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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慈禧》

_7 张宝瑞 (清)
  “你是什么人?”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那女子神色惊惶,面如土色。
  “那些女子都是被你杀的吗?”
  “不,不,我没有杀人……”她支支吾吾,哆哆嗦嗦。
  尹福上前揪住她的头发,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道了原委:原来自从恒山老母幽闭了尹福和于莺晓后,便对山上众女子说,于莺晓和尹福到少林寺、武当山、峨眉山、青城山,联络天下志士去了。恒山老母又派人追上皇家行列,声称让皇家出一千万两白银来换光绪皇帝。昨日半夜,突然杀出三个大汉,在桃花洞与守山的姐妹发生激战,那三人自称皇家保镖,将众姐妹杀败,抢走了光绪皇帝,下山去了。
  尹福问这女子那三人什么模样和打扮,女子说深更半夜没有看清楚。
  尹福决定立即下山去追那些人,于是走出庭院,迅疾朝山下走去。
  刚走了有半个时辰,只见前面山坡古松下立着一人,笑道:“怎么?不辞而别。”
  尹福抬头一看,正是于莺晓。她头发蓬松,双手叉腰,笑嘻嘻立在那里。
  尹福笑道:“后会有期了,我有急事要办。”
  于莺晓格格笑道:“再见时恐怕是一堆白骨了,谁叫我没这个福气。不过,石室几口绝食断水,也是有滋有味的,不枉人生一场。我送你一柄宝扇上路。”说着,手一扬,一件东西飞到空中,尹福接在手中,原来正是恒山老母用的那柄桃花扇,扇面光滑,没有一丝破绽。尹福用判官笔刺的缺口,已被于莺晓补好了。
  尹福作揖道:“多谢小姐赠扇,夏日再不会长痱子了!”
  “你这老顽皮!”于莺晓说罢,飘然而去了。
  尹福将桃花扇藏好,疾步朝山下走去。
  行了一程,他影影绰绰看见前面有三个人影,其中有两个人仿佛抬着一个木箱。那三人走得飞快,尹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渐渐接近他们。
  尹福定睛一看,那三人正是通臂拳名家张策和他的两个徒弟,红脸汉子韩占鳌和白脸汉子李兰亭。
  尹福心想:莫非是这三人昨夜杀上山,劫走了光绪皇帝,那么光绪皇帝藏在哪里呢,一定是在箱子里。
  那三人仿佛并未发觉尹福,只顾匆匆赶路,尹福见他们有三人,自己不敢唐突行事,生怕逮不着狐狸弄一身骚,或者鸡飞蛋打,不如寻找时机,以计取胜。
  那三人一直往南走,走到正午见路旁有个酒楼,张策建议到酒楼内歇息一下,三个人抬着木箱进了酒楼。
  尹福见张策师徒进了酒楼,自己也摸索着来到酒楼前,他探头一看,楼下坐着三三两两的酒客,有的独斟,有的对饮,桌上杯盘狼藉,没有张策师徒的影子。
  尹福想:他们一定是上了二楼。他悄悄走进酒楼,拣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木柱前一个青衣老者正倚柱瞌睡,尹福身后有两个壮士喝得酩酊大醉,正在猜拳。
  尹福坐了一会儿,没有听到楼上有什么动静,也不见酒保出来,有些纳闷。
  尹福有些坐不住了,想上楼探探动静,正要起身,忽听那两个壮士中的一位哼哼唧唧地说:“兄弟,你听说了吗,这次太谷比武大会可有奇闻了。”
  “什……什么狗屁奇闻,还不净……是些……陈谷子烂芝麻!”对面那个壮士唾沫星子乱溅,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江南神偷乔老爷盗了光绪皇帝的玉玺,此番要拿到太谷给弟兄们开开眼,他扬言要用这玉玺来换形意拳的秘笈……”
  “哟,这可真是奇闻,这形意拳的秘笈是形意拳大师姬际可的遗世之宝,是姬大师当年在终南山岳武庙得到的《岳穆拳谱》,那形意门哪能交换?”
  “那也未必,有了大清皇上的玉玺,就可以自称皇上,车毅斋就可以在太谷称帝了,那车毅斋的师父李洛能就可以追封太上皇,宋世荣没准能混个丞相,郭云深嘛,可以当个兵马大元帅,形意门可就抖起来喽!”
  “山西人可是抠得很,一个算盘珠子恨不得掰八瓣,要说捧出一缸醋还差不多,要献出形意拳秘笈,真比登天还难啊!”
  “反正江湖上的人都这么传说,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兴许是真的。”
  “离比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咱哥俩也去凑个热闹,有枣没枣的,咱们也来它一竿子!”
  尹福在这边听了,心想:看这个意思,是乔摘星偷了光绪皇帝的玉玺,这个飞天神鼠没什么本事,还想在江湖上出出风头,他到太谷参加比武盛会,高手如云,名侠似水,别说连《岳穆拳谱》换不出来,就是性命恐怕也难保,只可惜光绪皇帝的玉玺又不知流落何方了。
  那两个壮士又神吹乱侃了一会儿,便趴在桌上酣然入睡了。
  尹福再看那老者,鹤发童颜,仍在那里打盹,呼吸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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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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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福忽然感到一阵恐怖,楼下仅四个人,两人酩酊大醉,酣然入睡,一人一直微睡,就他一人还算清醒,酒保始终没有出来,难道这酒楼是一个鬼楼?
