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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严霜

_26 古龙(现代)
  方圆十丈之内,一时阴风惨惨,说不出有多神秘可怖。
  这当口,一道星点从帐篷后边不远处疾如电掣般,掠过半空成一弧线形,直袭而至。
  “劈啪”一响,那道星点落在篷布上面,帐幕突然起火,在夜风吹袭下,火势迅速蔓延
开来。
  一时帐幕浓烟弥漫,火舌吞吐不止。
  花和尚面色霍变,喝问道:
  “是谁纵的火?”
  火光将近处照映成一片通红,招魂不知不觉停止了念咒,十数具死尸即僵直不动。
  突听左侧数十丈远处响起了一道清越的朗吟之声:
  “朝发灵武门,暮宿丹水山。左手招云鹤,右手挥龙渊,顾瞻望四海,俯仰御飞
轩……”
  黑衣人眼色阴晴不定,沉道:
  “朝发灵武门,暮宿丹水山。……莫非是灵武四爵来了不成?”
  那“灵武四爵”四字一出,诸人神经一下于抽紧起来,冥海招魂及九秃招魂的足跟,甚
至已在微微颤抖!
  吟声一断,一人身形有若行云流水,飘飘然行将过来。
  赵子原下意识抬目一望,但见那人约莫中等年纪,一身文士装柬,正是那先后在太昭堡
与广灵寺出现过的神秘中年文士。
  赵子原心中激动不已,默默对自己狂呼道:
  “就是他!那传说中的前辈高人,与燕宫双后,摩云手齐名的灵武四爵之一就是他!”
  中年文士穿过死尸群,来到近前止身。
  黑衣人锐利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来者一番,抱拳道:
  “多年不见,足下风采如昔,当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中年文士还以一礼,道:
  “好说,老夫平生最喜与故人叙旧,这些年咱们真是久违了。”
  他伸手一指那僵直不动的死尸,问道:
  “这些担俩鬼魅是你带来的么?”
  黑衣人冷冷道:
  “你明明知道是的,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中年文士道:
  “摩云手,鬼斧大帅……这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名头都集于你一身了,其实你的真面目
是什么?老夫至今还未弄清楚呢?”
  黑衣人道:
  “太乙爵,你我齐名并立于世,从来是河水井水两不相犯,对老夫的事,你还是不要管
的好!”
  中年文士淡淡道:
  “除非不得已,老夫向来也是不喜欢多管闲事。”
  黑衣人道:
  “然则你放火烧了帐幕,岂非有意向我挑衅?”
  中年文士太乙爵道:
  “营帐是你搭起的么?”
  黑衣人愣了一愣,道:
  “不早”
  太乙爵笑道:
  “既然不是你搭架的,老夫引火烧帐,如何却要受你的责问?”
  黑衣人冷哼道:
  “你装什么样?老夫麾下的死尸一见火光……”
  说到此处,生似发觉失言,倏然住口不语。
  太乙爵笑接道:
  “敢情死尸鬼魅惯于在黑暗里行动,最最见不得光亮是么?一有了火光,免斧门的奇门
邪功,只怕就要失去大半作用了。”
  黑衣人哼了一哼,道:
  “若说失去大半作用倒也未必,对死尸行动有少许影响倒是真的,何况营帐火势总有烧
尽的时候,太乙爵你是否要试上一试?”
  言下朝招魂二魔打个手势,冥海招魂,九秃招魂大口一张一合,同时叽哩咕噜的念起咒
语来。
  咒文愈念愈疾,死尸群里蓦然亮起一阵“嘘”“嘘”“嘘”怪响,像是兽类在极端痛苦
中挣扎,声音沉闷,使人生厌。
  赵子原首先忍耐不住,摇摇晃晃地立起身来,蹒跚地向前走了几步,口中喃喃低声道:
  “邪魔妖道,焉可惑人耳目……邪魔妖道……”
  他顶门汗珠滚滚而落,再度跌坐地上。
  “嘘”“嘘”怪响依旧不绝于耳,神秘之中带有几分恐怖,一霎时,招魂二魔忽然手舞
足蹈,嗬嗬作态起来,十余具死尸紧接着相继纵跃上前,手中大板斧随着纵跃之势一挥一
劈,虎虎生风!
