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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没空,右手很忙

_2 夏雨辞(现代)
  
  我们本来都气的很,听李连伟这么叽里呱啦地一描述,立即笑得前俯后仰。那懊丧也就不当一回事了。赵良杰半笑半恨地说:迟早叫你落在我手里。
  
  
  
  江楠落在我们手里来得很快,离溅我一身的日子只有三天。而且也是在那条路上,这可真叫苍天有眼。那天,我和赵良杰两个人刚刚在邮局取东西回来,我们聊女人聊得唾液飞溅。赵良杰忽然说:卓越,看后面。
  
  我往后面一看,久仰大名的江楠同学正骑着车子在食堂那边过来。她穿着白色T恤,牛仔裤。车骑得很慢,优哉游哉的。远远的,我还看见她那飞机场一般的胸部和一头乌黑的短发。我看她的时候她没看见我,因为她正四处张望着什么。不知道是觉得两边的风景迷人还是在守侯着哪个男生。在骑到我们身边的时候,我还听见她居然吹着口哨。
  
  我心里大叫一声好,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看着她骑了过去,我忽然开了口:喂,同学。
  
  江楠回头。这个时候我看见了她的样子。瘦削的脸,眼睛大而有神,脸光洁而白净,鼻梁很直。嘴唇红得出奇,象刚刚抹过口红,但是又比口红要自然得多。她回头看我们的时候,几绺头发随着她的动作象丝一般地掠了过来,遮住她的额。十分可爱。她显然对我们叫她感觉到惊讶,但并不害羞和害怕。从她的眼里,我还看出那股子没有因为惊讶而消退的孩子般的兴奋。这可怜的丫头,心里肯定有什么高兴事儿。我当时就有种奇怪的想法,跟这个女孩子的在一起,一定会很开心,至少比跟陈燃在一起开心。
  
  她看了看我们,说,是你们叫我吗?
  
  我几乎不想报复她了,但是她发了问,我只好顺着思路往下说:同学,你车轮胎着地了。
  
  因为那话说得无比诚恳,所以江楠当时居然没反应过来。她哦了一声,下了车,低下头看了看那轮胎,然后皱起眉头,显得很迷茫很迷惑,嘴里居然来了句:
  
  没有啊……
  
  我和赵良杰看她傻呵呵地下车已经乐得不行了,更何况她还整出那一句“没有啊”。我们的笑象海啸一样爆发了。
  
  我笑得泪涕滂沱,根本看不清楚她当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因为那样的情况实在太可笑了。但是等我笑完,擦去眼角的眼泪时,我迷糊地看见了她近在咫尺的愤怒的脸和她自行车那飞速旋转的前轮。我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躲避但是没有躲开,那车轮子直溜溜地撞上了我的腿。在腿与车轮接触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应该按照一般程序倒在地上,于是不管腿疼不疼,我就倒地了。
  
  我笑了至少有几十秒钟,所以江楠完全有时间先是醒悟过来被玩弄,然后将车子掉个头,调整好距离和速度来撞我。在学校的路上,被我用这样的方法调戏的女生前前后后不下一百个。同学,你鞋根着地了,你轮胎着地了,你脚着地了。那些女孩子听了都会往我说的部位看看,醒悟过来后脸红耳赤逃之夭夭。也有些心情不好的会对我们龇牙咧嘴。惟有这个家伙敢为天下先将心中的愤怒转化为实际行动。在我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她一撞即中。
  
  换了平时,我肯定躺在地上赖半天敲诈肇事者一番。什么肉体损失精神损失,算起来至少要赔个千儿八百的。然后呼朋唤友去西域饭店或者“三湘”吃上一顿好的。赵良杰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扶我的时候手上根本就不使劲。我们俩若演双簧,江楠非傻了不可。江楠脸色煞白地站在那里,原来那双清亮的眼完全慌乱了,那表情可怜得象一只被逮着正个的野兔。我看到她的表情,心忽然软了起来。我很快就很英雄气地站了起来,并强忍着疼痛拍身上的灰尘。赵良杰问,没事吧?我极不自然地扯动嘴角笑说,没事。一迈动步子准备走,一股疼痛钻进大腿,我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一歪重新坐在了地上。江楠想伸手扶我,却又缩了回去,那红红的嘴唇张了张,可能想道歉,最后却说出一句: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事后检查却并无大碍,医生说只需贴几张膏药就好了。当我试探着用被撞的腿在地面上跺了跺,江楠就在旁边破涕为笑了。我也朝她笑了笑,开心得好象我撞了别人一样。赵良杰想借机敲诈的心未死,说卓越原来脑子就有点毛病,现在受惊吓过度,可能会引起旧病复发,要让医生开几盒子安神补脑液。被我挡住了。在以后我和江楠成为很不一般的朋友后,赵良杰好象才明白我当时的大度。他逢人就别有深意地介绍我:多善良一男人啊!
  
  以后的两个礼拜,我借机不上课。每有老师点名,赵良杰杨东李连伟就跟老师来那么一句:卓越被车撞了!说第一遍的时候,同学和老师都很表示吃惊,嗡地一声发出噪音。几个要好的同学立即商量着来见我最后一面。老师当然不知道所谓的车不过是自行车,一听说脸上立即显哀悼的神色,好象我非死即残。哪知道我整天呆宿舍里打游戏。
  
  江楠每天都会来我们宿舍看我,有的时候还逃课来。她模样即使再俊秀,那头短发和飞机场似的胸部还是让楼管在瞬间辨别不出她的真实性别。等她上了楼,人影消失,楼管仔细想了又想,才反应过来她是个女生。可再追上来,已经找不着人了。每次江南满头大汗地提着一大袋的水果乐呵呵地过来,我就想起李连伟说她的性别:中性。不男不女。我就很想笑。等到了我觉得再装成伤员很不好意思的时候,我和她的交流已经逾越了最初的障碍。而撞人的事就变成我们嘲笑彼此的谈资。
  
  我曾经问江楠,为什么要撞我?她解释说,一时冲动嘛。
  
  后来我们熟悉了,我再问她她就笑着回答:谁叫你调戏良家妇女?我立即大声反驳:谁叫你溅——等她惊讶地张开嘴巴,我才把后面五个字说出来“我一身泥水?”
  
  再后来她来我宿舍,就不问候我了。要不坐我旁边看我的小说,要不就看我打游戏,一边看还一边指手画脚说我这错了那错了。有的时候她出奇地乖,坐在那沉默不语,跟吹着口哨骑自行车的时候判若两人。我常常一边玩游戏一边跟她闹,要么踩一下她的脚,要么拉一下她的手,要么就是用手摸她柔软的头发。她抿嘴一笑打掉我的手骂我:流氓。
  
  我立刻愤愤地反击:你才流氓呢!拿车撞我最要紧的东西!说真的,那次若不是我反应快移动了一下,那车轮撞上的绝对就是我命根子。那我这辈子的快乐肯定就报废了。
  
  她显得很委屈,什么啊,明明是腿!
  
  我说,是啊,是腿啊。第三条腿!
  
