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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慈禧》

_9 张宝瑞 (清)
  马贵笑着回答:“这叫面包,当时教堂里的人都吃这玩意儿,街上有个小摊也专门做这个,昨天我才买来的。”
  尹福吃了两个面包,忽觉腹中隐隐作痛,于是用手按住肚子,在屋里团团转。
  马贵问:“师父怎么了?”
  尹福回答:“想解溲。”
  “嗨,找个犄角旮旯不就得了。”
  “我要解大溲。”
  “跟我来。”马贵说着带尹福来到楼下,出了教堂,来到旁边一个小屋,点燃了蜡烛。尹福见那里摆着几个木桶,有些不解。
  “这叫马桶,教父他们当初就用这个,就坐在桶上屙吧。”
  尹福打开桶盖,猛闻一股臭气,又不好声张,只好解了裤子,坐在木桶上。马贵走了出去,站在院里,东张西望。
  一忽儿,尹福提着裤子出来了。
  “怎么了,师父?”
  “不行,我不习惯,拉不出来。”尹福说着钻进了草丛里。
  马贵走上二楼,刚坐定,尹福就上来了。
  “马贵,咱们到吉安堂走一遭。”
  “你想探探虚实?”
  尹福点点头。
  两个人来到吉安堂前门,上墙一看,前面是一带竹篱,中间留了一道小门,刚够一人出入。两个人下了墙,进了那道小门,进入天井。天井中间有一座茅草搭的凉亭。亭前有几株菊花和山茶花。穿过凉亭是一堵粉白墙壁,左角有一道小门。他们进了小门,弯来弯去,才出了迷阵似的游廊。
  这时,只听有个人在说着什么,仔细听,才听清楚。
  “形意门,意形门,门门都英勇,个个力无穷。姬际可,戴龙邦,李洛能,盖世无双雄。车毅斋,区区一老农;宋世荣,出家是高僧;直隶郭云深,半步崩拳无敌手,中原有英名……”
  两个人悄悄摸过去,看到月亮门角倚着一个醉成烂泥的老更夫,酒气冲天,吐了一地,灯笼扔到一边。
  马贵扑到老更夫面前,“啪啪”给了他几个耳光,把他打醒了。
  “你是什么人?竟敢打形意门的人……你小子凉水喝多了,撑的!”老更夫睁开通红的双眼,努力想爬起来。
  马贵按倒他,问道:“吉安堂在哪里?”
  “吉安堂?不吉利哟!”老更夫翻着眼皮。
  “啪!”马贵又打了他一个耳光。
  “马贵,别把老人家打坏了。”尹福担心地说。
  老更夫挣扎着爬起来,叫道:“我孙子也不敢这么拍打我,你觉得好听是怎么着?”
  “我问你,吉安堂在哪儿?”
  “就在那边。”老更夫用手指了指西边,又躺下了。
  吉安堂古色古香,上盖琉璃瓦,青砖到顶,飞檐斗拱,画栋雕梁。最别致的是四角挂着一只小铜铃,阵风吹来,叮当作响,清脆极了,两侧有耳房。
  尹福和马贵悄悄来到堂前,但听堂内有个老者正在洗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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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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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福、马贵凑在窗前,听那老者自言自语,细听那些话是:“姬龙峰,名际可,龙峰乃其字,人号为神枪。明万历三十年生于山西蒲州诸冯里北义平村。姬龙峰家小康,地两顷,院十座,陕西数处有营业。龙峰自幼村中苦读,文成秀才,鹤立鸡群。然尊村地处闭塞,时有强人出没,尤为河西流寇所掠,村民如坠深渊。姬龙峰少负壮志,河滨练武功,南观中山习虎踞,西望黄河仿龙腾,酷暑严寒,未曾间断。一日月夜,正在村西练功,偶遇一叟,相指点并试手,返其形,退其影,纵横往来,目不及瞬。结果,姬败北,遂恳切求教。叟言:‘后生,力法尚佳,惟眼神不及,去河边洗之即可。’姬从之,走近河边水中洗眼,顿觉清亮,回首欲谢,叟已远去无踪。姬大悟,及后练功,首重二日,技遂大进……”
  老者咳嗽一声,又接着背道:“世乱御敌,刀枪光先,姬龙峰率众挥戈退群寇,搏杀在前。为精御敌本领,素日苦练大枪不辍,巧以檐椽为凭托,精习飞马点椽功。尊村街巷宽正,房舍高大,每间前后檐下搭椽十五根。龙峰在巷道上练点椽功时,握大枪,乘战马,打之飞奔,就在从椽旁疾驰而过之瞬间,要刺何椽,必是举枪即得,枪枪点中椽头心。龙峰家多座院落的房椽,经他无数次点练,扎得根根见深痕。战时浴血,平日挥汗,浇注出他的神枪技艺……”
  马贵小声对尹福说:“他是在背形意拳的家谱呢。”
  尹福掩住他的口,说:“听听也长教益,形意拳始祖姬际可是一位奇人……”
