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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严霜

_27 古龙(现代)
  “自你离留香院后,东厢李姬可对你怀念得紧,闲谈中老是提到你的名字,哼哼,瞧不
出你还是生就的桃花照命,到处有女人为你痴情醉倒,甄陵青那贱人呢?听说近日她和你曾
在陕甘道上并辔共行,到底有无此事?”
  武冰歆讲到甄陵青三个字时,情不自禁妒火中烧,脸庞上充满了妒恨之火和可怕的杀
机,森寒的目光亦绝不放松,迫视着赵子原。
  赵子原暗道:好灵通的消息,但他情知自己若承认其事,势将惹来无穷麻烦,以是之
故,他只能信口撤一个谎。他咽一口气,缓缓说道:
  “这消息从何而来?区区乃是随水泊绿屋那残肢人一道离开太昭堡,姑娘难道未有所闻
么?”
  当下将离开太昭堡前后经过原原本本道出,单单略去甄陵青赶来见面的一段不提,代以
他言支吾过去。
  武冰歆还待追问下去,那谢朝星已从远处竹篁内走了回来,怒目瞅了赵子原一眼,朝武
冰歆道:
  “武姑娘,咱们该回留香院去了,令尊还在院里等我们的消息呢。”
  武冰歆望着赵子原低声道:
  “量珠聘美之事已成过去,尔后我再不向你相迫做任何事,有暇你到留香院来吧,我将
以上宾之礼待你……”
  她欲言双止,终于转身与谢朝星走了。
  赵子原眼望她的背影去远,心中的感受甚是复杂,他料不到这个昔日自己最感到头疼而
难于应付的女魔头,今番遇见她会抛弃平素的矜庄自持,向自己流露出儿女情感,想起方才
那缠绵的一吻,真有如置身梦中的感觉。
  移时,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恍恍惚惚继续上路。
  他一口气走到傍晚,才寻个客店打尖炮餐一顿,养足精神,次日才又赶路。
  走出客店,望着市集上煦来攘往的行人,赵子原忖道:
  “那漠北怪客多半要到武当山去取最后一支断剑的,反正我左右无事,不如也上一趟武
当,说不定凑巧碰到狄一飞亦未可知。”
  一念及此,遂买马向南行去,五日之后,赵子原已来到武当山下。
  日薄西山,沉沉暮霭逐渐笼罩下来,武当山更显得郁郁苍苍。
  赵子原停下脚步,打量了周遭景物一眼,心中平添了一份孤旅落寞的感觉,此刻,天已
完全黑了。
  他郁容不展,往山路人口行去,不一会工夫,已走出山腰、寒瑟的秋风,摇撼四下树
木,萧萧有声。
  蓦然一道细微的呻吟从风中传人赵子原耳际,他内心一震,加紧行去,只见一个蓬头垢
面的汉子,歪歪斜斜躺在山路中间!
  借着黯淡的月色,可以瞧出那人浓眉大眼,肩广体阔,体格甚为结实,分明是武人,却
是气若游丝,面色白如金纸。
  呻吟之声,便是自此人口中发出。
  赵子原瞧清那人的面孔,惊呼道:“足下不是黑岩厉向野厉老大么?怎会变成如此模
样?”