  她听我说这么露骨的话,瘪了瘪嘴,不理我了。有的时候我看她傻样子,觉得非常好玩,就说,我想抱你。可以不?她说,你发神经啊?我委屈地说,你把我撞成这样了,你都不让抱。她犹豫了一下,站到宿舍中间,然后伸开双臂,笑吟吟地说,你来吧。
  
  她这样一来我倒有点胆怯了,于是我指了指她的胸部,说,算了,没什么意思,就象男人抱着男人一样。她的脸这才立即红了,跳过来噼里啪啦地打我一顿。
  
  赵良杰他们放学回来时,宿舍里常常就只有我们俩。这帮家伙开门的时候也是贼似的,开始一点声音都没有,突然卡哒一声门就开了。而很多时候,我和江楠正处于耳厮鬓磨的状态,分开都没时间。江楠一看他们进来就要告辞。杨东就很认真地说,继续,您继续。没事,卓越很放得开的。
  
  江楠立即恬不知耻地回应:我深有体会。
  
  说实在话,我对江楠一点欲望都没有。江南在我眼中根本不是女人,女人有胸部,她没有。我对她说的话不过是图嘴上之快。就象我在网上跟很多女孩子说要和她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样。我们把脑袋埋在一起,是因为我们都有点近视,看碟必须贴近显示器,否则根本就看不清楚字幕。我把这些实在话说给赵良杰他们听。赵良杰听完,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转头对李连伟他们郑重地说:多善良一男人啊。
9,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实习的第一个双休日,不用去上班了。学院通知去领新书,分散在海口各个司法部门的同学们一时又都聚集在了一起,多少有点叫人高兴。我和李连伟等其他几个同学去得早,被学院的老师叫去搬书。我们搬的时候,同学们也陆续来到。书还没搬完,几个同学就开始自己给自己发放。要知道,每一摞书里总有一两本是有些破损,人人为了躲过这几本破书,先下手为强了。
  
  我和李连伟都搬得满头大汗,心里乐滋滋的想,等发书的时候,怎么着也该让我们先挑吧?看把我们累的。哪想到有人这么不懂规矩!?开始我们忍气吞声,不说话,等再去搬了一摞回来,那些崭新的书本已经哗啦啦满天乱飞了。模拟法庭里喊声震了天,整个就一饥饿的老百姓哄抢粮食的画面。几个入党了的和学生会的抢得最有劲。我看见了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妈的别人抢他们还是老百姓,你有头衔的平日里风度翩翩的也来抢,而且还抢得最凶,你们还是干部吗?我立即破口大骂:操你们的妈!书都没搬完就抢!你们他妈的整个就一群猪脑!
  
  来了这几年了,我从来没正面骂过这帮作威作福的傻逼,现在总算叫我逮着一次机会了。我的声音高八度,我自己都觉得耳鼓嗡嗡做响。顿时,模拟法庭里所有的同学都停了下来,一眼不眨地看着我。我心里得意的很,于是接着大骂出口:操你妈,你们党员还跟着抢,什么东西!
  
  那几个干部立即脸红了,表情怪怪地站在那里。我本来想再怒吼几句,却突然觉得没词了。只好甩出一句,我操。回头继续搬书。等我再搬了一摞回来,那些人就很规矩地坐在了那里,一声不响。我得意洋洋地想,想不到我这么有威慑力!换了是几百年前,我整个就一勇冠三军之帅才,一挥手千万人头落地。旁边几个女生盯着我的眼光,在我看来立即有点含情脉脉了。
  
  这样的快感一直持续到书发放完毕。我和李连伟乐呵呵地回宿舍,一路上追忆自己刚才的威风。回到宿舍,我们看见赵良杰翘起二郎腿坐那。看我们进来,他立即眉开眼笑地说,你们终于回来了?赶紧陪我出去一趟!
  
  
  赵良杰是在大二的时候宿舍进行调动才搬进我们宿舍的。最开始他经常是一言不发,我们说话也是傻呵呵地看着,好笑的就跟着傻笑一番。因此他给我们留下了憨厚朴实的良好印象。直到有一天,我们在谈论学校某领导的时候。他突然来了句:那个领导不是个好领导。那个领导大便不冲厕所!
  
  我们赶紧问他怎么知道。他就给我们讲,某次,他去图书馆看书,看了半晌内急,就去上厕所。拉完后,他一出来,刚好隔壁一个坑里也有个人出来。他一看,原来是某领导。某领导抬眼和他对视了一下,他就准备奴颜婢膝地跟领导打招呼。可惜领导并不认得他,看了他一眼之后就把眼睛转向了别处。领导扣好了皮带,把身子痉挛似的抖了抖,嘴里长舒服一口气,表示爽快,然后一步三摇地走了。赵良杰懊丧地把厕所冲了,然后经过领导那个坑的时候,他细心而惊讶地注意到领导没冲厕所,黄澄澄的大便象个碉堡似的盘踞在那里,散发出熏人的臭。
  
  他以小见大,以不冲厕所来证明领导的优劣,这很有新意。从此,他和我们开始建立了进一步的友谊。一熟悉起来,他的流氓本性立刻暴露无遗。每次和我们一起走路,对面有颇具姿色的女生走过来,他就一眼不眨地盯着那女生,口里念:我叫赵良杰,男性,未婚。我的电话是13648602125……女生常常到了他身边就飞也似的跑走。我们就笑得在地上蹲半天起不来。他的笑话多的很,比如看完天龙八部,他掩卷沉思良久,而后为乔峰发出一声长叹:唉,可惜,真可惜!大英雄又怎么样?到死还是个处男。比如走在路上,他看见那些开得横冲直撞的小车,脸上立即显出不平:不就多个马达吗?不就多两个轮吗?还没我自行车高呢!比如吃完一样好吃的,他总是先盯那空空的盘好久,然后不无遗憾地叹息:好吃的东西,为什么总是不多呢?
  
  他这个人脾气极好,因此常常遭到本宿舍其他成员的一致欺负凌辱。因为长得胖,李连伟就常常批评他“胸大无脑”。每次他和女朋友采芳打电话,都会说些非常肉麻的话。什么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儿啊,有了你这个世界充满阳光啊,什么我爱你一万年不够啊。采芳听了当然高兴,我们听了浑身都不自在,实在受不了了就放日本A片。把那声音开得大大的,于是整个宿舍都充满了武藤兰或长濑爱或苍井空的叫床声。当然,这声音也自然通过话筒进了采芳的耳朵。
  
  采芳就问,你们宿舍在干什么啊?赵良杰说,听歌啊。采芳早就听出来了,很恼火地说,有这么唱歌的嘛!就拍地把电话挂了。赵良杰挂了电话,朝我们走来。我还以为他要教训我们几句,谁知道他又来了句:一般男人的快乐,往往是从撒谎开始的。这句话说得李连伟娇躯一震,几乎从椅子上掉下来。
  
  
  
  我问赵良杰有什么要效劳的。他说采芳国庆节生日呢,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东西可以买。杨东说,人家床都跟你上了,不用再这么努力忽悠她了吧?我立即反驳杨东:你这不叫过河拆桥吗?男子汉顶天立地,床要上,东西要买!是吧良杰?
  
  赵良杰不置可否,说,该买什么呢?你们帮我参谋参谋。我怕买了她不喜欢。
  
  杨东说,我们哪知道买啥?都男人。我只知道那天晚上套子肯定要准备好!杨东这人自失恋之后性情大变,说什么话都很直接。
  
  赵良杰转头问我:能不能问下陈燃?
  
  我说,我都好久没和她说话了呢?
  
  我说的是事实。上次为了自行车的事情,我们关系完全跌入低谷。现在还加上都要实习,朝九晚五的,连见个面都难的很。自打和陈燃确定恋爱关系以来,我就觉得没过上什么象样的情侣生活,别人两情相悦的幸福样子,在我常常只有羡慕的份儿。和她在一起,别的没习惯,争吵倒是非常适应。每次见面我都得预先运动一下脸部肌肉,以便到时候生气了可以做任何表情。
  
  杨东说,不可能吧?那你上个礼拜六晚上去哪了?不是和她在一起吗?
  
  我说,没。那天晚上见网友去了。
  
  赵良杰羡慕地看着我说:一夜情?
  
