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狄米特律斯从海伦娜那儿得知拉山德教唆赫米娅，要双
双逃出雅典的消息，他的愤怒就到了极点。于是，他匆匆忙忙
地赶到树林子里来，当时狄米特律斯的心里头，或许当时真有
要干掉拉山德而后快的念头也说不定。
“没有啊！赫米娅，那是莫大的冤枉！
“你怎么能这样说深爱你的人呢？那种毒骂是应该加在你
仲夏夜之梦·９４·
的仇人身上的。你知道我对你的一片心的。”
尽管狄米特律斯这么说，可是赫米娅却一点儿也不相信，
反而更加紧逼着说：
“就是你趁拉山德睡着的时候把他杀了。哼！你这个无耻
之徒。来，把我也杀了吧！”
“赫米娅，请你看在上帝的面上，冷静一下吧！并且，请
你从头仔细想想，究竟是怎么回事。
“拉山德不在了？什么时候？在哪里？”
“你不要以为你装傻就能骗过我，狄米特律斯！
“拉山德是在我睡着的时候不见的。他怎么会凭白无故离
开我而去？我是绝对不相信会这样的。
“拉山德一定是被人——杀的，被人杀害了。就是你，残
忍的刽子手！”
“赫米娅！你简直胡说！被杀的人应该是我，你才是真正
杀人的凶手呢！”
“什么？”
“你不理解吗？当然，我人并没有死。但是，你的毒骂和
冷酷已经杀死了我的心。这和死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了！”
“我不要再听你说了，你这个样子，对我和拉山德又有什
么好处呢？啊！狄米特律斯，我拜托你，请你不要纠缠我们了！”
“要是我找到了拉山德的尸体，我宁愿用他喂我的猎狗。”
“啊！你这个混蛋，多么残酷！多么卑鄙！你真的把他杀
了吗？当他清醒的时候，你敌不过他，就趁着他睡着的时候下
手是吗？你真不错啊！伟大的勇士！连一条毒蛇都比不上你！”
“该怎么说，才能够消除你对我的误会呢？我可以对神发
誓，我并没有杀死拉山德。据我所知，他好像还活着哩！”
狄米特律斯这句话，让赫米娅心里一片空白。
仲夏夜之梦·９５·
“那么，狄米特律斯，你能保证他是安全吗？”
“我能够那么说的话，早就告诉你了。不过，这对我又有
什么好处呢？”
“你可以得到永远不再看见我的权利。再会了！无论他死
活，我是一辈子不愿意再看到你那可憎的脸了。”
赫米娅激动地说完了这些话，就自己一个人跑开了。
“哼！真是可恨！对她好，她就胡说八道，越来越不像话。
别自以为是了！”
愤怒不已的狄米特律斯，索性躺了下来，说：
“啊！真可恨！睡吧！只有睡觉才能让人忘掉不愉快的事
情。”
狄米特律斯想要忘掉这未能如愿的愤怒，于是闭起眼睛来，
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仲夏夜之梦·９６·..