  龙华天双掌居胸,运足十成功力以待,转首朝太乙爵道:
  “这群死尸邪门得紧,咱们须得小心应付……”
  大乙爵点点头,眨眼间,死尸已围至近前。
  太乙爵舌绽春雷,大吼道:
  “慢着——”
  黑衣人闻声一挥臂,死尸暂时停止行动,冷冷道:
  “老夫不愿与你结怨,你若要退出此地还来得及。”
  太乙爵缓缓道:
  “听着,你若敢再发动奇门邪功,老夫身上怀有一件宝物,有把握将你的死尸悉数消
灭,你敢冒这个险么?”
  黑衣人低声一哂,待要答话,那冥海招魂面色微微一变,举步上前,凑近黑衣人耳边
道:
  “对方许未危言耸听,日前属下和老秃下榻广灵寺时,便曾碰上太乙爵,当时他乍一现
象,属下对死尸的行动立刻失去控制之力,是以才匆匆逸走,想来便是他所说宝物作
祟……”
  黑衣人嗯了一声,目注太乙爵道:
  “大乙爵,你所提到的宝物,莫不成是那西域五冥古刹镇观之宝,五冥辟邪镜?”
  太乙爵道:
  “你如何猜出是这物事?”
  黑衣人道:
  “除了五冥古刹的辟邪镜,天下还没有其他宝物能够克制鬼斧的奇门功夫……
  语声一沉,复道:
  “只是辟邪镜既为五冥古刹镇观宝物,说什么也不可能在你身上,除非——”
  太乙爵截口道:
  “摩云手,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五冥古刹那个喇嘛与老夫是何等渊源?老夫欲借辟
邪镜,还不是一句话而已。”
  黑衣人眼珠连转数转,道:
  “好!好!这么说,你是有意架梁子来了……”
  话未说完,双掌猛然一番,朝太乙爵直袭而出。
  他掌势才起,“呜”“呜”怪响大作,声音刺耳已极,那掌势之强劲,使得场中诸人相
顾骇然!
  太乙爵神色亦自一变,右掌一沉,迎面封迎出去,两股力道一触之下,惊天动地的内力
如潮而涌,方圆十丈之内立见一片昏暗,砂石激射飞扬,气势厉烈,令人叹为观止——
  迫砂石尽没,但见太乙爵及黑衣人各各足步钉立,动也不动,两人中间的地上,竟裂开
好一大片来!
  众人登时惊得呆了,过了一会,太乙爵顶门开始冒出丝丝白一飞。
  黑衣人沉声道:
  “名不虚传,名不虚传,足下乃老夫生平第一对手!”
  太乙爵长吸一口气,道:
  “摩云手,你是非迫老夫动手不可了?”
  黑衣人冷笑不语,这会子,一旁的花和尚倏然一步直欺跌在地上的赵子原,双袖连挥,
直拂赵子原五大穴道!
  这一式使得阴险无比,赵子原方自有所惊觉,已自感到寒风袭体,生像承受了五支劲
矢,急切里他大喝一声,单臂一沉,反手倒抓上去。
  陡闻布袋帮主龙华天暴吼道:
  “快收手,那是五指叉!”
  赵子原闻言,胸口重重一震,他几乎已可猜出眼前这邪里怪气的花和尚,到底是何许人
了。
  那“五指叉”功夫,在二三十年前从未见诸武林,但就在二十五年之前,一个名不见经
传的行脚僧人,仗着“五指叉”功力行遍中原,绝无敌手,竞令中原武林起了一阵巨大震
动。
  抑有进者,那“五指叉”功夫威力之大,非特举世罕有其匹,又因那行脚僧人下手毒
辣,当者鲜能保全性命,他杀戮过重,五大门派正欲商讨对付之法,这时,忽然出来了一名
剑手,邀斗那地脚僧人!