  我笑说是啊。杨东立即显出仰慕的神色:怎么我就没碰上一个呢?我哼哼冷笑,想,你丫没碰上算你走运。那天晚上我损失几十块钱不说,偷偷摸摸不说,根本就没享受到一点乐趣。那个理工学院的女生可能搞惯了一夜情,下面松得跟破裆似的。我那玩意儿进去就象一根竹篙伸进了一口宽大的井里。她那泛滥了半天,我这一点快感都没有。我越搞越恼火,一边动作一边高喊我操你妈,那女人以为我激情飞扬呢,还大声替她妈回答我:你操吧操吧。压根儿忘记她是从哪来的。最后我是怎么进去,就怎么出来。我现在还后悔把天涯ID、电话号码、QQ号、三个电子邮箱一股脑地全给了她,以致她现在通过各种途径跟我说,她对我很感兴趣,希望有机会再出来较量一番。每次我都强压着憋屈,礼貌地跟她说:我还“小”,等我长到合乎你的尺寸了再说吧。
  
  赵良杰显然不了解我的痛苦,把正经事置之脑后,来向我讨教进行一夜情的具体程序。我心里说,如果采芳也象陈燃对我这样对你,你就和我一样,对拈花惹草无师自通了。但是我不想教训他,就转移话题到采芳的生日礼物上:要不我替你问问吧?女孩子喜欢的跟男人喜欢的毕竟不一样。
  
  我拨通了陈燃的电话,里面嘟了好久她才接:什么事?那口气十分生硬。我吞了口唾沫,顺便把一肚子气也吞了下去。我说,我有点事情要问下你。
  
  陈燃还是很生硬地说,你问不能直接说吗?我在外面呢!
  
  我想不到她这种态度,愣了一下,咬牙挂掉,将手机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摔。赵良杰问怎么了。我说,没怎么,她说她在外面,太吵,不知道我说什么。赵良杰知道我说谎,也没深究。说,那我们自己出去看看吧,随便买什么,不喜欢拉倒。
  
  
  
  出了新北门,坐上公交车,我们一如既往地开始了游戏,规则是这样的:我们三个一人坐一排,身边都留个空位。一路坐过去,谁的身边坐上美女,谁就请客喝一杯珍珠奶茶。如果没有美女,就按照姿色来排列,谁身边的稍微好看,谁就请。如果都不好看,那就按先后顺序,谁的最先,谁就请。这是杨东和李连伟在大三的时候坐车坐得无聊开发出来的游戏。
  
  到了怡心路口,上来一个中年妇女,她一屁股就坐在了杨东的身边。因为长相狰狞,所以杨东朝我们得意地竖起了大拇指。到了H大东门站,上来几个H大女学生,她们可能看见了我和赵良杰如饥似渴的眼神,所以宁愿站着,也不肯坐到我们身边来。这让我们信心大失。再到了下一站,上来个老太婆,她瞧着赵良杰旁边,颤颤巍巍地踱步过来,坐下了。赵良杰就得意地伸出两只手,摆出一个V型。杨东还是那么信心十足,指了指我身边的位置,表示他还有机会。
  
  我心里开始紧张了。要是身边坐个绝色,那三杯奶茶请得倒也值得,万一坐了不那么好看但是又很年轻的,那我三块钱就输得冤枉了。我正这么寻思着,车又呲地一声停下了。上来一个男人。他一眼就看见了我身边的这个空位,不假思索几步迈过来,然后一屁股坐下了。杨东眼睁睁地看他过来,看他坐下,嘴里嘀咕了声:日!
  
  下了车,我和赵良杰立马就拉着杨东去买珍珠奶茶。杨东输得很不甘愿,毕竟他身边那妇女长得让人望而却步。我却不管,我对这家伙一般都是先打翻在地,然后再踏上一只脚。因为是周末,解放西人山人海。我们七弯八拐地,走了一大圈才找到那个卖珍珠奶茶的地方。走到那的时候,前面有两女一男勾肩搭背地挡在了我的前面。我想,这男的可真幸福,一拖二不说,还把三角关系处理得这么好。正寻思间,那个男的右手勾住右边那女孩的脖子,并转过头和她说话,那嘴巴几乎就靠在她的脸上。而他的左手却在左边的女孩身上一阵摸索,从上到下,最后摸到了她屁股上,巴掌就象蛇一般哧溜闯进她的屁股口袋里。那女孩穿着牛仔裤,屁股被掴得又圆又丰满,跟陈燃的很象。那圆屁股女孩开始还动了几下,后来就随便那男人了。我想想就流起口水来:这男的摸起来肯定很舒服。
  
  我以为赵良杰和杨东没看见,就回头想告诉他们这好玩的事。当我转过头来,正准备跟他们说起的时候,我发现他们的表情非常奇怪。我正要问,前面三个人却一齐转了头。右边那个女孩是叶子,左边这个圆屁股,是我熟悉无比的陈燃。
  
  我们都愣在了那里。我的脑子完全乱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愿意想。四周的人,四周的树,四周的车和道路立刻全部旋转起来,越来越快。我只感觉到晕眩。心窝象是被人踩住,闷闷的。得有个发泄的途径才好。我下意识地向前跨了一步,冲到陈燃跟前。我感觉我的手瞬间充满了毁坏的力量,只要我愿意,眼前的这三张脸我能够同时击得粉碎。可杨东和赵良杰紧紧扯住我。
  
  陈燃脸色煞白,她说,卓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万念俱灰,心想我把什么都看在眼里,你就一贱货还屁眼抹口红——装唇(纯)。我朝她摇了摇手,然后笑着想对她说什么。我笑是笑了,可什么都没说出来。赵良杰和杨东的眼神对我露出一种以前从没有过的惋惜。等我腿脚麻木地转头上了回学校的车,杨东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把一杯珍珠奶茶塞进我的手里说,喝!不就一女人嘛!
  
  
  
  其实不用陈燃解释,我也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以前读高中的时候,我也拉过已经有男朋友的女同学的手。初二的时候,我们学校经常断电,某天晚上我趁着断电漆黑一片的那一瞬间顺手摸过同桌女生的奶子。第二天,那女同桌还对我羞怯地笑呢。可那些,我都是做在暗处。哪有象陈燃这样大白天的让人摸屁股的?而且她的好朋友叶子就在身边!
  
  和陈燃相处的时间长了,我还发现陈燃的行为有的时候叫我摸不着头脑。她有个毛病,就是对处女非处女等等词非常敏感,上次我说她不该买“阳光女孩”的礼物,说叶子不是处女,她就以为我含沙射影,触怒了她。还有,每次和她亲热,她常常显得心不甘情不愿,很痛苦的样子。事完总有那么一两天变得格外沉默。在更早以前,和我有了第一次之后,她曾经一再提示我要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她说,她一直就希望自己是个好女孩的样子,不给任何见过她的人留下坏印象。我一定得跟她保持距离,至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必须如此。我笑她此地无银三百两,但还是答应了她。所以在和她走在一起的时候,我为了照顾她的形象,要拉她的手都不敢,更别说在她身上乱摸了!
  
  可现在,她被别人摸得这么心甘情愿,这又怎么解释?
  
  我怎么想也想不通,叶子还打电话过来劝说我。叫我别放心上,大家闹着玩呢。我心里暗骂,你这个人就是食堂里的凳子,是人都可以坐(做)!当然不放心上了!
  