  那人果然是黑岩三怪硕果仅存的老大厉向野,他勉力一翻眼帘,唇皮一动,低声说道:
“你……姓赵的少……少年……你来得正是……时候……”
  厉向野两颊汗珠滚滚而落,五官扭曲,露出痛苦之状,胸前衣袂碎成片片,露出血肉狼
藉的肌肤。赵子原道:“是谁将你伤成这等模样?”厉向野断断续续道:
  “我……我已寻到杀……杀害卜二弟,湛三弟的凶……手……和鬼镇纵火……者……同
为……同为一人……”
  他全身似已脱力,不住呼呼喘着大气,口齿亦显得含糊不清。
  这会子,陡闻“嗤”的一响,道寒光破空疾袭而至,赵子原拂袖一挥,那道寒光被掌力
带偏了,夺地插在身后一棵大树上卜
  细看之下,竟是一支指头般粗细的树枝,尖端插入大树干半截有余,尾端上还系着一张
白色素笺——
  赵子原睹状,不禁为之倒抽一口凉气,那树枝非金非铁,寻常之人要用手劲把他抖射至
数丈开外,都是十分困难,但黑暗中那人竟然硬生生破空将根树枝插人树干里头,这等功力
不免太玄了。
  赵子原迟疑一忽,方始移身掠到树旁,伸手拔出那根树枝,尾端所系的白笺迎风飘扬。
  他不假思索,用食、中两指拈起白笺,只见笺上歪歪斜斜写了几个字:
  “见字可将遗言书于此笺可也。”
  笺上还留下一大片空白,竟是为着要让手持此笺者书写遗言所留!
  赵子原呆了一呆,才感到事情不妙,背后闻得那厉向野呼道:
  “快将白笺丢……开……纸上染有剧……剧毒……唷呵……”
  突然又是一声闷哼,赵子原飞快一个转身,厉向野业已口喷鲜血,直挺挺躺在地上!
  黑暗中一抹黑影在赵子原眼前一闪而过,身形之疾,令人没有丝毫捉摸的余地,赵子原
想也不想,顺手便是一掌推出“哗啦”一响,一枝小树应掌而折,赵子原意识到那人早已走
远了。
  定眼望见厉向野胸前已多了一只黑色掌印,鼻息气若游丝,分明是活不成了。
  厉向野口中犹自挣扎着道:
  “鬼镇……荒园……鬼镇……荒园……”
  赵子原道:
  “你说的什么?说什么?”
  厉向野唇皮一张,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双目一睁,便此咽气。
  此刻赵子原才又想起,适才厉向野出声警告那张笺上面染有剧毒,而自己的手指已经摸
过白笺,无疑的,也活不成了!
  赵子原恨恨的想道:
  “那凶手必是先下毒谋害厉向野,后来又惟恐他不死,才又赶来补上一掌,适遇我打自
此地经过,便故武玄虚,以染有毒素的素笺欲同时将我解决,居心之狠,诚使人不寒而栗
了。”
  遂连忙运功调息,查看体内是否有中毒后不适现象?
  真气一次复一次在体内百脉运行了十五周天,上达顶门,下通四肢百骸,奇怪的是,始
终查不出丝毫中毒迹象。
  赵子原心中迷惑,暗忖:
  “怪哉,那张素笺既然染有剧毒,我的手指触摸过后,理当立刻倒地毙命才对,目下又
怎会安然无事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既是不曾中毒,也就得懒得去想它了。
  望着厉向野的尸身,赵子原默默道:
  “黑岩三怪至此算是死亡殆尽了,老二卜商及老三湛农在鬼镇荒园古宅,死得不明不
白,不想老大厉向野亦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赵子原寻思顷刻,忽然想起一事,心口猛可颤一大颤——
  他哺哺自语道:
  “当日应殃神老丑之邀,到麦十字枪府宅参予阻挠职业剑手之举的几个人,多数竟已先
后暴毙,首先是黑岩三怪的老二,老三,然后是殃神老丑,现在黑岩老大厉向野竟死在武当
山上,仅剩得丐帮飞斧神丐,与朝天尊者两个活口了,下一次——下一次或许就该论到他们
两人了吧,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阴谋么?”
  想到此地,几乎已可肯定这一连窜阴谋的存在,只是他一时猜不透罢了。
  正思忖间,身后忽然一道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谁敢在武当山上杀人?”
  背后风声斐然,赵子原一转身,一名道人踏着一径落叶缓缓而行,速度却是快得惊人,
未几来到赵子原身前。
  赵子原抱拳施礼道:
  “道长来自武当道观么?”
  那道人视线掠过厉向野的尸身,冷然道:
  “道友,你好毒辣的手段!”