  想到这,尹福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悄悄地来到楼梯口,朝上面望了望,见没有动静,于是蹑手蹑脚地上了楼。但见张策和他的两个弟子韩占鳖和李兰亭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尹福来到张策面前,俯下身,凑到他嘴边闻了闻,没有任何气味。他用力扳动张策的身子,连声叫道:“张大侠,张大侠!”张策一动不动。
  尹福见桌上摆着几杯酒,他拿起酒杯,晃了晃,那酒有些浑浊。尹福认定是酒家在杯中下了药。他朝四外一望,没有找到那个木箱,他惦记光绪皇帝的安全,于是顺着楼后楼梯疾步而下,后面有个院落,吊着几只死猪,院角放着一排酒缸,酒香扑鼻。他见西面有三间房屋,于是推门进去,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床褥腌臜,陈设凌乱,墙上挂着一柄鬼头刀。
  尹福走进里屋,看到了张策的两个徒弟抬的木箱,他走过来打开箱盖,里面什么也没有。尹福感到疑惑,怀疑是店主搞了换包记,于是走出后门,朝四野张望。
  酷阳如火,蝉儿刺耳地鸣叫。一条小河弯弯曲曲,芦花飘扬,河上和小道上没有人迹。
  尹福正在彷徨,忽见芦苇荡里漂出一只小船,船上立着一个渔家姑娘,她浑身银白,细挑的身材,娇美的脸蛋儿配着一副俏丽恬静的眉眼儿。她微仰着头,轻摆着腰,像一球随风飘荡的柳絮,轻盈盈的。
  尹福高声叫道:“姑娘,姑娘!”
  渔家女问道:“老爹叫我有何事?摆渡吗?”
  尹福问:“姑娘,你可看见酒家抬着一个箱子?”
  姑娘笑道:“我看到酒楼的老板推着一个泔水车往南去了。”
  尹福正要追,渔家女道:“你是不是要找那个酒楼老板?”
  尹福点点头,说:“我找他有要紧事。”
  渔家女把船划了过来,纵身上了岸,说道:“我这船行得快,你上船来,我划船追他。”
  尹福见渔家女言辞恳切,便与渔家女跳上了船。
  渔家女撑篙,轻捷如燕,小船似箭一般在水中飞行。
  “我看你上船的动作,一定是武术行家。”渔家女问。
  尹福笑笑说:“会一点花拳绣腿。”
  “你找老板有什么要紧事?”
  “他欠我的银两。”尹福胡诌道。
  渔家女忽然一指前方:“那就是酒楼老板。”
  尹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林阴道上,一个又黑又胖的家伙推着一个泔水车疾行。
  尹福刚要说话,只见渔家女将篙一扔,跳下水去。尹福正在惶惑,忽觉船身颠沛,小船一歪,身不由己,“扑通”掉入河中。
  尹福不识水性,拼命在水中挣扎。那渔家女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她像鱼儿一般游到尹福身边,用手按着尹福的头在水中扑腾着。尹福一连喝了几口水,一忽儿便人事不省了。
  尹福醒来时已躺在岸上,浑身被绳子绑着,动弹不得。渔家女呵呵笑着立在一边,树底下那个又黑又胖的家伙靠在泔水车旁正扇着大蒲扇纳凉。
  尹福见那黑胖家伙双目失明,有些面熟,猛地想起怀来县城妄图玷污瑾妃等人的那个家伙。
  “怎么,尹爷,不认识爷们了,我就是鼎鼎有名的燕山大侠黑旋风啊!”那家伙“嘿嘿”笑着,露出黄兮兮的牙。
  黑旋风又指着渔家女说:“这就是我的干女儿岚松,我们这一路上跟得好苦,我这干女儿七十二变,一会儿变成酒家女,一会儿又变成渔家女,一会儿还变成烟花女,她可不是一般人物。”
  岚松问:“爹爹,这个尹福怎么处置?”
  黑旋风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要是杀了他,江湖上的人会笑话我,笑我乘人之缚下手,可我要是放了他,那这位真龙天子可就是‘煮熟的鸭子——飞了’。”他用脚踢了踢那个泔水车。
  尹福明白了,光绪皇帝一定关在泔水车中。
  黑旋风又说:“我嘛,被人瞎了一双眼,从此不见光明,后半生在黑暗中生活。我要挑了他的筋,废了他的武功……”说着,刷地拔出一柄尖刀,杀气腾腾地走到尹福面前。
  尹福一阵心酸,心想:落在这个杀人魔王手里,真是晦气!我英雄一生,没想到落得这般下场,皇上也救不出来了。
  尹福想着,落下一行热泪。
  这时,只觉一股劲风刮来。劲风击打着尹福的脸,使他睁开双眼。只见黑旋风手中的尖刀飞向空中,黑旋风踉跄了几步,岚松也被击得连连后退。尹福觉得身子一阵轻松,低头一看,身上的绳索齐齐切断,自己没有了任何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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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慈禧第四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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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旋风听了,惊恐万状,推起泔水车就走。尹福大步冲上,一掌朝黑旋风头部击来。黑旋风猛听脑后生风,朝左一闪,尹福扑了一个空。岚松抽出宝剑,朝尹福刺来。尹福使出八卦掌中的连环掌,一跃而起,两掌同击,连击六掌。岚松右肩中了一掌,疼痛难忍,朝南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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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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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福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骑着一头毛驴,在前面树林里一闪即逝。那背影有点熟悉,好像是方才酒楼里那个倚柱小憩的白发老人。
  好神的功力!尹福暗暗喝彩。
  黑旋风叫道:“哪里来的一股狂风?”
  岚松道:“爹爹,不好了,尹福的绳索全断了!”
  黑旋风听了,惊恐万状,推起泔水车就走。尹福大步冲上,一掌朝黑旋风头部击来。黑旋风猛听脑后生风,朝左一闪,尹福扑了一个空。岚松抽出宝剑,朝尹福刺来。尹福使出八卦掌中的连环掌,一跃而起,两掌同击,连击六掌。岚松右肩中了一掌,疼痛难忍,朝南逃去了。
  黑旋风听到岚松逃去的脚步声,叫道:“你这不忠不孝的畜生,怎么竟撇下老爹一人跑了?”