24阴错阳差
赫米娅愤怒地跑开了。狄米特律斯却抱着满肚子的委屈和
悲愤，酣然入睡..这是怎么回事？
奥布朗想了半天，才说：
“迫克，事情都是你弄糟的。”
“大概是的，陛下！”迫克挠着脑袋说。
“什么‘大概是的’？事情却被你搞坏了啊！你应该把花
汁滴在现在睡在那儿的那个青年的眼皮上才对呀！你所找到的
那个雅典青年，一定不是那个。
“好可怜！刚刚走掉的那个少女恐怕早已被她的情人忘得
一干二净，而他却另外热衷于别的少女了吧？这事情真糟糕，
迫克！”
虽然奥布朗这么说了，迫克不以为然。他说：
“陛下！世人不是都喜欢用‘命运’这一类的字眼吗？我
看他(她)们不久就会这么说：‘这是命运，命中注定的。’而领
悟地看开了。——如果这样的话，不是也很好吗？”
可是，奥布朗却无法像迫克那样，袖手来“欣赏”凡人们
忍受痛苦、受煎熬的样子。
最初，是他亲眼看到海伦娜那可怜的样子，虽然狄米特律
斯不断地冷讽毒骂，甚至做出过分的举动，但是她仍然死心踏
地不改初衷。现在，奥布朗又清楚看到，赫米娅因为失去了情
侣拉山德，心急如焚的情形。
人世间的爱情，真是错综复杂！不过迫克认为纠纷就是凡
人所说的命运，所以置之不理。但是，奥布朗却希望想出什么
仲夏夜之梦·９７·
法子来解开这爱情的乱麻。
于是，奥布朗严肃地吩咐迫克：
“迫克！这是我的命令。靠着你那一双跑得比风还快的腿，
赶紧到树林子里去把那名叫海伦娜的雅典女郎找来。”
“海伦娜？是不是那个出现在被我滴上花汁那个青年面前
的女郎？”
“是的！这次可不许再弄错了。她对这个青年爱得要死呢！”
“然后怎么办？”
“笨蛋！你还不知道是我要替你将功补过吗？在你还没有
把她找来到前，我得事先在这个青年的眼睛上施魔术。”
“哦！是这样。我知道了。那么，陛下，我走了。.. ”
迫克瞧见奥布朗不高兴，感到有些害怕，赶紧像要脱身似
地溜走。
奥布朗悄悄地来到睡着了的狄米特律斯身旁，一边把三色
堇的花朵揉碎，将流出的花汁滴在他的眼皮上，一边低声细语
念着：
中了爱神之箭的红花呀！
希望你的仙汁深深地渗进他的眸子里！
当他睡醒了，
就让他瞧见清纯美丽的女郎——仿佛天上星星一般美丽的
女郎。
青年人呀！那时候，
你心田的创伤将会治愈，
你的愿望也将会早日实现。
奥布朗刚刚完成这一切，迫克已经喘着粗气回来了。
“陛下，我把海伦娜带来了！”
“噢！不错。辛苦了！”
仲夏夜之梦·９８·
“还有，陛下！”
“还有什么啊？”
“还有一个呢！”
“什么？还有一个？”
“我以前弄错的那个青年，也一块儿过来了。”
本来听见海伦娜来了，便放下心的奥布朗，接着又听到还
有一个——却是拉山德，于是他又生气了。
“什么！谁教你把那个不必要的人也带回来了？我吩咐你
的，只是海伦娜一个。你怎么这么笨呀！混蛋！”
可是，迫克却理直气壮地说：
“可是，陛下，因为拉山德紧紧跟着海伦娜，一步也不放
松。而我的能力有限，始终没办法把他从海伦娜身旁拉开。”
“哎，你这个轻率的蠢才。”
“是的，是的。可是，陛下，他们凡人也有蠢才啊！愚蠢
的程度并不亚于我呢！
“请您别大动肝火，还是让我好好地欣赏一下愚蠢的凡人
们所演的愚蠢的戏吧！我喜欢，不，简直是太喜欢看这样的戏..
一本正经地哭呀、争呀的！”
“嘘！迫克，瞧！海伦娜来了。”
事已如此，奥布朗好像也没有办法了，只好暂时停止对迫
克的训斥，和迫克一起来看看他所谓的“凡人们的戏”了。
仲夏夜之梦·９９·..
25海伦娜的愤怒
迫克用爱情灵液乱点鸳鸯谱所惹起的闹剧，称为“凡人们
最愚蠢的戏”。但是，对当事人来说，却是让他们够受的了，
哪里是演戏呢？
他(她)们受“命运的牵线”的操纵和摆布，却仍然拚命地
寻求着幸福。迫克竟称它为“最愚蠢”！说起来，这个小家伙
也够刻薄了。
可是现在，拉山德没有海伦娜就过不了日子。
“海伦娜，请你相信我的话吧！瞧我的眼睛！噙着泪水？
伴着眼泪的誓言，才是真诚的誓言，而你却把它说成是嘲笑、
揶揄..海伦娜，你怎么这样残忍..”
