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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慈禧》

_10 张宝瑞 (清)
  马贵见他有点愚痴,觉得好笑,没有理睬他,朝后园走来。
  后园掩映在翠树繁花之中,东南角果然有一座佛堂,隐隐传出木鱼敲击之声。
  马贵来到佛堂前,见有个小院,数株翠柏,几丛修竹,十分清幽。马贵攀上佛堂,揭开几片青砖翠瓦,低头看去,在摇曳的烛火中,一位老者,身穿布袍草履,腰系黄丝双穗绦,手执龟壳扇子,神形如长江皓月,貌烈似太华乔松。身如松,坐如钟。
  马贵心想:这大概便是车毅斋了。
  一忽儿,闪进一个后生,恭恭敬敬地捧上一封书信,说道:“师父,郭云深先生下战书了。”
  “什么时间?”老者声如钟,比钟洪亮。
  “明日上午。”
  “好,报知各路英雄豪杰,乡里乡亲并形意门众弟兄。”
  马贵正看得出神,忽然,有一张大网铺天而来,他想跳开,已来不及。
  尹福和于莺晓回到教堂后,马贵没有回来。
  尹福请于莺晓到主教的卧房睡了,自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马贵。渐渐地,尹福的眼前蒙眬起来,一忽儿便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尹福又累又乏,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
  马贵一夜没有回来。
  第二天上午,尹福被一阵锣声敲醒。
  “各位好汉,乡里乡亲,快去吉安堂啊!上午车毅斋老先生要与郭云深先生比武喽,形意门二杰相斗,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快去看啊……”有个汉子拿着一个破锣,一边敲一边喊,嗓子沙哑。
  尹福霍地坐起来,没有见到马贵,心内有些慌张,他连喊几声:“马贵!马贵!”
  于莺晓走了进来。
  “马贵哥没有回来?”她的声音细而且小。
  “马贵一定出事了。”尹福忧心忡忡地说。
  “比武大会快开始了,咱们到吉安堂,到时再打听马贵哥的下落……”
  尹福叹了一口气,说:“事到如今,只能如此。我昨晚不该叫马贵去吉安堂,那里机关太多,凶多吉少。”
  于莺晓劝道:“形意门与八卦门素来无冤,况且车老先生又是仁义之人,你不必担心马贵哥的安全。”
  “可是车老先生的手下未必个个仁义,如果遇到一个愣头青,也不好说……”
  两个人随着众多习武之人涌进了吉安堂,只见巨幅画前摆着十几个石凳,凳前有石桌,石桌上有茶壶、茶碗。两侧已站满了各路侠士隐者,尹福仔细一看,有不少熟人。连忙跟他们分别招呼,于莺晓是暗来暗往的人,与江湖上名流结识不多,只是随着尹福往前走。
  石凳两尾站着形意门高手,其中有车毅斋的弟子李复贞、孟兴德、王凤翔、吕学隆、布学宽、樊永庆;宋世荣的弟子宋虎臣、宋铁麟、贾蕴高、任尔琪;郭云深的弟子许占鳌、李魁元、刘纬祥、李镜斋;刘奇兰的弟子耿继善、张占魁;此外还有戴良栋、张志诚等人。
  两侧的人中,尹福发现有“臂圣”张策、“神腿”杜心武,太极门杨健侯、吴鉴泉,八卦门“铁胳膊”魏吉祥、“翠花刘”刘凤春等人。
  尹福在众多的人中,还发现了一个人,那人鬼鬼祟祟躲在人群之中,东张西望。
  尹福悄悄捅了一下于莺晓,小声说:“你看那里。”
  于莺晓顺着尹福指的方向看了看,有点茫然地问尹福:“什么人?”
  “那个插着一支翎毛的人,他就是满天星,咱们要盯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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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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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声锣响,车毅斋、郭云深、宋世荣、刘奇兰、马贵走了进来。
  尹福叫道:“马贵!”
  马贵欣喜地叫道:“师父。”随即将车毅斋等人介绍给尹福。
  车毅斋哈哈大笑道:“尹爷,我们是老相识喽!”
  尹福听了,有点摸不着头脑。
  车毅斋道:“恒山脚下,翠水之畔……”
  尹福猛然记起,原来那位救他的神力老者便是车毅斋。
  宋世荣也呵呵笑道:“尹爷,咱们也有一面之识。”
  尹福仔细端详着宋世荣,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宋世荣神秘地一笑,说:“雁门关脚下,是我指点你寻找于姑娘的路径……”
  尹福想起来了,密林中那个骑驴的隐者。
  尹福问马贵:“你怎么到了这里,害得我虚惊一场。”
  马贵笑着说:“我昨夜在佛堂中了车老先生的埋伏,他手下人将我关在一间屋内,今早我才被放,车老先生真是宽宏大量啊!”
  这时,“翠花刘”刘凤春、“铁胳膊”魏吉祥等八卦门人也来同尹福、马贵打招呼。
  车毅斋请尹福在石凳上坐了,宋世荣、刘奇兰也依次坐了。车毅斋又从人群中扶出几位武术界前辈在前面石凳上坐了。然后挽着郭云深的手,来到众人面前,一抱拳说:“众位英雄,我的师弟云深来到太谷,与我交流技艺,各位真是捧场。你们来自四面八方,名川大山,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实在辛苦,我车毅斋给你们鞠躬了!”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郭云深也慨然而道:“我师父李洛能先生生前曾对我说:‘你的武功不如师兄。’我想,艺高无止境,便从直隶深州赶到太谷,找师兄切磋武艺,以发展形意拳。众位英雄赏个脸,瞧个热闹,高兴了,给鼓个掌;不高兴,您扭脸就走,我郭云深也不觉得寒碜!俗话说得好,各人有各人的高招,各派有各派的窍门,我形意门是中华武术一个门派,也不见得比别的门派高明多少,今日来观战的有八卦门的尹福老先生、杨露禅老先生的后代杨健侯先生、通臂门的张策先生、自然门的杜心武先生、吴氏太极门的吴鉴泉先生、八卦门的刘凤春、马贵、魏吉祥先生,还有不少武术界老前辈,也有许多初次见面的武术界朋友,请各位多多指教。”
  说着,郭云深挽着车毅斋的手走到大堂中央,二人分列—边。
  郭云深朝车毅斋作了一揖,说:“师弟如有非礼之处,请师兄多多包涵!”