  赵子原定睛打量那道士,只见对方年纪约在五旬左右,长得高鼻阔口,身材高大,穿着
一袭玄色道袍,奇怪的是脸色甚是白皙,与手劲肌肤被阳日晒黑的颜色颇不相称。
  那玄袍道士再度举步迫近赵子原,步伐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威猛莫当的气度,赵
子原心知,这是功力造诣到了相当程度时应有的现象,他心中暗暗盘算,武当道土中有谁负
有这等功力?
  玄袍道士双目一睁,发出电棱般的光芒,盯住赵子原毫不放松,他沉下嗓子一字一字
道:
  “道友不但手段毒辣,诚然也胆大得可以,竟跑到武当山上杀人,显是未将敝派放在眼
中的了。”
  赵子原见对方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便一口咬定自己杀人,胸中一股怒火几乎就要暴迸
而出。
  他勉强沉住气,缓缓道:“道长,此中有个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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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气严霜》——第二十六章 疑团重重>>
古龙《剑气严霜》
第二十六章 疑团重重
  那道士大吼道:
  “住口!你既有意向敝派寻衅,想是仗着手底下有两下子,必非无名之辈,你通上名
来……”
  赵子原道:
  “恰恰相反,区区虽在江湖闯荡了一些时,却因武功庸碌,不入法家之眼,非但毫无名
气可言,简直可说是个无名小卒而已。”
  玄袍道士道:
  “无论如何,你总该有个姓名罢。”
  赵子原道:
  “区区赵子原,谅道长前此定然未曾听过这个名字。”
  可是事态往往出人意表,那道士“哦”了一声,双目咪成一线,眼珠不住的转动着,露
出令人惊骇的威棱光芒,沉道:
  “赵子原居然就是你么?嘿嘿,也许你的武功果真平泛不值一顾,但名气可还不小
呢?”
  赵子原大大为之一怔,道:
  “此言从何道起?”
  那道士沉声道:
  “据贫道所知,留香院武家便曾派你到太昭堡卧底,若你没有任何特长或某一杰出之
处,留香院里能人异士多的是,又如何会看上你?……”
  赵子原一呆之下,心中旋即升起惑意,暗道自己为武冰歆所迫,潜入大昭堡刺探有关断
剑之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晓,这武当道士身居深山之中,竟也获悉此事,诚令人疑惑不解
了。
  但对方乃是名门正派的道士,故以赵子原尽管内心生疑,却也不敢往旁的地方设想。
  那道士接着道:
  “或许你要奇怪贫道缘何会知晓此事吧,嘿嘿,这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一再发出冷笑之声,赵子原突然隐隐感觉到,对方的声音甚是熟捻,只是一时无法记
起。
  赵子原眉字微皱,道:
  “道长一再出言挑激,不知是何用意。”
  玄袍道士语声一沉,道:
  “赵子原!你到武当放肆杀人,可有什么话解释么?”
  赵子原冷冷道:
  “道长岂得血口喷人?”
  玄袍道士冷笑:
  “难道你还想狡赖不成?”
  赵子原道:
  “区区业已说过,这是个误会,无奈道长自以为是,不容区区有任何分辩的余地……”
  话未说完,那道士倏一抬手,往赵子原腕腰之间拂至,他出手飘忽不定,虚实变化无
端,赵子原陡然大吃一惊,足步连蹬,身躯疾地向后一仰,一连退开了五步之遥,方始脱离
对方攻击威胁。
  道士一招未曾得手,似乎愕了一愕,没有趁势追击。
  赵子原恚道:
  “敢情武当道士,竟也是偷袭的能手。”
  他自认为这话已经说得很重,对方闻言,鲜有忍受下来的道理,孰料那道士只是冷然一
笑,并不动怒。
  玄袍道士道:
  “你还算机警,但今日遇上贫道,也是合该你倒运。”
  赵子原道:
  “道长道号可否见告?”玄袍道士哂道:
  “你毋庸多问,反正今夜你再走不出武当山一步了!”