  我没等她说完,就没好气地挂掉叶子的电话,等她再打过来,我就用非常纯正的普通话说:“你好,你所拨打的用户左手没空。请你稍后再拨”。她若还打,我就说:“你好,你所拨打的用户右手正忙。请你稍后再拨”。如此几次,叶子骂了我一句神经病,就不再打了。
  
  晚饭的时候,赵良杰他们都出去给采芳庆祝生日了。我没心思去,呆在宿舍使劲折腾那台电脑,因为智能ABC打不出“鸡巴”这个词,鼠标被我摔得啪啪直响,那输入法的开发商也被我用恶毒的话咒骂了很多遍。QQ中毒了似的,不一会就说已在别处登陆。我没心思上网了,干脆躺在床上,被子盖上了,我却很久没睡着,一头扎进了回忆里。
10,总有些事不堪回首
  
  和陈燃的第一次争吵是什么时候我已经不记得了。恋爱刚开始,争吵的起源肯定是非常幸福的。比如,我责怪她对自己关心不够,她自己却说没事,这是她的习惯云云。那个时候的争吵完全是出于一腔柔情。我们要对方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都以为只有听自己的,对方才能够健健康康的活着。后来慢慢就不一样了。比如责怪对方不守时,不温柔,比不上某某某。再后来就是拿彼此的缺点开玩笑,话说得不轻不重,却时刻在不言而喻着什么。她说我脾气臭得个傻逼似的,看上我是她瞎了眼。我就旁敲侧击她曾经在外面乱搞过。那生气也渐渐成了真的。不过我们相似的地方是,不管当时吵得有多凶,后来碰面走到一起了,就笑笑,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们真正产生裂痕、我对陈燃第一次产生排斥心理的原因,是她给我讲起了她的第一个男人。
  
  那个夜晚我记得清楚。是一个凉风习习的晚上,天上还挂着一轮细到几乎没有的银色钩子。几颗星在白净的天幕里点缀着,若隐若现。我们从东门出来,边说话边走,一直走到了白沙门。那天晚上我们说了很多,也聊得很开心。我们坐在白沙门沙滩上很久,陈燃忽然说,卓越,你不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我笑了笑,我怎么不想知道呢?对于一个我喜欢的女人,我巴不得将她所有的日子都再看着过一遍。看她怎么从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变成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儿,然后又是怎么变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看她怎么打量这世界,怎么害羞,怎么笑,怎么哭。但是我不喜欢追问那些她不想说的事情。因为我预感那些事情一旦说得太明白,会间接地伤害我自己。
  
  她没看我。她看着绵长的沙滩和翻涌不息的浪花,那小小的浪头一波波地吐着舌头,舔我们的脚丫子。她也不管我爱不听,就给我讲了她的故事。
  
  
  
  那还是大一,现在想起来才知道差不多已经过了三年了。大一的时候她的心还很野,胆子也很大,有一天晚上,她和宿舍里的人商量着要去溜冰。溜冰是她在高中的时候就喜欢的一种运动,她喜欢那种向前穿行旁若无人的感觉。本来都已经商量好了,大家都去,结果到了傍晚的时候,一个女孩子说是要去约会,就没去。碰巧其他几个要去跳舞。于是,她决定一个人去。
  
  那个时候,她只知道M隧道,出了东门往右走上一百来米就到。她一个人走到了那里,面对那震耳欲聋的音响和明明灭灭的灯光她丝毫没感觉到害怕,相反,这一切让她感觉到似曾相识。她刚刚走到冰池边上,一个穿着溜冰鞋的男生就冲了过来,她吓一跳,想躲到一边去。那个男生却非常娴熟地刹住了,那溜冰鞋立即发出“支”地一声。他在她面前潇洒地做了一个转身。男生看她受惊吓的样子,歉意地朝她笑了笑,那俊朗的笑容瞬间让她心慌意乱。
  
  她买了票,领了一双鞋子进了冰池。那个时候她已经会倒着溜了,甚至还会玩出一些花样。她在人流中飞快地穿行,用她知道的一切姿势。她S形绕过前面的女孩,又低头钻过一对拉着手的情侣,然后又有惊无险地和一个迎面而来的赤着上身的男生交错过去,最后她潇洒地停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她是快乐的,那飞行的美妙和转弯时候优雅的变向让她陶醉不已。
  
  而后面,则是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情节。她摔交了。这个摔交她不是刻意的,因为冰池地板是用木料做的,年代久了,有那么一块被溜冰鞋给刮了起来。她的速度很快,也正好碰上了那一块,她摔在了地板上。不重不轻。她想,正好,我可以休息一下,于是她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池子中间。
  
  她的手正在解鞋带,因为有些松了,她想重新绑一下。她没有向大家撒娇的想法,一点也没有。但是,一只手却伸了过来,手指修长。她抬起头,看见了那双充满怜悯的眼睛和那曾经让她心慌意乱的笑容。她心突突地跳了起来,她想告诉他,我只是系一下鞋带,有些松了,她想绑紧点。可鬼使神差,她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飞快地系紧了还没解开的鞋带,把手就递到那双修长柔软的手心里。她想,这手若是缩回去了,以后不会再见到这么好看的笑了。
  
  他的溜冰技术显然比她高了不只一个档次。他拉着她,单足,只用鞋尖的一个轮子着地,另一脚抬得很高,而她弯下腰,速度带出来的风将她的长发温柔地掠起。他不时地放开她的手,在她面前迈出迷幻一般的脚步,然后又旋转旋转旋转,突然停下来拉住她的手,单膝跪地。象王子对公主的求爱。她的脸红了,心花怒放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冰池里的人全部停了下来,密密匝匝地围在栏杆那里看他们的表演。他不时用耳语让她这样,让她那样。他的声音温柔却带着命令一切的威严,如同他的手。可她喜欢他的发号施令,喜欢他手指每个温柔的触碰。他们绕场飞行,一片片的灯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去,红的象花朵,绿的象叶子。这个时候,她突然明白,什么才叫比翼双飞,什么叫梦想成真。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停了下来,周围给了热烈的掌声。她在掌声里黯然神伤。这些都是给他的,而她不过是他的陪衬。掌声代表着结束,是对她这将要过去的美好时光的祭奠。原来,再美妙的幸福,也有曲终人散的时候。她不再看他,甚至都不接他递过来的水,她换上自己的鞋,一言不发地走了。
  
  走到了东门,她才发现门已经锁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时间很晚了。她准备翻过去。手刚刚握上铁门,后面就传来他的声音:喂。
  
  她回头,看到他正笑吟吟地望着她。她心里涌上来一股说不清楚的酸楚。他大胆地走了过来,一把将她的腰抱住,说,下来,你不怕被抓住吗?他的拥抱还是那么温柔,带着点霸道。好象和她已经很熟悉。
  
  她下来了,他的双手却没放开。她想让他放开,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委屈得想哭。他说,我们聊聊吧。她轻轻地说了声好,他才把手放开了。
  
  他很健谈,给她讲了很多很多好笑的事情。她也给他将了刚刚入学的寂寞,讲她过去的一些算不上挫折的挫折。他们忘乎所以地聊着,一直走,走到了白沙门。他说,再也不能往前走了,前面是海。
  
  于是他们就在沙滩上坐了下来。海边的风很大,她的衣服其实在溜冰的时候就已经湿透了,出了溜冰场身子还热着,没觉得。后来和他聊着,也没觉得。现在终于坐了下来,吹着风,她有点冷。海边很黑,海面上不时有一束光对着天空乱射一气。那时候的海浪和现在一样,时刻想扑上来舔他们的脚。开始她靠着他,后来,他把自己的衣服盖在了她的身上。他自己冷得打颤。她心疼他,就靠得更紧。最后干脆他抱着了她,再以后,他的嘴靠上了她的嘴,并且把手伸进了她的内衣。黑夜将一切伪装褪掉,催发了他们残留的激情。一切就这样了。
  
  
  
  我听完陈燃的故事,嗓子中发干。心想那个男人真是个情场高手!有机会一定要拜他为师。我说,你和他当时坐在哪?她苦笑着说,你现在就坐在他这个位置,我还是坐我原来的位置。我立即觉得屁股被火烧着了似的,热辣辣的,移了一下,但是没敢做大动作。我吞了口唾沫:你们,你们就,那样,发生了?
  