  车毅斋爽朗一笑:“师弟,请进招吧!”
  郭云深的半步崩拳打遍天下无敌手,武术界众人皆知。车毅斋的“引进落空,吞而化之”的神奇技艺,更是在武术界传为佳话。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武林人士谁不想观看这么精彩的决赛。
  郭云深出拳刚猛,攻势凌厉,扑劲犹如狸猫扑鼠、猛虎扑羊,扑劲起于涌泉,发于尾闾,主宰于腰,上提于脊,透发于胸,由膊而腭,由腭而肘,由肘而手发出。众人在旁观看,觉得有一股劲风,盘上旋下,劲猛异常。
  车毅斋不慌不忙,将气下于海底,光聚于天心,呼吸于丹田;他避重就轻,弹跳自如,轻如飞燕,翩翩而舞众人看得目不暇接,为两人的精彩表演喝彩鼓掌。
  这时,于莺晓发现满天星偷偷溜了出去,于是也跟了出去。
  战了七八十回合,郭云深与车毅斋都有些气喘吁吁,郭云深见自己打遍十三省的绝技连珠崩拳攻击,都被车毅斋连连吞化,有点性急,他振奋精神,用尽生平之力,瞅准对方,猛击崩拳,将车毅斋逼到吉安堂西壁一角。车毅斋一招“脱身换形”,斜避一旁,他以自己独创的“阴阳把”、迂回步转到郭云深身后。郭云深收拳不及,打在墙上,砖石迸裂,堂墙倒塌。
  车毅斋与郭云深相视一笑,握手停战。郭云深感叹地说:“师兄,师父在世时常说你的武功比我好,当时我听了很不服气,便赶来与你比武,想不到我的崩拳曾击败天下多少武林好汉,今天打了这么多崩拳,竟然连你的衣角都没碰上,真是佩服,佩服!”
  车毅斋握着郭云深的手说:“师弟的半步崩拳无懈可击,力拔泰山,真是刚猛率直,早就听说师弟厉害,今日才算领教,羡慕,羡慕!师弟,太谷丰衣足食,乃是风水宝地,又有世荣、世德这么多弟兄,待个一年半载的,咱们师兄弟好好叙叙……”
  郭云深道:“师兄,你的技艺真是如入超神入化之境,真乃神秘莫测之手也!师兄,听师父说,师父七十九岁高龄时曾和你对打‘安身炮’,你用‘拘马拼’将师父挤了一下,可有此事吗?”
  车毅斋道:“这是我从拘马中创出的手法,事先没有说明,师父说,改得好,改得好。师父特意说,学艺无止境,万不可自满,‘满招损,谦受益’啊!”
  正说到这里,只见于莺晓满脸满身是血污,跌跌撞撞跑进来,她脸色苍白,胸前中了五支飞镖,断断续续说:“……快跑,吉……安堂就要爆炸,底下都空了……洋人……洋人要害……你们……”说着,倒在地上。
  众侠客听了,大吃一惊。
  尹福一见,慌忙奔到于莺晓身边,伤心地扶起她,于莺晓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去寻……满天星,发现……他们在大堂下面……安了炸药……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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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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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福一挥手,叫道:“弟兄们,快出吉安堂,有危险!”
  尹福这一喊,才把众人从恍惚中唤醒,车毅斋、郭云深、宋世荣、张策、杜心武等鱼贯而出,有从门口出去的,有越窗而出的,也有直贯房顶越出去的。
  “尹爷……我不行了……我只问你一句……”于莺晓脸白得像纸片,鲜血染红了尹福的衣服。
  “说吧……”尹福老泪纵横。
  “你不讨厌……我吧……”于莺晓用力睁开了眼睛,湛蓝,湛蓝,仿佛一眼望不见底。
  尹福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滚烫的泪珠淌到于莺晓的脸上。
  于莺晓微笑着放开了手,倒在尹福脚边。
  “尹爷,快,危险!”郭云深跳进来,拖起尹福。
  “轰!”巨大的爆炸声,吉安堂炸个粉碎,破瓦烂木飞上半空,尹福被巨大的气浪冲了有十几尺,于莺晓那青春的身体也在这爆炸声中粉碎,玉殒香销。
  众多武林英雄得救了。
  人们默默地站在废墟前,向于莺晓志哀。
  “快看,那是什么?”马贵指着废墟中露出的一条暗道,尹福、杜心武、张策等人争先奔进暗道,向前摸索。
  炸药是通过暗道运到吉安堂下的,看来是蓄谋已久的大谋杀!
  原来于莺晓追踪满天星,来到吉安堂后面,那里有个地沟,满天星钻了进去。于莺晓为探究竟也钻了进去,顺着地沟来到一个暗道,于莺晓听到满天星在跟一个人说话。
  那人问:“人都到齐了吗?”
  满天星回答:“到齐了,尹福也在上面,共有六百多人。”
  那人哈哈大笑:“中国的武术完了,义和团的神勇完了!”
