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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慈禧》

_20 张宝瑞 (清)
  光绪咬牙切齿地说:“皇驾有个闪失,拿你和袁世凯两人示问。”说到“袁世凯”三个字时,光绪故意加重了语气。
  周馥停了一会儿,说道:“皇太后、皇上一定累了,请先更衣休息,周馥马上过来伺候。”
  中午,有一桌燕菜席送到行邸。唐昀、光绪、隆裕、瑾妃、李莲英、荣禄、尹福、李瑞东、周馥一同来到坐席。
  唐昀说:“把那个叫段祺瑞的军官叫来一起吃饭。”
  周馥便派人去叫那个军官。
  段祺瑞来了,他朝唐昀、光绪叩头请安,又朝众人行过礼后,便谦恭地坐到一旁。
  光绪身体仍感不适,吃了一些,由瑾妃搀扶着回屋歇息去了。
  唐昀问周馥:“这一年多,有人提到景仁宫那主儿不?”
  周馥知道她是指珍妃,因为珍妃生前住景仁宫。
  “奴才没有听说。”
  “你是不敢说吧?”唐昀的语气咄咄逼人。
  这种宫闱之事,当然有不少人议论,只是不便上奏,因为所有的议论,都认为慈禧太后做得太狠,而且也不必要,即使珍妃随扈,她难道就能劝说得光绪皇帝敢于反抗太后,收回大权?
  周馥见她逼问,只得搪塞道:“奴才实在不知道有谁提过这件事,只记得有个翰林填过一首词,谈到这件事。”
  “怎么说?”
  “是一首《声声慢词》,名为‘落叶’。全词是:鸣蛰颓砌,吹喋空枝,飘蓬人意相怜。一片离魂,斜阳摇梦成烟;香沟旧题红处,拼禁花憔翠半年!寒信急,又神宫凄奏,分付哀蝉。终古巢鸾无分,正飞霜金井,抛断缠绵,起舞回风,才知恩怨无端。天阴洞庭波阔,夜沉沉流恨湘弦。摇落事,向空山休问杜鹃!”
  唐昀听了,眼泪涟涟。
  周馥道:“听说有一首香山乐府本的长歌,说联军入京,珍主儿不及随扈,投井殉国,贞烈可风,殁而为神,一定会在冥冥中呵护两宫。”
  唐昀又问段祺瑞:“你们的洋枪不知练得如何了?”
  段祺瑞道:“别人不敢说,我要开枪,说打他的右眼,决打不着他的左眼。”
  唐昀道:“火药是我国发明的,可是却被洋人先偷了去,又造枪又造炮,反过来打我们,真是岂有此理!”
  荣禄眼珠一转,忽然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于是说道:“都说尹福刀枪不入,轻捷如燕,如果用枪打他,不知打得着打不着?”
  尹福听了这话,知道荣禄想借刀杀人,微微一笑,说道:“我可以试试。”
  隆裕笑道:“尹福,你有几个脑袋,就说大话要试试。”
  唐昀道:“刚才刺客已经打了他一枪,天下人哪里有刀枪不入的?当初义和拳说刀枪不入,只是一种希望,是神话。”
  尹福道:“刚才我是为了救皇太后和皇上,没有想到要躲子弹。”
  荣禄道:“既然尹大侠执意说要试一试,那就让大家开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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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归喋血记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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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福已站了起来,站到一边。
  段祺瑞有些犹豫。
  荣禄道:“有枪的还能怕没枪的?”
  “我怕误伤。”段祺瑞担心地说。
  尹福道:“打死人算我自作自受。”
  “那就到院里,这里屋小人多。”段祺瑞手心出了汗。
  两个人来到院里,荣禄等人靠着窗户往外看。
  尹福站在段祺瑞对面,他们只有十尺之遥。
  段祺瑞抽出了手枪。
  唐昀感到浑身的血液在沸腾,胸口怦怦地乱跳。
  “打吧。”尹福轻松地说。
  “砰!”枪响了。
  尹福像兔子一般已窜到段祺瑞背后。
  “真快!”段祺瑞赞道。
  尹福又站到段祺瑞对面。
  “开枪!”