  赵子原寻思一忽,道:
  “好吧,区区便到贵掌教面前解释明白也好,而且我此来亦有他事……”
  玄袍道士打断道:
  “说得倒挺轻松,敝派掌教哪有这么容易见到的?”
  单掌拍处,一股狂劲飚风直袭赵子原。
  这一忽里,赵子原忽然瞥见道士眼中布满了森森杀机,冰寒异常,他私心一凛,慌忙出
掌封迎。
  两股力道一触之下,赵子原但觉胸口如被重物所击,气血汹涌浮动,险些昏厥过去,当
下忙运功支撑,方始勉力站稳了身子。
  玄袍道士掌势一翻一合,杀手接二连三使出,那凶危劲厉的掌风,迫使赵了原穷于招
架,不住往后倒退。
  看来他果然有将赵子原击毙当场的意思。
  赵子原只觉一阵急怒攻心,似此不讲道理,动辄言杀的出家人真是少得很,但他同时也
十分明白,自己目下处境实在危险非常,稍有不慎,便立刻有杀身之祸……
  那道土掌力愈攻愈猛,没有一点弛缓的迹象,看来,他乃是不欲久战,想在数个回合之
内解决赵子原。
  赵子原掌式一松,忽然露出破绽。
  玄袍道士冷笑一声,喝道:“倒下!”掌随声起,一股惊人内力疾发而出,赵子原身上
衣袂无风自动,拂括有声,这当口,他足步一踮,身躯陡地向左转了半个侧面,“嘶”地一
响,双足踏蹬之下,一缕轻烟也似的斜斜跃出战圈!
  这一着大出道士意中所料,他满以为一掌即将得手,却不料赵子原临危之际,会有如此
神来之笔,以他那等目力,居然未曾瞧清对方拿的是何种身法家教,能够从自己那严丝密缝
的杀手下突围出来。
  他脑际念头如电回转,仍觉对方身形模糊,几令人无从捉摸。
  赵子原心里明白,论到动手过招,自己远非道士敌手,全束自己在急切间又施出太乙爵
所授的“太乙迷踪步”,方始保住了这一条性命。
  赵子原喘过一口气道:
  “揣摩情形,道长似是有意取区区性命哩,敢问道长与死者黑岩厉向野有关系么?”
  那道士不假思索道:
  “贫道与黑岩三怪一非亲,二非故,有何关系可言?”
  赵子原道:
  “然则仅因道长认为区区在武当山上杀了人,故而也对我下此杀手么?这未免太说不过
去了。”
  玄袍道士冷笑道:
  “天底下说不通的事可多着呢,你延颈就戮吧!”
  说着单掌又自一抡,尖啸之声猛扬而起,“呜”,“呜”响个不停,周遭的气流像在一
时之下被撕裂了。
  赵子原大喝道:
  “且慢!”
  玄袍道士掌势一窒,道:
  “你还有什么话说?”
  赵子原道:
  “道长是执意不肯予小可以辩白的机会了?”
  玄袍道士怒道:
  “废话!敢情你故意欲拖延时候……”
  赵子原一眨眼道:
  “猜得不错,区区正是有意拖延时候,咱们在此闹了好一阵子,武当道观总该有其他道
士赶来了,或许他们在听了我的解释之后,不会像道长一般固执。”
  停歇一下,复道:
  “再说我也很怀疑道长……”
  话犹未尽,突闻山路上足音量然,连袂走出三个道士来!
  赵子原从侧边望去,只见三人都是身着一袭黄色道袍,居中的是个头发灰白的老道,走
在他左旁的年约中等,另一名则是个年方弱冠的青年道士。
  赵子原遥遥抱掌道:
  “莫非是武当三子驾到了么?”