  那名剑手自称“流浪剑客”,显然亦有意隐藏真实身份,邀斗的地点在五台山顶,当时
这个消息曾轰动四海内外,只要对武事技搏稍有造诣,无不抛开一切,千里迢迢赶往五台山
上。
  行脚僧人首先来到,“流浪剑客”出现时,面上罩着一方白中,更加添了旁人对他身份
的猜疑。
  双方默默对峙良久,终于那行脚僧人开了口:
  “你准备好了后事没有?”
  “流浪剑客”不答,半晌道:
  “你呢?”
  行脚僧人怒极大笑,单掌张开如叉,虚空向对方抓去,他单爪犹未抓到,五指指尖已然
透出嘶嘶阴风,罩住“流浪剑客”全身。
  这一霎间,他已发出了无坚不摧的“五指叉”!
  说时迟,那时快,那行脚僧人“五指叉”才发,一件令人难以想像之事陡然发生——
  “流浪剑客”不疾不徐,反手拔剑,剑身犹未出鞘,竟已涌出了一重一重凌厉无比的
“杀气!”
  那股“杀气”起得突兀无比,无可讳言的,是由“流浪剑客”反手抽剑的动作,自然而
然所发出。
  最接近战圈站立的数十个旁观者,被那重重“刹气”的边缘风涌波及,立时感到胸中窒
闷,呼吸受阻,同时心里俱都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那一剑随时可以抽出,刺中自己,
这当真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怪事!
  他们都被迫得移转身躯,或来回走动,方始消减了这一股难以言喻的“杀气”。
  反观那行脚僧人双足虽然钉立不动,但他所发出的“五指叉”犹未出全,却已在中途顿
住!
  行脚僧人凝目望了“流浪剑客”好一会,一字一字道:
  “贫僧知道你是谁了,咱们后会有期!”
  他面色由青而白,仰天大笑三声,掉头排开众人下山而去。
  “流浪剑客”平息了一会,低声自语道:
  “好险,好险。”
  言罢,亦自飘然远去。
  那“流浪剑客”仅仅以一个抽剑的动作,就吓跑了不可一世的行脚僧人,迫使他“五指
叉”功夫无法施出,场中诸人不由惊得呆了。
  当时在场的少林方丈仰天喧了一声佛号,转首朝右侧的武当掌教天石真人道:
  “阿弥陀佛,真人已瞧出那‘流浪剑客’是谁么?”
  武当掌教天石真人颔首道:
  “看是看出了,只是贫道仍然抱着几分怀疑而已。”
  旁立众人纷纷上前,向天石真人探询“流浪剑客”的真正身份,天石真人但笑不语,转
向少林方丈,亦是三缄其口。
  群豪疑意更甚,交头接耳臆测纷纷,有人说那“流浪剑客”便是中州一剑乔如山,但后
来乔如山又郑重宣称,自己从未到过五台山,更未与行脚僧人交过手,于是“流浪剑客”的
真实身份如何,遂永远成了一个谜。
  那行脚僧人自此销声匿迹,“五指又”功夫也失传武林。此刻赵子原一听花和尚所使竟
是“五指叉”,自是吃惊不已。
  这当儿,突闻龙华天的声音喝道:
  “花和尚,照打!”
  原来龙华天情知自己虽然出声示警,但要赵子原逃过花和尚“五指叉”的杀着,简直是
难乎其难了,他大喝一声,右手迅速一场,三道寒星一前二后成品字形,直袭花和尚。
  花和尚“五指叉”已发出一半,倏觉背后冷风袭体,便也顾不得伤敌,猛然收指倒挥而
出。
  “嗤”“嗤”“嗤”三响,三道寒星相继为他扫落尘埃,他定睛一望,却是三颗孩童所
玩的琉璃弹子。
  花和尚冷笑道:
  “堂堂丐帮布袋帮主,竞也玩起稚龄幼童所戏耍的琉璃弹子来,不怕笑掉人家大牙
么?”
