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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集注

_7 朱熹(宋)
则至于先王之道也。”愚谓二国之俗,惟夫子为能变之,而不得试。然因其言以考之,则其施
为缓急之序,亦略可见矣。
风焉;但人亡政息,不能无废坠尔。道,则先王之道也。言二国之政俗有美恶,故其变而之道
有难易。程子曰:“夫子之时,齐强鲁弱,孰不以为齐胜鲁也?然鲁犹存周公之法制。齐由桓
公之霸,为从简尚功主治,太公之遗法变易尽矣,故一变乃能至鲁。鲁则修举废坠而已,一变
则至于先王之道也。”愚谓二国之俗,惟夫子为能变之,而不得试。然因其言以考之,则其施
为缓急之序,亦略可见矣。
〔1〕觚,音孤,棱也。或曰酒器,或曰木简,皆器之有棱者也。不觚者,盖当时失其制而不
为棱也。“觚哉觚哉”,言不得为觚也。程子曰:“觚而失其形制,则非觚也。举一器,而天
下之物莫不皆然。故君而失其君之道,则为不君;臣而失其臣之职,则为虚位。”范氏曰:“人
而不仁则非人,国而不治则不国矣。”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1〕焉’,其从〔2〕之也?〔3〕”
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4〕
〔1〕刘聘君曰:“‘有仁’之仁当作人。”今从之。〔2〕从,谓随之于井而救之也。〔3〕
宰我信道不笃,而忧为仁之陷害,故有此问。〔4〕逝,谓使之往救。陷,谓陷之于井。欺,
谓诳之以理之所有。罔,谓昧之以理之所无。盖身在井上,乃可以救井中之人,若从之于井,
则不复能救之矣。此理甚明,人所易晓,仁者虽切于救人而不私其身,然不应如此之愚也。
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1〕
〔1〕约,要也。畔,背也。夫,音扶。君子学欲其博,故于文无不考;守欲其要,故其动必
以礼。如此,则可以不背于道矣。程子曰:“博学于文而不约之以礼,必至于汗漫。博学矣,
又能守礼而由于规矩,则亦可以不畔道矣。”
子见南子,子路不说〔1〕。夫子矢〔2〕之,曰:“予所〔3〕否〔4〕者,
天厌〔5〕之!天厌之!”〔6〕
〔1〕南子,工灵公之夫人,有淫行。说,音悦。孔子至卫,南子请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
见之。盖古者仕于其国,有见其小君之礼。而子路以夫子见此淫乱之人为辱,故不说。〔2〕
矢,誓也。〔3〕所,誓辞也,如云“所不与崔、庆者”之类。〔4〕否,方九反,谓不
合于礼.不由其道也。〔5〕庆,弃绝也。〔6〕圣人道大德全,无可不可。其见恶人,固谓在
我有可见之礼.则彼之不善,我何与焉?然此岂子路所能测哉?故重言以誓之,欲其姑信此而
深思以得之也。
子曰:“中庸〔1〕之为德也,其至〔2〕矣乎!民鲜久矣。〔3〕”
〔1〕中者,无过、无不及之名也。庸,平常也。〔2〕至,极也。〔3〕鲜,上声,少也。
言民少此德,今已久矣。程子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
定理。自世教衰,民不兴于行,少有此德久矣。”
子贡曰:“如有博施〔1〕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
于仁,必也圣乎〔2〕!尧、舜其犹病诸〔3〕!夫〔4〕仁者,己欲立而立人,
已欲达而达人〔5〕。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6〕