“真诚的誓言？你闭嘴，你对赫米娅也起过一样的誓吧？
对某一个人真心，竟然会诅咒对另外一个人的真心，太无耻了！”
“把两个誓言放在秤盘里，谁能比出轻重来。——你，你
对赫米娅和对我的誓言，两个都像假造出来的空话呀！
“呸！两个真心，两个誓言..纵使我再笨、再不中用，
我也不能相信！”
说着，海伦娜仍然冷冰冰地不理他。可是，拉山德仍死皮
赖脸地说：
“在我向赫米娅起誓的时候确实是像我刚才所说过的一样，
可是那时候，我是不成熟而莽撞的。”
“大概，抛弃赫米娅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吧？”
“海伦娜，求求你相信我！无论你怎样想念狄米特律斯，
到头来也是没有用的，因为他正爱着赫米娅呢！”
仲夏夜之梦·１００·
此时，恰巧狄米特律斯被吵醒了。
哎呀！不得了！狄米特律斯的眼睛上，已经被奥布朗施上
魔术了。..
——睁开眼睛后，将会爱上第一个所看到的东西。
狄米特律斯睡醒时，头一个看到的是海伦娜，海伦娜本来
是他厌恶得不得了的人。现在，他一瞧见她，就立刻跪在她的
面前。
“噢，海伦娜！你太动人了！我该用什么来形容你这一双
明眸呢？水晶吗？那仍无法与你的双眼相比！
“啊！你那香甜的嘴唇，就像是诱人的樱桃，多么动人！
“你那细嫩的纤纤玉手，是那么相称，洁白如玉！滔勒斯
高山(亚洲山脉的名字)上的积雪，如果拿来和你的手一比，就
像是丑乌鸦那么黑暗丑陋了。
“海伦娜，我多想吻吻你的纤手！”
说着，抓起海伦娜的手就吻。海伦娜吓了一跳，赶忙把双
手抽回来。
“啊！怎么了！狄米特律斯，连你也要来耍我..
她停了一会儿，思考好像找出适当的解释似的，了一下，
接着说：
“我知道了。原来你们都合了伙，一起捉弄起我来了。我
知道，你们心里都非常讨厌我，却要来捉弄我——对吧？太可
恨了？”
说着，用严厉的眼神瞪着那两个青年。
直到现在，海伦娜也忘不了狄米特律斯对她的种种冷淡举
动。至于拉山德，他曾还和赫米娅计划过要逃出雅典，因此可
以断定，他们两个，对海伦娜都是没有半点儿爱情可言的。但
是，他们却突然双双联合起来，说出令她不堪入耳的谄媚话，
仲夏夜之梦·１０１·
如此捉弄她。这绝不像是男子汉大丈夫干的事..海伦娜越想
越气。
“海伦娜，我很后悔以前对你那样无情。我恳求你，请你
接受我真心诚意的爱吧！”狄米特律斯仍在苦苦地哀求说。
“什么？哼！真心！你变得可真快啊！狄米特律斯！今天
晚上你不是对我说过：‘你被野兽吃掉，我也不管’吗？怎么
一下子又要反过来赞美我的手和眼睛了呢？这怎能令人置信？
“你们两个人，在不久之前，还在互相争夺赫米娅。现在，
却要来耍弄我。拿一个纤弱的少女来嘲弄，来寻开心，你们好
意思吗？亏你们两位都是‘堂堂绅士’，太无耻了！”
海伦娜就这样把所有的讥刺和愤怒都朝着这两个青年发泄
了。
仲夏夜之梦·１０２·..