  老者仍在聚精会神地背着:“龙峰于世之最大贡献六合拳,后称形意拳,正源于此神枪绝技。他常言:‘身处乱世,出可操兵执枪以自卫可也,若太平之日,刀兵销状,倘遇不测,将何以御之。’于是将枪理作拳理,融拳枪于一理,概为‘智勇’二字,六合、五行、阴阳、动静、进退、起落变化无穷是其智也;英气过人,是其勇也。他将此理贯诸散招之中,创世多势短拳绝艺。其势貌似鸡腿、龙身、熊膀、鹰捉、虎抱头,妙合诸生灵之绝,共十二大势。前六势为:夜马奔槽、熊膀、真形实相等;后六势为:虎捕兔、燕子取水、鹞子钻林等。前者形显力刚,后者势微劲柔。此乃姬氏初期创之拳势。在尊村称之‘际可拳’或‘龙峰拳’。龙峰二十余岁始奔少林寺,当时为访天下豪杰,出诸冯,过解州,翻中条山,渡黄河,抵达嵩山少林寺。从武僧把守的古刹山门处三进三出,安然无恙,一时远近震惊。龙峰多次往返少林寺与尊村之间,一日在翻越中条山时,突然马失前蹄,直坠深渊,险些丧生,只凭一身绝艺,攀挂悬崖挠枝,陡壁攀登,才得脱险。而后,龙峰因其神勇,被聘为少林高师,精传其技。直至清兵入关,方归尊村。龙峰在寺内累计达十余年,长期以来是清人严禁民间习武,遇者格杀,但龙峰所授之形意拳却在该寺秘传下来。龙峰德高艺绝,一年隆冬,前往陕西赤水筹款过年,南行百里到达风陵渡时,已近傍晚,忽闻船上老幼呼唤,妇婴泣啼。他疾步向前,只见几名船工无理欺人,但此船已离岸丈余,龙峰急唤停船,船工不从,反相辱骂。此时,已过天命之年的龙峰怒火中烧,不顾船岸已间隔三丈余远和黄河激流之险,飞身—纵,疾落船舷,众皆愕然。船客中有人辨出龙峰者,惊呼:‘这不是县北龙峰公吗?’言罢,艄公船工跪地赔罪,龙峰命其赔礼妇老,众皆称快。时有陕西匪盗东渡黄河,伙同晋南流寇,掠劫蒲州诸冯,铁骑突冲,刀枪劲鸣。时已年迈的龙峰不负众望,率众截敌于村西战场,神枪展威,银蛇吐信,所向披靡,亲挑寇魁,一时神枪震四方。清康熙二十二年,龙峰谢世,享年八十二岁,实乃武寿星。龙峰虽怀绝技,然一直在野为民,授艺以强民众,挥戈以保家园,身故后,葬于尊村祖墓中……”
  老者背到此时,忽然猛然大喝一声:“着!”轻捷如燕,双拳直掼屋顶,竟把屋顶戳出一个大窟窿,一个瘦小枯槁的人被他硬拽了下来。
  尹福和马贵惊得后退几步。
  尹福凑到窗前一看,那人正是江南飞鼠乔摘星。
  乔摘星战战兢兢地说:“宋师爷,饶命!”
  老者问道:“你是不是想盗《心意拳谱》?”
  “不,不,我听说吉安堂气势恢弘,高手如云,想进来见识见识。”乔摘星想往后退,无奈,后脊梁被老者抓住,欲动不得。
  老者怒气未消,说:“你这个惯偷,看我剁掉你的手指头!”
  “别,别……大师,我有好东西进献给您。”说着,乔摘星从怀里摸出一个印信,递给老者。
  老者将印信握在手中,一忽儿五指分开,一股粉末飘散开来。
  “我以为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原来是颗印信。”老者淡淡地说。
  乔摘星声嘶力竭地喊:“那可是军机处的印信,能调动千军万马啊!”
  “我是天马行空,独往独来,不需千军万马。”老者冷冷地瞧着乔摘星。
  乔摘星望望老者,心虚地说:“您老还剁我的手指头吗?”
  “剁!”老者斩钉截铁地说。
  “唉哟,我家有八十岁的老母呀!”乔摘星哭出声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老母难道吃你盗来之食吗?”老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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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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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摘星点点头。
  “那你老母的肠子应当拉出来,有这等不仁不义的母亲,就会有这以盗窃为生的儿子。”老者的话语像刀子,比刀子还锋利。
  “我还有传世之宝。”说着,乔摘星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
  尹福一看,正是光绪皇帝用来装玉玺的那个小盒子,尹福的眼睛一亮。
  老者接过小盒子,一吹气,盒盖开了,露出玉玺。尹福发现没有光绪讲的包玉玺的香汗巾。
  “原来是玉玺,我一个平民百姓,要这种东西有何用?”说着,老者就要用手握那玉玺,尹福一见,急得想冲进去,却被马贵拦住。
  乔摘星一把夺过小盒子,哭道:“这可是无价之宝啊!”
  老者微微一笑,拉过乔摘星的左手,轻轻一扳,乔摘星惨叫一声,三个断指落于地面,血淌了下来。
  “滚吧,不要再来吉安堂!”老者微闭双眼,生气地说。
  乔摘星将小盒子放进怀里,将身一纵,从屋顶窟窿处跃出,高声叫道:“宋世荣,咱们后会有期!”
  尹福小声对马贵说:“我去追玉玺!”话音未落,老者在屋内说道:“屋外的壮士莫走,陪老夫玩玩。”说着,身形一闪,已拦住尹福、马贵。
  “你就是宋世荣先生?”尹福问。
  老者点点头,问道:“你是什么人?”