〔1〕博,广也。施,去声。〔2〕仁以理言,通乎上下。圣以地言,则造其极之名也。乎者,
疑而未定之辞,〔3〕病,心有所不足也。言此何止于仁,必也圣人能之乎!则虽尧、舜之圣,
其心犹有所不足于此也。以是求仁,愈难而愈远矣。〔4〕夫,音扶。〔5〕以己及人,仁者之

心也。于此观之,可以见天理之周流而无间矣。状仁之体,莫切于此。〔6〕譬,喻也。方,
術也。近取诸身,以己所欲譬之他人,知其所欲亦犹是也。然后推其所欲以及于人,则恕之事
而仁之術也。于此勉焉,则有以胜其人欲之私,而全其天理之公矣。程子曰:“医书以手足痿
痹为不仁,此言最善名状。仁者以无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认得为己,何所不至?若不属
已,自与己不相干,如手足之不仁,气已不贯,皆不属己。故博施济众,乃圣人之功用。仁至
难言,故止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欲令如是观
仁,可以得仁之体。”又曰:“《论语》言‘尧、舜其犹病诸’者二。夫博施者,岂非圣人之
所欲?然必五十乃衣帛,七十乃食肉。圣人之心,非不欲少者亦衣帛食肉也,顾其养有所不赡
尔。此病其施之不博也。济众者,岂非圣人之所欲?然治不过九州。圣人非不欲四海之外亦兼
济也,顾其治有所不及尔。此病其济之不众也。推此以求,修己以安百姓,则为病可知。苟以
吾治已足,则便不是圣人。”吕氏曰:“子贡有志于仁,徒事高远,未知其方。孔子教以于己
取之,庶近而可入。是乃为仁之方,虽博施济众,亦由此进。”

述而第七
述而第七
子曰:“‘述而不作〔1〕,信而好〔2〕古。’窃比于我老彭。〔3〕”
〔1〕述,传旧而已。作,则创始也。故作非圣人不能,而述则贤者可及。〔2〕好,去声。〔3〕
窃比,尊之之辞。我,亲之之辞,老彭,商贤大夫,见《大戴礼》,盖信古而传述者也。孔子
删《诗》、《书》,定礼乐,赞《周易》,修《春秋》,皆传先王之旧,而未尝有所作也,故
其自言如此。盖不惟不敢当作者之圣,而亦不敢显然自附于古之贤人,盖其德愈盛而心愈下,
不自知其辞之谦也。然当是时,作者略备,夫子盖集群圣之大成而折衷之。其事虽述,而功则
倍于作矣,此又不可不知也。
子曰:“默而识之〔1〕,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2〕”
〔1〕识:音志,又如字,记也。默识,谓不言而存诸心也。一说:识,知也,不言而心解也。
前说近是。〔2〕何有于我,言何者能有于我也。三者已非圣人之极至,而犹不敢当,则谦
而又谦之辞也。
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1〕
〔1〕尹氏曰:“德必修而后成,学必讲而后明,见善能徙,改过不吝,此四者,日新之要也。
苟未能之,圣人犹忧,况学者乎?”
子之燕居〔1〕,申申如也,夭夭如也。〔2〕
〔1〕燕居,闲暇无事之时。〔2〕杨氏曰:“申申,其容舒也。夭夭,其色愉也。”程子曰:
“此弟子善形容圣人处也,为‘申申’字说不尽,故更著‘夭夭’字。今人燕居之时,不怠情
放肆,必太严厉。严厉时著此四字不得,怠惰放肆时亦著此四字不得,惟圣人便自有中和之气。”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1〕梦见周公。”〔2〕
〔1〕复,扶又反。〔2〕孔子盛时,志欲行周公之道,故梦寐之间,如或见之。至其老而不能
行也,则无复是心,而亦无复是梦矣,故因此而自叹其衰之甚也。程子曰:“孔子盛时,寤寐