  “砰!砰!砰!”段祺瑞连开三枪。
  尹福又闪到段祺瑞背后。
  段祺瑞笑道:“大内高手胜过新军快枪,我算是服了。”
  唐昀说道:“好了,不要再开枪了,大家都已经见识过了。”
  晚上,尹福来到唐昀屋里,唐昀正在看李汝珍著的《镜花缘》。
  “尹爷,有什么事吗?”唐昀放下手中的书。
  尹福坐在她的旁边,说道:“二十八日上午八点钟上车,午刻便能到北京城。最近,联军杀手黛娜一直没有动静,皇驾就要到北京了,我想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越是到这时,你越要多加小心。”
  唐昀看着尹福,心里涌起一股感激之情。
  尹福又说:“这几日我总是心神不安,总预感着要出什么事情。”
  唐昀说:“你真好,总为我担心。”
  尹福道:“我是大内的护卫,不为皇太后担心,还为谁担心?”
  “去你的,你敢拿我开玩笑!”唐昀笑着捶了他一拳,但拳头落在尹福肩头时却很轻。
  虽然很轻,尹福还是“唉哟”叫了一声。原来这拳头碰着了尹福的伤口。
  唐昀猛地醒悟到是碰着了尹福的伤口,急忙问:“伤口还疼吗?”
  “不疼。”尹福回答。
  “我看看。”
  “有什么看的?”
  “我是太后,我下的旨你还敢不服从?”
  尹福犹豫了一下,脱掉上衣,露出左肩的枪伤,伤口微微结痂,紫红紫红的。
  唐昀看了,心疼地说:“唉,都是为了我……”
  “不是为你,是为了皇上。”
  “你怎么这样说?”
  “刺客肯定是袁世凯派的,他是对着皇上来的,因此我猜测,那天刺客的枪口是对着皇上的。”
  “可周馥却说是士兵的枪走了火。”
  “欲盖弥彰!周大人未必知道是袁世凯所为,他是怕承担更多的责任。可是那日那个军官可能知道。”
  “你说的是那个叫段祺瑞的军官?”
  尹福点点头:“对,他是袁世凯的心腹,他与冯国璋号称是袁世凯的左膀右臂。”
  唐昀说:“这么说,我们还要多加小心。”
  尹福道:“我已同李瑞东商妥,我们轮流护皇上,一旦太后去世,皇上说不定能重振朝纲,或许咱中国还有希望。”
  尹福想了想,又说:“我还有一种担心。”
  “担心什么?”
  “皇驾到了北京,慈禧能饶过你吗?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会不会对你下毒手?”
  唐昀听了,怔了一下,嗫嚅着说:“这个……我可没想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十一月二十八日,皇驾进入回銮的最后一程。上午八时许,火车从保定缓缓出站,从容地朝北驶来。
  第五节花车上,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妇人身倚火车窗口,若有所思地望着冬日田野的荒凉景色。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仿佛这古稀之躯已耐不住北国料峭的冬寒。
  她的桌前放着一杯清茶,茶水上飘动着一颗硕大的红枣,与其说它红,倒不如说它有些紫。
  红枣在茶水中浮荡着,随着花车的颠簸,一起一伏,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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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归喋血记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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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莲英走了过来,他斜眼瞧瞧没有人进来,便对老妇人说:“老佛爷,还有两个钟头,火车就进北京城了。”