  龙华天毫不在意,笑嘻嘻道:
  “叫花儿身上郎郎当当、零零碎碎的家当还多着哩,花和尚你可有兴致陪叫花儿玩一场
打弹子游戏?”
  花和尚直怒得双眉倒竖,眼睛连眨,却又拿他无可如何。太乙爵缓缓道:
  “看来这许多年不见,摩云手你翻来覆去,玩的总是那几套伎俩。”
  黑衣人道:
  “老夫玩的什么伎俩不管,今日你等人寡势弱,能够与咱们相抗么?”
  太乙爵道:
  “你是在恫吓老夫了。”
  黑衣人道:
  “岂敢,我以实相析,奉劝你还是尽快一走,否则莫要懊悔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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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气严霜》——第二十五章 真情流露>>
古龙《剑气严霜》
第二十五章 真情流露
  太乙爵哈哈笑道:
  “老夫自然要走的,却要和龙帮主及这位小哥儿一道走,你不反对吧?”
  说话间,伸手一指立在龙华天身侧的赵子原。
  黑衣人恚道:
  “太乙爵,我是瞧在老交情份上才对你客气,你不要狂得忘了老夫是什么人物?”
  大乙爵道:
  “老夫没有忘记摩云手、鬼斧大帅是什么人物,只是摩云手与鬼斧大帅加在一起,纵然
再有他人相助,谅也敌不过灵武四爵的!”
  黑衣人吃了一惊,道:
  “你是说了四爵四个人?”
  大乙爵道:
  “不错”
  黑灭人沉下嗓子道:
  “你那三个老伙伴都来了?他们——他们在何处?”
  太乙爵道:
  “他们在树林外边等候老夫。”
  黑衣人眼中露出奇异的神情,俄顷,忽然纵声大笑道:
  “太乙爵,你又在无中生有了,灵武四爵一辈子也难得聚头一次,今日怎会如此凑
巧……”
  言犹未尽,突听一阵清脆的敲竹声音远远传了过来,那敲竹声连敲四下,略为一停,然
后又敲四下!
  竹音有板有眼,极有规律。
  太乙爵微笑道:
  “老夫之言,固然可以无中生有,难道这灵武四爵聚会的敲竹记号,也能够无中生有
么?”
  黑衣人脸色灰败,半晌无语。
  太乙爵朝龙华天挥一挥手,三人举步鱼贯而行,黑衣人眼睁睁望着三人身影渐去渐远,
却是无计可施。
  太乙爵等人出到林外,蓦然人影连闪,一排走出三个垂害稚龄童子,个个面目清秀,逗
人喜爱。
  当先一名垂舍童子笑道:
  “老爷子,小孩儿三个竹筒敲得如何?还可将就过去吧?”
  说着,三名童子相视一笑,将手中所持竹筒扬一扬。
  赵子原大是错愕,暗道太乙爵原来竟利用三名童子在密林外头同时敲竹,可笑黑衣人心
思虽是缜密,居然会被蒙混过去。
  太乙爵颔首道:
  “敲得好极了,你们先回到茅舍等我,老夫随后就到。”
  三名童子稽首应声而去,瞬即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太乙爵回身微笑道:
  “他们三个都是老夫的看门童子,这次跟随老夫外出游历,不想今日就派上了用
场……”
  言犹未讫,神颜忽然一变,低声道:
  “那摩云手果然狡猾无比,老夫之计只能骗他一时,你们二人快走吧,老夫留此与他周
旋。”赵子原呐呐道:“老前辈,你——”太乙爵打断道:
  “对方人数虽然众多,老夫若决定一走了之时,天下大约无人能将我拉住的了——”
  龙华天接口道:
  “是极是极,天下无人能拦住大乙爵,而叫花头儿足底轻快滑溜,大约也鲜少有人能追
得上的,只有小哥儿你一人是个累赘,你还不快走更待何时?”