  尹福扑向黑旋风,黑旋风有些惊慌,连连后退,尹福步步紧逼。黑旋风退到一棵槐树前,朝上一跃,贴到树干上。尹福也朝上一蹿,去抓黑旋风。黑旋风又一跃,贴到另一棵树干上。尹福暗暗吃惊,心想:这个土匪双目已瞎,居然能准确无误地蹿来蹿去,真是一身好功夫。
  尹福抽出那柄桃花扇,往上一蹿,朝黑旋风扇去。正值黑旋风双手一扬,尹福知有暗器袭来,身子一闪,扇子歪了一点,没有扇中黑旋风。黑旋风的连珠飞镖齐齐扎在尹福身后的树上,共有五枚!
  尹福闪过连珠镖,又去追黑旋风。黑旋风跑了一程,退到河边,无路可走,只得“扑通”一声,跳入河中。
  尹福不识水性,只能怔怔地望着黑旋风破水游去。
  这时身后有一个人开了腔:“你这个人,何苦逼得一个瞎子跳河?”
  尹福回头一看,是个胖和尚,生得眉如漆刷,眼似黑墨,疙瘩的一身横肉,胸脯下露出黑肚皮来。
  尹福有些气恼,说道:“你是哪个庙里的和尚?不问青红皂白,插什么杠子?”
  胖和尚道:“实话告诉你,我是五台山五郎庙的癫狂法师,专好打抱不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着,一招“猛虎出山”朝尹福击来。尹福已在河边,朝旁边一躲。险些掉到河里,他惦记救光绪,不愿与这和尚纠缠,于是抽出了桃花扇,想把和尚扇倒脱身。
  癫狂法师一见这桃花扇,眼睛一亮,叫道:“你怎么把我那相好的扇子拿来了,你一定是个盗贼!”
  尹福一听,暗想:这扇子的主人是恒山老母,这个和尚莫非与恒山老母有什么关系。
  癫狂法师从怀里摸出一颗小丸,含在嘴中,呵呵笑道:
  “天下只有我和恒山老母能破这柄神力之扇!”
  尹福用桃花扇左扇右扇,癫狂法师竟毫无知觉。尹福见桃花扇在他身上不起作用,便收起扇子,抽出判官笔。
  癫狂法师也从怀里抽出一个小兵器,尹福凝眸一瞧,是一块小砚台,锃亮闪光,好像是铜的。
  癫狂法师笑道:“咱们两人这兵器都属文房四宝,可算是武林中稀罕兵器。”说着,揽台朝尹福心窝击来,尹福急忙用判官笔招架。“哐啷”一声,宝砚与判官笔相撞,溅出无数金星,耀人眼睛。
  尹福和癫狂法师都觉得虎口一麻,尹福退了两步,癫狂法师退了三步。
  癫狂法师问:“恒山老母现在可好?”
  尹福回答:“她已归天了。”
  “什么?是你杀的?还是那个姓于的丫头杀的?”癫狂法师眼睛几乎凸出来,满是血丝。
  “是她自作自受,自取灭亡。”尹福的话像是一字字蹦出来的。
  “这么说,是你杀的。”癫狂法师的牙齿咬得格格响。“五年前,有个姓于的丫头在比武中击败了恒山老母,占山为王,恒山老母甘愿辅佐她。我到恒山与姓于的丫头交手,结果也大败而归。我回到五台山后刻苦练功,整整修炼了五年,发誓要战胜那个姓于的丫头,夺回恒山,与恒山老母团聚,如今我正要奔向恒山。”
  “那我劝你别去了,恒山老母已经不在了。”
  “你要知道,我对她的感情有多么深。我恨不得将她捏碎,我几次用头撞墙……”
  尹福冷冷地说:“那你撞出脑浆来也没有用。”
  癫狂法师痴痴地问:“你可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尹福回答:“她爱的是温文尔雅的美男子。”
  “可是她长得也不俊呀,一脸疙瘩肉,黑得像火通条。”
  “因为她爱的是人的躯壳,而不是人的灵魂。有的人长得颜如玉,穿得衣似锦,可是灵魂却非常丑恶。一般的人往往看到的先是人的表面的东西,这种表面的东西容易迷惑人。人抓到这种表面的东西,自以为很幸福,很幸运,而当这种表面的东西暴露无遗后,便感到有一种失落感,—种困惑,一种茫然,一种莫名其妙的厌倦。因为他没有抓住人的灵魂,灵魂是一个人的本质,是永存的。恒山老母就是这样一个人,她追求的就是人表面的东西,她掠夺了一批美男子,可是得不到他们的灵魂,因此便把他们杀掉。同时,她还有一种阴暗的心理……”
  “是什么?”癫狂法师着急地问。
  “因为她得到的只是这些男人的躯壳,却得不到他们的灵魂。她又妒忌别的女人会得到那些男人的灵魂,于是便害死了被她蹂躏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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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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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恒山老母的灵魂也是丑恶的了?”
  “是的。”尹福点点头,“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癫狂法师兴奋起来,叫道:“真是与你一席话,胜过十年念佛功。她既然是这种人,我又何必剃头挑子一头热呢?”
  说着,高兴地朝尹福扑来。
  尹福还沉入在思考之中,没想到癫狂法师朝他扑来。
  他下意识地挺起判官笔。
  “啊!”癫狂法师惨叫一声,微笑着倒了下去……鲜血从他的胸膛汩汩而出……
  癫狂法师是出于感激,想拥抱一下尹福,尹福误解了他的意思,在恍惚中刺死了他,这只是一种下意识。
  尹福猛地想起那个泔水车,他回头一望,泔水车就在那棵老槐树下。他欣喜若狂地奔了过去。
  他来到泔水车前,打开了桶盖,一股难闻的泔水味扑鼻而来。桶内空空,哪里有什么光绪皇帝的影子……
  尹福感到一种惶惑和恫然,疲倦使他不能自持,他瘫软在地上。
  “嘚嘚嘚……”传来疾快的马蹄声。
  尹福抬头一看,三匹马旋风般的卷来。
  他已经没有气力站起来了。
  马上有个人高声叫道:“瞧,是尹爷。”
  尹福听出来是崔玉贵的声音。
  三骑正是“鼻子李”李瑞东、崔玉贵和秋千鹤。
  “尹爷,你怎么躲在这里乘凉,皇上呢?”李瑞东先跳下马来。
  尹福无力地用手指了指泔水车,喃喃地说:“我本以为皇上被人关在这泔水车内,谁知没有。”
  “你真是昏了头了,皇上怎么会钻在这样脏的泔水车内?”崔玉贵气咻咻地说。
  秋千鹤说:“太后正在沂州等皇上呢,皇上现在何处?”