  老妇人没有转过身来,目光仍停留在一闪即逝的树木上,她的心目中,这段颠沛流离的日子也就像一闪即逝的树木一样,这段辛酸与屈辱,惊悸与躁动,就像这落叶,永远地被忘却,永远地被埋葬在这荒冢之中了。
  “瑜贵妃怎么了?”她用苍老然而遒劲的声音问。
  瑜贵妃是穆宗的妃子,同治十一年大婚,又选了后妃。自穆宗因“云花”崩逝,慈禧太后所恨的是皇后阿鲁特氏,所宠的是初封慧妃的敦宜皇贵妃,而所重的是瑜贵妃。因为瑜贵妃知书达理,极懂规矩,而且禀性淡泊,与人无争。德性之外,她才具过人,当皇驾仓皇逃遁,宫中人心惶惶,众人日夕以泪洗面之际,幸亏瑜贵妃镇静,挺身而出,指挥太监分头守护宫门,又抚慰各处宫眷,力求安静。瑜贵妃还与众妃及众宫女相约,如果联军闯进深宫,横加施暴,那就集体自尽,以保洁身。因此她发给宫中女人人手一柄匕首。联军进京后,大内归日军管辖,一切交涉都由瑜贵妃主持,内务府大臣承命而行,管理得井井有条。宫中不但没有遭到兵灾,宫眷和宫女没有一个遭到洋兵骚扰,而且居然能保持皇室的尊严,这一来瑜贵妃身价百倍,威望日隆。因此,慈禧自然对她存着畏惮之意。
  瑜贵妃已成为慈禧的潜在劲敌,是崛起的新的政治对手。刚刚从屈辱、饥饿、干渴、痛苦的逃亡途走过来的慈禧,又开始面临新的挑战,又开始运筹新的治人篱下之术。
  李莲英回答:“瑜贵妃托庆王捎话来,皇宫寝殿后院一点没有动。”
  老妇人听了,轻轻舒了一口气。原来在长春宫与乐寿堂后院,慈禧埋着几百万两的现银,瑜贵妃说这话的意思,是表示这批银子尚在。
  “瑜儿如此能干,我应该给她记头功。”老妇人不紧不慢地说着。
  “那不成,该记头功的应当是您,如果没有您千辛万苦地拉扯着队伍出来,而是当了洋人的俘虏,咱大清国不就完了?”李莲英一边说,一边瞅着老妇人的侧脸。
  老妇人没有任何表情,她停了一会儿,又说:“那记二功的是瑜儿,记三功的该是尹福。”
  “那李鸿章呢?”
  “他的外交不太成功,赔的银子太多,修颐和园都没银子了。”
  李莲英没有再吱声,他想:说李中堂没有在谈判桌上捞到便宜,着实有点冤枉,赔银子的数目最后是太后定下来的,要不是来往奔波,日夜劳碌,李中堂还不至于这么快过世呢。
  李莲英正寻思着,忽听火车外面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他将头探到窗处,正见一个人骑着一匹枣红马飞驰而来。
  李莲英觉得事有跷蹊,连忙来到尹福所在的第二节花车里。
  尹福已注意到那匹快马。
  骑马人驱马飞驰几乎与火车同一个速度。
  尹福吩咐让火车开慢一些,然后对那骑马人叫道:“你是谁?为何追这火车?”
  那骑马人气喘吁吁地说:“我知道一个大阴谋,你们若赏我两万两银子,我就告诉你们!”
  尹福对李莲英说:“李总管,事情紧急,咱们先给他两万两银子吧。”
  李莲英疑疑惑惑地说:“不会是诈财吧。”
  “看样子不会,他有几个脑袋?”
  李莲英回到自己所歇的第五节花车,取了两万两银子,用包裹裹了,来到第二节花车交给尹福。
  尹福把包裹扔给那个骑马的人,骑马人满心欢喜地接过包袱,用手捏了捏,拴于腰间。
  “你说吧,是什么阴谋?”尹福大声地问。
  骑马人说:“前面大桥上的铁轨让人扒了,火车会翻车的。”
  他说完,一拍马屁股,飞快地往回奔去。
  尹福问道:“是谁扒的?”
  骑马人已无踪影。
  尹福急忙吩咐司机停车。
  李莲英嘟囔道:“我看他像是个诈财的,这两万两银子算是白送他了。”
  尹福与李莲英带着十几个侍卫下了火车,朝前一望,在几里地之外,果然有一座桥。他们走了一程,来到桥上,果然见桥上的一些铁轨被扒下来扔到一边。
  尹福道:“火车到这里,肯定会翻到河里去,真是危险。”
  李莲英道:“八成是那个骑马人先扒了铁轨,再来敲我们的竹杠,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吗?”
  尹福为难地说:“咱们是门外汉,再说也没有工具,怎么修呢?”