  尹福不愿暴露身份,没有作声。马贵—推尹福,说:“师父,你去追玉玺,我来应付他。”
  尹福眼看乔摘星要溜掉,生怕他逃回浙江,也顾不上许多,说了句:“你要小心。”纵身跳到圈外,一人去追乔摘星。
  马贵拦住宋世荣,一作揖:“久闻宋大师的名字,今日倒要请教一番。”
  “你是何人?”宋世荣问。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马,名贵,江湖上叫我‘螃蟹马’。”
  “原来是八卦门的英杰,好,方才那位老先生必是董海川的高足、‘瘦尹’尹福了。”宋世荣的声音里有几分沉重。
  马贵说:“你既已说出,我也不隐瞒,正是我们师徒俩。”
  “尹老先生为皇族护驾,众人皆晓,为何跑到我们太谷来了?难道是为了观看我师兄车毅斋和师弟郭云深的比武?还是想观看心意拳谱?”宋世荣呵呵笑出声来。
  马贵道:“一言难尽,还是请大师过招吧。”
  宋世荣行如狸猫,身似蛟龙,手似蛇行,蜿蜒曲折,气似游云,动如翻浪,采用形意拳中的化劲,向马贵扑来。
  马贵一招“脱身幻影”,两腿屈膝微蹲,走起八卦掌,就像蹦泥蹦水—般。突然间,将五指分开,拇指外侧向上,小指外侧向下,掌指向前,由上向下直劈,用力朝宋世荣左肩劈来。
  宋世荣惊道:“好厉害的八卦掌!”他将身一纵,将五指微屈,自然分开,形似瓦垅,劲藏神门,使出形意拳中的虎形掌。这种掌的劲力由指梢、手掌的外沿,最终聚集在掌根,能爆发出抖绝之寸劲,达到震伤对方内脏之目的。
  马贵见宋世荣这一掌呼呼带风,不敢轻视,猛地一招“叶底藏花”,使出八卦掌中的螺旋掌,正与宋世荣的掌打个正着,两掌相撞,铿锵有声,二人同时被震出一尺多远。
  这时从院外奔进一个中年人,他宽肩膀,粗脖子,头几乎是四方的,一双剑眉,身体结实有力,穿一身青布马褂。这个中年人一进来见到这般情景,叫道:“师兄,让我来对付这个雏儿!”
  “‘神腿’贺永恒,还是与我比试一下吧。”话音来落,从房上跃下一个青年,他一双明亮的眸子,闪着精明的光泽。
  “原来是‘神腿’杜心武到了!”贺永恒笑着朝杜心武作一个揖:“想不到我俩人的雅号一般响亮。”
  杜心武笑道:“未必一般响亮。”话未说完,一招“娇鹰探爪”,右脚落成仆步,两爪经胸前下插,手心向上,直扑贺永恒。
  贺永恒见杜心武来势凶猛,一招“蛇滚绣球”,退了几步,然后一招“金蛇狂舞”,将重心落于左腿,右腿去挑对方的腹部。
  杜心武一招“青蛇摆尾”,两臂屈收胸前,护住腹部,又一招“老虎蹬山”,飞起右脚朝贺永恒踢来。
  贺永恒一招“虎伏荒丘”,右脚赶紧后撤,身体后坐,重心落于右脚,同时两臂左右张开,按于身体两侧,迅速轻灵。
  这两人一连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宋世荣起初并没有把马贵放在眼里,他见马贵年轻,认为他作战经验不足,打了二十多个回合,他见马贵不但没有力怯,反而愈战愈勇。宋世荣见马贵身体极其瘦弱,没想到他体内蓄积如此大的力量,惊叹不已。
  马贵见与宋世荣搏打多时也未取胜,又不知师父尹福究竟如何,不便久战,于是猛地出手去点对方的鬼门穴。
  宋世荣一见有些吃惊,没想马贵如此通晓点穴功夫,不由后退几步。
  就在这时,宋世荣发现房上不知何时立着三个大汉,他们一动不动,就像三个凶神。
  今晚吉安堂凶多吉少。宋世荣想到这里,不由暗暗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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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慈禧第五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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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三个人立在房上,已观看宋世荣、马贵、贺永恒、杜心武作战多时,就像看热闹一般袖手旁观。  宋世荣想探探房上三位壮士的虚实,手一扬,一个乾坤圈飞了出去。这乾坤圈大小约半尺,厚度如一枚钱币,圈里外全部开刃。宋世荣的乾坤圈一发,劲力强厚,呼呼生风。只见房上中间那位壮士不慌不忙,伸出手掌,轻轻一旋,便把乾坤圈削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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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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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三个人立在房上,已观看宋世荣、马贵、贺永恒、杜心武作战多时,就像看热闹一般袖手旁观。
  宋世荣想探探房上三位壮士的虚实,手一扬,一个乾坤圈飞了出去。这乾坤圈大小约半尺,厚度如一枚钱币,圈里外全部开刃。宋世荣的乾坤圈一发,劲力强厚,呼呼生风。只见房上中间那位壮士不慌不忙,伸出手掌,轻轻一旋,便把乾坤圈削到一边。
  宋世荣见了,暗暗吃惊,心想:这壮士功夫不可小瞧,如若没有功力,我这乾坤圈一抛,会齐齐削掉三个人的脑袋,没想到他却轻轻削到一边,真是神奇。
  房上中间那个壮士用洪钟般的声音问:“车毅斋在哪里?”
  宋世荣回答:“远游去了。”
  “不对,他就在这里!”壮士坚定地说,好像没有人能说服他。
  “请问你是何人?”宋世荣问。
  此时,马贵也停止了进攻,望着房上出现的三个人。
  贺永恒和杜心武也收了势,望着房上。
  “我是张策。”房上那汉子平静地说。
  “噢,原来是通臂门到了!”宋世荣惊喜地说。
  张策责问道:“比武为何还不开始?害得我们等了多时。”
  宋世荣支吾道:“车老先生……不知到哪里去了?郭云深……至今未到……”
  “不对!”张策纠正道,“车毅斋就在家中,郭云深也已到了太谷!”