常存行周公之道;及其老也,则志虑衰而不可以有为矣。盖存道者心,无老少之异;而行道者
身,老则衰也。”
子曰:“志于道〔1〕,据于德〔2〕,依于仁〔3〕,游于艺〔4〕。”
〔1〕志者,心之所之之谓。道,则人伦日用之间所当行者是也。知此而心必之焉,则所適者
正,而无他歧之惑多。〔2〕据,音倨。据者,执守之意。德者,得也,得其道于心而不失之
谓也。得之于心而守之不失,则终始惟一,而有日新之功矣。〔3〕依者,不违之谓。仁,则
私欲尽去而心德之全也。功夫至此而无终食之违,则存养主熟,无適而非天理之流行矣。〔4〕
游者,玩物適情之谓。艺,则礼乐之文,射、御、书、数之法,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阙
者也。朝夕游焉,以博其义理之趣,则应务有馀,而心亦无所放矣。此章言人之为学当如是也。
盖学莫先于立志,志道,则心存于正而不他,据德,则道得于心而不失,依仁,则德性常用而
物欲不行,游艺,则小物不遗而动息有养。学者于此,有以不失其先后之序、轻重之伦焉,则
本末兼该,内外交养,日用之间无少间隙,而涵泳从容,忽不自知其入于圣贤之域矣。
子曰:“自行束修〔1〕以上,吾未尝无诲焉。”〔2〕

〔1〕修,脯也。十脡为束。〔2〕古者相见,必执贽以为礼,束修,其至薄者。盖人之有
生,同具此理,故圣人之于人,无不欲其入于善。但不知来学,则无往教之礼,故苟以礼来,
则无不有以教之也。
〔1〕修,脯也。十脡为束。〔2〕古者相见,必执贽以为礼,束修,其至薄者。盖人之有
生,同具此理,故圣人之于人,无不欲其入于善。但不知来学,则无往教之礼,故苟以礼来,
则无不有以教之也。
〔1〕愤,房粉反。愤者,心求通而未得之意。〔2〕启,谓开其意。〔3〕悱,芳匪反。悱
者,口欲言而未能之貌。〔4〕发,谓达其辞。〔5〕物之有四隅者,举一可知其三。反者,
还以相证之义。〔6〕复,扶又反,再告也。〔7〕上章已言圣人诲人不倦之意,因并记此,
欲学者勉于用力,以为受教之地也。程子曰:“愤、悱,诚意之见于色辞者也。待其诚至而后
告之。既告之,又必待其自得,乃复告尔。”又曰:“不待愤、悱而发,则知之不能坚固;待
其愤、悱而后发,则沛然矣。”
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1〕。子于是日哭,则不歌。〔2〕
〔1〕临丧哀,不能甘也。〔2〕哭,谓吊哭。一日之内,馀哀未忘,自不能歌也。谢氏曰:
“学者于此二者,可见圣人情性之正也。能识圣人之情性,然后可以学道。”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1〕”子路曰:“子
行三军,则谁与?〔2〕”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
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3〕
〔1〕舍,上声。夫,音扶。尹氏曰:”用舍无与于己,行藏安于所遇,命不足道也。颜子幾
于圣人,故亦能之。”〔2〕万二千五百人为军,大国三军。子路见孔子独美颜渊,自负其勇,
意夫子若行三军,必与己同。〔3〕暴虎,徒搏。冯,皮冰反。冯河,徒涉。惧,谓敬其事。
好,去声。成,谓成其谋。言此皆以抑其勇而教之,然行师之要实不外此,子路盖不知也。谢
氏曰:“圣人于行藏之间,无意无必。其行非贪位,其藏非独善也。若有欲心,则不用而求行,
舍之而不藏矣,是以惟颜子为可以与于此。子路虽非有欲心者,然未能无固必也;至以行三军
为问,则其论益卑矣。夫子之言,盖因其失而救之。夫不谋无成,不惧必败,小事尚然,而况
于行三军乎?”