  于莺晓凑近一瞧,在昏暗的烛光中,有个红衣主教和一个洋女人正守着一堆炸药,炸药的一根引线通到旁边一个洞内。
  于莺晓不小心弄响了一块瓦片。
  “谁?!”红衣主教大叫一声。
  满天星一扬手,五支飞镖都钉在于莺晓的胸前,因为于莺晓被挤在暗道里,非常狭窄,无法躲避。
  于莺晓忍痛爬向地沟,爬出沟口……
  尹福、马贵、杜心武、张策等人在漆黑的暗道里摸索着前进,他们闻到一股股泥土的芳香,尹福断定,这条暗道是最近才挖成的,走着走着,尹福一头撞到壁上,原来走到了头。
  “怎么会没有出路了?”杜心武问。
  尹福试探着用双手托顶壁,觉得有点松动,可是却顶不动。
  马贵、张策也赶上前来,三个人一起用力,“扑腾”一声,一个庞物倒地的巨声。
  尹福跳了上去,发觉原来压着一个大铁柜,大铁柜被推倒了。
  “砰!”清脆的枪声响了。
  尹福一个打滚,子弹擦着耳际而过。
  “小心洋枪!”尹福一声大叫,滚到一个破沙发后面,原来这是教堂的地下室。
  马贵也跳了上来。
  “砰!”又是一声枪响。
  马贵软绵绵倒下了。
  尹福一见大怒,朝响枪的方向一扬手,三支飞镖飞了出去。
  “哎哟!”有人尖叫了一声。
  杜心武、张策也跳了上来。
  开枪的人躲在一个破旧的大衣柜后面。
  张策、杜心武、尹福一起朝大衣柜发镖,九支镖穿透了大衣柜,露出九个黑窟窿。
  几个人一起来到大衣柜后面,只见一个洋女人斜躺在地上,胸前钉着几个飞镖,脸色苍白,一枝洋枪丢在一边。尹福一看,正是黛娜。
  杜心武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用力一拉,金黄色的假发掉了下来,黛娜原来是一个洋男人。
  尹福一看,大吃一惊。
  “黛娜”看见尹福,似乎想说些什么。
  “你的同伙呢?”
  “黛娜”嘴边露出一丝冷笑:“你们抓不到……这次爆炸,你们死了不少人吧?”
  “中华武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尹福严肃地说,然后又问,“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我是美国人,这里的红衣主教是我的父亲……我当然是美军派来的……”“黛娜”用微弱的声音说完,一仰头,死了。
  附近响起“嘚嘚嘚”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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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逃跑了!”杜心武说着,冲了出去。张策赶忙也冲了出去。
  尹福来到马贵跟前,马贵已坐了起来,右胳膊挂了彩。
  “师父,你快去追贼人,我没事。”马贵笑了笑。
  尹福冲出教堂,来到街上,正见张策、杜心武策马往西追去,他见旁边有个马车,卸下一匹马骑上,也尾随他们去追。
  出了太谷城西门,尹福追上了杜心武和张策,三匹马像离弦的箭飞奔。
  田野里,有两骑仓皇而奔,一匹白马,一匹黑马。
  “看,在那儿!”张策叫道,三个人拍马狂奔。
  前面两骑拐入山道,尹福等人也上了山道。
  越追越近。
  “砰,砰……”洋枪响了,子弹“嗖嗖”而来。
  尹福、杜心武、张策将身子掩到马腹旁边,毫不停留。
  前面两骑如飞般拐入另一条山道。
  尹福等人紧追不舍。
  两骑变成了一骑,黑马不见了,一匹白马飞驰,红衣主教的红袍子格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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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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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心武抬头一看,路旁一棵高大的槐树干上趴着一人,尹福仔细一瞧,正是满天星。
  杜心武大叫:“你们快去追,我来对付这个人!”
  尹福、张策又往前追去。
  杜心武正要下马,突然一根竹竿横了过来。杜心武头一偏,竹竿带着一股劲风扫了过去,击断了一棵碗口粗的树干。
  杜心武立在马背上,一扬手,几支飞镖击出,却被那竹竿击飞。
  杜心武看出这人功力不浅,不敢轻视,一跃身,一招“白猿蹿树”,跃到那人对面一棵树上。
  只听那人问:“对面可是‘神腿’杜心武?”
  杜心武见那人叫出自己的名字,定睛一瞧,原来是旧日仇人满天星,不由怒火中烧。
  “原来是你!你不是投奔了北京的荣禄吗?怎么又投靠了洋人?吃里扒外。”
  满天星“嘿嘿”笑道:“有奶便是娘,荣大人也好,洋大人也好,我是狡兔三窟,脚踏两只船。人活着,还不为混口饭吃。”
  “你为何要谋害武林好汉?”
  满天星摇摇头:“这可不是我主谋,是洋人的主谋。因为中国武术对洋人不利,洋人希望中国人个个不练武,不会武,弱得像病夫,他们才能大摇大摆地占领咱中国,统治咱中国。义和团的功夫,使他们吃了不少苦头。正赶上形意门召集这次比武大会,各路武术家齐来观战,可以聚而灭之。”
  “你是怎么认识红衣主教的?”
  满天星道:“我原本是荣大人派来刺杀光绪皇帝的,听说有个太谷比武大会,也想凑凑热闹。我在路上劫了一队镖车,没想押镖的是一个洋人,更没想到镖车上装的都是炸药。那个洋人的父亲正是太谷教堂的神父。义和团攻入教堂后,他没有来得及逃走,而是躲到暗室里。这个洋老头听说太谷比武大会的消息后,便策划了这个阴谋。他不停地挖啊挖啊,一直把暗道挖到吉安堂底下。你瞧,这老头两眼都放出贪婪的光,想把中国一口吞掉。”
  杜心武骂道:“你这畜生,竟然帮助他们!”