  却说尹福去追乔摘星,翻过院墙,拐进小巷,追来追去,追到一座妓楼前,乔摘星一闪就没影了。
  尹福想:乔摘星可能一直藏身这座妓楼里,他见楼内烛火辉煌,门口有个牌子,上写“沉香楼”三个字,两旁有一对联,写道:“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门口高挑一个大红灯笼,金黄穗子飘来荡去。
  尹福正在门口徘徊,这时,两个恶奴拥着鸨娘走了出来。鸨娘道:“你这个瘦老头,不进来热闹热闹吗?”
  尹福心里涌起一股厌恶,抽身走开。他悄悄绕到妓楼后面,正见乔摘星往墙外爬,尹福一把揪住乔摘星,喝道:“我看你往哪里逃?”
  乔摘星一见是尹福,慌得浑身哆嗦,叫道:“尹爷,对不住了。”
  尹福一把拽下乔摘星,问道:“皇上的玉玺呢?”
  乔摘星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用右手乱晃,他右手上包着一块白布,血渗出来。
  尹福摸他怀里,没有那个小盒子。
  “那小盒子呢?”尹福着急地问。
  “丢了……”乔摘星回答,两只贼眼仍在打着转。
  “玉玺和香汗巾呢?”尹福又急急地问,汗珠子淌了下来。
  “汗巾让我揩腚了,玉玺刚才丢了……”乔摘星说着,身子一歪,没了气息。
  尹福大惊,急忙仔细端详,只见乔摘星手上全是鲜血,后背中了一枚铁鸳鸯,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
  尹福抬头一看,妓楼的二层楼有个窗户开了,可是没有人迹。
  一定是有人暗杀了乔摘星。尹福想到这里,放下乔摘星,跃过高墙,顺着一棵枣树,攀到二楼那个窗前,原来是走廊,但听一个个屋内传出淫声浪语,走廊上空无一人。尹福不好一屋屋搜查,只好扫兴而归。
  尹福回到教堂的铁栅前,忽见教堂的小洋楼内烛火昏暗,他以为马贵已回到教堂,心中感到一阵安慰。
  尹福轻轻攀过铁栅,穿过硕大的梧桐叶,忽见洋楼窗前晃动着一个西洋女人的身影,飞飘飘的长发,雍容潇洒的拖地西裙,袅娜的身材,多么熟悉的身影。
  是黛娜,那个瓦德西统帅派来的女杀手,那个狡黠的洋女人。
  尹福的心跳着,血液沸腾着,他恨透了这个女人,他要杀掉她。
  黛娜好像喝着什么,有些如饥似渴的样子。
  尹福迅疾来到窗前,黛娜不见了,—忽儿,烛也息了。
  尹福冲进门,大声喝道:“你这个洋女人,我看你往哪里逃?”
  没有任何动静,尹福闻到一股浓烈的烟草味。
  教堂洋楼的后窗敞开着,尹福来到窗口,溶溶月下,树影婆娑,没有人迹。
  尹福设法点燃了蜡烛,他发现地上有烟灰,面包被人吃了一些。他打开浴室门,看到池内湿漉漉的,有女人使用的胭脂味。
  尹福又查看了附近几个房间,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迹象。
  门“哐啷”一声开了,马贵闯了进来。
  马贵的突然出现,把尹福吓了一跳,他迅速抽出判官笔,当定睛看清是马贵,才长嘘了一口气。
  “师父,发生了什么事?你脸色不好。”马贵关切地问。
  “真是见鬼了!”尹福放松地坐到沙发上,他把见到黛娜的情形叙了一遍。
  “这个黛娜是什么人?”马贵问。
  “她是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的助手,瓦德西派来刺杀皇族的杀手,一路上一直跟着我们,在沂州附近,我们抓到了她,可是后来让她溜了。”
  “这个黛娜来太谷干什么?”
  尹福双目炯炯,紧锁着眉头,说:“我也在想,她远离皇家行列,跑到太谷来做什么?这里面定有文章。”
  “你没有看错吗?”马贵问。
  “我虽然已有六十岁,但眼不瞎不花,耳不聋不斜,没有错,肯定是黛娜。”尹福充满了自信,肯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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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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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贵把方才在吉安堂发生的激战叙了一回。
  尹福吃惊地说:“这个张策也到了太谷,各门派的人几乎都齐了。他和他的两个徒弟一路上跟踪我们,后来在恒山脚下一家酒楼上,险遭一个叫岚松的女贼暗算,喝了蒙汗药,人事不省,以后再没有见到他。”
  马贵问:“各个屋你都看了吗?”