  经交谈才知道,恒山老母差人送信到沂州,通知皇家行列用重金到恒山赎光绪皇帝,谁知走漏了风声,张策师徒抢先一步来到恒山,抢走了光绪皇帝。待慈禧太后差崔玉贵、李瑞东、秋千鹤携重金来到恒山后,听了于莺晓一番介绍,才知尹福下山去追光绪,于是三个人又追了来。
  李瑞东等三人听了尹福的叙述,觉得事有蹊跷。
  李瑞东道:“路上我们见有一伙人护着镖车过去,镖头好像是一个洋女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那些镖师面色沉重,好像护的镖很重。”
  秋千鹤道:“除了镖车以外,还有一顶轿子。”
  “镖旗上写的是什么?”尹福问。
  崔玉贵回答:“是‘会友’两个字。”
  “会友镖局哪里有什么洋女人镖师?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后,会友镖局恐怕已经散了,这趟镖肯定有诈,他们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尹福思索着,站了起来。
  “时不宜迟,赶快去追!”崔玉贵叫道,抢先跨上了马。
  尹福与李瑞东同乘一马,三骑朝前驰去。
  渐渐地,尘土飞扬,前面土路上果然出现护镖的行列。杏黄的镖旗上写着“会友”两个黑字,金黄的穗子随风飘荡。一个女人穿一件猩红衣裳骑着一匹枣红马,护着一顶穿饰玲珑的蓝布小轿,两个轿夫轻松地抬着轿子。轿子前后共有六辆镖车,奇怪的是,那些镖车似乎很轻,车夫推车毫不费力,有的还哼起小曲。十余个镖师佩刀带剑,在两边护行。
  尹福在镖师行列中发现了酒楼内喝酒猜拳的那两个壮汉。
  听到后面的马蹄声,骑在枣红马上的那个洋女人转过身来。
  是黛娜,尹福一见,几乎叫出声来。
  她就是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派来的杀手!
  黛娜也认出了尹福等人,面色变得苍白,她唿哨一声,伸手摸向怀中……
  “砰!砰!……”洋枪响了。子弹擦着尹福的面颊而过。
  尹福将身子一歪,贴在马肚子上,冲了过去。
  李瑞东、秋千鹤也冲了过去。只有崔玉贵听到枪响,拍马朝后窜去。
  “快救皇上!”尹福大叫一声,直扑黛娜。
  李瑞东接连刺死两个镖师,拍马来到轿前,轿夫、车夫四散而逃。
  李瑞东掀开轿帘,只见光绪皇帝双手反绑,口中塞着汗巾,战战兢兢,惶恐万分。
  “皇上,我们救你来了!”李瑞东说着,下了马。
  “砰!”一颗子弹射中了李瑞东。
  李瑞东只觉眼前一黑,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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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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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战仍在进行。
  秋千鹤也不示弱,他终于杀散了镖师。回过头一看,李瑞东正躺在轿前,昏迷不醒,右肩被血染红了一片。
  秋千鹤四下看看,见没有尹福和那个洋女人,知尹福追那个洋女人去了,于是下了马,来到轿前。
  秋千鹤掀开轿帘,看到了面如土色的光绪皇帝。
  光绪的眼泪簌簌而落,连日的饥寒、惊吓,使他脸上无光,目光呆滞。他用一种求救的目光盯着秋千鹤,目光里满是希冀。
  秋千鹤的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他缓缓地从怀里摸出一柄匕首。
  看到这柄匕首,光绪皇帝感到有点恐怖,浑身打战。
  秋千鹤手握匕首,慢慢逼近光绪的胸膛。
  光绪惊得朝后仰去……
  恰在此时,李瑞东从昏迷中醒来,他看到秋千鹤那副模样,问道:“秋大总管,你在干什么?”
  秋千鹤听到李瑞东问话,又换了一副模样,笑嘻嘻地说:“我用匕首给皇上松绑呢。”说着,用匕首挑开了皇上手上的绳索,又拿掉他口中的汗巾。
  光绪长吁了一口气,连爬带滚地出了轿子。
  李瑞东撕掉一块衣衫给自己包扎了伤口。“尹爷呢?”他问秋千鹤。
  “他追黛娜去了,多美的一个洋婆姨!”秋千鹤嘻嘻笑着。
  一阵马蹄声,尹福夹着俘虏的黛娜骑马奔来,“哈哈,到底把她抓来了。”秋千鹤咧开大嘴,口水淌了出来。
  尹福骑马跑到众人面前,将反绑着的黛娜朝地下一掼,翻身下马。他来到光绪面前,歉疚地说:“皇上受惊了!”
  光绪叹了一口气,道:“一言难尽啊!”