  赵子原瞠目无语,心想大乙爵与布袋帮主之言,未始不无道理,当下朝二人一揖到地,
说道:
  “两位前辈大恩,容小可日后图报。”
  龙华天不耐道:
  “莫要婆婆妈妈,快去!快去!”
  赵子原不再滞顿,振身一掠,顷忽已到十丈之外,这时耳畔忽然遥遥传来黑衣人阴沉的
声音:“太乙爵,老夫险些为你蒙混过去,哩哩……”
  花和尚的声音道:
  “那小子怎么不见了?”
  龙华天的声音:
  “早就走远了,你想追他也追不上了,哈!哈!”
  赵子原展开轻功,继续拔足前行,后面语声遂渐微弱,终至沓不可闻……
  这时残月已落到西方,夜色将阑,赵子原信步走在道上,望着东方初露的曙光,他的脸
上不自觉流露出一种洒脱自若的神采,但仅一会,便又愁眉深锁,无人知道他那瞬息数变的
神色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遥望前方半空中升起的袅袅炊烟,他喃喃自语道:
  “前面不远处,大约就有一座村镇了,我何不进镇找个客店进食疗饥……”
  想到这里,足步加快,不多久,果然来到一集镇,赵子原甫踏进小镇街道,迎面两个大
汉子走了过来。
  那两名大汉一身疾装劲服,一望而知乃是武林中人,赵子原一瞥之下,但觉十分眼生,
遂未加以注意。却听那两人一路走着,一路谈着:
  “兄弟,咱们此番下山历练,不想竟遇上了这场横祸,回去如何对师门交待?……”
  那左边一个青年叹了口气,道:
  “在大哥你认为怎样办呢?此刻我心中已完全没了主意。”
  左首一名年龄较长的大汉道:
  “说实话,为兄方寸之乱并不在你之下,莫说钟二弟死得不明不白,这几日来咱们师兄
弟三人的离奇遭遇,即便说出来,又有谁敢于相信?何况——”
  他歇了一下,续道:
  “何况那最后出现的老魔头甄定远,一再出言警告,要咱们回崆峒后,不得谈起那一段
经过,他若不是与那八个穿绿色衣服的凶魔煞神有所关连,就是和那辆篷车上的神秘女人脱
不了关系。”
  赵子原心念一动,暗忖:
  “八个身穿绿衣的凶魔煞神?莫不是今晚在帐幕外头,才被布袋帮主干掉的七个人?龙
帮主说到,花和尚一总借用八名手下,晨问行事时折损一人,那是没有错的了。”
  两人匆匆走过,赵子原忍不住回身悄悄跟在后面,只见他俩迳往效外小径行去,丝毫不
曾发觉背后跟着有人。
  只听那右边的大汉道:
  “二辆篷车都是一模一样,我也被搞糊涂了。”
  那青年道:
  “你是说香川圣女和叫什么女蜗的面色苍白的神秘女人,分别所坐的二辆篷车么?那女
蜗为何要留下毒帕,冀图毒毙咱哥儿三人,难道只为了我们偷窥到她的面庞么?这真太讲不
通了。”
  大汉道:
  “不通的事可多着咧,那自称司马道元,解了咱们一围的剑手,你认为他真是司马道元
么?”青年抬头望了大汉一眼,沉着脸色道:
  “大哥,我知道你也怀疑他就是失踪已久的职业剑手谢金印,单从他出剑的气势以观,
我就想到是他了。”
  大汉寻思一下,道:
  “传闻谢金印早在二十年前,已被武啸秋及甄定远联手所杀,如何会在斯时出现?莫非
他真是还魂有术么?”