  尹福回答:“看过了,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现象。”
  马贵不放心,自己到各个房间巡看。
  尹福肚子有些饿了,于是抓起一片面包嚼着。
  “师父,你快来看!”西边传出马贵的叫声。
  尹福赶紧来到马贵发出声音的房间,这是主教的卧房。马贵举着一根蜡烛,凝神望着主教的油画像。高台上,一盆素雅的兰草,一盆秀气的文竹;五斗橱的顶板上摆了座维纳斯的石膏像,一张大的沙发床,床头柜的花瓶里插着几株野玫瑰。有一个立地的古瓶,足有三尺高,斜插着几尺高的孔雀尾翎。床旁有一个大理石面的小方桌,方桌上有厚厚一撂《圣经》。窗前半挂着绛红色锦缎帐子,墙是淡淡的黄褐色,稍微带点粉红色。床罩绿得刺眼。中央有个铺着桃心形座垫的大安乐椅,白得能照出人影。
  主教的油画像足有四尺高,他的头发十分显眼,带着火红的颜色。狭长的颊须像火红的羊毛似的,在耳边卷作一团。他苍老然而有力的眼睛,泛出蓝幽幽的光泽,高挺的鹰钩鼻子,纤细而白皙,鹳骨又高又宽。穿着火红的袍子,胸前挂着一个银镀的十字架。
  “马贵,你发现了什么?”尹福来到马贵面前。
  “师父,你仔细看。”马贵举着昏暗的蜡烛,俯下身,用手指着紫色的地毯。
  尹福仔细一看,油画前的地毯上有一串串湿迹。
  “这是泪水。”马贵肯定地说。
  这么说,黛娜刚才曾来到主教像前,她流了泪,莫非她与主教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尹福暗暗寻思。
  “这个主教叫什么名字?”尹福仔细端详着主教的画像,问马贵。
  “布朗,美国人。”马贵回答。
  尹福在京城见过许多洋人,他们在参拜皇帝时,有的拘谨,有的傲慢,有的谄笑,有的典雅,但是尹福还没有见过类似画上这个洋人的模样,他的脸上充满了征服欲,布满了杀机,是如此狰狞、凶恶、不可一世!
  “他怎么没有被义和团杀死?”尹福松了一口气,气浪吹得蜡烛晃动着。
  “义和团没有找到他,他逃走了,这只老狐狸……”马贵的话语中有几分遗憾。
  师徒二人重又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尹福对马贵讲了沉香楼发生的事情。马贵说:“乔摘星很明显是妓楼上的人杀的,玉玺或许就在那人手中,他是杀人灭口。白日不便行动,明晚我再去探吉安堂,你去沉香楼打听玉玺的下落。”
  尹福忽然道:“马贵,你听,地下好像有嚓嚓的声音。”
  马贵仔细一听,说:“好像不在咱们待的地方的地下,好像在远处。”
  尹福伏在地毯上,把耳朵贴在地上,仔细谛听,然后爬起身来,说道:“不是这地下,离咱们这里好像有一段距离。”
  “不会是谁家挖菜窖吧?”尹福像是问马贵,又像是自言自语。
  “师父,时候不早了,咱们先睡觉吧,一切明天再说了。”马贵说着滚到沙发上,一会儿便轻轻打起鼾声。
  尹福将两个短沙发并到一起,也蜷曲着睡着了。
  第二天,太阳照得窗帘刺眼,师徒二人才醒来。
  尹福与马贵吃过饭,尹福在屋里待不住,还是想到街上转转,马贵见劝不住他,只好陪他来到街上。
  尹福与马贵正在街上走着,尹福觉得有人扯他的衣角。回头一看,正是那家客店的店主。店主嚷道:“客官,你刚住了一天,怎么连招呼也不打,就一拍屁股走了,快拿一天的店钱来!”
  尹福连忙赔着笑,说:“对不住,对不住,只因一时追人,忘记了。”说着朝怀里一摸,身上已无分文,银两不知何时遗落。
  尹福有些不好意思,对店主说:“银两嘛,到时一定还你,我忘记带了。”
  马贵见师父犯难,赶忙去摸兜内,原来他也没有带银子。
  就在此时,尹福猛觉背后风响,顺手一接,是枚铜钱;又听风响,再一接,又是一枚铜钱,一连接了一大捧,尹福感到纳闷,抬头一看,是旁边一家酒楼上扔下来的。
  “你这手里不是有钱吗?”店主睁大了眼睛问。
  “这,这不是我的呀!”尹福不知所措地说。
  “不是你的,怎么会在你的手里,快还我钱吧。”店主的眼里露出贪婪的目光。
  尹福把手里的一半铜钱塞到店主的手里,然后对马贵说:“走,我请你喝酒,这些钱足够了。”
  二人进了路旁那家酒楼,店主把他们带到二楼。二楼非常清静,只有五六个人,尹福和马贵在靠近窗户的座位坐下。店主端来两瓶汾酒,一盘牛肉,一盘阳春豆,两个人喝起来。
  尹福是个细心人,他一边喝一边在寻找方才掷铜钱的人。他们的左面是两个中年汉子,已经喝得醉乏,后面有一个老妇,一边饮酒,一边自言自语。前头有两个和尚,一老一少,不喝酒也不吃肉,桌上摆着五盘花生米,花生米皮散了一桌一地,可能是借这个地方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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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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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楼西北角有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穿—件土黄布主腰,套一件青娥噔绸马褂子,褡包系在马褂子上头,挽着粗壮的辫子,背上斜背一口宝剑。
  尹福见这后生背影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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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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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贵见尹福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师父,你心里有事?”
  尹福呷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说:“哪里有天上掉馅饼的。”
  马贵笑道:“太谷人心肠好,生活富足,看到您老手头缺钱,还不争先给你钱,谁叫你长了这副菩萨模样!”
  尹福道:“我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还菩萨样呢!菩萨都是又白又胖,满面红光的,可我面有菜色,你这鬼小子也来取笑我。”
  一忽儿,西北角的那个后生徐徐站起来,背朝着尹福飘然下楼。
  尹福想看他的正脸,总是看不到。马贵埋怨道:“师父,你看那个人干什么,莫非认识?”