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1〕
〔1〕执鞭,贱者之事。好,去声。设言富若可求,则虽身为贱役以求之,亦所不辞。然有命
焉,非求之可得也,则安于义理而已矣,何必徒取辱哉?苏氏曰:“圣人未尝有意于求富也,
岂问其可不可哉?为此语者,特以明其决不可求尔。”杨氏曰:“君子非恶富贵而不求,以其
在天,无可求之道也。”
子之所慎:齐,战,疾。〔1〕
〔1〕齐,侧皆反。齐之为言齐也,将祭而齐其思虑之不齐者,以交于神明也。诚之至与不至,
神之飨与不飨,皆决于此。战则众之死生、国之存亡系焉,疾又吾身之所以死生存亡者,皆不
可以不谨也。尹氏曰:“夫子无所不谨,弟子记其大者耳。”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1〕
〔1〕《史记》“三月”上有“学之”二字。不知肉味,盖心一于是而不及乎他也。曰:不意
舜之作乐至于如此之美,则有以极其情文之备,而不觉其叹息之深也,盖非圣人不足以及此。
范氏曰:“《韶》尽美,又尽善,乐之无以加此也。故学之三月,不知肉味,而叹美之如此,

诚之至,感之深也!”
诚之至,感之深也!”
〔1〕为,去声,犹助也。卫君,出公辄也。灵公逐其世子蒯聩。公薨,而国人立蒯聩之子辄。
于是晋纳蒯聩而辄拒之。时孔子居卫,卫人以蒯聩得罪于父,而辄嫡孙当立,故冉有疑而问之。
〔2〕诺,应辞也。〔3〕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其父将死,遗命立叔齐。父卒,叔齐
逊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立而逃之,国人立其中子。其后武王伐纣,
夷、齐扣马而谏。武王灭商,夷、齐耻食周粟,去,隐于首阳山,遂饿而死。〔4〕怨,犹
悔也。〔5〕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况其君乎?故子贡不斥卫君,而以夷、齐为问。夫子
告之如此,则其不为卫君可知矣。盖伯夷以父命为尊,叔齐以天伦为重。其逊国也,皆求所以
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既而各得其志焉,则视弃其国犹敝蹝尔,何怨之有?若卫辄
之据国拒父而惟恐失之,其不可同年而语明矣。程子曰:“伯夷、叔齐逊国而逃,谏伐而饿,
终无怨悔,夫子以为贤,故知其不与辄也。”
子曰:“饭疏食〔1〕,饮水,曲肱而枕〔2〕之,乐〔3〕亦在其中矣。不义
而富且贵,于我如浮雪。”〔4〕
〔1〕饭,符晚反,食之也。食,音嗣。疏食,粗饭也。〔2〕枕,去声。〔3〕乐,音洛。〔4〕
圣人之心,浑然天理,虽处困极,而乐亦无不在焉。其视不义之富贵,如浮云之无有,漠然无
所动于其中也。程子曰:“非乐疏食饮水也,虽疏食饮水,不能改其乐也。不义之富贵,视之
轻如浮云然。”又曰:“须知所乐者何事。”
子曰:“加我数年,五十〔1〕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2〕”
〔1〕刘聘君见元城刘忠定公自言尝读他《论》,“加”作“假”,“五十”作“卒”。盖“加”、
“假”声相近而误读,“卒”与“五十”字相似而误分也。愚按:此章之言,《史记》作“假
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加”正作“假”,而无“五十”字。盖是时,孔子年
已幾七十矣,“五十”字误无疑也。〔2〕学《易》,则明乎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
故可以无大过。盖圣人深见《易》道之无穷,而言此以教人,使知其不可不学,而又不可以易
而学也。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1〕
〔1〕雅,常也。执,守也。《诗》以理情住,《书》以道政事,礼以谨节文,皆切于日用之
实,故常言之。礼独言执者,以人所执守而言,非徒诵说而已也。程子曰:“孔子雅素之言,
于如此。若性与天道,则有不可得而闻者,要在默而识之也。”谢氏曰:“此因学《易》之语
而类记之。”
葉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1〕。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
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2〕
〔1〕葉,舒涉反。葉公,楚葉县尹沈诸梁,字子高,僭称公也。葉公不知孔子,必有非所问
而问者,故子路不对。抑亦以圣人之德,实有未易名言者与?〔2〕未得,则发愤而忘食;已
得,则乐之而忘忧。以是二者,俛焉日有孳孳,而不知年数之不足,但自言其好学之笃耳。然
深味之,则见其全体至极、纯亦不已之妙,有非圣人不能及者。盖凡夫子之自言类如此,学者
宜致思焉。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1〕,好〔2〕古,敏〔3〕以求之者也。”〔4〕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1〕,好〔2〕古,敏〔3〕以求之者也。”〔4〕
子不语怪、力、乱、神。〔1〕
〔1〕怪异、勇力、悖乱之事,非理之正,固圣人所不语。鬼神,造化之迹,虽非不正,然非
穷理之至,有来易明者,故亦不轻以语人也。谢氏曰:“圣人语常而不语怪,语德而不语力,
语治而不语乱,语人而不语神。”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1〕
〔1〕三人同行,其一我也。彼二人者,一善一恶,则我从其善而改其恶焉。是二人者,皆我
师也。尹氏曰:”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则善恶皆我之师,进善其有穷乎?”