  青年摇首道:
  “奇怪,我心中总是有一种感觉,谢金印所作所为诚然百死不足以赎罪,但武啸秋甄定
远二人联手暗算于人,也未免太不光明磊落了,令人不齿……”
  大汉忽然一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疾然转过身去,敢情他到这刻才察觉跟随在后头
的赵子原。
  他怒目瞪了赵子原一眼,反手一抬,“刷”地掣出腰间长剑,远远冲着赵子原高声喝
道:“来吧——”
  赵子原怔了一怔,道:“兄台这是何意?”大汉厉声道:
  “在下师兄弟二人正是崆峒林景迈、梅尚林,你要取咱们俩性命,总算找对人了,来
吧——”
  赵子原呐呐道:
  “此中可能有所误会,赵某……”
  青年梅尚林怒目圆睁,截口道:
  “你还不动手?三大以来,你是第四批要宰掉我们的人了,我问你,你追踪咱们有多少
时候了?”
  赵子原正欲答话,眼睛突地一亮,迅速地道:
  “要宰掉兄台二人的不是我,而是在你们的背后——”
  梅尚林方露出迷惑之色,赵子原已再次大喝道:
  “留心背后——”
  梅尚林旋风一般回过身子,他犹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陡觉左侧树梢人影一闪,一人出
掌疾扑过来!
  他身旁的林景迈目毗皆赤,厉声道:
  “撤掌!”
  心底关切师弟安危,挥掌便劈,掌风一出,那人扑罩之势顿了一顿,梅尚林乘机一扭
身,唰地跃出老远。
  那人纵落地上,却是一个年方及冠的少年,面貌俊秀,长得颇有气度,但却带有几分狡
猾之气。
  那少年指着林,梅师兄弟二人道:
  “你们两个活不长了!”
  林景迈浓眉一耸,道:
  “你和前天早晨那八个牛鬼蛇神是一路的么?”
  少年一愣,道:
  “和谁一路?小爷告诉你,方才你们信口长短,妄论家师是非,凭这个你就死有余辜
了!”
  梅尚林定了一定神,问道:
  “令师是什么人?”
  那少年沉声道:
  “家师武啸秋,你刚刚提到他老人家的名字。”
  嘿嘿冷笑数声,大步迫近梅尚林,挺掌一挥,掌力如潮从四面八方卷涌拍击,招式非特
极尽辛狠奇奥之能,功力亦见深厚不比凡俗。
  梅尚林怵目心惊,暗道近二十年来,武啸秋声名之盛,如日中天,连他的徒弟武功都如
是高强,准此而论,天下能与武啸秋匹敌之人,真是寥寥无几了。
  他正要取出兵刃还击,蓦然一阵清冷的声音响起;
  “谢朝星,给我住手!”
  谢朝星霍地止住掌势,循声望去,发话者就是他先前所见,衣衫褴褛,毫不起眼的少
年。当下鄙夷地一笑,道:“小子,你怎知我的姓名?”
  赵子原自然不能说出,自己当日隐匿在荒山茅屋里的所见所闻,遂故意冷笑数声,来个
相应不理。
  谢朝星恚道:
  “你竟不屑回答么?敢是活得不耐烦了。”
  赵子原只是一味冷笑,不言不语。
  谢朝星仗着师门威风,平日颐指气使已惯,几曾受过人家这般冷落?大怒道:
  “好小子莫不成吃了豹子胆,今儿小爷若不杀你,难消心头之恨,速速通名受死——”
  他虽叫对方报上名字,自己却等不及回答,猛一欺身,单掌当胸一舒,疾如闪电般劈向
赵子原。
  但见他出掌不但快极,而且挡拿劈捣,变幻无方,赵子原迅即出掌封架,不待双方掌力
击实,足步一错,已经换了一个方位。
  谢朝星不容对方稍事喘息,双掌翻飞间,随之转过方向,右掌电急劈去,大有长驱直入
之势。
  说时迟,那时快,谢朝星一掌劈出,半空中倏地人影一闪,谢朝星腕上一紧,原来已被
一条鞭丝卷住,当下只觉一阵疾痛攻心,马步浮动,往左跌开四五步远,险些跌落地上——
  方欲开口喝骂,目光触处,忽然硬生生将话吞了回去。
  只见五步之外立着一个身材纤细,穿着一袭华服的女子!
