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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狼共舞

_8 迈克尔·布莱克 (美)
和站立舞拳也坐了下来,现在,站立舞拳的脸颊似乎柔和许多。
踢鸟把手指放在嘴唇中间,中尉以为踢鸟要他安静,后来才
明白,踢乌要他开口对站立舞拳说话。
放是,邓巴中尉转过脸,面对站立舞拳,他说:哈罗。”
她只是眨眼。
“哈罗。他再说一遍。
站立舞拳明白这个字的意思,她想要回答,但是,许多年没
讲,英语发音法,似乎被她忘光了,她闭着眼,不断在心里做无声
的练习,然后,她爆出一个字:
“哈!”
话才出口,她立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过踢乌并不为件,
他很高兴地拍自己的腿,又推邓巴手臂,催促他多讲一些话。
“英语,“邓巴一边说话,一边用手势辅助。你会说英语吗?”
站立舞拳用手轻拍太阳穴,点头,这个动作是说:“我会说,
但是它们全部都在头脑里。接着,她双指放在唇问,摇头,意思是
说:我说不出来。
中尉完全不明白站立舞拳的手势,不过,他很清楚,这个妇
孩是白人女孩,往在苏族里。
“我……”他用手指自己。“我叫做约翰,我叫做约翰。”
她的唇随着他的唇而动。
“我叫做约翰。”
站立舞拳轻轻启动双唇,照着中尉的唇形而无声练习,不
过,当她发出声音时,不仅中尉吓了一跳,连她自己也大大吃了
一惊,因为她说的是:“威利!” 。
踢鸟从中尉的表情,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沟通有困难,他询
问似地看着站立舞拳,站立舞拳没有回答他,她只是揉自己的眼
睛,用手掌覆住鼻子,然后又摇头叹息,踢鸟明白了,他不能要求
站立舞拳大多,或许,她真的记不起以前的语言,这个结论使踢
鸟难过。
中尉完全不明白站立舞拳,在他眼中,站立舞拳的行径十分
奇怪,先是自杀,然后对他举刀,说不定她的精神有问题。
然而,站立舞拳的精神一点问题也没有,她是个健全的聪明
的女人,她闭上眼,重新思索白人士兵的话,英语,她忘了英语怎
么说,小时候,她可以说得很好。
踢乌想要对她说什么,她抬起手,用苏族话粗鲁地叫踢鸟闭
啼。
踢鸟从未被人凶过,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
中尉清了清喉咙。
“我叫做约翰。”他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清楚他说着。
她学他的唇形,努力发出一个类似的音:
“要饭。
“是的,”中尉鼓励她。“约翰。”
“要饭。“她仍旧说成要饭。
好吧,要饭就要饭,中尉笑了,这是许久以来,他第一次听见
有人叫他的小名,他觉得她的声音十分甜蜜。
站立舞拳也笑了,最近以来,生活上的一连串不如意,使她
愁盾苦脸,她很高兴有新鲜的事情发生。
踢鸟没有笑,不过他眼中露出愉快的光彩。
3
下午的时光过得很慢,无论中尉说什么,站立舞拳总要花上
很长一段时间,来重复他说过的句子和片语,重复很无聊,但是
站立舞拳却不厌其烦,她不断重复,有的句子甚至重复了十几二
十遍,所以,他们之间还达不到“谈话”的地步。
不过踢乌却很高兴。站立舞拳告诉他,她很清楚白人的语
言,只是许久没说,舌头转不过来而已。现在,他就让她练习,如
果站立舞拳的舌头转过来以后,就可以做为白人和印第安人之
间的翻译,这对双方都有好处。
晚上的跳舞营火会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一位勇士进来,要
他出去检验一番,踢鸟便对中尉做一个告别手势,有关白人的语
言,他在站立舞拳的不断重复中,也暗自练习,现在,他很大方他
说:哈,要饭。”
4
邓巴中尉没有想到今天的见面,竟会在突然间停止。
他跟着踢鸟走出帐篷,却发现帐篷外热闹非凡,似乎所有人
都出来了,他们把放在酋长帐篷里的熊搬出来,拿到部落间的空
地上,空气中浮动着节庆的气氛,中尉很想留下来,看看究竟,但
是安静者匆匆的走入人群中,至于和他讲话的女人,也走开了。
她身材十分娇小,站在其他印第安女人之间,宛如她们的孩
子一般,中尉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人群中为止,她
没有回过头来看中尉一眼。
然后,中尉看到西斯可了,一个面带微笑的少年,竟然能够