26破裂的友谊
现在，狄米特律斯和拉山德置身于两男争一女的状态下，
根本就没有时间，同时也不知道该静下心来反省一下。他们碰
到这种情况，只会用充满敌意的眼光互相对视。
拉山德首先打破了沉闷而紧张的空气，说：
“狄米特律斯！你简直不要脸。不要再让海伦娜难受了！
你本来是痴恋着赫米娅的，加上她父亲的绝对信任，这不正合
你意吗？现在，我高兴地把我在赫米娅心中的地位让给你，你
还不满足？”
狄米特律斯听了，也反唇相讥：
“你有没有搞错？拉山德！你打算把赫米娅怎么办？你留
着她吧！我才不要呢！我以前对她的爱，那只不过是像过路的
旅客暂时寄身在旅馆一样而已！现在，我该回到我心目中所爱
的最终归宿了，那就是海伦娜的身边啊！”
“哼！海伦娜，不要相信狄米特律斯的话。”
正在海伦娜听得目瞪口呆的时候，拉山德向她说了一句。
于是，狄米特律斯就还他一句说：
“胡说！你才是撒大谎的人呢！当心你的脑袋！”
就这样争执着，两人间的气氛更趋恶化，显得越来越紧张
了。
就在这个时候，赫米娅突然出现了。狄米特律斯首先看到，
就指着她对拉山德说：
“快！你的爱人从那边来了。恭喜恭喜！”
赫米娅一看到找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找到的拉山德，高兴得
仲夏夜之梦·１０３·
心花怒放：
“啊！拉山德，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不声不响地抛下我
呢？”
说着，立即跑到他的旁边来了。没想到拉山德连睬都不睬
她，立刻把脊背转向她说：
“爱情驱使我走的。我为什么要滞留在那儿呢？”
“爱情？什么爱情？把你从我的身边驱走的爱情吗？”
“拉山德的爱情嘛！换句话说，也就是对美丽的海伦娜的
爱，她让我一刻也不能滞留啊！真够笨拙的！赫米娅，告诉你
吧！就是因为厌恶你的缘故，我才离开了你。.. ”
虽然拉山德说得这么严酷，赫米娅一点儿也不相信。她说：
“什么？拉山德，这不是真的。”
海伦娜听了赫米娅和拉山德的对话，暗自思索道：
“原来如此！”
原来她以为这三个人——也就是狄米特律斯、拉山德和赫
米娅一块儿商量好，联合起来，用这种恶作剧来欺侮她。
“哼！连赫米娅也帮他们来骗我！”
于是，海伦娜的愤怒，立刻指向了青梅竹马的好朋友赫米
娅的身上来了。
海伦娜和赫米娅，本来是非常要好的好朋友，曾经同学同
乐。以往学生时代那段情谊，回忆起来真是太美好了！两个还
曾尽情合唱过喜爱的歌儿，立下“永远不离开”的海誓山盟呢！..
——难道这一切都一笔勾销了吗？
“赫米娅！你、我两个人，以往都同穿一条裤子，是很要
好的朋友吧？
“我想起了从前小时候的种种值得怀念的事。可是你为什
么要把我们那美好的友谊毁坏呢？”
仲夏夜之梦·１０４·
“你说什么？海伦娜，我什么事情对不起你，或是出卖我
们的友谊了？”赫米娅满脸疑惑。
“别装腔作势了。你和他们商量好了，要把可怜的我捉弄
得更可怜！你怎么能这样。真不够朋友！”
“海伦娜，你怎么可以那么说呢？”
“你明知故问，却要逼我再说一遍。太狠心了！
“你故意唆使拉山德，是吧？否则，你那宝贝拉山德怎么
会对我紧追不舍？他追我还不打紧。哼！还虚情假意地对我大
加称赞！..听他那言不由衷的奉承话，倒不如叫他骂我一句：
‘你是天底下最丑的女人！’反而来得痛快！
“还有，你那另一个追求者狄米特律斯，不久以前还用脚
把我踢开呢！现在居然也尽拣好话，说是什么女神哪！你这不
是让我丢人吗？
“正让人啼笑皆非的当儿，恰好你来了，我才恍然大悟，
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吧？他们俩对你的话必定是言听计从！
“当然，我不如你漂亮。因此，也得不到大家的青睐和爱
慕，也不曾被人追求过，实在是够可怜的了。你不仅没有同情
我、安慰我，却..”
“我不明白你说的。”
“是吗？那好！尽管装腔作势做下去吧！等我一离开，你
们三个人就可以大加庆贺一番了！
“你们三个人搞出这种恶作剧，一定没有好报的。”
海伦娜说完这话，就不屑地掉头要走。
仲夏夜之梦·１０５·..
27寻找决斗的场所
拉山德一看海伦娜要走，赶忙把她拉住说：
“等一下，海伦娜！你是我的生命、我的灵魂！请你相信
我！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啊！你的戏演得不错嘛。简直维妙维肖！”海伦娜瞟以
讥刺的眼神说。
注视着拉山德一举一动的赫米娅，连忙说道：
“拉山德，不要那样嘲笑她！就是因为你那么说，她才憎
恨我的。请你不要再对她开玩笑了！”
狄米特律斯接着也强硬地说：
“要是赫米娅一再的恳求，也不能让你闭嘴的话，那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