  尹福紧走几步,想抢到那后生的前面看个究竟,可是那后生也紧走几步,出了酒楼。
  马贵赶上前,一把拽住尹福:“师父,别撒癔症了,快喝酒去吧。”说着,又拉尹福回到座位上。
  酒过三巡,尹福慨然叹道:“中华武术源远流长,发展到今天已是黄金时期,真是不易啊!”
  马贵道:“武术的繁荣跟朝廷的欣赏分不开,自大清以来,没有一个皇帝不喜欢武术。大清自爱新觉罗氏入主中原以来,帝位几传,几乎个个弓马娴熟。大清开国皇帝太宗皇太极,臂力过人,步骑射,矢不虚发。他用的大弓,矢长四尺余,一般人拉不开,而皇太极拉射自如。天聪六年五月,清兵在征伐林丹汗时缺粮,射猎求存,皇太极连续发矢,射杀了五十八只黄羊。”
  尹福道:“我听说康熙八岁即位,除习弓马以外,十六岁便在宫中与众贵族子弟演练名为‘布库戏’的摔跤格斗,技压群臣。康熙二十二年,他在草丛中一箭射死猛虎,又在马上连发三箭,箭箭射过峰顶,其山便称为‘三箭山’。晚年他对众臣和侍卫说:‘朕自幼至老,凡用鸟枪弓矢获虎一百三十五只,熊两头,豹二十五只,猞猁十只,麋鹿十四只,狼九十六只,野猪一百三十二头,杀鹿数百,曾于一日内射兔三百一十八只。’雍正皇帝少年时期便嗜酒善剑,与当时著名剑侠多有交往。乾隆皇帝性喜射箭,十二岁时曾在木兰秋猎,一箭射死大熊。他在北京大西门前比射,九矢九中。围猎时,乾隆左右开弓,野猪、獐、狡兔等无不应弦而毙。乾隆为纠正当时日渐奢侈骄逸的世风,要求大臣不忘先祖,精习骑射。骑射之时,射中者有奖,不中者严加斥责,甚至科举的乡试会试,也要考生先试弓马,合格者方许入闱。”
  马贵兴致勃勃接着说:“我听说道光皇帝八岁时曾跟随祖父乾隆去校场射箭,用小弓箭一发中的,再射再中。乾隆十分惊喜,谕令再射一矢,果又中的,由此获得乾隆帝的最高奖赏黄马褂。乾隆曾有诗称赞道光少年神射‘老我策聪尚武服,幼孙中鹿赐花翎’。可见道光射箭本领之高,不在武林名手之下。顺治、咸丰皇帝皆善渔猎围射,同治皇帝性喜摔跤,而且身手不凡。当今光绪皇帝在师父的指导下,不也精通八卦掌吗?”
  尹福连忙用手去掩马贵的口,小声说:“不可泄漏天机。”
  这时,窗外街上有辆马车急驰而过,车夫驾车,神色慌张。马车上有六个麻袋,尹福定睛一看,麻袋内似有什么东西动弹。
  “马贵,快瞧!”尹福指着窗外的马车。
  马贵也看到了马车和车上的麻袋。
  尹福说:“马贵,走,跟着看看。”
  二人迅速下了楼,尾随着马车,七拐八拐,来到沉香楼的后门。
  车夫打了一声响亮的唿哨。
  门“吱扭”一声开了。鸨娘笑嘻嘻闪出来。
  “哟,鲜货到了,弟兄们,快帮着抬!”几个恶奴出来,把六个麻袋扛了进去。
  车夫赶着马车走远了。
  尹福和马贵攀上墙头一看,鸨娘正指挥恶奴们解麻袋口。
  一个个麻袋打开了,拽出六个泪痕满面的少女,她们的手脚被绳子绑着,嘴里塞着汗巾,汗湿了衣裳。
  “哟,这一个个都挺水灵,个个都是摇钱树。姑娘们,到老娘这儿来没有你们的亏吃!”鸨娘笑得弯了腰。
  恶奴们解开了少女的绳索,一个少女哭着跑向后门,一个恶奴冲上前,给了她几个耳光,打得她鼻青眼肿。
  “我要我娘……”少女掩着脸,哭道。
  “这里不但有你娘,还有你爹呢!”话音未落,楼里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双目失明,一副凶恶的样子。
  尹福一看,吃了一惊,原来是燕山大盗黑旋风。
  黑旋风骂道:“你们这些臭婊子,老子花了银两买了你们,叫你们到这里好吃好喝好玩好乐,你们哭哭咧咧干什么?哭丧哪!”
  那几个少女见他这副凶恶的样子,一齐哭开了,哭声凄切、悲凉。
  “我叫你们嚎!”黑旋风咆哮着,旋风般在几个少女面前一转,那几个少女的上衣呼呼而落,光袒了上身。
  六个少女惊得挤作一团,谁也不敢哭了。
  黑转风又旋风般的转了一圈,那六个少女竟不能动了。
  鸨娘笑道:“黑爷,好功法!”
  黑旋风朝那些少女说:“小婊子们,你们听着,哪个求饶,哪个上楼。不然,冻死你们,饿死你们!”