驾驭西斯可。这名少年无论在拉绥绳,转圈,或轻拍马脖千方面,
都做得和中尉一模一样。少年对中尉讲话,眼光羡慕地看着西斯
可,中尉知道少年在称赞西斯可,他轻拍西斯可的背,这匹马的
确是良驹,没有人士不喜欢它的。
群众中有一些骚动,少年转身跑人人群中,中尉很想留下来
看,但是没有人邀请,使他十分为难,为了不讨人厌,中尉只有回
家。
在离开之前,中尉牵着西斯可走到引起骚动的地方,原来在
一座大帐篷后面,大约有十几个人,正在戴土木牛面具、弯角、卷
毛,和两个黑眼洞,与水牛一模一样,这些戴面具的人,身上漆着
各式奇怪的图形。中尉跳上马背,西斯可对空长鸣,有人因此而
抬起头看他,但是没有人挽留,中尉只有快快离开。
5
由于已经混熟了,双沫不仅只在中午时分出现,早上或晚
上,它随时有可能出现,它替中尉警戒巡逻,就像其他军营中所
养的狗一样,而且,它的活动范围,不再仅限于河的对岸,有时候
它会越过河,来到距离中尉二十或三十尺的距离。每当中尉振笔
疾书时,它的黄眼睛总是露出不解的神色,她像弄不憧,中尉为
何会花那么久的时间,在笔与纸之间。
中尉嘀达达骑看西斯可回来,心中仍有一丝除之不去的惆
怅感。他是个热情的男人,每加入群众,总希望能立刻与大家打
成一片,但是,他又被苏族人拒绝了,在这大草原问,他不愿只有
日月垦辰为友,他渴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此刻,寂寞就像暮色,
从四面八方而来,他觉得十分寂寞。
双袜坐在茅屋门外三十尺,天色昏暗,中尉差点没有看到
它,他跳下马,双袜头偏着,眼睛骨溜溜地看着他的营房口,这只
老狼怎么了?中尉放下西斯可,走到自家门口,屋内似乎有动静,
他往旁靠一步,不是人,他探头进去,原来是一只大鸡,躺在地
上,似乎才刚被猎杀,脖子抽动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中尉上前察
看,这只鸡的致命伤在脖子上,血从脖子流出来,但是伤口周围
的羽毛仍旧好好地贴附着,显然这只大鸡在死前并没有挣扎的
机会,地上也没有鸡走动掉下来的羽毛,它是被谁杀死?又何以
会进入他的屋子?
中尉不相信地看着门外的双袜。
“嘿,它是你的吗?他大声问。
双袜没有回答,琥珀色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躺地上的
鸡。
“好吧,”中尉耸肩,“那么,就算是我们两个的罗。”
6
双袜仍旧坐在原地,它的眼睛随着中尉的行动而转动。中尉
杀鸡拔毛,除去内脏,然后又生火将鸡烤得香喷喷的。
这是一只好鸡,肉多又甜美,中尉津津有味地吃着,并不时
撕下一、两块肉丢给双沫,他很饿,一整只鸡很快便被他吃光,他
把鸡骨头留在院子,天黑以后,双袜自然会来衔走。
然后,中尉坐在遮阳篷下抽烟,随着夜晚的来临,各种夜间
动物开始活动,这些夜间声音,曾使他无法人眠,但是现在,他已
经熟悉,不再心惊胆跳。
来此地的生活,一切尚称顺利,他和印第安人打好交道,也
算是尽一份美国国民的责任。然后,他突然想到南北战争,由于
有如此久的时间没有和国内联络,他不知道战事进行得如何,说
不定……战争已经结束了。南与北,那一边胜利呢?不,他不愿
想像此事,很快的,他把战争推到脑海之外。
事实上,一来此地之后,他几乎就不再想战争的种种,他在
过日子,此地的生活,是一大冒险,但他过得很好,星空之下,一
条河,一把火,一枝烟,使他恬然自得。
除此之外,他还有令人兴奋的邻居——印第安人,印第安人
对他而言是个谜,他喜欢他们,渴望了解他们,如果能够和印第
安人结交朋友,将是可遇不可求的生活体验。想到此,邓巴中尉
不再像刚来时,那么渴望军队前来,甚至,如果军队永远不来,那
么他会有更充裕的时间,可以结交朋友。
中尉打了一个哈欠,他扔掉烟,用脚踩熄,再将双手高举过
头,大大伸了一个懒腰。
“睡觉去,”他说:“今晚会有一场好睡。”
7
邓巴中尉在还未天亮之前醒来,他的小茅屋在震动,屋内所
有东西在震动,甚至,连土地都在震动。
震动,确实是震动,上下不停地抖着。
他翻下床,张大耳朵,声音来自不远处,就在下面河边。
匆匆穿上裤子和靴于,中尉跑出门外,声音愈来愈大,像千
军万马,从遥远的大草原外横扫而来。
他觉得渺小。
声音并不是冲着他而来,直觉告诉他,这庞大、不可理解的
轰隆声,并不是大地震或大洪水,它显得急躁旺盛,是某种活的
东西弄出来的。当然,地底的震动,也是同一种东西弄出来的。
然后,他看到它们奔腾而来。
是水牛群!