  她不置可否,良久,她把头深深地埋下去。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不久却听到了她嘤嘤的哭泣。这哭就是肯定的回答了。我头脑乱了半晌,然后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她,她也很顺从地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的脑子却不停地想:当初,她也是这样靠着他的?她也是这么温顺吗?我心酸得不行,想移开我的肩膀,想马上离这地方远远的。可最后我没动。
  
  我问,那后来呢?怎么不去找他?
  
  她幽幽地说,去过很多次,但是一次都没遇见。人间蒸发了。
  
  我沉默不语。她说,男人都很在乎女人的过去对吧?
  
  我违心地说,也不一定,只要你当初是真心的。
  
  她似乎相信了我的话,扯住了我的臂。柔嫩的脸蛋贴着我的肩膀。我心里乱七八糟的,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味。我将思绪理了又理,最后终于有了个清晰的认识:他妈的,这事情说出来好象很浪漫,很有点真心付出的味道,但是说白了就是一夜情!这样庸俗的故事我在一些杂志上看得太多了!那些作者们为了粉饰自己的放纵与丑陋,常常就这般将类似的淫乱大肆渲染。明明是让人觉得可耻之事,被他们这样一描述,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了。就象《廊桥遗梦》一样,明明是违背道德的婚外情,明明是寂寞触发的内分泌,明明是一场由生理需要促成的闹剧,却偏偏被演绎成千古绝唱!
  
  我想到一夜情三个字,顿时眼前一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轻轻地推开了陈燃,站了起来,强迫自己大吸了两口海风,总算把那股恶心感给压了下去。
  
  
  
  显然,陈燃讲那故事有渲染之嫌。也许她不是刻意,但是人的回忆本来就有过滤渲染的功能。如果她把这故事讲给别人听,也许很叫人回味,也许会博人一声同情喝彩。可惜它的听众偏偏是我。我打小闻惯了乡土气息,淳朴老实,即使在外面乱来,也讲究个直来直往。从不虚构渲染,从不为自己的行为添色加彩做一些无聊的点缀。所以在那之后,我对陈燃的故事越来越感到恶心。好好的一个清白之身,居然就这样交了出去。还交得振振有辞。用一句恶毒的话来说,就是做了婊子还给自己立牌坊。
  
  当然了,这些恶毒的想法我只是压在心底。我想,她既然跟我说了这些,至少代表她对我的信任。她应该会忘记过去,与我一起展望未来。谁的脚印还没两个歪的?然而事情并非我所想的那么简单。自从她给我讲了那些故事之后,那些积压了近三年的往事可能一下被重新揭开。她就象一个完全靠着恩爱或者仇恨支持着的生命一般,一旦那些情绪有了缺口泄出去,她就活不下去似的。不久,我就发现陈燃变得了无生气。她说,有时候她忽然对什么事情都显得有气无力,甚至包括对爱情。每当我们好好的时候,她突然会来一声叹息,很凄楚,我听到后心里常常象刮过一阵冷风一般,说不出来的憋闷难受。我问你怎么啦?她嘴里说没什么,那脸上却明显心事重重。
  
  开始一听见她的叹息,我心里就有点发堵,不停地安慰她,说我自己不在乎她的过去,只要我们俩将来好好的就行。可这对她基本上没有什么作用。她叹息的次数多了,我有点厌烦甚至恼火。我想,那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都没说一句在乎,你整天瞎折腾自己干什么?想表现你念旧多情,还是体现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人家已经把你抛到十万八千里外了,你还记着他?终于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很不客气地说,你要想着他,就找他去!老子不愿意听你唉声叹气的!
  
  说实在话,在这之前,我从来没对她这么凶过,她当时就愣了。我知道这个时候非得让她自己想明白不可,不然我以后还不把自己委屈死?我继续说:你知道你这样多压抑我吗?你犯得着把你的过去全部压在我头上吗?我是无辜的!你过去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跟我屁不相干!你他妈的最好把那事给忘了!
  
  她带点哭腔说,我忘不了!
  
  我大声吼:我还忘不了呢!你是我女朋友,你是不是要我每天都想象你和别的男人上床的场景?操,还沙滩上呢!
  
  我重重地丢下那句话就走了。过了几天,陈燃主动给我打了电话,约我出来。她见我时神情有点不自然,想对我笑,却笑得很勉强。那天晚上,我让她躺在我的怀里,一边亲她的嘴唇,一边注视着她的略显苍白的脸。我看了很久,终于在她的眼角看到一颗大大的泪珠,它缓缓滑落的时候,还拖曳着月亮的微光。那一瞬间,我悲哀的感觉到,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鸿沟。我真想将全身的劲用在手上,将眼前的这个女孩捏得粉碎。
 11,我制造出来的姻缘
  
  门外有人的声音。是赵良杰他们回来了。我从回忆里回到现实中来。赵良杰看我没睡,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说,下来,采芳让我给你带的好吃的。我揉了一下眼睛,很高兴地下了床。打开袋子,是我最喜欢的烤鸭。我也不洗手,两指掂起一大块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说:良杰,我真后悔把采芳同学奉献给了你。这丫头我应该留给自己用。
  
  李连伟说,你这是缺德办好事。幸好是跟了良杰,要是换了你,那就一朵鲜花插牛屁眼上了。
  
  赵良杰当然在一边嘿嘿傻笑。这家伙在没谈恋爱之前,对爱情摆出一种非常精通的样子。每天深夜都用他的泡妞三秘诀来糟蹋我们的耳朵。他说,泡妞最关键的三点就是:胆大,心细,脸皮厚。他这理论乍听起来很惊人,可它缺了一个最基本的支撑,那就是,赵良杰自己还是单身。所以每每他又宣扬自己多年研究成果“三秘诀”的时候,我们就骂他,你连自己的幸福都没解决,还宣扬个屁啊!
  
  赵良杰最后和采芳好上,终于象模象样的谈起恋爱,我功不可抹。
  
  那个时候我们学生基本上都普及了手机,有了手机打电话消费不起,发短信成了所有学生的爱好。我们宿舍四个都是办了三十块包月的那种,一个月1200条,在校园内接所有电话免费。最开始接触短信这东西,当然要过瘾,我们四个整天就埋头发。上课发,吃饭发,打牌的时候发,走路的时候发,一天到晚都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非常时尚。一天晚上,赵良杰正闲得无聊,收到一个陌生人的信息,聊了几句,那个人才发现发错了。赶紧向赵良杰道歉。赵良杰比较随和也没说什么。两人继续找话题聊。就这样一来二去,倒越来越投机了。于是就见面,见面之后,两人的感觉都还不错,那关系也就可持续发展。那个女生就是采芳。
  
  那个时候我比较喜欢捣乱。我自己无聊了,就趁赵良杰他们不注意,拿他们的手机乱发一气。那个时候,谁的电话里没有几个感觉比较暧昧的异性啊。男女之间哪来什么友谊,说有,就是一直保持暧昧关系。若即若离,若有若无。心头荡漾着浓浓的爱意,却永远不说出来。李连伟喜欢四川大学读书的那个,杨东和一个胖妹妹走得近,赵良杰则整天嘴里挂着贤淑女聊友采芳,但是他们没有一个表白过。
  