  那华服女子已届花信年华,虽非国色天姿,却另有一种雍容高贵的气质,只是芳容上却
是冷漠如冰,令人一睹之下,顿生难以亲近的感觉。
  谢朝星期期艾艾道:
  “武姑娘,你……你缘何要阻止我出手?……”
  华服女子正是武冰歆,冷然道。
  “你放过这几个人,包括赵子原在内。”
  谢朝星似乎吃了一惊,脱口道:
  “赵子原?他就是被姑娘差到太昭堡卧底的赵子原?”
  话一出口,方始醒悟不该当着外人面前道出卧底之事,转身望了武冰歆一望,见她没有
责怒的表示,才松了一口气。
  但他旋即涌起满腔妒意,并且毫不隐讳,露于形表之外。
  武冰歆一出现,崆峒林梅二人情知必难讨好,遂匆匆交待几句场面话连袂离去。
  只有赵子原立地原地未动,谢朝星厉声道:
  “饶了你一命,你却又不走了么?”
  赵子原听到他那满含敌意的话,也接触到他那敌意的眼色,不知对方面容何以会变得如
此难看,登时为之迷惑不解。
  一旁的武冰歆冷冷道:
  “阿星,要走的是你,你暂且避开一旁,我要和他说几句话。”
  谢朝星踟蹰一下,很不情愿的走开,临去时,赵子原瞥见他眼瞳中所泛露的疯狂妒意,
胸口无端震了一大震。
  待得谢朝星走远,武冰歆上上下下打量赵子原好一忽,樱唇一动,娇躯一倾突然投入赵
子原怀中。
  武冰歆这一露出儿女柔情,赵子原不禁大为错愕,一时为之手足无措,半晌,他终于低
头下去,吻在她两片樱唇之上。
  对两人而言,这都是人我两忘的销魂一吻,武冰歆真情毕露,两只玉臂紧紧拥住赵子原
的身躯,完全任由情感沸腾奔放,赵子原慢慢体味着此一难得的温馨,竟也融化在她的热情
之中。
  武冰歆梦吃似的声音道:
  “子原,子原……近些日子来我焦虑极了,想不到你居然会安然无恙……”
  赵子原诧道:
  “你焦虑什么?”
  武冰歆霍地一把将赵子原推开,玉手一扬,劈劈拍拍掌了他两个耳光,赵子原两颊瞬即
现出两道深红指印。
  赵子原早就习惯于对方那冷热无常的性格,是以对武冰歆之突然变颜相向,并不感到如
何意外,只是沉默以对。
  武冰歆美目中射出恚怒的光芒,道:
  “你潜高大昭堡后,也不到留香院来找我,令得我平白为你耽了一阵子心,以为你已遇
害,你还问我焦虑什么?你——你是存心要马把我活活气死么?”
  赵子原心头搅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讪讪道:“姑……姑娘息怒,区区并无此意。”
  武冰歆冷冷道:
  “从前你一见着我便感到心烦讨厌,如今你还是如此么?”
  赵子原道:“没有的事,姑娘多心了。”武冰歆面色稍雾,低声道:
  “往日我对你百般折磨侮辱,那也不是我的本意,我每打你一鞭,心子亦随之一阵绞
痛,其中矛盾,我也道不出所以来,你省得……省得我的意思么?……”
  赵子原不知该要怎么回答,只有漫口嗯了一声。
  武冰歆见他默不作声,突又怒道:
  “你闷不吭声,莫不是对我牢牢怀恨于心?”
  赵子原忙道:
  “姑娘关切之情,区区感激都来不及,焉有记恨之理。”
  武冰歆哼了一下,道:
  “你甭口是心非就得了。”
  她想起一事,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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