离开他一百码之处,一一群庞大的水牛群,以飞快的速度,在
暗夜中奔跑,由于天色大暗,中尉无法看清它们,只觉得它们像
惊天动她的黑云,所过之处,夭地为之动容。
水牛群!
数量如此庞大,一批接着一批,急速前进的黑云,翻天覆地,
横扫千军。中尉张大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从未见过如此
伟大的景象,他的心灵被震撼了。
水牛群!
水牛群是大草原的主角,它们宛如海洋中的鱼,天空里的
鸟,大草原是它们的生活天地,无边无垠的水牛草,并不是为观
赏而生,它们是为水牛群而存,没有水牛群,大草原毫无意义。
它们是大草原的生命。
它们跑过河流,奔向不知何方的目的,渐渐地,惊天动地的
震动和轰隆声逐渐远去,中尉还没有从极度的震撼中清醒,他梦
游般地走向畜栏,西斯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水牛群给震吓住了,
中尉抱住西斯可的脖子,依偎在它身边,注视着尚未走远的水牛
群。
8
当中尉冲人苏族部落时,整个部落的人都聚在中央空地的
营火前。
中尉看到大营火,看到戴水牛面具的勇士,看到一边跳舞一
边打鼓的族人,看到被火光照耀的圆锥形帐篷。
他以最快的速度奔驰而来,大草原在他脚底下迅速后退,风
自他两侧咆哮而过,他什么都没想,只是一再地练习苏族话的水
牛,应该如何说。
现在,他就用苏语高喊水牛,没有人听见他的,他们的鼓声
太响,甚至连西斯可的蹄声也没听到,中尉拉紧缰绳,他要西斯
可停下来,但是西斯可一跑跑得大急太快,它停不住,跑进所有
跳舞人的中央。
中尉用力拉西斯可,西斯可仍无法煞住,它前腿抬高,对空
长嘶,身体疯狂扭摆,竞把中尉摔下马背。
中尉破坏了这一场舞祭,一群勇士拥上前,将中尉团团围
往,其中一人拿着长矛抵住中尉胸膛,只要他稍一用力,立可穿
刺中尉身体。
中尉在地上翻滚。“水牛!”他大叫,一手挥开抵在他身上的
长矛,一手试图要站起来,但是人们不给他站起来,没有人明白
他说什么,几只拳头同时对他挥过来。
这时候,有人在背后大喝,所有揍打中尉的人,立刻站直身
体,然后,有一张脸凑过来。
是踢乌。
中尉赶紧说:“水牛!”
踢鸟的脸再靠近了一点。
“水牛!中尉大声说。
踢鸟摇头,他再靠近,眼睛睁着大大地,直视着热切着急的
中尉。
“水牛?”踢鸟问。
“是的,“中尉笑了,比手划脚。“水牛……水牛。”
踢鸟回过头,对围观的族人翻译中尉带来的讯息,他的声音
如此大,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一听到水牛这个字,立刻高声欢呼,他们把中尉从地
上抬起,中尉差一点被打扁,但是现在他成为报佳音的使者,围
在他身旁的印第安人,每一个人脸上,都泛发着兴奋光彩。
水牛群来了!