  黑旋风说完,上楼去了。
  尹福小声对马贵说:“那个黑旋风是个恶霸,看来这沉香楼是个黑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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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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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鸨娘也一扭一扭地上楼了。
  只有几个恶奴守在那里。
  马贵道:“师父,怎么办?咱们救这几个少女吧。”
  尹福点点头。
  就在这时,只听“噗噗”几声,几个恶奴应声倒下,后背中了飞镖。
  尹福、马贵正在诧异,只见一根竹竿从对面墙外挑了进来,竹竿一扫,那六个少女运转起来。竹竿再一挑,地上的衣裳飞起来,各自披到少女们的身上,少女们又惊又喜,莫名其妙地望着那根竹竿。
  墙头只见一只白皙的手,玩着那根竹竿。
  竹竿再一挑,弄断了后门的大锁。
  “还不快逃!”墙外有个清脆脆的声音响起。
  少女们争先拥向门口,冲了出去,各自而逃。
  尹福正待到对面墙外看看这位救人的侠客是何人,忽见二楼窗户开了,现出一个年轻女子,叫道:“哎呀,人都跑光了。”
  尹福一看,那年轻女子正是黑旋风的义女岚松,原来她们父女俩投奔了沉香楼。
  岚松从楼上一招“燕子钻云”,跳了下来。
  墙外的竹竿一抡,朝她的双腿扫来。岚松敏捷地躲过,一扬手,一支飞镖飞出,击飞了竹竿。
  黑旋风率领着恶奴从楼里冲出来。
  “快使桃花扇!”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这下提醒了尹福,尹福从怀里摸出桃花扇,朝黑旋风等人一扇,黑旋风和岚松等人只注意竹竿伸出的方向,没有提防到尹福、马贵藏的方向,被桃花扇一扇,神思恍惚,身子顿觉轻飘飘的。
  一个后生跑了过来,叫道:“尹爷,还不快走!”
  尹福、马贵一瞧,正是方才酒楼上遇到的那个后生。
  三个人迅疾离开沉香楼,跑进了教堂。
  一进客厅,尹福正要问那后生的姓名,后生转过脸来,“扑哧”一笑:“怎么,尹爷不认识我了?”
  尹福仔细一瞧,原来是于莺晓。
  “原来投掷铜钱的是你!”尹福高兴地说。
  “我总不能让好朋友丢人现眼啊!”于莺晓快活地说着,露出两个笑窝。
  “对对,我们总算还有几日沦入地狱的患难之交。”
  听到这里,于莺晓的脸不由得红了。
  尹福知道说岔了,连忙把马贵介绍与于莺晓认识,以遮掩这尴尬处境。
  几个人亲亲热热叙了一会儿,尹福道:“看来乔摘星是死在黑旋风父女手里,玉玺很可能在黑旋风父女手里。”
  于莺晓道:“今晚我们再探沉香楼,看看黑旋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马贵道:“今晚我去探吉安堂。”
  尹福道:“就这样,我们分头行动。”
  晚上,马贵换了夜行衣,到吉安堂去打探消息。尹福和于莺晓来到了沉香楼,尹福与于莺晓商议,由于莺晓先去楼内探听虚实,尹福在外面接应。
  于莺晓大摇大摆来到了沉香楼门前,两个恶奴正在打盹儿,看到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子来了,不由怔住了。
  “怎么?你自投妓门?”一个恶奴问。
  “叫你们老鸨出来。”于莺晓高声道。
  另一个恶奴喜滋滋引着鸨娘走了出来。
  “姑娘,你这是……”鸨娘笑嘻嘻地盯着于莺晓。
  “我来玩玩。”于莺晓挺着胸脯说。
  “你?”鸨娘有些糊涂,摸不着头脑。
  于莺晓一拍兜,铜钱“哗啦啦”响。
  “怎么?人世间只有男人耍女人,就不兴女人耍男人?我有的是钱!”
  “对,对,姑娘说得对,汉朝那会儿就兴这个风气,快请楼上坐。”
  鸨娘客客气气把于莺晓请到二楼一间华贵的房内,房间不大,一盏清油灯放在临窗的乌木桌上,一张木架双人床,铺着水绿的褥子,一条红被,地上放着水盂等。靠房门这面的墙壁安了一张精致的小方桌和两把椅子。再靠里有一个半新式的连二柜,上面放了镜奁等物,壁上悬着一幅鸳鸯戏水的画儿,又黄又皱。
  于莺晓大大方方坐在床上,大声叫道:“快把人叫来!”
  鸨娘喜盈盈出去了。一会儿,门开了,进来一个大汉,络腮胡子,一脸凶气。
  他插上了门,朝于莺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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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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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莺晓一见,正是黑旋风。
  黑旋风走到于莺晓面前,停住了,问道:“你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于莺晓一抬脚,将黑旋风踢了个脚朝天。
  “我就知道这个规矩,这算是个见面礼!”于莺晓说着,站了起来,用右脚连扇了黑旋风几个耳光。
  黑旋风是个蛮汉,满脸是血,也不求饶,使出平生气力,拼死抵抗。
  门外,鸨娘与岚松躲在外面看热闹。
  鸨娘掩着口笑道:“瞧,滚起来了。”
  岚松笑道:“那女子哪里是我爹爹的对手,也不知有多少钱,跑到这沉香楼撒野!”