  原来光绪那日在雁门关与太后等人赏景,因贪婪关上景色,慢了一步,被于莺晓用香汗巾熏倒,掠夺而去。光绪在恒山一个山洞关了几日,受尽委屈。以后又被张策师徒抢去,囚在木箱之内。张策师徒上酒楼被蒙汗药熏倒,自己又落入巧扮酒家女的岚松手中,岚松将光绪关入泔水车,她的干爹黑旋风推车疾走,岚松巧扮渔家女驾船护行。正当尹福与黑旋风父女酣战之时,一直尾随在后的黛娜又差人把他从泔水车中抢走,掠入一个轿内。黛娜等人扮成镖行,想将光绪解往北京,面见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领赏。
  尹福等人拥光绪上了马,押解黛娜朝忻州城走来。
  这日傍晚来到一个市镇,唤作原平镇,一问街民才知道,几日前皇家行列由此经过。尹福见离忻州城不远,天色已黑,便建议在这个镇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再赶路。光绪应诺,几个人拣了一家客店歇息下来。
  这个客店还算干净,店主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一团和气,像是个老实人,店里有个小伙计,也就十六七岁,看上去蛮机灵,活泼泼的,喜欢开玩笑。晚饭是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子,尹福恐怕包子有毒或掺有蒙汗药,自己先尝了一个,见没有任何动静,才招呼众人来吃。光绪心事重重,吃了两个小笼包,便推开筷子不吃了。李瑞东可有些饿了,一气吃了十来个。
  晚饭后,秋千鹤建议自己负责看押黛娜,他与黛娜一屋。尹福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黛娜的绑绳,见绑得结实,便放心地让他们去了。尹福与光绪同住一屋,李瑞东睡觉有个打鼾的毛病,有自知之明,自己拣了一间房子独自睡了。
  尹福与光绪皇帝同住一房,尹福请光绪在床上睡,自己夹了被褥滚到地上睡。尹福躺在地上,听见光绪时常翻身,长吁短叹,便问何故。
  “唉,我的那个小盒子丢了。”光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里面装的是玉玺吗?”
  光绪点了点头,闷闷地说:“我连玉玺都守不住,还算什么皇上!”
  尹福劝道:“我听说玉玺是让江南神偷乔摘星偷走了,那日晚我上恒山,正巧也撞见他了。”
  “乔摘星现在何处?”
  “他是个神偷,绰号飞天神鼠,来无影去无踪。”
  “难道我的玉玺掉到耗子洞不成?”光绪急急地问。
  “听说乔摘星带着玉玺前去参加在山西太谷举办的比武大会,想让天下豪侠见赏见赏。”
  “哎呀,这可丢尽我的脸了……”光绪说着,啜泣起来。
  “皇上,你不要着急,我把你送到忻州后,再去太谷,一定设法夺回玉玺。”
  “太谷在什么地方?”
  “离太原府不远,是个商贾之地,形意拳大师车毅斋老先生就住在那里,形意门的郭云深要跟他比武,天下的英雄侠客、大盗巨匪也都跃跃欲试,想见识见识。”
  “尹福,你要知道,包玉玺的手帕要比玉玺分量还重……”光绪的声音多了几分深情。尹福看到在黑暗中,他的脸上挂着闪闪发光的东西。
  “为什么?”尹福问。
  “手帕是死去的珍姑娘绣的,上面绣的是一对鸳鸯,是珍姑娘三夜未合眼,精心绣的,那鸳鸯绣得真像活了,相依相偎,眷恋不已……”光绪说着,动情地哭出声来。
  “好了,我也一定会把珍姑娘绣的这块手帕找回来。”
  “尹福,你不知道,自从我丢了这手帕,就像丢了魂似的,常常梦见珍姑娘,她是一个多么好的女人,我觉得她是世界上顶顶聪明顶顶美丽的女人!你要知道,手帕上鸳鸯的眼睛是她咬破手指,用鲜血点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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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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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尹福有点激动了,“珍姑娘固然可爱可敬,可是你要知道,我们含辛茹苦、不辞危险,保你救你,为的是什么?”
  光绪听了,脸红了一片。
  “为的是你能有那么一天,振作起来,做一个有为的皇帝!在你的雄才大略的统治下,中国能成为一个富国,一个强国,恢复唐代的贞观之治。再也不能让中华民族看着洋人的眼色行事,不能让中国人在饥饿线上挣扎。中国有辉煌的历史,中国人完全有能力创造一个辉煌的未来。你可以有你的七情六欲,有你的忠贞不渝的爱情,但是你作为一个皇帝,应当成为一个人民爱戴、衷心山呼万岁的父母官,而不能庸庸碌碌,虚度年华,在腐朽奢华的生活中,成为一尾蛆虫,而遗臭万年。”尹福越说越激动,激动得不停咳嗽起来。
  “尹爷,我听懂了。”光绪脸憋得通红,怯怯地说。
  尹福跟随光绪十几年,一直毕恭毕敬地侍候光绪,光绪一直称他“尹福”,此次,尹福还是第一次听到光绪称他为“尹爷”,在同行同事称来,这是多么习以为常啊,可是如今出自光绪之口,尹福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慰藉,他恐怕自己听错了,问了一句:“皇上,您称我什么?”
  “尹爷。”光绪清晰地回答,这声音亲切,坦然。
  尹福鼻子一酸,热泪顺着两颊悄然滑了下来……
  这时,隔壁传来黛娜“嗷嗷”的叫声,“救命,救命!”声嘶力竭。
  尹福飞快地出门,一脚踢开隔壁的房门。只见秋千鹤发疯般在屋子里转来转去,黛娜披头散发,脸色慌张,反剪着双手,不停地舞动双脚,来踢秋千鹤,不让他近身。
  “秋大太监,你在干什么?”尹福喝问。秋千鹤气喘吁吁,狼狈不堪。他见尹福进来,垂手呆立—旁。
  “老爷,救救我,他想……”黛娜几乎哭出声来。
  “秋大太监,你去侍候皇上。”尹福说。
  秋千鹤像溺水者抓到稻草,溜了出去。
  尹福坐在地上,怔怔地一声不吭,他在回味光绪的称谓,感到说不出的温馨。
  黛娜渐渐恢复了平静。
  “你为什么来到中国?”尹福问。
  黛娜默默地望着他。
  “该不会又编造出是一个神父的女儿吧?”尹福讥讽地说。
  黛娜用生硬的中国话说:“我的家在波恩,是一个音乐家的女儿,在一次舞会上,我认识了瓦德西先生,当时他还只是一个上尉,我们相爱了,形影不离,一直出入于上流社会。后来他送我进了一个军校,我受到严格的军事训练,击剑、开枪、骑马、武术……就在我们将要结婚的时候,一个中国驻德国公使的夫人闯入了瓦德西的生活,她是个美丽温柔的东方女性,能歌善舞,彬彬有礼,会说一口漂亮的德语。她的丈夫看起来像个孩子,有一种书卷气。瓦德西发疯般的爱上了她,总是邀她跳舞,他们在一起跳舞,神魂颠倒,简直成为上流社会的宠儿。德皇听说后,也接见了那个女子,并大加赞赏。”
  “那个东方女子叫什么名字?”