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1〕其如予何?”〔2〕
〔1〕魋,徒雷反。桓魋,宋司马向魋也。出于桓公,故又称桓氏。〔2〕魋欲害孔子,孔子
言天既赋我以如是之德,则桓魋其奈我何?言必不能违天害己。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1〕二三子者,是
丘也。”〔2〕
〔1〕与,犹示也。〔2〕诸弟子以夫子之道高深不可幾及,故疑其有隐,而不知圣人作、止、
语、默无非教也,故夫子以此言晓之。程子曰:“圣人之道犹天然,门弟子亲炙而冀及之,然
后知其高且远也。佚诚以为不可及,则趋向之心不幾于怠乎?故圣人之教,常俯而犹之如此,
非独使资质庸下者勉思企及,而才气高迈者亦不敢躐易而进也。”吕氏曰:“圣人体道无隐,
与天象昭然,莫非至教。常以示人,而人自不察。”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1〕
〔1〕行,去声。程子曰:“教人以学文,修行而存忠、信也。忠、信,本也。”
子曰:“圣人〔1〕,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2〕者,斯可矣。”子曰
〔3〕:“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4〕,斯可矣。亡而为有,
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5〕”
〔1〕圣人,神明不测之号,〔2〕君子,才德出众之名。〔3〕“子曰”字,疑衍文。〔4〕恒,
胡登反,常久之意。张子曰:“有恒者,不贰其心。善人者,志于仁而无恶。”〔5〕亡,读
为无。三者皆虚夸之事,凡若此者,必不能守其常也。张敬夫曰:“圣人、君子以学言,善人、
有恒者以质言。”愚谓有恒者之与圣人,高下固悬绝矣,然未有不自有恒而能至于圣者也。故
章末申言有恒之义,其示人入德之门,可谓深切而著明矣。
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1〕
〔1〕纲,以大绳属网,绝流而渔者也。弋,以生丝系矢而射也。射,食亦反。宿,宿鸟。洪
氏曰:“孔子少贫贱,为养与祭,或不得已而钓、弋,如猎较是也。然尽物取之,出其不意,
亦不为也。此可见仁人之本心矣。得物如此,待人可知,小者如此,大者可知。”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1〕。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
识之,知之次也。〔2〕”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1〕。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
识之,知之次也。〔2〕”
〔2〕识,音志,记也。所从不可不择,记则善恶皆当存之,以备参考。如此者虽未能实知其
理,亦可以次于知之者也。
互乡难与言〔1〕。童子见〔2〕,门人惑〔3〕。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
退也,唯何甚!人洁己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4〕
〔1〕互乡,乡名。其人习于不善,难与言善。〔2〕见,贤遍反。〔3〕惑者,疑夫子不当见
之也。〔4〕疑此章有错简。“人洁”至“往也”十四字,当在“与其进也”之前。洁,修治
也。与,许也。在,前日也。言人洁己而来,但许其能自洁耳,固不能保其前日所为之善恶也;
但许其进而来见耳,非许其既退而为不善也。盖不追其既往,不逆其将来,以是心至,斯受之
耳。“唯”字上下,疑又有阙文,大抵亦不为已甚之意。程子曰:“圣人待物之洪如此。”
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1〕
〔1〕仁者,心之德,非在外也。放而不求,故有以为远者;反而求之,则即此而在矣,夫岂
远哉?程子曰:“为仁由己,欲之则至,何远之有?”