1
每一个人都走了。
当篷车队黎明时移走,河畔的帐篷完全拔除,这地方又是一
片荒凉。
侧翼部队从每个方向加入。重头部队的战士骑在马上,位于
最前面的战线。后面是妇女和小孩。有些骑在马上,有些没有骑
马。马匹拖着橇,橇上堆放许多用品,步行的人在旁边走着。年
纪很大的老人,都集中在一辆辆四匹马拖的篷车里。殿后的是一
大群马匹,马群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
瞧瞧这团队浩大的组织,以及旅行前进的速度,就够人惊讶
了。大队人马发出的嘈杂之声,更是不可思议。这队人马的组织
能力,令人称奇,每个都各有岗位,各有所司。
但是,最令邓巴中尉吃惊的,就是别人对待他的方式。不过
前一天晚上,一个男人以怀疑冷淡的眼神看着他。站在他的立
场,自然会有这样的反应。
现在,女人们爽朗的对他笑着,战士们甚至能和他开玩笑,
打成一片。孩子们时常找他玩,偶而也讨嫌一番。
苏族对待他的态度,全部有了新的转变,一反过去防卫、克
制感情的方式。现在,他们都成了欢乐的人们,自由自在,也使邓
巴中尉,和他们融成一气。
对苏族来说,野牛群的来临,比任何事情部令他们精神大
振,使日渐松解的精神,又再度凝聚起来。但是,中尉心里明白,
当大队人马,计划要横越草原,有他在是很重要的,因而他骑在
马上,更显得神气活现。
在抵达席格威治营地,还有根远一段路的时候,侦察队就带
回消息,他们发现一大群野牛的脚印,地点正和中尉预测相同。
固此,又派出更多人马,前往主要野牛群吃草的地区。
每一个侦察兵,同时都带了好些人马。他们将骑马前奔,直
到寻到了野牛群为止。然后他们回到总队,报告野牛群大约有多
少头数,离总队还有多少里远。同时,他们的报告简要提到,苏族
打猎的地区,是否有潜伏的敌人。
当大队人马经过时,邓巴在席格威治营地短暂停留了一阵,
他搜集了一些烟草,他的左轮和步枪,以及爱马西斯可的谷物。
几分钟后,他又回到踢乌和他助手的身边。
当他们横过河流,踢乌要他往前,另外两个骑马的男人,则
走在大队先头部队的后面。不久,邓已第一个发现了野牛群的踪
影;巨大的野牛群,在草原上散开有半公里宽,远远望去,宛如一
条满是粪便的公路。
踢鸟描述着眼前的景象。当地平线上扬起两阵风尘,中尉倒
不致十分吃惊。最后出现两个骑马奔驰而来的骑士,正是一对转
回程的侦察人员。
领着备用的马群,他们急驰而来,在十熊的侍从前,勒住马
报告。踢鸟骑马过去商议,邓巴也跟了过去,但不知道他们在说
什么,他凑近注视着这个武装的侦察兵,希望从他的表情,能看
出什么。
可是,他却不能从那人脸上的表情,看出什么。如果他能听
得懂语言,他就会知道,那一大群野牛,停在高他们大队人马现
在的位置以南,十里远的地方。牛群停下来吃草的地方,是一处
很大的山谷。那个地方,他们只要花一夜的工夫,就能很快地到
达了。
谈话很快变得热烈起来,中尉也像是很有反应,把身子往前
倾,好像听得人神。那些侦察兵做了许多手势,首先朝南指,接着
又朝东指,倾听的人,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更阴暗。人们花了一些
时间,询问这些侦察兵一些问题,十熊就骑在马上,和他推心置
腹的幕僚们,举行了一个会议。
很快的,两名骑士迅速策马离开了会议,往来时的路奔去。
当他们走了之后,踢鸟看了看中尉。邓巴从他脸上表情,就已猜
出八分,他心中想的大概是什么。
他的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中尉转过头,看到有十二名战
士,负责最前面的阵线,最骁勇的悍将,位居最前方的领导地位。
他们停在十熊一群入旁边,经过一阵商议之后,带着一名侦
察兵,朝着东方飞驰而去。
大队人马又开始移动,踢鸟也适时回到原来位置,位于这个
白种军人的身边。他可以看出中尉的眼里充满了疑问,但他不可
能把这样的事解释给他听,这是恶兆。
目前已经发现,附近有敌人。这些神秘的敌人,仿佛是从另
一个世界来的。从那些人的行为来看,可以证实他们都是人类,