  满天星露出一排黄牙:“要知道,他们给我金子啊!”说着,解开背囊,拿出几根亮晃晃的金条,“要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金子,价值连城啊!有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帝王图。而我有了这些金子,就有了一切,什么洋房、美女、鸡鸭鱼肉,哈,哈,我可发了!”他说着狂笑起来,震得树叶飒飒而落。
  “可是今天你却没命了,这些金子不过是一堆粪土!”杜心武冷冷地说。
  满天星停止笑,乜着杜心武:“你怎么是我的对手呢?你的师父徐矮子还差不多,你年纪轻轻,又费了不少心思留洋,就这么死了,不觉得可惜吗?”说着,将一根金条掷来,杜心武一歪头,金条嵌在树干里。
  杜心武一纵身,朝满天星扑来。满天星一扬竹竿,朝杜心武心窝戳来,杜心武将足一点,踢飞了竹竿。
  满天星有些吃惊,多年不见,杜心武功夫长进不小。他一招“猛虎扑食”,也朝杜心武扑来,两掌相接,二人各震退一尺。杜心武攀住满天星方才落脚之处,满天星也攀住了杜心武刚才驻足之干。
  满天星笑道:“听说你是孙文派来刺杀太后和皇上的,在这一点上我们志同道合。说起来也真好笑,义和团想杀掉太后,是因为太后出卖了义和团。于莺晓是明朝重臣于谦的后代,她想杀太后、皇上,是为了反清复明。‘臂圣’张策想杀太后、皇上,他是因为不满朝廷的腐败。燕山大盗黑旋风父女俩想杀皇族,他们是为了金银财宝。山东巡抚袁世凯、兵部尚书荣禄等人想杀皇上,是因为怕太后先于光绪而亡,害怕光绪秋后算账。孙文想杀太后,是为了推翻满清。康有为、梁启超也想杀掉太后,他们想搞君主立宪,恢复维新变法。可是你要知道,洋人才是最歹毒的,他们想杀太后,是为了酿成中国大乱,进而瓜分中国。因为太后手握实权,统帅全国军队,是当今中国的铁腕人物,而光绪只不过是个摆设,是个木偶……太后一死,诸王无主,有谁能驾驭中国的局势?八个强大帝国,重扼京城,炮舰在中国的内海林立,中国很可能要分成八个国家,偌大的一个中国就要从东方消失了……”
  杜心武听了,若有所思。
  满天星见杜心武有些分神,一扬手,连珠镖发了出去,只见杜心武双手攀住树干,往上蹿了几蹿,双足齐舞,又把那五只连珠镖弹了回来。
  满天星没有料到杜心武使出这一手,有些慌张,连忙躲镖,往下急跳,可是装有黄金的背囊却被树桠扯住,左太阳穴中了一只飞镖,当即身亡。
  却说尹福、张策紧追红衣主教,红衣主教毕竟年迈,跑了一程,已是气喘吁吁,他索性停住马,回过身来,朝尹福、张策缓缓而来。
  尹福、张策不知他是何意,于是勒住马。
  “二位壮士,我可以受缚,随你们走,但是你们必须放了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命根子啊!”
  张策冷冷地问:“你怎么会有儿子?”
  红衣主教脸一红,一闪即逝:“他是我的私生子……你们不知道,他的母亲是一个多么可爱的美人……”
  尹福见他的眼里涌出泪水,浑身战栗。
  红衣主教茫然地说:“她是一个中国女人,一个官宦人家的深闺小姐,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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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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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却被你玷污了!”张策的眼里像要喷出火焰。
  “她死了,她跳进了教堂的那口深井里,连尸首都没捞上来,只捞上一只绣花鞋……”红衣主教的手颤抖着,握着胸前的十字架。
  “可是你的儿子,他也死了。”尹福冷冷地说。
  “什么?哎呀,主,我的主,你怎么不拯救我?……阿门!”红衣主教悲哀地叫着,缓缓地抽出了洋枪,将枪口对着太阳穴……
  “砰!”枪响了,他一头栽下马来。
  “脏了咱中国一块地!”尹福鄙夷地唾了一口唾沫,与张策拍马往回赶。路上,他们见到杜心武神思恍惚地骑马而来。
  “满天星呢?”尹福问。
  “他死了,该死的都死了。”杜心武喃喃地说。
  “在哪儿?”尹福问。
  杜心武引二人来到满天星倒挂的那棵树前。尹福拾起满天星的竹竿,朝满天星的尸身一点,一个小盒子掉了下来,尹福一纵马,将小盒子接在手中。
  “什么东西?”张策问。
  “有些人觉得它很轻,有些人却觉得它很重……”尹福不紧不慢地说着,将小盒子揣入怀中。
  几天后,尹福来到了太原府,可是皇家行列已经离开了太原府,开往西安,尹福只得又奔往西安。
  经过数十日的奔波,这天黄昏时分,尹福远远地望到了西安古城的城郭。
  黄昏是美丽的,晚霞如同一片赤红的落叶坠在灰色的城墙上,斜阳之下的古城变成了暗紫,好像是云海之中的礁石。
  昏暗的日光给黑暗让位,晚风一阵紧似一阵,流动着朦胧逝去的日暮野景,在苹果绿的天际,纤细的暗月漂浮而过。城下的树林裸露着,几只老鸹盘旋着,留下透明的幻影。
  耸立在两侧的山峰,仍然半含着余睡未足的惺忪倦态,飘起的白色晚雾,犹如有生命的物体,以它奇特的流动方式,贴着地面在扩展开去……
  尹福望着逐渐变成铅灰色的城郭,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惆怅。
  他觉得这城郭有点像书中说的“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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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慈禧第六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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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禧的心如何不烦呢!庚子年间,八国联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清军和声势浩大的义和拳众,闯进了北京城,摇撼着大清帝国的金銮宝座。那是一个战战兢兢的炎夏,她带着皇家行列如丧家之犬,开始令人耻辱的西遁。饱受侠客、土匪、大盗、匪兵、八国联军杀手的袭击,几次死里逃生,逢凶化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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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归喋血记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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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凄凉的世界,万物凋零。
  这是一个动乱的年月,人心惶惶。
  慈禧疲惫地倚着黄轿的窗口,怅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天色黯淡,没有一丝浮云,也没有一个生灵。
  世界上的生命似乎都窒息了。
  就连西安城外的小河也显得瘦弱不堪。河床中心,像游丝般孱细的河水,在缓缓朝前呻吟着。
  田野,一片枯黄,秋天应当是迷人的,可是这落叶,这麦梗残秸,看着叫人心烦。
  慈禧的心如何不烦呢!庚子年间,八国联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清军和声势浩大的义和拳众,闯进了北京城,摇撼着大清帝国的金銮宝座。那是一个战战兢兢的炎夏,她带着皇家行列如丧家之犬,开始令人耻辱的西遁。饱受侠客、土匪、大盗、匪兵、八国联军杀手的袭击,几次死里逃生,逢凶化吉。
  想到这里,她招眼望了望随行的尹福。他面目清癯,两眼炯炯有神。一路上多亏他过关斩将,化险为夷。
  慈禧望着他饱经风霜的脸上那一道道弯弯曲曲的皱纹,眼前仿佛出现一个个问号:
  尹福是皇上的武术教师,他跟自己是不是一条心呢?