陈司败〔1〕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2〕”孔子退,揖巫
马期而进之〔3〕,曰:“吾闻君子不党〔4〕,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
姓,谓之吴孟子〔5〕。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
幸,苟有过,人必知之。”〔6〕
〔1〕陈,国名。司败,官名,即司寇也。〔2〕昭公,鲁君,名裯。习于威仪之节,当时以为
知礼。故司败以为问,而孔子答之如此。〔3〕巫马,姓。期,字。孔子弟子,名施。司败揖
而进之也。〔4〕相助匿非曰党。〔5〕取,七住反。礼不要同姓,而鲁与吴皆姬姓。谓之吴孟
子看,讳之,使若宋女子姓者然。〔6〕孔子不可自谓讳君之恶,又不可以娶同姓为知礼,
故受以为过而不辞。吴氏曰,“鲁盖夫子父母之国,昭公,鲁之先君也。司败又未尝显言其事,
而遽以‘知礼’为问,其对之宜如此也。及司败以为有党,而夫子受以为过,盖夫子之盛德,
无所不可也。然其受以为过也,亦不正言其所以过,初若不知孟子之事者,可以为万世之法矣。”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1〕
〔1〕和,去声。反,复也。必使复歌者,欲得其详而取其善也。而后和之者,喜得其详而与
其善也。此见圣人气象从容,诚意恳至,而其谦逊审密,不掩人善又如此。盖一事之微,而众
善之集,有不可胜既者焉。读者宜详味之。
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1〕
〔1〕莫,疑辞。“犹人”,言不能过人,而尚可以及人。“未之有得”,则全未有得。皆自
谦之辞,而尺以见言行之难易缓急,欲人之勉其实也。谢氏曰:“文,虽圣人,无不与人同,
故不逊,能躬行君子,斯可以入圣,故不居。犹言‘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
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
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1〕
〔1〕此亦夫子之谦辞也。圣者,大而化之。仁,则心德之全而人道之备也。为之,谓为仁圣
之道。诲人,亦谓以此教人也。然不厌不倦,非己有之则不能,所以弟子不能学也。晁氏曰:

“当时有称夫子圣且仁者,以故夫子辞之。苟辞之而已焉,则无以进天下之材,率天下之善,
将使圣与仁为虚器,而人终莫能至矣。故夫子虽不居仁圣,而必以为之不厌、诲人不倦自处也。
‘可谓云尔已矣’者,无他之辞也。公西华仰而叹之,其亦深知夫子之意矣。”
“当时有称夫子圣且仁者,以故夫子辞之。苟辞之而已焉,则无以进天下之材,率天下之善,
将使圣与仁为虚器,而人终莫能至矣。故夫子虽不居仁圣,而必以为之不厌、诲人不倦自处也。
‘可谓云尔已矣’者,无他之辞也。公西华仰而叹之,其亦深知夫子之意矣。”
〔3〕曰:‘祷尔于上下神祗〔4〕。’”子曰:“丘之祷久矣。”〔5〕
〔1〕祷,谓祷于鬼神。〔2〕有诸,问有此理否。〔3〕诔,力轨反。诔者,哀死而述其行
之辞也。〔4〕上下,谓天地。天曰神,地曰祗。〔5〕祷者,悔过迁善,以祈神之佑也。
无其理则不必祷。既曰有之,则圣人未尝有过,无善可迁,其素行固已台于神明,故曰:“丘
之祷久矣。”又《土丧礼》疾病行祷五祀,盖臣子迫切之至情有不能自已者,初不请于病者而
后祷也。故孔子之于子路,不直拒之,而但告以无所事祷之意。
子曰:“奢则不孙〔1〕,俭则固〔2〕。与其不孙也,宁固。”〔3〕
〔1〕孙,去声,顺也。〔2〕固,陋也。〔3〕奢、俭俱失中,而奢之害大。晁氏曰:
“不得已而救时之弊也。”
子曰:“君子坦荡荡〔1〕,小人长戚戚。”〔2〕
〔1〕坦,平也。荡荡,宽广貌。程子曰:“君子坦荡荡,心广体胖。”〔2〕程子曰:“君子
循理,故常舒泰,小人役于物,故多忧戚。”
子温而厉〔1〕,威而不猛,恭而安。〔2〕
〔1〕厉,严肃也。〔2〕人之德性本无不备,而气质所赋,鲜有不偏。惟圣人全体浑然,阴阳
合德,故其中和之气见于容貌之间者如此。门人熟察而详记之,亦可见其用心之密矣。抑非知
足以知圣人而善言德行者不能记,故程子以为曾子之言。学者所宜反复而玩味也。

泰伯第八
泰伯第八
子曰:“泰伯〔1〕,其可谓至德〔2〕也已矣!三以天下让〔3〕,民无得而
称〔4〕焉。”〔5〕
〔1〕泰伯;周大王之长子。〔2〕至德,谓德之至极,无以复加者也。〔3〕三让,谓固逊
也。〔4〕无得而称,其逊隐微,无迹可见也。〔5〕盖大王三子:长泰伯,次仲雍,次季历。
大王之时,商道寝衰,而周日强大。季历又生子昌,有圣德。大王因有翦商之志,而泰伯不从,
大王遂欲传位季历以及昌。泰伯知之,即与仲雍逃之荆蛮。于是大王乃立季历,传国至昌,而
三分天下有其二,是为文王,文王崩,子发立,遂克商而有天下,是为武王。夫以泰伯之德,
当商周之际,固足以朝诸侯、有天下矣,乃弃不取而又泯其迹焉,则其德之至极为何如哉!盖
其心即夷、齐扣马之心,而事之难处有甚焉者,宜夫子之叹息而赞美之也。泰伯不从,事见《春
秋传》。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1〕。
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2〕”
〔1〕葸,丝里反,畏惧貌。绞,古卯反,急切也。无礼则无节文,故有四者之弊。〔2〕君
子,谓在上之人也。兴,起也。偷,薄也。张子曰:“人道知所先后,则恭不劳、慎不葸、勇
不乱、直不绞,民化而德厚矣。”吴氏曰:“‘君子’以下,当自为一章,乃曾子之言也。”
愚按:此一节与上文不相蒙,而与首篇“慎终追远”之意相类,吴说近是。
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1〕!《诗》〔2〕云:‘战战
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3〕!小子!〔4〕”
〔1〕启,开也。曾子平日以为身体受于父母,不敢毁伤,故于此使弟子开其衾而视之。〔2〕
《诗》,《小旻》之篇。〔3〕战战,恐惧。兢兢,戒谨。临渊,恐坠,履冰,恐陷也。曾子
以其所保之全示门人,而言其所以保之之难如此;至于将死,而后知其得免于毁伤也。夫,音
扶。〔4〕小子,门人也。语毕而又呼之,以致反复丁宁之意,其警之也深矣。程子曰:“君
子曰终,小人曰死。君子保其身以没,为终其事也,故曾子以全归为免矣。”尹氏曰:“父母
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曾子临终而启手足,为是故也。非有得于道,能如是乎?”范氏曰:
“身体犹不可亏也,况亏其行以辱其亲乎?”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1〕。曾子言〔2〕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
之将死,其言也善〔3〕。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
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4〕
〔1〕孟敬子,鲁大夫仲孙氏,名捷。问之者,问其疾也。〔2〕言,自言也。〔3〕鸟畏死,