  李莲英跺着脚道:“都是李鸿章、左宗棠他们这些人闹着办洋务,修的什么铁路,我看这火车还没有老车舒服、保险。”
  尹福道:“我记得车上有一个铁路道员随同我们前往,快把他请来。”
  李莲英回去了。
  一会儿,那个铁路道员带着几个士兵赶来了。
  这名铁路道员检查了一下这段铁路,放心地说:“还好,螺丝没有少一个,如果螺丝、铁轨让他们扔到河里,咱们可就走不成了,只有改乘轿车。”
  在他的带领下,侍卫和兵丁们一齐动手,一顿饭的工夫,便把铁轨铺好了。
  这时,火车停留的地方传来激烈的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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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归喋血记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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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福叫道:“不好了,有人劫火车了!”他带着兵丁、侍卫往回跑去。
  这一列车,共计挂了三十多个车厢,除了太后、皇帝、皇后、瑾妃、随扈大臣的座车以外,大部分车厢装的是慈禧太后的行李和各省进贡的珍异方物。因车厢有限,东西太多,又加上再有几个小时就能入京,因此随行的兵丁和侍卫不足二百人。
  尹福赶到火车停留的地方,正见两侧土丘埋伏着的人朝火车射击。火车上持枪的兵丁、侍卫也朝对方还击。
  酣战之时,尹福清清楚楚看到第五节花车车厢窗户处有个老妇人一动不动,瞪眼望着眼前的一切。枪声和喊声,她似乎没有听见,就像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尹福朝东面土丘望去,一眼望见一个金发女郎正在指手画脚地说什么。
  尹福一眼认出她就是八国联军杀手黛娜小姐。
  这个幽灵,她终于出现了。
  尹福对李瑞东说:“你带人掩护我,我去干掉那个黛娜。”
  尹福沿着荒草小路,悄悄绕到东面土丘后面。
  尹福见一个土匪正伏在树后朝火车开枪。手一扬,一支飞镖穿透了他的后背。
  尹福爬到他面前,拿起了那支洋枪,朝黛娜瞄准射击。
  “砰!”黛娜摇晃了一下,倒下了。
  “不好了,官军从背后抄上来了!”一个土匪一边叫着,一边滑下了土丘。
  其他土匪一听,一哄而散,争先去抢停在土丘后面的马匹,东面的土匪崩溃了。
  尹福再去找黛娜,黛娜不见了。
  东面的土匪一撤,西面打伏击的土匪也无心恋战,边打边退。
  尹福见清兵人少,不便追赶,吩咐他们上车,火车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向北驶去。
  火车通过大桥时,尹福心里一阵紧张,火车安全地通过了大桥。
  李瑞东松了一口气:“真是过五关斩六将,连华容道都过了,险些栽在这里。”
  尹福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但愿这是最后一关。”
  尹福到各车厢查看一下,发现刚才一场激战,有二十多个兵丁和侍卫伤亡,皇族和大臣中只有一人吓晕过去,没有一人伤亡。
  尹福一直走到最后一节车厢,只见有个兵丁正在打盹儿。尹福朝车厢内看去,都是各省进贡的宝物,一箱箱摞在那里,十分整齐。忽然他发现车厢后面的玻璃碎了,又看到一只箱子后有一缕青烟袅袅而升……
  “哎呀,不好!”尹福大叫一声,扑向那个箱子,从箱子后拽出一个炸药包。
  那个兵丁已经惊醒,一见炸药包,大叫一声,拔腿就朝前跑去。
  尹福扯断燃烧着的雷管,将炸药包朝车下抛去。
  尹福从容地朝前面走去,车厢内不断有人问道:“炸药包呢?”
  “咱们快逃吧!”
  有的兵丁从窗口跳下去,摔断了双腿,也有的丧命于车轮之下。
  一个胖胖的太监想往下跳,可是身子却被窗口堵住,丑态百出。
  尹福一个个地解释着,一会儿车厢才安静下来。
  尹福看到刚才那个兵丁发疯似的又跑出来,他见到尹福,吃惊地问:“尹爷,你还没有死?”
  他显然是吓昏了。
  一个管带过来,打了那个兵丁一巴掌,训道:“扰乱军心!”
  那兵丁嘴巴被打歪了,歪着嘴还叫着:“火车要爆炸了,要炸了,我们跟皇上、皇太后一道要升天了!”