  他曾同情维新变法,是不是跟康有为、梁启超等乱党有瓜葛?
  他会不会协助皇上加害于我,夺我江山?
  宁叫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她想起曹操的这句名言。
  马蹄有节奏地响着,重复着,显得枯燥、乏味。
  虽然是在回京的路上,但自从西安城里出来,她的心里就没踏实过。
  这一路上不知又有多少沟沟坎坎……
  和约签了,款赔了,按照洋人的意图,主张抗战的载勋赐死;载漪、载澜发配新疆,永远监禁;毓贤即行正法;刚毅被贬;董福祥革职降调;英年、赵舒翘暂监候;徐桐、李秉衡革职,撤销恤典;启季、徐承煜也即行革职……洋人满意了,息兵了,慈禧才算消停下来。
  出西安城时可比两年前出北京德胜门时威风多了。八月二十四日,天色未明,军机、御前、六部、九卿及西安全城文武,均已齐集行宫伺候。当行李登车时,两宫循例召见了军机大臣,方始升舆。辰初三刻,前导马队先行,接着是太监,然后是领导侍卫内大臣开路,静鞭之响,黄轿出宫。头一乘是皇帝光绪,第二乘是慈禧,第三乘是皇后隆裕,第四乘是瑾妃,都挂起轿帘,不禁臣民遥瞻。惟有第五乘黄轿的轿帘是放下的,内中坐的是大阿哥。黄轿之后便是以军机大臣为首的扈从大员,随后是各衙门的档案车辆,首尾相接,一直到十点才过完。一路上家家香花,户户灯彩,跪送大驾,十分气派。
  慈禧想到两年前西遁路上,解溲犯难,几个贵妃、宫女拢成一圈,轮流排泄,羞不堪言,窘不堪言,尬不堪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记起走进一家农户,一个老妇人端坐炕头缝着一双小孩子的绣鞋。老妇人风采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那是七十年前了,几个官人来到这儿,说是选妃子进宫,就把我选上了。可后来又不要我了,不然没准儿也是个贵妃了,哈哈……”她问那老妇人:“您高寿了?”那老妇人回答:“男不问钱财,女不问芳龄呀。”她又问老妇人:“那您绣的小鞋……”老妇人叹口气说:“嗨,是给自个儿的,来世好有双鞋儿穿。我老了,就和这大清国一样,老了,不中用了。”
  她对老妇人的话刻骨铭心。
  老妇人的话就像鞭子抽在她的心上……
  一个人翻身下马,是李莲英。
  李莲英悄悄凑到窗前,小声说:“奴才李莲英给您请安了。”
  “事情办妥了吗?”慈禧问。
  “妥了,载澜那老贼答应了……”
  “够了,还要声张出去怎么着?”
  “不愁她不卖命!”
  “下一站是哪儿?”
  “骊山行宫,估摸下午就能到了。”
  “这倒是个吉祥的地方。”慈禧说完松了一口气。
  此时光绪帝正坐在第一乘黄轿里。两年前他从北京城出逃时,虽然历经兵荒马乱,土匪骚扰,饥渴交加,但并不慌张,只是有一种无名状的痛苦和惆怅的情绪笼罩着他。珍妃惨死井下,使他濒临死亡的边缘。他就像一具躯壳,横陈于世,灵魂早已出窍。珍妃的影子时常在脑际浮现。那甜甜的稚气的微笑,秀灵灵的脸蛋,袅如细柳的腰肢,活泼泼的笑语,让他心神恍惚。他多次想逃回京城,与洋人血战到底,留一世英名,死后与珍妃合葬一处,做一对鸳鸯鬼,让百姓知道他是抗战的英雄。虽然有个傀儡皇帝的奚名,但是死得壮哉,死得英勇,在中国历史的帝王录中,他的名字将闪烁光辉,在情史上也留下佳话。他也曾起过这个念头,逃回京城重振朝纲,变法维新,让中国像日本一样富强繁荣。但是每当他接触慈禧那刀子似的目光,他犹豫了,胆怯了,失望了,浑身瘫软无力,头冒虚汗,就似虚脱般。
  他感到自己很孤单。
  在西安栖身的两年中,他就像锁在笼中的云雀,像任人戏弄玩耍的木偶一般,缄默无言。如今要回京城了,他的心情愈加沉重,他仿佛已经看到太液池畔瀛台那黑漆漆的房屋,那昏惨惨的烛光,那形影相吊、茕茕孑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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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归喋血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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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愈加心灰意冷。
  他想到了那口井,漆黑无涯。
  突然,一个闪电击入他的脑海:如果慈禧在东归路上遇到意外呢?端王的儿子大阿哥已失宠,他会不会重执实权呢?
  他掀开轿帘,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可惜没有望到大雁,只瞥到一只孤鸟,凄凉地叫着,扑扇着翅膀,钻入密林之中。
  此时,护驾的尹福正与李瑞东并马而行。
  李瑞东一路上气呼呼的,那些气催得他不停地打着嗝。
  尹福笑道:“你吃什么了,肚子里的东西一个劲儿往上翻。”
  “太便宜洋鬼子了,他们杀我数万同胞,咱们又赔银子又割地,依我看大清的气数已尽。”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尹福小心地望了望四周,好在几个太监在数尺之隔无精打采地骑马前进,没有注意他俩。
  “我就不明白,你保皇上,为何还保太后?”李瑞东小声嘀咕着。
  尹福目光凝重,缓缓地说:“多少年来我何尝不想杀她?她垂帘听政,执掌朝廷大权,欺压百姓,陷害忠良,仅戊戌变法那年就杀害了多少爱国志士?她挪用海军军费,在颐和园大兴土木,使国防空虚,兵力羸弱。老百姓盼的是一个清廉爱民的好皇上,可是她机关算尽,重用奸邪,使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两年前八国联军大举入侵,清兵惨败,人心涣散,只有她还能威服群臣诸侯。她若一死,袁世凯、荣禄那班奸贼哪里肯听光绪的,势必天下大乱。洋人乘虚而入,瓜分领地,中华民族岂不哀哉?这岂不正中了洋人的诡计!”尹福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李瑞东嗟叹道:“为帝难,为臣难,为人也难呀!”