可是没有灵魂,也没有价值。毫无理由大肆屠杀野牛,无视苏族
的权利。这是很严重的事,要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所以,踢乌回避了中尉询问的目光,转眼注视东方,那一小
队人马扬起的黄尘滚滚。他默默祈祷,祝他们任务成功。
2
当他看到远处呈现出略带粉红色的头盖骨的那一瞬间,他
就知道,接下来呈现的将是一片残酷的景象。那一块块略带粉红
色的头盖骨上,远远看去有很多黑色的斑点。当大队人马凑近之
后,他看得出入们震撼的神情,大家突然挨紧了,而中尉松开了
他上衣的另一颗钮扣。
踢鸟有意把他带到前面去,但他的直觉感到,这不是惩罚,
而是教育,这种教育,最好是亲眼目睹,而不是去说,冲击力将会
更大,对双方都有更大的受益。眼前这景象,踢鸟以前也一样没
有看过。
就像温度计中敏感的水银,中尉的愤怒和悔恨,慢慢爬到他
的喉问。当他和踢鸟,领着大队人马,穿过屠场中央地带时,中尉
不得不时时咽下心头泛起的苦涩与辛酸。
他数到二十六头野牛,就知道再也数不下去了。每只野牛的
尸体上,群集了许多大乌鸦噬食牛尸,有些牛尸的头上,全被一
群忙着噬食的黑乌覆盖。每只鸟互相争夺,枪着啄食牛眼睛,它
们一边争食,边尖叫、拍翅、扭动。没一会儿,那些牛尸的眼睛已
被啄食成很大一个黑洞,黑乌鸦饿极大嚼,在牛尸与牛尸之间,
来来去去忙着争食,又忙着排泄,好像强调这场宴会是多么丰
盛。
狼群从各个方向出现,当大队人马很快经过时,那些狼群低
头弯腰,畏缩蹲伏。
但是在几里之内,还有更多的狼和马在等候着。中尉粗略估
计一番,可能多达一万五千多磅的鲜野牛肉,可是却在午后的骄
阳炙晒下,逐渐腐烂掉。
他想:这些被动物噬食的剩肉,会慢慢发出腐臭的味道,他
怀疑,屠杀这些野牛的人,也许是他印第安朋友头号大敌有意于
的,这是一项令人恐怖的警告。
当他行至一尺内,看着这大动物的尸体时。看到这二十六只
牛尸,从颈部到臀部都被割开了,为的是把兽皮剥走。他看到牛
尸张大的嘴中,没有舌头,再看看其他的牛尸,也是一样。这个倒
还罢了,可怕的事还不止这一桩呢!
邓巴中尉突然想到,在小径里死的那个男人,就像这些野牛
一样,那人是侧躺着,子弹从他的头盖骨穿入,然后从右侧下颚
穿出。
那时,他还是约翰·邓巴,一名十四岁大的男孩,以后的年
岁中,他也看过许多许多死人。有些人的脸都没有了,脑浆像软
糊状的粥一样,一直流到地上。但是,他平生所见的第一个死人,
也给他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主要的是因为那人的手指。
那时发现有两个男性的尸体,被杀害后手指都被切下。当巡
警来的时候,十四岁的邓巴就站在警察右方后侧。那名著官四下
看看,似乎也不像特别针对着谁说的。他说:“这个杀人犯,只为
了被谋客人手指上几枚戒指,才杀害他的。
如今,这些野牛一只只陈尸在地上,猎牛的人,要的是牛的
兽皮,一张张兽皮全剥了去,又扯下牛的舌头,把牛的肠子和内
赃全拖了出来,摊在草原上。邓巴看得触目心惊,就像看到同样
一种杀人行径。
他看到一只未出生的小牛,从母牛割开的腹部被拖了出来。
乍见之下,使他想到那天晚上看到小径死了人的景象,在他心中
响起了叹息,那两个字又跳人脑海中。
谋杀。
他瞥了一眼踢鸟,这个印第安巫师,他正瞪视着那个未出世
小牛的残骸。他的脸拉得很长,也很冷静,看不出他的心思。
邓巴中尉转身走开,然后回头看看大队人马。现在整队的人
马,在屠场曲折穿越前行。走了好几星期的行程,一直挨着饿,俭
省地吃点东西。如今,见到这一大堆新鲜野牛牛肉,没有人停下
来,割些牛肉饱餐一顿。整个早上,大队人马发出嘈杂刺耳的各
种声音,现在全都静了下来。中尉可以看出,每个人的脸上,流露
出优郁的神包。原来一直以来,循迹而来,会跟踪到一大群野牛,
想不到突然变成这样可怕的场面。
3
当他们大队人马,到达狩猎地区,那时马匹在地上,投下巨
大的阴影。妇女和孩子,选择在山脊的背风面架设营帐。大部份
男人,则在天黑之前,骑马前去侦看野牛的踪影。