  一天早上,我把他们的手机拿过来,编辑好一条:“我爱你,但是我一直没跟你说”。然后按按按按,给那些看上去象女孩的名字都发送了一条。很快,他们手机上就有人回短信了。有人说,我们不合适还是算了吧。不过我很感激你的厚爱。有人说,你怎么高中的时候不说?现在我都有男朋友了!看得出来,那些女孩们都欢天喜地的。因为李连伟手机通讯录里的人名都用了繁体字,我分不清男女,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每个人都发!结果四川的那个回的是:你脑子里养金鱼了吗?更多的人给他回的是:你有病啊,我是男人!你这个死玻璃……
  
  李连伟他们收到短信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很坦率地告诉他们,我为他们办好事了。我替他们表达了,现在不表达以后就没机会了。我卓越这个人心地善良,喜欢破坏朦胧美,制造缘分。听完我的话,他们全部都红了脸,痛骂我一顿之后,赶紧拿起手机处理后事。可是,这处理得了吗?一般的朋友可以解释清楚,可那些互相都有些暧昧的呢?说得清楚么?他们在那忙成一团,我在一边偷笑。
  
  只有赵良杰没骂我,相反,他还有点急。我问他怎么了。他很老实地告诉我,他所有的女性朋友都回他了,就剩采芳没理他。她为什么不回我呢?他有点胡思乱想了。
  
  整整一天,赵良杰心神不定,饭吃不好,甚至还没睡午觉。他一听到手机的声音就敏感得浑身发抖,象间歇性精神病患者。到了晚上十二点的时候,他所受的折磨终于结束了,采芳回他:是真的吗?
  
  换了李连伟和杨东两傻逼,肯定说,这短信不是我发的,是我一混帐同学发的。那这段因缘就真没了。李连伟就是这样跟那个四川大学的女生这么一说,那女生后来基本上不跟他联系了。为此,李连伟常常对我恨得咬牙切齿,说我毁掉了他的终身幸福,根本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可赵良杰很老实地说:是。那头,淳朴可爱的傻姑娘采芳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也喜欢你。
  
  赵良杰很快就成为我们集团内的模范男友。他们俩好上不久,采芳就很适时地病了一场,赵良杰的表现那真叫可圈可点可歌可泣。这位经常吹牛说自己曾经和数十个女生有长期合作关系的男人,每天在食堂替采芳排队打饭。打好后,楼管不让进女生宿舍楼,他就买了根绳子和一个小篮子,每天让采芳在阳台那吊上去。每次我们四个一起吃完饭,他就热情洋溢地邀请我们一起去给采芳送饭,代价是请大家吃西瓜。我们一起来到采芳的楼下,赵良杰提着装好饭菜的塑料袋走到楼下排水沟那,采芳就从六楼伸下那根绳子和篮子。赵良杰很仔细地将饭放进篮子里,然后大声嘱咐采芳,小心啊小心啊。然后含情脉脉地看着采芳就慢慢将篮子提上去,那双手还保持着怀抱的姿势,生怕那饭掉下来。
  
  我们看到当年自称为情圣的家伙沦落到这种地步,总是摇头叹息。站在离赵良杰二十米远的路上,我们依然感觉非常地不自在。李连伟说,他妈的,太丢爷们脸了!而对面楼里的女生的看法与我们完全相反,她们看见赵良杰和采芳如此恩爱,羡慕得不得了,一齐大呼小叫:好浪漫呀好浪漫呀。赵良杰听了,立即象吃了春药似的红光满面。
12,火山下大雪与蚂蚁上树
  
  星期天上午,我就出去把头发剪了。一来是因为天气实在太热,即使十月来临,海口没一点秋天的味道。二来,这长头发是陈燃让我留的。我现在把它剃掉,虽然不代表一刀两断,也算有敲山震虎的意思。
  
  中午,江楠打电话过来说要请我吃饭。我说,好,正想见你呢!江楠有点惊讶:啥事?我说, 没啥事,给你个惊喜。你请我吃饭干什么啊,有喜事?
  
  江楠嘿嘿一笑,说,让你见见我哥!
  
  我假装吓一跳,可怜兮兮地说,江楠,不是来真的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你还不行吗?
  
  江楠笑着说,不行!我哥说要认识你呢。顺便给你点颜色看看。
  
  我笑说,这可如何是好,我腿肚子都打颤了……在哪见?
  
  肯德基门口。
  
  
  
  十来分钟后,我来到了肯德基,看看他们还没来,就进了人民公厕解决一下内部矛盾。出来,我就看见江楠和一个男生正在门口东张西望。我走过去,喊了一声。那个男生回头,一看见我,脸上立即挂笑了,嘴里还不忘来句脏话:我操,原来是你!
  
  我也非常惊讶,冲他狠狠打了一拳说,真没想到是你!这世界真他妈的小!江楠愣住了:你们认识?
  
  岂只认识。还很熟悉呢,就是不知道名字而已。我们是在篮球场上认识的,我们打球经常在一起,特别有默契。一般我们在一伙的时候我打外围,他打内线。这人个子不是很高,弹跳却惊人。篮下随便起跳就双手抓筐,只是不会扣篮。他篮板意识很好,身体也壮实,只要他在场上,篮板球几乎都被他摘光。所以一般对方都得腾出两个人来防他。我一带球往里切,他就往外拉,防守的人一跟过去,篮底下几乎就空了,我就能够很顺利得分。我跟他有点熟悉的时候,只知道他在球场上叫疯子。住五号楼一楼靠边的一间,因为他每次出来都要绕一大圈,所以他常常不走正大门,而是直接从近一米高的围墙蹦出来。每次我要去打球了,走到楼下叫:疯子,打球去了。然后过几秒,就看见他从阳台飞出来。
  
  我们那在你一句我一句,把江楠冷落了。她很不高兴地对他说,我是叫你来帮我揍他的……这话逗得我们哈哈大笑。我说,我叫卓越,就是很不平凡的意思。他立即说,我叫林海峰。江楠马上接口:人称疯子。我笑,我知道。
  
  我们三个走到三东路一家饭店门口,江楠说,就这家吧?
  
  我往里看了看,说,人很少啊。肯定菜不好吃。
  
  江楠说,我琢磨着应该还可以吧?你看那副对联。很有趣啊。
  
  我和林海峰抬起头看那饭店门口的对联,确实写得蛮有趣。右边:一次不吃你的错;左边:二次不吃我的错。横批只有三个字:错不了。这对联确实蛮吸引人的,照这情况,这饭店的厨艺也应该是高超的,顾客也应该是多的。可事实上,顾客们好象并不相信这里的饭菜会比其他地方强多少,在这打了个转之后,还是奔别的地方去了。现在这店门口门可罗雀。这么精彩的一副对联立即成了讽刺。我们三个站在那里审视思索了很久,最后林海峰断定:可能出现了内部腐败。
  
  门口有服务员懒洋洋地招呼我们,那声音把我们感染得腿脚发软,不想再走。进去坐下,江楠也不问我和林海峰两个客人爱吃什么,拿起菜单就乱点一气。我们说够了,她还把菜单再翻了一页说,这次要请你们吃好滴。林海峰就俯在我耳边轻轻嘀咕了一句:她点的那些我一样都不喜欢。我听完一口水没吞下去全喷了出来。江楠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桌子底下紧紧地握住了林海峰的手,嘀咕说,好同志啊!她以前经常就这样折磨我!
  
  江楠的眼睛还停在菜单上,忽然她的眼睛一亮:嘿嘿,有个好的了!我请你们吃“火山下大雪”!她的话就把我们镇住了。什么是火山下大雪?我和林海峰面面相觑。江楠则得意洋洋的,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林海峰说,肯定是什么很名贵的菜。我想这妞真不简单,连火山下大雪都知道。
  
  在等菜的当儿,江楠忽然想起什么事,她把手往我这一伸:惊喜呢?
  
  我说,已经给你了呀!
  