  “要知道,忍字头上一把刀,还要将刀往心头按啊!”尹福说完,又小心地望了望四周,见仍然无人偷听,才舒了一口气。
  尹福望着灰暗的远山,想道:“尹福啊,尹福,将来后人不知如何评价你这西遁之行,是褒?是贬?只有青史知晓。如今惟一能够知道自己委屈的就是‘鼻子李’了。‘眼镜程’程廷华两年前被德国鬼子杀死了;大闹马宗堡的‘小辫梁’梁振圃逃出死牢后,也不知逃匿何处;‘翠花刘’刘凤春、‘贼腿’施纪栋等兄弟不知下落如何;他的弟子们也不知命运如何。那个恐怖的北京城,洋人逢男人就打就杀,逢女人就奸就淫。唉,软弱的朝廷,谁叫皇上不中用!”
  这时,皇家行列中引起一片骚动。尹福、李瑞东看到一个王爷福晋双手按捺着肚子,扑到慈禧的黄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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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归喋血记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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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福晋脸色苍白,一双秀眼闪动着大颗的泪珠,叫道:“我……我实在受不住了……”
  一个王爷上前朝福晋摆着手,跪蹲在轿前,说道:“老佛爷恕罪,我的爱妻就要临产了。”
  黄轿内传出慈禧的声音:“行了,瞧你们这份德性,不愿随我一起回去的,回西安当婊子去!”
  王爷和福晋听了,面面相觑,唬得不敢吱声了,王爷看着福晋退缩而去。
  李瑞东叹息一声,对尹福说:“这年月真是苦了妇人们。”
  尹福望着大腹便便的福晋,说道:“这比西逃的情景好多了。”
  下午三点多钟,骊山宫已遥遥在望了。
  这是一座秀丽的山峰,覆盖着蓊郁的绿树,绿树丛中透出金碧辉煌的殿宇,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一片金灿灿的光辉。它不像太行山那样瘦骨嶙峋,不似华山峭拔险峻,也不像五台山那般平缓圆滑,更不似黄山肌肤丰腴,而像一幅娴静娟秀的工笔画,透出富贵的气息。
  夹径而上,皇家行列缓缓进了华清宫,大家争先观赏华清池的神韵。水波涟漪,虽是残荷败叶,却显得凝重。华清池作为历代帝王行宫别墅和游览地,已有三千年历史。远在西周,周幽王即在此设离宫;秦代始皇帝又筑骊山宫;汉武帝扩建离宫;隋文帝开皇三年重新润色;唐太宗广建宫阁,起名“汤泉宫”;唐玄宗天宝六年大兴土木,沿山广筑宫宇,易名“华清宫”。当年华清宫富丽堂皇,有四门、十殿、四楼、二阁、五汤之盛,并有舞马、踢毽、斗鸡诸场地。天宝年间,三镇节度使安禄山起兵反唐,华清宫遭受兵燹之难,清初又予重建。
  此处属临潼县管辖,负责打前站的吴永已找到临潼县令夏良材,夏良材将慈禧、光绪、隆裕、瑾妃等人安顿在瑶光楼,又将众人安顿在观风楼、四圣殿等处。吴永见夏良材安排草率,前脚来,后脚走,不由怒道:“从古到今,你这个县官是小母鸡撒尿——独一份,鸡毛挂在树上——好大的胆子!”
  “良材该死,不过死不瞑目。”夏良材哭丧着脸说,“王公大臣的护卫随从,跟走马灯一般,把预备的东西都抱走了,地方太苦,时间仓促,实在无能为力。”
  “你那些随从呢?”吴永问。
  “随从顶个屁用!那些来人有的拿着洋枪,一开枪,脑袋留下碗大的疤,谁敢惹他们。”
  “你说的是实话?”
  “敢拿脑袋担保!”
  正说着,李莲英走过来:“老佛爷叫县令过去问话。”
  鼠头鼠脑的夏良材跟着李莲英走进瑶光楼,慈禧正倚在太师椅上,贴身宫女荣子轻轻地给她捶着背。
  夏良材慌忙跪地:“奴才夏良材给老佛爷请安!”
  “免了。”慈禧无精打采地睁开疲倦的双眼,瞅着眼前这个土里土气的地方官。
  “坐吧。”慈禧懒洋洋地说。
  夏良材坐在旁边一个硬木凳上,心里像浮着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我问你,依秦始皇这雄才大略,超凡的气概,为何在名列五岳之外的骊山建陵?”
  夏良材眨巴眼睛,小心地回答:“奴才以为,秦始皇陵、唐太宗照陵以至历代帝王陵墓,选穴时都要选莲花穴。除武则天例外,她选的是女娲穴。骊山民间千古有话,说秦始皇睡的是莲花宝穴,秦始皇陵园地形恰似一朵向阳莲花,又称向阳芙蓉。南从九龙顶入祖庙俯视,山梁峁相对曲拱,包裹秦陵,如同莲花瓣儿包着莲台花蕊,秦始皇陵正居莲台之上。从北方南望,渭曲为莲座,龙河以西,霸河之东,河沟渠川相向曲弧,对称环抱,恰成莲花形状,秦始皇陵正居华蕊之上,因此唐人又称这福穴宝地为九龙河护玉莲房。”
  慈禧听了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骊山之名从何而来?”
  夏良材振振有词答道:“骊山,一名蓝田,其阳多玉,其阴多金,秦置郦邑。骊山秀丽,甲于关中。峰高有路,西接终南,襟灞桥,其南侧走蓝田道也。玉山隐然在望,北俯渭水,凡帆如府而材木石炭之用烧焉。东控鸿门,星使尘埃积路,盖西京以来称冲要之地。”
  慈禧又问:“唐代诗人白居易曾作《长恨歌》,写的是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当初他们居住的长生殿现在何处?”