  当日他在毕节近郊及金翎十字枪麦斫府宅里,与武当三子先后朝过两次面,是以此刻人
眼立即识得。
  三子来到切近,那居中的老道士天离真人开口道:
  “道友请了,记得咱们第一次碰见时,道友与那自称司马道元者行在一路……”
  语声戛然而止,敢情他已发觉躺在地上的厉向野尸身,以及立在赵子原身旁的玄袍道
士。
  这时,赵子原忽然无意瞥见,那玄袍道士乍睹武当三子出现,眼中突地掠过一抹不自在
的神色,他不禁心念微动,心中暗暗忖道:
  “那玄袍道士既与武当三子同属一门,见到三子来到,神色之间,怎会显得如此不自
在?难不成先时我的怀疑……”
  思路很快被天离真人的语声打断,他指着地上横陈的尸体,沉道:
  “此人不是黑岩厉施主么?缘何却在这里被杀?”
  赵子原正待启口答话,那玄袍道士抢着道:
  “便是这位姓赵的道友下的毒手……”
  赵子原淡淡道:
  “区区早就料到道长会诬栽于我,果然不错。”
  玄袍道士故作冷笑,道:
  “你杀的人,自己心里有数。”
  天离真人疑惑地望了赵子原一眼,视线落到玄袍道士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许久,
带着迷惑地声调问道:
  “这位道兄眼生得紧,敢问……”他清了清喉咙,又道:
  “敢问道兄也是贫道的同门么?”
  赵子原一听天离真人的质疑,心子顿时一震,此刻他几乎已可证实自己心中所想,但一
种前所未有的新的恐惧又袭了上来,一时之间,只感到遍体生出寒意,竟不敢再往深处追想
下去!
  玄袍道人面色微微一变,迅即恢复常态。他缓缓说道:
  “天离师弟,你不认识我么?呵呵、本座在后山面壁修为已达十五年,日前方始出关,
难怪你会对我如此陌生。”
  天离真人将信将疑,道:
  “但贫道在二十余年前就已投入武当,那时却没见到……”
  玄袍道士轻咳一声,截口厉声道:天离!你身后站着的可是无心、无意两位师侄,他们
见了本座为何还不上前执礼?”
  无心,无意彼此对望一眼,始终不曾移动脚步。
  无意道:
  “就凭你一句话,就要咱们执札?笑话笑话,武当门规虽严,可仍没有规定门下弟子见
着陌生,便是叩头作揖,咱们怎知你是什么东西?……”
  他还待开骂下去,天离真人道:
  “无意,休得出言无状。”
  赵子原在旁听得险些发笑,想起在毕节城郊遇上武当二子时,便觉得那无意道士满口粗
话,完全没有方外之人的庄矜和礼道,眼下他故态依然,骂起人来较之江湖上那些贩夫走卒
尤为粗野。
  玄袍道士似乎大为恚怒,对天离真人道:
  “十五年前本门不幸败于来自漠北的铁衣门后,真是每况愈下了,以致连同门班辈之礼
也不讲了,请看无意目中还有尊长在么?天离!你说依门规该当如何处治?”
  天离真人见他道出发本门掌故,心中怀疑之念渐去,当下瞪了无意一眼,道:
  “依门规理重打一百棍,然后逐出本门!”
  玄袍道士厉声道:
  “那么你因何迟不处置?”
  天离真人道:
  “贫道并非刑堂,如何处置?抑且你可知晓自壁邮一战后,天坎、天乾两位师弟与铁衣
五凶同归于尽后,掌门已下命无心、无意补上他俩之缺,与贫道合称武当三于,无意言语虽
有不当,如何处置,仍须禀过掌教真人后,再行定夺……”
  他到底出道已久,是以言词中避重就轻,轻淡描写几句,便将责任悉数卸去。
  玄袍道士怎会听不出来,只是冷笑不已,少顷,他状至沉痛的道:
  “武当门户衰柞已久,所以养成弟子们这样骄横的性子,看来本座不能不自行过问
了。”
  他此言显然是针对无意,无意立刻又忍不住了,双眉一扬指着玄袍道士骂道:
  “你甭装婆婆了,咱们连你是谁都不晓得,还得受你的教训么?你自称是本山之人,咱
们却从来未见过你,武当三子威震天下时,你还不知躲在哪个洞穴喝烂稀粥咧?他奶奶
的!……”
  天离真人喝道:
  “无意住口!”
