。先带1000兵去迎孙策,另外2000兵待孙策过江时取来!”
  周瑜脸上泛起红光,眼神燃烧明亮的火花,拱手行礼:“多谢叔叔!”跟着转身对旁边小红拱手道:“多谢红儿了!”
  小红得意地咧嘴一笑,又蹶着嘴道:“谢什么谢啊!人我倒想看看那个孙策是什么样的人,要你这样?”
  周瑜做个鬼脸:“哈哈!伯符可是标致之极的美男子!大丈夫!”
  黄昏,距历阳城北六十余里的郊外,孙策的兵马正在疾行。“孙”字大旗在原野上空迎风飘扬。夕阳往西天坠去,撞起一片如血的晚霞。霞光抹在原野和大旗之上,大旗如血样红,原野各种农作物起伏着,如血色波涛,军行其中,肃穆壮美。
  孙策策马行走在队伍前面。目光不时地掠过原野,眉宇间闪现着踌躇满志的丰采,脸上绽放豪情。这些年,在袁术帐下寄寓,为袁术卖命,立下不少战功,却不得升赏,还处处受压制嫉妒防范,壮志不得舒展,父亲旧部不得领用,实在是窝囊透顶了。因为不得意和郁闷,他从不主动与周郎联系,也拒绝了周郎要来助他一臂之力的愿望。他是好强之人,不愿他人窥得自身的不幸和失意,更不愿以失意之身去求助昔日豪情万丈的兄弟。现在,终于熬出头了!他竟然从袁术那里取得足以纵横天下的名号和父亲的一千旧部去打江东。这真是虎归山林,龙入深渊!人马虽少,但都是精兵。更有父亲旧将程普、黄盖、韩当等自愿跟随他。他相信凭这一千久经沙场的精兵,加上程普、黄盖、韩当、吕范、朱治以及在寿春追随他的陈武、周泰、蒋钦等少年,再请周瑜辅佐,打江东足够了!所以,一辞别袁术,他便领军匆匆南下,唯恐袁术改变主意。现在,已快近历阳,他的心情舒展奔放,如鹰击长天、鱼戏碧波。
  “主公!已近历阳了!袁术便是反悔也来不及了!”他身后,一直正襟危坐在马上、勿勿奔行的朱治兴奋道。朱治字君理,丹阳人,原是孙坚帐下司马。此次蛟龙脱锁之行,得亏了朱治和吕范的妙计。那一日,又受了袁术的气,孙策心中郁闷,步月中庭,想起父亲昔日英雄,自已如今沦落,不觉放声大哭。这时,朱治来访,见他如此,便劝他借兵往江东,假意助吴景攻打刘繇,实图大业。两人正谈间,吕范又来访,劝孙策忍痛割爱,将其父的传国玉玺抵押给袁术,借兵往江东。孙策听从二人主张,遂有了此次江东之行。
  “正是!此行多亏了君理和子衡妙计!”孙策回应朱治的话,赞赏道。
  “哪里!”朱治赶紧逊谢,“主公英明神武,天授资业,纵使没有君理主意,也自有神人相助!”
  孙策逊谢了一番。
  正春风得意地行走着,程普纵马上前请示:“主公!天色已晚,此地距历阳还有60里!不如就此埋锅造饭!”
  孙策看看天色,点头:“好!”
  程普回头命令:“各部就地埋锅造饭,安营扎寨!”
  一军吏忽然跑上前对孙策禀道:“启禀将军!谷米无几,不足供今晚一餐!”
  孙策皱起眉头。“子衡没有消息?”他问程普。
  “没有!”程普答。
  “那就直奔历阳吧!到我舅吴景军营里吃饭!”孙策脸上有几分郁闷的表情。
  军吏:“喏!”
  队伍继续前行。
  孙策转身对身后程普道:“着令各部,加快行军步伐!”
  忽然,一个军人骑一匹快马迎面奔驰过来。
  快马停在孙策面前。
  一个屯长样的军官跳下马来禀道:“禀将军:前面一彪人马拦住我军去路!”
  “哪里来的兵马?有多少人?”孙策问。
  “约有1000人!不知道从哪里来!都全装惯带,持戈执戟,军威齐整,不象是草寇!只说要留下买路钱!”屯长道。
  孙策浓眉竖起,一手提枪,一纵缰绳,往前奔去。
  身后的程普、黄盖赶紧催动队伍纵马跟上前去。
  到了前面,只见数千全装惯带、持戈执戟的精兵列成整齐的阵势,拦在大路及两边。没有旗号。一个蒙着面罩,头顶银盔,身披银铠、威风凛凛的将军在队伍前面立马横枪。
  孙策一挥银枪,队伍在程普、黄盖的调度下迅速列成阵势。
  对面那个蒙面将粗声大气地喊:“你等什么人?报上名来!”
  孙策喝道:“我乃大汉殄寇将军、折冲校尉孙策孙伯符,奉袁术将军令,前往江东去攻打刘繇!你等是什么人,竟敢拦我去路!”
  “哈哈!袁术的部下!何足为道!某不管你什么将军、校尉!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蒙面将大声道。
  孙策笑道:“兄弟!我道是哪里的军人,原不过是打家劫舍的盗贼,器械装备倒是不错!”又扬一扬手中枪道:“告诉你!本将军行将断炊,哪有什买路钱?这杆枪到是值些银两,要不要过来取?”
  蒙面将大笑道:“一群饥疲之众,便要去取江东?哈哈哈!笑掉我大牙了!”
  孙策大怒:“狂徒!我要你认得我孙伯符的厉害!”
  说完,他拍马挺枪,直取蒙面将。
  蒙面将也拍马挺枪,迎了上来,两马相交,战了二十余合,孙策忽然勒住马头喊:“住手!”
  蒙面将也停下了。
  孙策道:“兄弟!看背影你象我一个兄弟!还有这马!都似我那兄弟的!你到底何人?”
  蒙面将:“你那兄弟唤什么名?”
  孙策道:“舒城周瑜周公瑾!”
  蒙面将笑道:“哈哈!原来此人是你兄弟?他已为我所擒,你也下马受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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