  “长生殿在昭阳门以北山腰,金沙洞之右。”
  “为何不让我们在长生殿歇息?”
  “自从安史之乱,唐明皇携杨贵妃西逃,杨贵妃被缢马嵬坡,长生殿便时常闹鬼,夜半时分常听到鬼哭狼嚎,人们说是杨贵妃的幽魂不散。从此殿宇颓败,荒草丛生,无人敢住。”
  “哦,原来还有这等事。”慈禧听了,有点毛发悚然。
  “那么当年有名的贵妃池又在何处呢?”
  “在骊山山腰林阴深处,华清宫芙蓉汤旧址,昔日‘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杨贵妃,在此处‘温泉水清洗凝脂’,屋顶有一飞霜阁又称凉发台。杨贵妃沐浴完毕,便登台赏景凉发。骊山温泉自古有名,它是自然之地主,天地之元医,怀疾枕疴人,无不来此疗养。温泉对关节炎、风湿、消化不良、皮肤病等疗效尤好。”
  慈禧听了,顿觉神清气爽,耳畔仿佛听到泉水淙淙之音,不觉来了兴致:“骊山如此美景佳泉,我们可以多住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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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归喋血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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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莲英在一旁听了,劝道:“老佛爷,北京城皇宫里还等着您拿大主意呢,况且战火方息,民间不宁,这一路上杀机四伏,在此处不能久留。”
  晚上吃过饭,慈禧带着光绪、隆裕、瑾妃等人,在五百兵丁护卫下,随夏良材来到秦始皇陵。尹福、李瑞东等人也随同护驾。
  秦始皇陵南倚骊山北临渭水,果然气魄宏伟。慈禧下了黄轿与夏良材等人信步登阶而上。西侧蒿草摇曳,幡纸飘荡。陵东有片洼地,传来一片蛙声。
  夏良材说道:“据《史记》记载,始皇初即位,穿治骊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余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徒藏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相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葬礼隆重,秦二世下令,凡宫中未生子的宫女,全部殉葬,所有在墓内修造的工匠全部封埋。”
  慈禧望着这黑黝黝的陵园,似乎感到一股气正在升腾。想当年秦始皇统一中国,横戈跃马,刀光剑影,气吞万里如虎。他又统一法律、文字、车轨、货币、度量衡,强化中央集权,重农抑商,如今僵驱骊山,但称雄于世。想到大清王朝日薄西山,凄凄惨惨寂寂,内忧外患,日夜不寐,自己挪用海军军费修建颐和园的传闻不胫而走,路人皆知。光绪与自己同床异梦,八旗子弟沉湎酒色,一蹶不振。洋人盛气凌人,变本加厉,将无数魔爪压来。
  她感到一阵窒息,几乎晕厥。
  李莲英慌忙将她扶住,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老佛爷。”
  “没,没什么。”慈禧苦笑着,站稳了脚跟,任凭夜风吹拂着她的衣摆。
  光绪望着陵区景色,倒增了几分阳刚之气,他舒展着自己的手臂,激动地踱来踱去。瑾妃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襟,他没有理会。他在长满杂草的石阶中小跑了几步,抑扬顿挫地吟道:“秦皇按剑,视天下诸侯,几抔粪土。驾驭神兵百万,势如雪崩疾雨。中原摇撼,六国顿首,神州归一旗。堂堂皇皇,阳刚之气高勒。可异气冲霄汉,两朝之久,便灰飞烟灭。阿房宫旧址何在?空有宫女花雨。重执干戈,顿蹄并辔,泉台旌旗立,但听征鼓,一时神龙复活!……”
  慈禧瞟了光绪一眼,黯然进了黄轿,众人见慈禧面有怒色,只好返回。
  皇家行列刚走至陵下,忽见陵墓两则出现两簇鬼火。
  尹福见了,不由高呼:“小心!”
  两团鬼火似两条火龙,从两侧朝慈禧坐的黄轿扑来。
  尹福、李瑞东连发数镖,无济于事。
  黄轿着火了!
  尹福终于看清,两条火龙是两辆推车,车上堆着麦秸,无人驾驶,分明是有人在远处发动推来。
  “鼻子李,你去追人,我来救人!”尹福推开李瑞东,扑向熊熊燃烧的大火,火舌翻卷着,像无数条火蛇朝他冲来,他难以扑进火海。
  皇家行列慌成一团。
  李莲英大叫:“老佛爷还在轿里呢!”
  尹福急了,血红的眼睛像是冒着火,他灵机一动,往地上一躺,大叫:“往我身上撒尿!”
  众人听了一怔,无人上前。
  尹福急得大叫:“快尿呀!大眼瞪小眼看什么!”