  他尽管喝声制止,但面上并无任何责备的表示。
  玄袍道士冷笑道:
  “骂得好!本座倒要看看你手底下是否和口头上一般相称?”
  一沉手掌,五指箕张向无意疾拿而至。他出手迅疾,身形略为一幌,五指已探到了无意
面前。
  无意见对方五指抓到,本能地一甩肘部,反手一推一送,内力爆发,身躯同时朝后退了
三步,饶是如此,他依然慢了一步,手肘一紧,已被对方扣住!
  天离真人吃了一惊,犹未及说话,他身后的中年道士无心道:
  “道兄放手,无意……”
  玄袍道士冷冷打断道:
  “为什么我要放手?无心,本座命令你先出手将这姓赵的少年格毙,若敢不从命,你的
师弟无意可就惨了!”
  无离及无心齐地一怔,下意识望了望立在一旁的赵子原。
  赵子原道:“道长好厉害的借刀杀人之计!”
  蓦地无意暴吼一声:“放手广振臂一抖,真气自腕间迸发出去,玄袍道士只觉虎口一
热,五指不觉一松,霎时无意手掌一沉,一连跳后三步,端端立在半丈之外。
  玄袍道士为之怔了一怔,他一时大意,未提防对方突如其来有此一着,竞叫无意挣脱了
自己的控制。
  赵子原也瞧得内心折服不已,那无意虽则言语粗鲁,却是粗中有细,武功更不含糊,难
怪他能取代天乾之位,成为武当三子之一。
  无心抚掌喝采道:“无意,干得好!”
  才喝了一句,视线接触到玄袍道士那满布凶厉杀机的双目,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止口
不语。
  玄袍道士略一寻思,不去打理武当三子,转首朝赵子原道:
  “赵子原,你若天真地以为借着武当三子之庇护,逃出本座这一关,那就大错特错了—
—”
  赵子原耸耸肩道:“岂敢!”
  玄袍道士口发阴笑,迈步迫近赵子原,一掌蓄势待发。赵子原大喝一声:“站住一”
  玄袍道士足步不觉顿了一顿,凝目盯住赵子原。赵子原一字一顿道:“朋友,你不要再
装作了!”
  玄袍道士瞠目道。
  “你是说本座么?”
  赵子原道:
  “不是说你难道说的旁人不成?你处心积虑欲杀死赵某,何以却不敢露出本来面目见
人?”
  玄袍道士吃了一惊,接连倒退了三步,道调
  “你——你此言何意?”
  赵子原道:
  “朋友你压根儿就不是武当道士,何苦要穿上道袍,假冒起道貌岸然的道士来?须知老
虎纵然披上羊皮,终归还是老虎,本体是不会有所改变的!”
  他出口惊人之言,武当三子登时为之目瞪口呆。
  玄袍道士面上毫无表情,道:“别胡说了,本座……”赵子原道:
  “刻前你一现身,便一口咬定赵子原下手杀人,必欲取我一命而后己,赵某只道武当道
士怎地如许不讲道理,后来想了许久,终于想通其中疑点——”
  语声一顿复道:
  “死在此地的黑岩厉向野,根本就是你下的煞手,然后你以一张毒笺没有把我毒倒,便
又现身出来,冒武当之名堂而皇之向我问罪,这一石两鸟的连环毒计委实太已高明
了!……”
  话犹未尽,玄袍道士“唰”地一跃而前,左手疾出,迅如电光火石击向赵子原小腹要
害。
  “呜”“呜”尖啸扬起,场中人影交错一掠,掌风过后,天离真人渊停岳峙般立在玄袍
道士与赵子原中间。玄袍道士沉声道:“天离,你——”
  天离真人冷然道:
  “道友把身上那一袭道袍脱下吧,或许你面上还带着人皮面具呢,便请一并取下,也好
让贫道瞧瞧你的庐山真面目。”
  那玄袍道士见事已败露,不禁对赵子原恨得牙痒痒的,他晶瞳四转,眼色连变数变,厉
声道:
  “滚开去!”