  管带气愤地抽出宝剑,尹福想拦已来不及了。
  兵丁的脸被劈成两半,他再也喊不出声来了。
  尹福来到第二节花车车厢,光绪等人争着问他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尹福照实讲了。
  天气阴沉,满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田堰层叠的荒野模糊了。
  东北风呜呜地叫着,枯草落叶满天飞扬,黄尘蒙蒙,混沌一片,简直分不出何处是天,何处是地了。北国的冬天,确是无情,如薰焦的珊瑚,被厉风摇撼得屈折了腰身,尖锐地号叫着。偶尔有几只寒鸦,呼啦啦拍打着翅膀,在铅灰色的空中飘来荡去,发出一片沙嘎的聒噪。
  “这讨厌的鸦!”光绪本来轻松的情绪全被乌鸦扰乱了。他想起旧日中南海瀛台那棵高大的老槐树,据说也有一百年的历史了,在那高高的枝桠间有一个乌鸦窝,讨厌的乌鸦不断聒噪,使他更加烦躁不安。他几次叫太监拆掉它,可是每次拆后不久,这乌鸦窝又黑糊糊地架在那里,像一个黑棺,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口,喘不过气来。
  “回去一定要叫太监锯掉那棵老槐树,那棵树是万恶之源,非锯掉不可!”他暗暗地下了决心。
  火车驶过卢沟桥、丰台镇,缓缓地进入北京南郊马家堡车站,车厢里一片欢呼雀跃。
  尹福远远地看到迎驾的文武百官,早已沿着两旁跪好,也有许多洋人,含笑在看热闹。
  尹福仿佛看到一个妇人的笑脸,那是他妻子的脸庞,过多的劳累,已经吸干了她青春的余韵,显得憔悴而苍老,但是两眼充满了企盼。忽然,那笑脸又换成一副模样,美丽而痴情,一双大眼睛深不见底,洋溢着神采……
  火车停了,首先下车的是李莲英,他仿佛没有看到跪接的百官,径自掉身往后,去照料行李。接着是皇帝下车,亦不理百官,匆匆上轿。他想的第一件事是去看那口冤气冲天的深井,然后锯掉那棵老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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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归喋血记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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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唐昀由一个太监搀扶着下车。
  一个洋女人抱着一只皮箱突然从迎驾的洋人行列中冲出来,朝唐昀扑去。
  尹福正在第一节花车中观望,猛地看到那个女子,大吃一惊,叫道:“黛娜!”
  黛娜疯狂地跑着,她那金色的头发像一团红云,飘散着。她跑的动作,跑的曲线,就像是一条饿急了的野狼,不顾一切,竭尽全力,使出了身体内的全部余力。
  “轰隆!”巨大的爆炸声,强大的气浪四散开来,血肉横飞,鲜血淋漓。
  “唐昀!”尹福不顾一切地从窗口扑下来,踉跄地扑到浑身是血的唐昀面前,唐昀简直成了一个血人,白衣裙已炸成一条一条的,仿佛是被红彩染过。
  唐昀尚有一息,双腿已经炸断,她听到尹福的哀声呼唤,睁开了美丽的双眼,微笑着说:“我……爱……你!”说完,头一歪,双眼永远永远地闭上了。
  “唐昀!唐昀!”尹福大声地哭嚎,认识尹福的人从未见过他如此大哭,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尹福是一个从不掉泪的汉子。
  第五节花车上下来一个老妇人,她傲然地环顾一下惊慌失措的人们,毫无表情地朝前走去。她旁若无人的傲然举动,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李莲英连滚带爬地窜了过来,朝老妇人叩头请安:“老佛爷,请上轿吧。”
  尹福抱起唐昀的尸身,疯狂地扑到那个老妇人脚下,悲痛地呼号着:“她都是为了你呀!”
  老妇人淡淡地说:“她尽了力了,罪也赎了。”说完,一步步走向轿车。
  华贵的轿车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老妇人临上轿前,转过头来,阴沉沉地说:“我就是天,大清帝国就是地!”