  李莲英招呼着众兵丁围拢在尹福身边,朝他身上撒尿。
  黄轿的大火燃烧着……
  湿淋淋的尹福一跃而起,奋不顾身地冲进火海……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尹福扑进黄轿,正见慈禧浑身着火,一动不动地倚在那里。他抱起慈禧,滚下了黄轿,在地上打着滚儿,滚到洼地里。
  尹福扑灭慈禧身上的余火,慈禧缓缓醒来,双眼凝视着尹福。
  “您受苦了……”尹福小声地说。
  “再大的罪,我也能忍着……”慈禧淡淡地说着,用手拉过破衣片遮挡着裸露着的前胸。
  李瑞东飞快地跑到秦始皇陵左侧,在摇曳的蒿草中正见一个人飞快地朝东窜去。李瑞东岂肯放过,大步流星般追去。追过摘椒亭、明星殿、按歌台、王母祠、李真人庵,上了骊山。那人轻功也不错,三窜两窜,李瑞东硬是追不上。他有点恼火,连发三镖,都被那人接住。
  李瑞东追了一程,来到绿树掩映的一座宫殿,只见殿门洞开,宫墙倾颓,杂草丛生,殿内传出“吱吱扭扭”的门声。溶溶月下,李瑞东凝眸一瞧,门额上写着三个朱红斑驳的大字“长生殿”。两侧有一对联,左联是:星飞骊山封幽怨;右联是:月落深宫锁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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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归喋血记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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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禧刚丧魂落魄地回到瑶光楼,就想去贵妃池沐浴,她要洗掉一身晦气。
  李莲英深知老佛爷的脾气,她说要摘月亮,你就是蹬着梯子,也得给她摘下来。
  隆裕、瑾妃听说老佛爷要在为当年杨贵妃专用的浴池沐浴,也要跟着去。
  李莲英找来夏良材,说明此意,夏良材满口应承。随即引着慈禧、隆裕和瑾妃等人来到华清宫贵妃池。这是一座玲珑秀丽的彩屋,李莲英带着几个侍卫守在外面,夏良材告辞而去,慈禧、隆裕、瑾妃带着几个贴身侍女欣然而入。进了彩屋,只见当中有一个海棠形的汤池,池水冒着温气,殿顶有一彩绘亭台,上书“飞霜阁”三字。贵妃池壁砌以花鸟鱼虫浮雕,池上横置二龙戏珠玉梁,池中置一个圆雕并头莲,泉水自莲下台瓮喷至莲蕊,殿前九条玉龙戏水,四周绕以盘龙栏杆。
  慈禧见那壁上镌刻“芙蓉汤”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两侧有一石刻联,左联是:一种倾城好颜色;右联是:几栽汤池秋海棠。
  慈禧由贴身侍女荣子匆匆脱了衣服,迫不及待地下水试浴,一只脚刚踩石阶,只见鱼跳水面,鸟雁腾空,花草浮动,石龙奋鳞举爪迎面扑来,唬得慈禧脚一滑,跌入池中。隆裕和瑾妃见了,忍不住“哧哧”发笑。
  慈禧在池中扑腾一阵,站稳脚跟,顿觉玉体舒畅,浑身酥软,闻水中漂浮一股芙蓉香气,不禁大悦。
  “小蹄子,傻笑什么?还不赶快下水,好舒服哟。”慈禧一扬手,笑着招呼道。
  隆裕和瑾妃也脱得精光赤条,一丝不挂,像两尾小白条鱼滑入水中,似两朵睡莲漂出水面。
  瑾妃游到隆裕身边,用嘴凑到她的脖颈道:“你身上似有一股奇香。”
  隆裕笑着推开她:“傻妹子,分明是这水里的香气,你把我当香妃了。”
  瑾妃游来荡去,忽然叫道:“我踩到泉眼了。”
  慈禧、隆裕游过来,用脚试着,果然踩到了泉眼,泉流在她们脚背泻过,湿湿的,柔柔的。
  “这泉水不知从哪里流来的?”隆裕拢了拢秀发,望着上面。
  “自然是山上。”瑾妃畅快地回答。
  慈禧叹道:“当年杨贵妃每日在这泉中洗浴,自然是雪肌玉肤,丰腴白硕了。你们知道杨贵妃的下落吗?”
  “不是死在马嵬坡了吗?”瑾妃的双眸透出清澈的光辉。
  慈禧摇摇头:“据说杨贵妃有贴身侍女叫张云容,生得与杨贵妃相似,善跳霓赏羽衣舞,她与杨贵妃情同手足。安史之乱中,当马嵬兵变,高力士逼迫杨贵妃自缢时,张云容向唐明皇高呼:‘启奏万岁,娘娘需要更衣!’唐明皇应允,张云容趁机把杨贵妃拽到一间茅草屋,强与她对换了衣裙首饰,又抓起一把黄土抹在杨贵妃脸上,说:‘奴婢替娘娘去死,娘娘权且扮作奴身受几天委屈,待安定下来时再奏明圣上恢复本身。’说完昂步步出茅屋受死去了。”
  “这个张云容倒是个有情义的侠女!”隆裕叹道。
  “在入蜀途中,杨贵妃借更衣之机,逃离皇家行列,乔装成民女,流落民间。杨贵妃流落到扬州,遇到逃难的胞兄杨国忠的夫人徐氏和她的孙子杨欢。当她们听说真情后,便惊慌地劝杨贵妃赶快逃到海外藩国去。这时恰好有日本的一艘商船要从扬州起帆回国,杨贵妃便携同徐氏、杨欢搭船去了日本。以后一个曾到中国的日本人认出了杨贵妃,便把她介绍给日本女天皇孝谦,女天皇将她请到宫中。杨贵妃帮助天皇挫败了宫廷政变,天皇认她为御妹。至今日本京都、奈良等地还有杨贵妃的塑像呢……”
  慈禧正兴致勃勃地述说着,忽见池水渐渐泛蓝,“咕嘟咕嘟”冒起泡来。
  瑾妃大叫一声:“不好!”猛觉头晕目眩,栽倒在水里。
  慈禧、隆裕也觉胸口憋闷,接连倒下。
  池边的侍女们一见,顿时慌了手脚,她们一边喊“救命”,一边连拖带拉,将三人拽了上来。
  李莲英等人在外面听到屋内大喊“救命”,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急得直跺脚。后来听里面宫女说已为太后、皇后和瑾妃穿好衣裳,才慌忙冲了进来。
  慈禧、隆裕、瑾妃三人静静地躺在地上,人事不省,荣子等侍女为她们抚胸拍背也无济于事。
  此时,贵妃池水已变得一片深蓝,泛出一股呛人的臭气。
  “水中有毒!”李莲英叫了一声,慌忙叫人招呼夏良材去请郎中。
  众人背着慈禧、隆裕和瑾妃来到瑶光楼,御医赶过来为她们诊治。御医为她们服了汤药,三个人才渐渐醒来。
  慈禧感到浑身奇痒,只见浑身起了暗蓝色的斑癣,隆裕、瑾妃亦是如此。
  御医诊看多时,连连摇头,自称一生从未见过这般皮肤病,不敢下药。
  御医又来到贵妃池,仔仔细细地巡看了池水,但闻奇臭之味,说不出所以然。御医对李莲英道:“可能是有人在泉流上端放了毒物,毒物顺泉眼进入池中。”
  李莲英焦急地说:“你倒是说出个医治的道道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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