  这一声大吼,隐隐透出凛凛凶音,天离真人方自错愕间,他已发动了攻击,双掌闪电一
抬,斜劈了出去、
  天离真人见对方来势凶猛,不敢贸然直攫其锋,当下微一侧身,玄袍道士身形猛地一
弓,拿准时刻趁隙一跃而起,同一刹间,无心、无意分自左右双方疾扑而至,正好挡在玄袍
道士前面。
  无心伸手一抓,玄袍道士面上的人皮面具竟被刮落——
  玄袍道士再次蹬足弹起,从武当三子头上掠过,一晃数丈,腾空而去,眨眼已失去踪
影。
  但就在这一忽里,赵子原电眼一瞥,已然瞧清那玄袍道士的真面目,登时为之呆住!他
脱口低呼道:
  “原来是他……难怪我总觉得他声音甚是熟稔,原来是他!”
  大离真人回过头来,道:
  “道友已瞧见那人是谁么?”
  赵子原好半晌才清醒过来,道:
  “说出来道长一定不敢相信,唉,不说也罢。”
  天离真人道:
  “道友但说不妨。”
  “赵子原迟疑一下,始道:
  “此人即是不久之前,才在职业剑手剑下逃过一命的金翎十字枪麦斫!”
  武当三子一怔,天离真人果然露出狐疑之状,道:
  “你说的是麦十字枪?道友确已将他的面孔瞧得清清楚楚么?”
  赵子原道:
  “区区自信绝不致弄错,道长该不会疑及区区故作耸人听闻之言吧?”
  天离真人闭目沉思,无心道:
  “要解决此事还不简单,咱们立时动身到毕节麦府,找麦十字枪问个究竟,当日职业剑
手投下的挑战黑帖,扬言要杀害他全家时,咱们还曾经到过麦府帮他一个大忙呢……”赵子
原闻言心中重重一震,暗忖:
  “对了,厉向野当夜亦应殃神老丑之邀,赶抵麦府支援麦十字枪,不惜与职业剑手对
敌,麦斫有什么理由恩将仇报,将厉向野谋杀于此?”
  他满腹疑团,旋又忖道:
  “莫不成那夜所发生之事竟是个骗局,职业剑手甄定远其实是与麦十字枪相互串通,以
进行某项阴谋?”
  当下只觉疑云重重,半月前在陕甘道上麦斫飞骑冀图以十字枪斩杀自己的一幕,又浮上
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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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气严霜》——第二十七章 又见花僧>>
古龙《剑气严霜》
第二十七章 又见花僧
  蓦闻山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打断赵子原的沉思,赵子原心知必有变故,心子怦怦直
跳。
  武当三子面面相觑,无心呼道:
  “有人夜闯本山道观……”
  无意神色一变,道:
  “难道又是他来了?”
  无心道:
  “如果是他,近几日观中严防,管教他不得好走!”
  赵子原微微发怔,不知三子口中所指的他是何人,他虽则好奇心重,却也不好多问。
  大离真人朝赵子原道:
  “贫道等须得尽速赶回道观,这位道友请自便吧。”
  赵子原道:
  “在下正有事求见贵掌教,便请道长带路如何?”
  天离真人皱眉道:
  “掌教天石真人近日不见外客,道友还是请回……”
  赵子原道:
  “在下欲见天石掌教,为的是一件十分紧要之事,既然千里迢迢赶来武当,焉能就此折
回?”
  山顶钟声时断时续,天离真人面露惶急之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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