故鸣哀。人穷反本,故言善。此曾子之谦辞,欲敬子知其所言之善而识之也。〔4〕远、近,
并去声。贵,犹重也。容貌,举一身而言。暴,粗厉也。慢,放肆也。信,实也。正颜色而近
信,则非色庄也。辞,言语。气,声气也。鄙,凡陋也。倍,与背同,谓背理也。笾,竹豆。
豆,木豆。言道虽无所不在,然君子所重者,在此三事而已。是皆修身之要、为政之本,学者
所当操存省察,而不可有造次、颠沛之违者也。若夫笾豆之事,器数之未,道之全体固无不该,
然其分则有司之守,而非君子之所重矣。程子曰:“动容貌,举一身而言也。周旋中礼,暴慢
斯远矣。正颜色则不妄,斯近信矣。出辞气,正由中出,斯远鄙倍。三者正身而不外求,故曰
‘笾豆之事则有司存’。”尹氏曰:“养于中则见于外,曾子盖以修己为为政之本。若乃器用

事物之细,则有司存焉。”
事物之细,则有司存焉。”
〔1〕校,计校也。友,马氏以为颜渊是也。颜子之心,惟知义理之无穷,不见物我之有间,
故能如此。谢氏曰:“不知有馀在己,不足在人,不必得为在己,失为在人:非幾于无我者不
能也。”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
与?君子人也。”〔1〕〔1〕与,平声,疑辞。也,决辞。设为问答,所以深著其必然也。其
才可以辅幼君、摄国政,其节至于死生之际而不可夺,可谓君子矣。程子曰,“节操如是,
可谓君子矣。”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1〕。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
而后已,不亦远乎?”〔2〕
〔1〕弘,宽广也。毅,强忍也。非弘不能胜其重,非毅无以致其远。程子曰:“弘而不毅,
则无规矩而难立;毅而不弘,则隘陋而无以居之。”又曰:“弘大刚毅,然后能胜重任而远到。”
〔2〕仁者,人心之全德,而必欲以身体而力行之,可谓重矣。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可
谓远矣。
子曰:“兴于《诗》〔1〕。立于礼〔2〕。成于乐〔3〕。”
〔1〕兴,起也。《诗》本性情,有邪有正。其为言既易知,而吟泳之间,抑扬反复,其感人
又易入。故学者之初,所以兴起其好善恶恶之心而不能自已者,必于此而得之。〔2〕礼以恭
敬辞逊为本,而有节文度数之详,可以固人肌肤之会、筋骸之束。故学者之中,所以能卓然自
立,而不为事物之所摇夺者。必于此而得之。〔3〕乐有五声十二律,更唱迭和,以为歌舞
八音之节,可以养人之性情,而荡涤其邪秽,消融其渣滓。故学者之终,所以至于义精仁熟而
自和顺于道德者,必于此而得之。是学之成也。按《内则》,十岁学幼仪,十三学乐诵《诗》,
二十而后学礼。则此三者,非小学传授之次,乃大学终身所得之难易、先后、浅深也。程子曰:
“天下之英才不为少矣,特以道学不明,故不得有所成就。夫古人之诗,如今之歌曲,虽闾里
童稚,皆习闻之而知其说,故能兴起。令虽老师宿儒,尚不能晓其义,况学者乎?是不得兴于
《诗》也。古人自洒扫应对,以至冠、昏、丧、祭,莫不有礼。今皆废坏,是以人伦不明,治
家无法。是不得立于礼也。古人之乐:声音所以养其耳,采色所以养其目,歌詠所以养其性情,
舞蹈所以养其血脉。今旨无之,是不得成于乐也。是以古上成村也易,今之成材也难。”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1〕
〔1〕民可使之由于是理之当然,而不能使之知其所以然也。程子曰:“圣人设教,非不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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