  轿车远去了,仿佛载着一个遥远的噩梦,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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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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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00年,八国联军的铁蹄突入北京,黄龙旗飘落;慈禧、光绪仓皇外逃,出德胜门、经贯市、过居庸关,途经怀来、宣化、雁门关、忻州、太原,直抵西安,经历了前所未有、艰苦卓绝的西遁和东归。
  慈禧,这个显赫一时的皇太后、机关算尽的晚清最高统治者,在西遁东归之途也过了一段“平民”生活,悲凉、惆怅、饥饿、干渴……生了痱子无可奈何,上厕所没有绵绢只得用玉米叶充替。
  西遁东归之途,迢迢遥遥,风尘仆仆,山高路远,谷幽水深,始终是一个谜。
  皇家行列途中曾遇土匪巨盗骚扰、乱兵袭击、义和拳众阻击、内讧等等。
  这部长篇历史小说由此而出,有史实、轶闻、演绎、传奇、秘史、虚构,杯弓蛇影,烛影斧声,演出一幕幕跌宕起伏的活剧。
  “铁镯子”尹福实有其人,他是八卦掌始祖董海川的高徒,曾任清宫武术教头,并任光绪皇帝武术教师。据史料记载,他曾随西逃皇家行列保镖护驾而行。
  “鼻子李”李瑞东是直隶著名武术家,素有“小孟尝”之称,曾任清官武术教头及袁世凯总统府武术教习。
  “臂圣”张策是直隶香河县人,是通臂拳英杰,据传,蒋介石几次请他当保镖,均被拒绝。
  形意拳高手车毅斋和郭云深也实有其人,比武之举众人皆知,但时间做了调整。
  马贵是尹福之徒,绰号“螃蟹马”,也是八卦掌著名武术家。
  怀来县令吴永、临潼县令夏良材都实有其人。
  至于于莺晓、黑旋风、岚松、恒山老母、癫狂和尚、“神偷”乔摘星、黛娜、花太岁等人均属虚构。
  中国武术史源远流长,人才济济,轶闻如海;晚清民初,是武术鼎盛时期、黄金时代,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更加上清朝野史众多,世人清晰在目,津津乐道。我愿以演义形式,翻开一页页惊心动魄的史册,迭现一幕幕山重水复、柳暗花明的活剧,为源远流长的中国武术史画卷,采撷一朵朵芳香滋溢的山花,使其更加温馨、隽永。已完成的长篇武侠小说有《八卦掌传奇》《醉鬼张三》《太极奇侠传》《大成拳传奇》《八卦英侠图》《形意游侠录》《红缨枪家族》等。
  有人或许要问,你为什么别开蹊径,走上了这种历史与传奇、武术与侠义相结合的创作道路?
  林斤澜先生也曾诙谐地对我说,你真是文坛一怪,迷上了武术,一本接一本,层出不穷。
  事出有因。
  我1952年出生于北京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不是搞文科的,但我却迷上了文学。1969年3月,春寒料峭之时,十六岁的我来到北京最东南的一个冶炼厂当炉前工,开始“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生涯。这个有一千多人的工厂可谓是个小世界,有憨憨的老工人,有神吹乱侃的“鬼机灵”,有怀才不遇的落魄书生,也有旧中国遗留下来的“警察”……深夜,炉火熊熊,大伙围坐在炉前,听我侃故事。我的故事基本上是边编边侃,边侃边编,一侃就是半夜,大伙忘记了困倦,干起活来像个小马驹。每当要干活时,我便结一个扣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我讲的故事有自创的梅花党系列、一只绣花鞋、绿色尸体、一幅梅花图、13号凶宅、落花梦等反特悬疑和神话故事,也有侠肝义胆的英雄和侠女惩恶扬善的侠义事迹。欣赏者得到的是感情的奔放,崇尚的是豁达豪放的性格,喜欢的是巧妙机警的跌宕起伏。对我来讲,我厌倦虚伪和庸俗,呼唤真挚、坦诚、仗义、深情的传统民族美德,将梦想寄托在那些具有独立人格和自主意识的风尘异士身上,讲一些制幻设奇、波诡云谲的曲折动人故事,也确能起到一定程度的心理缓冲效应,解除因繁重体力劳动所带来的疲劳。另一面,那些一马轻裘、挟剑遨游江湖的侠士,重义轻利,豪气干云,做出的一桩桩任侠行径、除暴壮举,也确实使得英雄吐气、豪杰壮怀,激荡起人们心中郁积着的那股阳刚之气。
  因此,我也希望这部《真假慈禧》能给读者带来对人生的感悟和一团浩荡侠气!咱们中国人几千年来不就是仰仗着这些侠气前赴后继,独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么!
  2006年初春写于北京秋凉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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