  “她叫金雯青,小名傅彩云。”黛娜忧郁地说。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尹福问。
  “她现在的名字叫赛金花,是北京的名妓。”
  “噢,原来是她!”尹福自言自语地说。
  “现在瓦德西如愿以偿,他率领着八国联军,杀入北京城,又占有了这个富有魅力的东方美人,现在他们一同住在北京中南海金銮殿内……”黛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为什么要当瓦德西的杀手?”
  “瓦德西要出征中国,我听说后执意要陪他前往,我原以为他要去征服一个古老的民族,没想到他更要去寻觅一个梦寐以求的东方美人,重温旧日的恋情。他不愿让我前往,但我心如磐石,他只得应允,让我做他的贴身保镖兼秘书。就在我们进入北京城不久,这个叫赛金花的神秘女人竟然找上门来,他们一见如故,亲密无间,我受到了冷遇……当时,我感到惆怅,愤恨,想杀了赛金花,但又不敢下手,因为只要杀死赛金花,瓦德西一定认为凶手是我。这时,瓦德西向我下达了密令,令我尾随西逃的皇家行列,伺机杀死慈禧或光绪,想乘中国大乱,进一步控制这个国家。”
  “那么你的帮手都是哪里找来的?”
  黛娜眨眨眼睛又说下去:“中国有句俗话,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些亡命之徒,是我花钱雇来的。”
  这时,尹福发现黛娜身子在不停扭动,便问:“你怎么了?”
  黛娜吃力地说:“我想方便一下。”
  尹福听了,莫名其妙。
  黛娜笑着说:“用中国小姐的话来说,就是想解个溲。”
  尹福明白了,原来黛娜是想上茅厕。
  尹福点点头,道:“茅厕在前院的西北角,我带你去。”
  黛娜费力地站了起来,随尹福走了出去。
  夜正深沉,月光皎洁,像一片碎银撒在大地上,远处,一片片玉米叶随风飒飒作响,田野里漾来一片泥土和庄稼的芳香。
  尹福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感到空气是这样甘甜,他不由得多吸了几口。
  尹福送黛娜来到前院的茅厕前,他见黛娜迟迟不肯进去,问道:“磨蹭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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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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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娜小声地说:“我的手还绑着呢。”
  尹福一看,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自己只顾想事,忘记给她解绑了。尹福给黛娜解了绑,黛娜红着脸说:“您,就别进去了。”
  尹福“扑哧”一声笑了:“我这老头子可不愿闻那个臭味。”
  黛娜放心地走进茅厕。
  尹福默默地在外面等。
  等了有一个时辰,还不见黛娜出来,他有点沉不住气了,问道:“洋小姐,你怎么还不出来?”
  茅厕内悄无声息。
  尹福叫道:“你怎么不言语?我可进去了。”
  还是没有声息。
  尹福一头撞了进去,哪里有黛娜的影子,茅厕内没有一个人。
  黛娜从后墙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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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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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福气急败坏地翻过后墙,只见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玉米地,玉米沉甸甸地摇来荡去,玉米叶翠盈盈的,飒飒作响。
  哪里有黛娜的影子?
  尹福垂头丧气地来到光绪的房前,听到房内有动静。
  他想:黛娜会不会绕到后院来谋害光绪皇帝。
  想到此处,振奋精神,悄悄拉开房门。正见一个人手握一柄尖刀,逼近了熟睡的光绪皇帝。
  尹福一急,一扬手,三支飞镖齐齐扎在了那个人的背后,血溅了他一脸。
  那个人未及提防,何况尹福离他又是这么近,只有六尺之远,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光绪仍在熟睡,竟没有醒来。
  尹福大步跨过来一看,却是清宫大内高手秋千鹤。
  原来秋千鹤想谋害光绪皇帝,这是尹福从来没有想到的。
  尹福急急去邻屋叫醒“鼻子李”李瑞东,对李瑞东说了。
  李瑞东听了,淡淡一笑,说:“我已有所察觉。昨日你去追黛娜,我从昏迷中醒来,正见秋太监用尖刀逼近光绪皇帝,一脸杀气,我就觉得不对头,但没有言语。想告诉你,又没有机会。当我问他干什么,他说是为皇上解绑,我半信半疑。如此看来,他一定包藏祸心,那么,他是谁派来的呢?”
  尹福想了一会儿,说:“一定是袁世凯派来的。”
  “有什么理由?”李瑞东问。
  “秋太监与袁世凯过往甚密,袁世凯当年在小站训练新军时,秋太监曾任那里的武术教头,受了袁世凯不少恩惠。袁世凯的野心,众人皆知,他平时募集天下志士侠客,学当年的雍正皇帝,培植党羽,一心窃国。袁世凯到山东任巡抚后,秋太监曾到济南府走了几遭。”尹福一边说一边在屋内踱步。
  “袁世凯为什么派人刺杀光绪呢?”李瑞东疑疑惑惑地问。
  “这还不明白吗?袁世凯在戊戌变法后期出卖了光绪皇帝,将光绪的秘密告发给荣禄,太后发动兵变,将光绪囚禁瀛台,把新党一网打尽,自此与光绪结下死仇。袁世凯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他知光绪必死于太后之后,如果一旦光绪执政,失去太后的保护,那袁世凯还不被灭门九族?他当然要派出杀手,乘乱杀死光绪,以绝后顾之忧患。”
  李瑞东听了尹福这一席话,叹道:“世间有这么多的人要刺杀光绪皇帝!”