  她诧异:哪有!我根本没从你手里接东西!
  
  我装做痛彻心肺的样子,指指自己的脑袋:江楠啊,你也太物质了吧?我们见面这么久,你没发现我变样了吗?
  
  江楠立即笑了:哟,理发了哈,你看,现在精神多了不是!陈燃姐姐没跟你闹吧?
  
  我若无其事:没闹,好的很呢!别说头发没了,我现在就是脑袋没了她也不在乎。
  
  正说话间,菜也慢慢上齐了。我和林海峰急着要吃,江楠说,等下嘛,还有个菜没上呢!我们吞着唾沫继续等,过了十来分钟。她自己也失去耐心了,风风火火地找来服务员:我们还有个菜没上!
  
  服务员看了看菜单,然后又看了看桌上,很有礼貌地说:小姐,都上齐了。江楠不依了:我的火山下大雪没上啊!服务员扑哧一下就笑了,一手捂着嘴一手指了指桌上的一盘西红柿。江楠看了看那西红柿说,我没点西红柿啊,怎么回事?服务员笑说,这糖拌西红柿就是火山下大雪啊!
  
  江楠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大大的惊讶了一番。我和林海峰在服务员指那盘西红柿的时候就明白过来了,笑得摔筷子拍桌子。切几块西红柿,然后上面撒点糖,就是火山下大雪。十多块钱一盘。西红柿红红的是火山,白糖自然就是雪了。这菜也太幽默了吧?江楠也明白过来,脸红到了耳根,等服务员走后,她把气撒到我们头上,狠狠地说,你们吃,赶紧吃,吃不完我跟你们没完。我们强忍着肚子的疼,一边吃一边笑。不时装作掉了东西把头钻到桌子底下傻笑一番。而江楠则皱着眉头跟我们讲起了“蚂蚁上树”。她很认真地提醒我们:你们以后千万别上当啊,蚂蚁上树就是炒粉丝!
  
  林海峰一张嘴,一口饭全喷了出来。
 13,你每天都要做吗?
  
  实习一个半月后,局长通知我们要去出差,去另外一个市审理一宗贪污案。高年级的同学曾经告诉过我,所谓出差就出去旅游享受。我呆了几天,也看出来了。我们吃住在一家四星级酒店,顿顿王八黄鳝海鲜美酒。本来两三天可以搞定的一宗案子审成七八天,全局出动,十多个人审一个人,两个一轮两个一轮地搞疲劳战术。剩下睡不着的,就打拖拉机摸麻将或者去附近游山玩水。我虽然有点良知,明白这有点腐败,但是我很喜欢这样,巴不得这案子没完没了。江楠显得乐不思蜀,私底下悄悄跟我说,腐败真真太好玩了!
  
  一天晚上,我和江楠被一个副局长叫去陪审。在此之前,我和江楠已经见识过这样的审讯,翻来覆去地问那几个无聊的问题,局长是这样问的,副局长也是这样问,检察官还是这样问。今天这副局长依然如此。而那个嫌疑犯刚刚被局长带着许文泽他们轰炸过一番,所以他睡眼惺忪,显得十分疲劳。又因为两三天没刮胡子,也没刷牙洗脸,那眼屎都差点结成坨了。江楠看了他第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低下头去做记录。局长问的话,嫌疑犯的回答都得写进去。江楠说这个都是重复,很无聊,可没办法不记。
  
  而我,却一门心思在听隔壁的审讯。
  
  虽然和隔壁只隔一个铁门,我却不好探头过去观望,毕竟这是拘留所。幸好那声音却能够准确无误地传过来,我听了几句就断定是在审理强奸案,耳朵竖得越发厉害了。一个威严的声音在问,一怯懦的声音在回答。威严的声音:你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大概晚上十二点样子。那嫌疑犯的声音虽然小,但是我能听得很清楚。
  
  那个时候她身体处于什么状态?有衣服遮盖,还是一丝不挂?
  
  有衣服。
  
  她穿了什么样的衣服?多少件?
  
  两件白色的内衣。上身穿白色胸罩,下身穿白色内裤。
  
  这能叫衣服吗——那你说,你是怎么把她的衣服脱掉的?
  
  就那样脱。
  
  到底怎么脱!具体点!坦白从宽,不坦白从严!
  
  我看她睡着了,就爬上她的床,扯住她的胸罩,撕开的。
  
  这么说,不是脱了,是撕!对吧?
  
  我听了几乎要笑出声来,我想这搞审讯的可真不简单,钻牛角尖比谁都厉害。我兴趣更大了,再仔细听:
  
  你摸她哪了?
  
  奶子。
  
  摸了哪边的奶子?左边还是右边?
  
  两只都摸了。
  
  她身体有什么反应?
  
  她用左手打我……这怯懦的声音好象无比委屈。
  
  我突然忍不住了,这对话实在太幽默了!我捏住自己的鼻子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外。想想副局长可能听不见,我咯咯地笑出声来。笑了好久,笑够了,觉得再呆下去局长会责备我,赶紧又跑回去。走进那审讯的地方,隔壁的对话还在继续。江楠抬头看了我一眼,忽然脸红了,嘴角一裂,低下头去。那手就抖个不停。我知道她也在笑,就咳嗽了一下警告她不能太过分。
  
  隔壁一点都没想到隔墙还有我和江楠两个未婚青年。那话也就越问越露骨,我想这审讯强奸案可真有趣。那嫌疑犯开始还很不好意思回答,后来被追问得没办法,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上面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整个过程就象A片的语音讲述版。我和江楠整整听了一个半小时。最要命的是,那副局长经常有那么十几秒钟可能觉得没什么要问的了,于是我、江楠、副局长、贪污犯四个人都静了下来,一起听。一直听到我们四个人都很不好意思地对笑了起来。
  
  审讯进行不下去了。副局长说撤吧。我们三出了审讯室,坐进了车,那江楠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她坐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感觉她的呼吸很急促,我问她怎么了,她只是低头羞羞地笑,我摸摸她的脸,滚烫滚烫的。她一挥手把我手打了下去,我也不好追问。
  
  到了我们住的酒店,副局长住三楼,我和江楠住七楼。我和许文泽他们住一间,她和一个女检察官住我隔壁。电梯到了三楼的时候,副局长朝江楠一伸手:记录呢?江楠脸又红了,说:我忘记做了。副局长很诧异:这个怎么会忘记呢?我是专门叫你去做记录的啊!我赶紧说,局长,电梯门要关了,局长才赶紧停止数落,抛出一句:这丫头!一步迈了出去。
  
  我们相视一笑。电梯上得很慢,江楠不时拿眼睛瞟我一眼,我被瞟得莫名其妙。好不容易到了七楼,我们各自回各自的房间。我看着她开了锁进了房,正准备转头走。江楠却把我叫住,她说,喂。
  
  她的头探出门,瘦弱的身子隔在门内。她的眼睛特别亮,脸上的微笑带着几分羞怯几分神秘。她先是往两边看看,确定没人,然后才说,喂,问你一个问题。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我迷惑不解,说,你问吧。
  
  她扭捏了好一阵,然后脸红耳赤地说:你和陈燃做过爱吗?天天都做吗?那声音很小很小,但在这安静的地方,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没想到她居然问这么暧昧这么有深度的问题,立即不自在起来,那胸口的心砰砰地打鼓,象要跳出来一般。我极力压抑自己的激动,很老实地告诉她:做过。但哪会天天做。
  
  她脸上的羞怯稍减,神情换成完全是一种探讨科学的样子。她说,那做爱好玩吗?真的很快乐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转头看看四周,就开玩笑说,没人呢!你要不要试试?
  