邓巴中尉也跟去了。
从新扎营区算起一哩的地方,他们三十侦察人员弄了一个
小营区,距离宽阔的山谷,只有几百码远。
他们把马匹拴在下面,六名苏族的战士,和一名白人,开始
攀援上长长的西面坡地,逐渐离开谷地。当他们接近山顶时,每
个人都互相靠拢,攀爬最后几码。
中尉期待地看着踢乌,只见他微微浅笑。这名巫师指指前
方,将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嘘了嘘,邓已知道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
了。
只有几尺前面,便是壁立千切的峭壁。眼前一无所有,只是
一大片的天空。他意识到,他们已经战胜了困难,爬上峭壁。草
原刮来的风,一阵阵拍打在他的脸上,他抬起头,往下俯视下面
几百尺的山谷。
那一片山谷,非常壮阔,绵延四或五哩宽,至少有十哩长。草
色青葱繁茂,在风吹下成了起伏的绿浪。
中尉不止注视到丰美的青草,辽阔的山谷,甚至万里苍穹,
积云一片,以及西沉夕阳,霞光万丈。这些天造地设的美景,都比
不上覆盖山谷,数以万计,像地毯般密密麻麻的野牛群,那景象
才真是壮观得令人叹为观止。
这儿的山谷不但辽阔,还有着为数众多的野牛群。中尉的脑
海不停翻腾,约略估计会有多少头牛数。有五十万头?七十万头?
可能还不止?一片密密麻麻的野牛群,已经无法计数了。
他没有吼叫,或是跳起来,或是低语轻吃他的惊愕。鳞峋的
岩石刺痛他的身体,但他似乎没有多少感觉。一只诠的黄蜂,
停在目瞪口呆的中尉身上,他都没有伸手挥去,仅仅眨一下限。
他正注视的,是一项奇迹。
当踢乌拍拍他的肩膀,他才意识到,好长一阵子,他都一直
张大了嘴巴,草原的风,都把他的嘴吹干了。
他木然的摇摇头,回看斜坡。 策
其他的印第安人,已经开始往下行了。
4
他们在黑暗中骑马骑了半小时,看到好几处营火,只觉恍然
似梦。
家,他想,这就是家了。
怎么可能?在遥远的平原,不过是点着营火的帐篷,也不过
是临时搭建的。这两百多名印第安原居民生著,他们的肤色和他
不同厂他们的语言说来结舌,讲起人话来像喊叫一样,他们可能
永远相信一些神秘之事。
但是,今晚他好疲累。被应允来到这舒适的发祥地。这一直
是家,他很高兴能看到。
其他的人,和三名半裸的侦察兵,在最后的几哩,一直犄在
马上,也很高兴看到这景象,他们又开始恢复谈话。连马匹也嗅
觉出,行走时也昂头阔步,几乎要开始快跑。
他希望能在身旁昏黑的人影中,看清楚踢鸟。这个巫师,他
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在这么黑暗的夜色中,和这些狂野的男
人,逐渐走近他们狂野的营帐,如果没有巫师那双会说话的眼
睛,他觉得好无助。
距离半哩之处,他听到了声音和鼓声,身后的骑士们,议沦
纷纷,嗡嗡声不知说些什么。突然间,马匹被鞭策奔驰起来,但他
们都挨得很紧,一起奔驰配合得很好。邓巴中尉也感觉到那股按
捺不住充沛的精力,人和马合成一体。奔腾之势,没有人能够遏
止。
男人们开始尖声喊叫,声音高而锐,像美国西北草原一种小
狼的啤叫声。而邓已也兴奋地跟着叫啸起来,也尽情吠出他自己
的声音。
他已经能够看清营人的火焰,和黑色的人影,在营帐旁走来
走去。他们也意识到一行人马,这时已回到大草原和他们会合
了。
这营区,使他生出一种很有意思的感觉,这种感觉告诉他,
这儿有了不寻常的事,使人心骚动。一定在他们不在的时候,发
生了异于平常的事来。当他骑近时,睁大了眼睛,试着想看出些
端倪.好让他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有了异样。
接下来,他看到武器,堆放在最大一处营火的边缘,就像一
辆漂亮的马车浮在海面上般,不是适得其所。
那么有白人在帐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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