  “世间还有许多人要刺杀太后呢!这就叫各揣其略,各怀其志。”尹福严肃的脸上,皱纹缕缕可见。
  “慈禧在戊戌年杀了谭嗣同、康广仁等六君子,逼走了康有为、梁启超,扑灭了戊戌变法。逃亡日本的康梁党人能放过慈禧吗?在日本东京,有不少中国的留学生和爱国志士,更有习武之人。流亡海外的革命党领袖孙中山先生成立了兴中会,几次派人回国搞武装起义,想推翻清朝,几次起义都遭失败,大批革命志士惨遭杀害,孙中山等革命党人能饶过慈禧吗?”
  李瑞东打断了尹福的话,问道:“革命党人能救中国吗?”
  尹福回答:“我没有和他们交往过,只听到朝野有人议论纷纷,有人说他们似洪水猛兽,比义和团还要神勇;也有人说他们主张共和,搞民主立宪,不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啊!”
  李瑞东、尹福正在谈话,忽听光绪在隔壁大喊:“来人呀!来人呀!”
  两个人慌忙跑了过去,只见光绪大汗淋漓,坐在床上,瑟瑟缩缩,手指着秋千鹤的尸身问:“他怎么死了?”
  尹福答道:“夜间我见秋太监对您不怀好意,举刀欲刺您,便把他杀了。”
  光绪吁了一口气:“昨日我见到秋太监的目光,便觉得他不怀好意,只是没敢对你们讲,如今他死了,我就放心了。现在天已发亮,咱们赶快赶路吧。”
  尹福又道:“那个洋女人跑了。”
  光绪听了,又是一怔,问道:“她如何跑了?”
  尹福把黛娜逃去的情形叙了一遍。光绪一甩手道:“随她去吧,只是咱们处处留心才是。”
  第二日上午,尹福、李瑞东终于护送光绪皇帝来到了忻州城。慈禧的行宫设在贡院,陈设富丽,乃诸州罕见。慈禧见到光绪,凄凄切切一番,吩咐李莲英赏给尹福白银三千两,李瑞东白银一千两,安排他们下去歇息。瑾妃、隆裕见了光绪,抱头痛哭,哭声凄凉惨痛,催人泪下。
  正值中秋佳节,晚上慈禧令人在贡院后花园摆了几桌筵席,设有鲜果六色、各式月饼;有杏仁、芝麻,桂花、山楂、凉果、花生各类月饼,香气袭人。慈禧、光绪坐了上座,隆裕、瑾妃次之。两侧有王爷、福晋、格格、都统等,尹福、李瑞东也在其中。李莲英、崔玉贵侍立慈禧两侧。
  一轮明月像一玉盘挂在空中,放射出柔和的光,星星竞相眨眼。
  慈禧叹了一口气,说道:“洋虏入侵,皇族遭此不幸,多日来辛苦劳顿,担惊受怕,饥肠辘辘,又有土匪大盗阻截,各路杀手云集,诸方心怀叵测之人骚扰,如今来到忻州,总算恢复了威仪,生活有了保证,诸位皇亲国戚,爱卿力士,随我日夜奔波,实是不易,我来敬诸位一杯。”说着,擎起桂花酒。
  “皇太后万岁,万万岁!”下面一片祝贺之声,不绝于耳。
  慈禧与众人饮了一杯桂花酒后,又说:“现在李鸿章等人与洋人谈判,总算有了点眉目,今晚高兴,我们轮流讲个笑话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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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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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齐声应诺。慈禧道:“我先讲,然后顺着皇上往下排。从前有个塾师只认识一个‘川’字,学生拿着书来求教,他要找‘川’字教学生,连翻了好几页书都没有找到。忽然,他看见‘三’字,便指着骂道:‘我到处找不见你,原来你睡在这里。’”
  众人听了大笑,慈禧一指光绪:“该皇上说了。”
  光绪摸了一下脑袋,说,“我还没想好呢。”
  慈禧正色道:“不行,哪个说不出,哪个罚酒三杯。”
  光绪想了想,说:“有个读书人屡次参加科举考试,都考不中。他的妻子素来难产,就对丈夫说:‘考试做文章有这样难哪,大概是跟我们生孩子差不多吧?’这个读书人说:‘比你生孩子难得多。你是已经有孩子在肚子里了,可我的肚子里都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紧挨光绪的瑾妃说:“我说什么呢。从前有个人花五百两银子买了个监生,但他却孤陋寡闻,没什么学问。妻子劝他读点书,他却问:‘读书有什么好处?’妻子说:‘一字值千金,如何不好?’监生回答说:‘难道我这个身子,只值半个字?’”说着,瑾妃笑了起来。
  慈禧道:“小主子,人家还没有笑,你这个说笑话的人反倒先笑起来。该礼王说了。”
  礼王爷摸着胡子说:“有个县官很蠢,人都笑他。他酒量很大,每天都要喝几斤酒,在衙内独饮独乐。有一次,他喝酒喝得正高兴的时候,突然有人来喊冤告状,把他的兴头打断了。他醉醺醺地升了堂,把桌子一拍,大声喝道:‘打!’可是他没有掷签,衙役不知道要打多少板,便下跪问道:‘老爷,要打多少?’县官伸着指头说:‘再打三斤!’”