  她们听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了,黑旋风没了动静,只听见那女子大声嗑着瓜子。
  血,顺着门底缝流了出来……
  “不好,我爹遭难了!”岚松叫着,一脚踢开了门。
  于莺晓端端正正盘腿坐在床上,快快活活地嗑着瓜子,瓜子皮扬了一地。
  黑旋风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原来是你?”岚松认出了于莺晓,是于莺晓弄瞎了黑旋风的双目。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岚松一掌朝于莺晓劈来,于莺晓一招“风摆荷叶”,躲开她这一掌,一脚朝岚松的腹部踢来。岚松连退几步,退到栏杆前,打了几个旋风,一招“恶鹰扑食”,朝于莺晓扑来。
  鸨娘杀猪般大叫:“不得了了!杀了人了!”连滚带爬,滚到楼梯下面。
  于莺晓朝屋内一闪,岚松扑了一个空,跌倒在地。于莺晓趁势举起岚松,原地转了几圈,朝楼下掷去。岚松身不由己,被于莺晓掷于楼下,当即身亡。
  尹福听到动静,闻声赶来。正看到岚松倒在地上,赶忙搜她身上,没有发现玉玺。于是又来到楼上,与于莺晓会到一处。二人来到屋内,去搜黑旋风身上,仍然没有发现玉玺。
  尹福有点茫然,于莺晓下了楼,拎着鸨娘上了楼,往屋里地上一掼,大声喝道:“你这个坏女人,快说,玉玺到哪里去了?”
  鸨娘两腿打颤,翻着白眼问道:“姑奶奶,您是问皇上的大印?”
  于莺晓道:“正是。”
  鸨娘断断续续地说:“前些天,黑旋风带着他干闺女来到我这里,说要寄宿此处,不然便砸了沉香楼,我见他俩不好惹,便答应下来。一天晚上,江南有个神偷乔老爷到妓院嫖妓,有个妓女灌醉了他,他便拿出偷来的皇上大印给那个妓女看,妓女一看吓坏了,夜里偷偷跑出来告诉我。我知道那乔老爷有些功夫,不敢惹他,便去告诉黑旋风父女俩。那个叫岚松的丫头听说后,便去勾引乔老爷,乔老爷还真着了魔,并把玉玺作为定亲之物,交给岚松保藏。一天早晨,我推开后门,发现了乔老爷的尸首,背后中了一个暗器,尸体已冻得僵了。我连忙去告诉黑旋风父女俩,岚松那丫头还哭了一场,后来把乔老爷埋到城西坟岗子上了。白天上午来了一个汉子,年纪轻轻。他看不上沉香楼里的众多妓女,点名要与岚松过房。岚松让他付了一千两银子。直到中午,仍不见岚松出来,我推开房门一瞧,那汉子不知去向,只有岚松直挺挺光着身子倒在床上,人事不省。我慌忙去喊黑旋风,黑旋风来了,拍打了几下,岚松便睁开了眼睛。傍晚的时辰,岚松忽然像发疯似的,到处乱喊,说玉玺不见了。她翻箱倒柜,闹得沉香楼鸡犬不宁,结果也没搜出来。”
  “那个汉子叫什么名字?”尹福问。
  “岚松说,他自称是满天星………”鸨娘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
  “原来是他!”尹福眼前似乎又浮现那个瞎乞丐,一忽儿又变幻成一个风流倜傥的后生,那根竹竿轻飘飘的。
  马贵来到吉安堂时,月朗星稀,院内没有任何喧哗。他又来到宋世荣寓所,只见屋内空无一人。他在房上蹿来跃去,来到前院。他看到有一处突出的高房,连忙趴到高房之上。院内两侧都有屏门,当门竖着一个彩绘的影壁,院内有两排青松,旁边堆了一些高高矮矮、不成文理的山石,种着几丛疏疏密密、不合点缀的竹子,还有个不当不正的六角亭子,在西南角上。
  马贵攀住楹柱,滑了下来。抬头一看,有一块大匾,上书“吉安堂”三个金色大字,闪闪发光。
  马贵心想:这便是有名的吉安堂了,比武大会将在这里举行,真是恢弘气派。
  他蹑手蹑脚走了进去,里面黑洞洞的,闻到一股柏香。大堂两侧摆着刀枪剑戟等十八般兵器。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正前方有一幅硕大的壁画,画面上,有一个壮士正在一个庙里如饥似渴地阅读书籍,旁边横着一枝铁枪。庙外翠柏苍松,远山重叠,明月皎皎,繁星耀眼。
  马贵猜想:这幅画画的是形意拳始祖姬际可入终南山求艺的故事。
  画前有三个石凳,此外再也没有什么东西。
  马贵觉得这大堂很宽敞,能容几百人。
  马贵正在观察,忽听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连忙紧贴在墙上,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门开了,一个壮实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他身材不高,但很魁梧,两只眼睛闪着光。进来后,他盘腿坐在地上,一声不响,默默地观望着。
  时间仿佛停止了。
  空间好像消失了。
  他是谁?这个怪人。马贵暗暗思忖,不敢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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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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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师父,我看见车毅斋了。”进来的是个青年,憨里憨气地说。
  “在哪儿?”
  “佛堂里。”
  “《心意拳谱》呢?”
  “没发现。”
  “那好,下战书,明日上午与他比武!”这个怪人闷声闷气地说。
  “师父,何必这么急?”
  “夜长梦多,事不宜迟。”
  马贵猜出来了,这个怪人便是形意拳大师郭云深。
  郭云深和他的弟子李魁元悄无声息地出去了。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车毅斋是个什么人物?马贵想着,离开了吉安堂,去寻找佛堂。
  偌大一个车宅,到哪里寻找佛堂呢?
  马贵正在彷徨,忽见前面走来一个巡更的更夫。
  马贵闪到暗处,待那更夫走近,将他拖到黑暗处。
  “佛堂在什么地方?”马贵问。
  “老爷饶命!佛堂在后园东南角。”更夫回答。
  “我不绑你,但说出我,你没好果子吃。”
  “没好果子,给点窝头也成。”更夫一双大眼睛瞪着马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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