  她的脸又开出一朵红云,呸了我一口。然后傻傻地倚在门口,象在想着什么,眼睛里好象充满了向往。我微笑着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地说,没有了。休息了。再见。我说。恩。她就红着脸慢慢的把门关上了。
14,福兮祸之所伏
  
  我很想告诉江楠关于我和陈燃的一切近况,包括那些她想探究的事。我还想和她研究一下,为什么陈燃可以随便让别的男人摸屁股,却对我这个准男友却退避三舍。
  
  陈燃经常借故推脱我的约会。一会肚子疼一会身体不舒服,有时她还很干脆地跟我说她不想。我是个很正常的男人。要一个正常的男人放弃那事,有如在饿狗嘴里抢肉。她拒绝我时我问,陈燃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她说不是,就是不想。
  
  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饿得象条狼,见到稍微性感一点的女生就两眼发红想扑上去。可外在的这张人皮让我只能循规蹈矩地活着。半夜,我睡不着觉,就给陈燃发消息,软磨硬缠甚至苦苦哀求,她始终不为所动。我还饱含激情地试图给她上一堂性教育课,阐述性在爱情中的无与伦比的重要性。陈燃对我慷慨激昂的演说反应冷淡,在我还没说完,她就打断我说:卓越你找别的女人吧,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想。
  
  陈燃不软不硬的回答让我相当狼狈。虽然这只发生在两个人的隐秘世界,虽然我隐隐觉得自己没错,却从未感觉如此颜面扫地。我把疑问向诸多女网友相告,那帮姐妹最后给了我两答案:一,你女朋友心理有问题;二,她不爱你。一姐姐还警告我:小心你女朋友。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吧。听了她这话,我心里就象要死的人听见“准备后事吧”一样,浑身掉进万丈深渊。
  
  我综观陈燃的一切表现,渐渐坚持第二个答案。我想,也许我没有能够拥有她最灿烂的时候。她将自己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丢在另外一个人的世界里。因此她对我付出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懒洋洋的。想得更远一点,倘若我们有缘分共度余生,那在她老死的时候,在她一生所有的记忆里,我所占有的分量也抵不过他与她一起的半个瞬间。一夜情又怎么样?他就只需一夜就将她宝贵的东西要了去。我这么强求,要到了什么?
  
  想到这,我已经有点悲不自禁了。
  
  幸好最近我也没多少时间可想了,她在另外一个法院忙着实习。我们走着不同的路,赶着不同的时间,坐着不同的车。我早上八点就得起床,晚上下班回到学校天全黑了。连打篮球的时间都没有。周末虽然放假,却又有完不了的聚会。整个实习期间,我只在南门见过一次她的背影,可我没喊她。喊住了她,喊得住苟延残喘的爱情么?现在,若不是江楠提起,我几乎忘记好久没和陈燃在一起的事情了。
  
  
  
  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实习也终于完毕。离开检察院的时候,我们几个人给局里送了几束花,并且假惺惺的记下了几个领导的号码。局长带着局里所有人把我们拉到外面喝了一夜酒,在对我们三个月来的所作所为进行了高度评价和充分肯定之余,他们还不忘记对我们的未来进行一番展望,说以后指点江山的重任就落在我这几个人头上。直把我们怂恿得热血沸腾。对于我们来说,实习的目的就是为了那十个学分而已。但是想到和反贪局的这些老师们这么一别,想要再见也许只能盼来生了,我们心里还是充满一股凄凉劲,喝起酒来,也不再象以前那般假惺惺的矜持了。只要有人提出要求,我们就绝不推辞,仰起脖子就那么咕噜咕噜灌下去。
  
  喝完酒,局长开车把我们几个送到楼下。我醉醺醺地下了车,和江楠告别后又醉醺醺地冲上了楼。然后找到自己的宿舍,轰隆轰隆地朝门乱拍一气。已经回来的李连伟开了门,看我酒气冲天地进来,上厕所的步子十分散乱。他说,你喝醉了?我撒完尿,爽快地抖了两抖,就说,醉个屁。说完那句,我伸手在他裤裆里摸了一下,说一句,哟,手感不错嘛!然后一脸坏笑地上了床。他就在下面叫驴似的对我乱骂。
  
  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干脆午饭早饭一起吃了。我走到五号食堂正要进去,转念一想,还是先去学生区吧,毕竟好久没去那了。
  
  我又回来了,从此不用再大清早地上班了。我心情好得出奇。学校还是没什么大变化,那些开小车的个个依然是赛车好手,车开得横冲直撞。布告栏里寻物启示、招领启示、招租、出租、卖手机自行车电话卡的应有尽有,那纸片贴得密密麻麻花花绿绿,没什么新鲜。惟有一棵树上贴的寻凶手的告示比较吸引人的注意。告示说:某日,在H大北门附近,有一人被一辆车撞了。现在那被撞的人躺在医院里,希望有哪个目击者帮忙找到那辆肇事车。这张告示惹得很多学生围观,还有许多学生愤愤不平,说学校里的车实在太多也开得太快了。据说两年前路上还有减速器呢。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了。我听了这位同学的话,很想告诉他,两年前H大学生不到一万,楼也没这么多,路没这么宽敞。两年前H大漂亮女生有如稀有动物,现在几乎满地都是。两年前法学院学生一年的学费是3200,比现在整整少了一千,补助一个月115块,比现在多了85块。五号楼住宿费两年前是900一年,现在那楼没更新任何东西,费用却是1200。两年前,我卓越特害羞,见了陌生的漂亮女人就手心冒汗,现在我可以光着上身站在女生宿舍楼下,象个首长似的检阅来来往往的女生。两年啊,700多个日日夜夜,多少个人被上帝送到这个世界上来,又有多少人让上帝回收了去?别说少了几个小小的减速器。我暗自发笑,同学啊,等你读到了大四,你就不会感叹什么两年前了。
  
  
  
  下午上公共选修课,我照样坐在最后一排,闲得无聊我就来画画。提起画画我就有点憋屈,我很小的时候就好这一手,沙地上画,书皮上画,作业本上画,墙壁上画,上课画放牛画走路画吃饭画,刻苦而痴迷。而父亲始终坚持说,画画是不务正业。他还振振有辞地说:君不见画画的都是些胡子白了半截入了土的老头子,哪见象你这样的的小娃娃?某某某曾经说过,万般为下品,惟有读书高。两耳不问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指着书上的阿拉伯数字反驳说我的书不是圣贤书,他就大发雷霆跳起来打我。在父亲的百般压迫下,我最终不得不放弃这个爱好。
  
  大学闲得无聊的时候比较多,我又重新拾起我的爱好来。每堂课我都会带上一根笔,一摞没格子的白纸,睡不着觉就描上几笔。这天,旁边有几个特“困”生睡觉了,我拿起笔就画了起来。我正画得有劲,画了一棵松树,几只松鼠。前面有一女生扭过头来看了看我的作品,说很好,卓越你什么时候给我也画一张,我贴到宿舍里去。我很谦虚地说哪里哪里,画的不好!洋洋自得地准备再添上一只松鼠。这时候,后面有个女生娇滴滴的声音传来:你这画得确实不好!
  
  我开始并不以为她是说我,毕竟这声音我不熟悉。那娇滴滴的声音却不依不饶:松鼠的毛怎么会比松针还粗?
  
  后面有几个我们学院的男生轰地一声就笑了出来,这笑声很大,不但把老师惊得抬眼看了我们一下,还把我旁边睡觉的给吵醒了。我转过头想看看是哪位高人,质问她懂不懂艺术。一看我就愣住了——这不是那个舞蹈班的女生吗?我愣了足足有十秒钟。旁边有一个同学开玩笑:卓越,美女说你的毛怎么会比松针还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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