  众人哄堂大笑,慈禧笑得掩着口问一旁的吴永:“你是不是这样的县官?”此时吴永已升为知府留于原省候补,随皇家行列护驾。吴永见太后发问,作揖道:“奴才不是,奴才不敢。”
  礼王的福晋也说了一个笑话:“有个人花钱买了一个县令,到任以后,他去拜见知府,知府问他:‘贵县风土如何?’他回答说:‘本县风沙不大,尘土也很少。’知府又问:‘春花如何?’他回答说:‘今春棉花每斤二百八。’知府问:‘绅粮如何?’他回答说:‘小人身量能穿三尺六。’知府又问:‘百姓如何?’他回答:‘白杏只有两棵,红杏倒不少。’知府生气地说:‘我问的是黎庶!’他回答说:‘大人问梨树,有,有,梨树很多,等到秋天,我给您弄两筐梨来。’知府火了,说:‘我不是问什么杏树梨树,我是问你的小民!’他连忙站起来回答:‘小的小名叫狗子!’”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慈禧对礼王说:“你这婆娘还挺会说笑话。”
  礼王爷脸上绽开了花,自豪地说:“我这个婆娘,肚子里装的都是笑话,就是不给我生娃娃。”
  礼王的福晋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小声说:“你这个老没正经的!”
  礼王福晋旁边是端王爷,端王爷说:“我不会说笑话,我来吟一首菊花诗如何?”
  慈禧道:“也行,不过下不为例。”
  端王爷清了清喉咙,吟道:“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毫端蕴秀临霜写,口角噙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一从陶令评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隆裕笑道:“端王爷,这哪里是你的咏菊诗,分明是潇湘妃子林黛玉做的。”
  端王显得有点尴尬。
  隆裕因久受光绪冷遇,经常红楼掩卷,幽居深宫,《红楼梦》一书已背得滚瓜烂熟。
  岑春煊在一旁搭话说:“准确地讲,这首咏菊诗是曹雪芹做的。”
  慈禧生气地说:“罚酒三杯。”
  端王爷连连摇手道:“我自己吟一首。”
  慈禧道:“也罢。”
  端王爷摇头晃脑地吟道:“仅得林间趣,闲寻菊本移。人家深竹里,枫叶夕阳时。汲井浇畦润,将锄下手迟。护丛秋蕊损,带土怕根知。每被归樵问,深怜冷蝶随。寒香生径术,幽事补湾琦。斗柄西北落,雁声霜露垂。裴回绕丛畔,自笑可能痴。”
  澜公爷、泽公爷等人连声赞道:“好诗,好诗!”
  端王爷听了,面露得意之色,心想:我这诗是元代诗人何中做的,昨日我刚翻了《元诗选》,这下子你们可就猜不出了。
  端王福晋见躲不过,说了这样一个笑话:“一官生日,下属们知道他属鼠,就凑钱用黄金铸了一个老鼠,送去给他祝寿。这个官见了大喜,对下属们讲,‘你们可知道,过几天就是大奶奶的生日了,别忘了大奶奶是属牛的!’”
  一旁的肃王爷慢腾腾地说:“该我说了,从前有个道士想长生不老,他听说一人知道长生不老的方法,就派他的徒弟去寻访。他的徒弟跋山涉水,东找西找,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人,可是这个人已经死了。道士因此发怒,埋怨徒弟道:‘你路上走快一点,在他死之前赶到,长生不老的办法不就学来了么!’旁人听了,忍不住笑:‘这个人自己都死了,他哪里有长生不老的办法教别人!’”
  众人听了,都屏住呼吸,不敢笑,因为他们知道,太后正在寻访长生不老之药。
  大家偷偷地望慈禧,慈禧脸色铁青,嘴唇微微颤动,人人都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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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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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禧问肃王爷:“照你这么说,世间就没有长生不老的药了?”
  肃王爷是在惶急之中想出这个笑话的,自己此刻也觉得出了岔子,脸上泛红,额上渗出汗来。
  肃王福晋是个机灵人,赶忙回答:“太后,谁说世间没有长生不老之药,当年秦始皇就派了徐福到海外寻找这种神药,听说是找到了。”
  慈禧生气地说:“我没问你。”
  肃王爷战战兢兢地说:“徐福……是找到了这种长生不老之药。”
  “那他怎么没有回来?”慈禧的脸色依然铁青,眼睛望着远处的明月。
  肃王爷用眼角悄悄瞟着慈禧,嗫嚅着说:“您可听说有这么一首诗?”
  慈禧问:“什么诗?”
  “烟雨骊山君子仇,咸阳四百六十丘。阿房波涌千层雪,蓬岛碑横一炬流。孽海花沉云虎气,金瓶梅锁祖龙羞。徐福不见归东土,遍地惟闻是汉侯。”肃王爷一口气背出了这首诗,上气不接下气。
  慈禧翻着眼皮说:“这么说是因为刘邦、项羽造反,秦王朝灭亡,徐福不敢回来了?”
  肃王爷低头说:“徐福带着五百童男和五百童女到东海寻找长生不老之药,来到山东境内的蓬莱岛,见岛上野草丛生,鸟禽纵飞,满目荒凉,便建了一座落花楼,以为留念。后来漂洋过海,驾船来到东瀛,也就是现在的日本国,便在东瀛安居乐业,据说在东瀛找到了这长生不老之药。”
  岑春煊道:“这长生不老之药其实是一种人参,能延年益寿,这种人参在东北的大兴安岭也有。”
  慈禧道:“待我们返回京城,我派你去寻找这种人参。”
  岑春煊道:“奴才一定效劳。”
  慈禧一甩袖子:“接着说笑话吧。”
  肃王爷福晋赶紧说:“该我说了。两个人互相问:‘天下什么东西最硬?’这个人说:‘铁最硬。’那个人说:‘铁见火就化,算不上硬。’这个人问:‘那什么最硬呢?’那个人回答:‘髭须最硬,多少张厚脸皮都被它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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