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感到十分紧张了，声音有点儿颤动。
“是的，该雪丝佩。不过，你得事先弄清楚，刚刚匹拉麦
斯是去瞧瞧有什么人，等一会儿就回来喔！开始说吧！弗鲁脱！”
“啊！容光焕发的匹拉麦斯，你的肌肤白得像纯白的百合
仲夏夜之梦·８３·
花，面颊就像是红玫瑰。你是世界上最有朝气又最英俊的青年，
再也没有人能比你更温柔体贴了。
“匹拉麦斯！我想和你见见面，倾诉衷情，就在奈纳斯的
坟头。”
“等一等，老兄！你连后面的台词都一起说出来了。在你
说‘匹拉麦斯！我想和你见见面..’这句话之前，应该要插
进匹拉麦斯的台词才对。——噢！对啦！匹拉麦斯的出场怎么
这么慢？他到底在后台干什么？波顿这家伙！喂，波顿！”
昆斯高叫了两声，于是随着”来啦！”一声，波顿从那一
丛山楂子里面走了出来。——但是，他变了样子啦！
“哇！鬼！有鬼啦！”
“快逃！快逃！”
伙伴们吓坏了，把演戏的事丢到一边，抱头鼠窜。
他们怕他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波
顿的脖子以上，早已经变成一头驴子的模样了。成了这个样子，
谁还会相信他就是真正的波顿呢？
“哈，哈，哈，怎么样？了不起吧？”
躲在长着驴头的波顿后面，得意洋洋小声说话的不是别人，
正是小妖精迫克。他就是凭着自己会的魔术，偷偷地将波顿的
脑袋变成了一个大驴头。
当然，这件事除了迫克以外，谁都不会知道。连波顿本人
也不晓得自己竟然已经变得如此可怕。不仅如此，他还在奇怪，
为什么大家会抛开他而逃跑呢？
“怎么了，你们不演戏了吗？”
听他的话，大家跑得更快了。
最后，波顿生气了。他觉得他们莫名其妙，而且，很可能
这就是他们搞的鬼把戏，要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来吓唬他。
仲夏夜之梦·８４·
“哼！有什么了不起！即使太阳从西边出来，我也决不离
开这里，看你们怎么办！哼！有什么可怕的。不像你们，个个
都是胆小鬼！”
波顿内心虽然害怕得要命，却为了要假装一点儿也不害怕，
就大声地唱起歌来：
黑色的山鸟，
棕黄色的嘴巴哪！
画眉，
歌喉又亮又好哪。
鹪鹩，
声音又尖又高。..
....
时不时地还可以听到驴子嘶哑的声音。可是，已经变成一
头蠢驴的波顿，对这个由自己嘴巴发出来的奇妙声音，却正怡
然自得呢！
仲夏夜之梦·８５·..
22王妃陛下和蠢驴
在百花丛中，奥布朗夫人——妖精王的王妃提泰妮娅——
从香甜的酣睡中醒过来了。
“啊！多么优美！是天使的歌喉吗？”
什么天使不天使，这是驴头织工波顿所发出的奇妙歌声啊！
但是，不幸的是，提泰妮娅已经中了红花汁液的妖术了。
“醒来后第一个看见的东西就是你的爱人！”
奥布朗曾经一边摘下花汁，一边许下这个咒，现在咒文已
经完全支配提泰妮娅了。
从百花的芬芳中醒来的提泰妮娅，头一个看到的，就是波
顿——在她面前歌唱的波顿令人有点儿胆怯的驴头人。
可是，这个怪模怪样的样子，在提泰妮娅看来，却具有无
限魅力！他的歌声，真像是带着无限甜蜜的旋律，令她心潮澎
湃。
“啊！可爱的人儿，太美妙了！为了我请你再唱一遍吧！
我正沉醉在你的歌声里哪！”
因为突然出现了一位美丽的妇人，并且如此赞美着他的歌
声，使波顿大大吃了一惊。
“夫人！你别开玩笑了，我的歌声怎么会..”
“不，不！不仅是你的声音，连你的一举一动都让我神魂
颠倒。”
提泰妮娅对波顿，真是一见倾心。以前她对她的丈夫是那
么傲慢，现在，却前后判若两人，变得如此温顺娇柔了。
波顿一个劲儿摇着他的驴头说：
仲夏夜之梦·８６·
“你不是弄错了吧？以一个村夫俗子的我，怎么能博得你
这样高贵而美丽妇人的垂青？”
提泰妮娅听他这么说，更是陶醉了。
“噢，聪明的人儿！”
“不，不！这简直是开我的玩笑！我要是有点儿聪明的话，
首先就该想办法钻出这个树林子。但是实在可怜得很，我真是
无能为力啊。”
“你想钻出这个树林子吗？哦！不，不！请你千万别这么
想。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你留下来哪！”
“哎呀！这可真让我惊讶。那么，请问你是谁？”波顿问。
提泰妮娅润了润嗓子，装出很威严地说：
“我是妖精王的王妃。”
“啊？妖精？”
“噢，千万别害怕，你可用不着害怕。我们妖精都是善良
的精灵。也许人类的世界很好玩，可是我们妖精的世界，却另
有一番滋味！
“而且，人类的世界还有那令人讨厌得不得了的衰老和死
亡，我们的世界却没有。
“可爱的人儿！求求你，千万别离开我。”、
说到这儿，提泰妮娅把最初还装出来的那一点点威严，也
快丧失殆尽了。她为了劝留波顿而死缠烂打，一点儿也不肯放
手了。
“还有啊，我们妖精还有一种非常神奇的能力。.. ”
接着又说，要是波顿希望拥有珍珠的话，也会马上波侍从，
到海底去捞来献给他。不仅如此，无论如何东西，只要是波顿
喜爱的，她一定会设法送给他。
晚上嘛！还可以睡在铺满百花的卧榻上，并且有可爱的仙
仲夏夜之梦·８７·
女们轻歌曼舞，为他唱几支催眠曲..。提泰妮娅把妖精国度
里的种种好处，都不厌其烦地讲给他听了。
波顿如痴如醉，像是放弃了钻出这个树林子的念头。提泰
妮娅一瞧，高兴万分，就叫：
“豆花、蜘蛛丝、飞蛾，还有芥子，都过来！”
于是被叫到名字的仙女们，雀跃来到提泰妮娅的眼前，然
后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问：
“有什么吩咐？陛下！”
“这位凡人先生，从今天起就要和我们共同生活了！”她
正色宣布道：
“要恭恭敬敬地侍候他，否则，我要给你们颜色看。”
“他有什么吩咐，你们都要服从。而且还要逗他开心。噢！
对啦！他吃的东西——”提泰妮娅又转向波顿，娇滴滴地问：
“可爱的人儿，你喜欢吃些什么东西？”
波顿因为他身边的变化，来得太突然，又太大了，结果使
他大为震惊。但是无论如何，受到妖精王妃这样隆重的招待，
毕竟是件好事。
“啊！吃的东西嘛！..嗯？随便什么都行！”波顿这样
回答，他怕万一说错了，会闹出笑话。
“那么，你们去采些新鲜杏子、鹅莓、葡萄、无花果和桑
子来！”
“另外，到野峰那儿去取一些甜美的蜜来。”
“是的，王妃陛下！”四个小妖精齐声答应。
“对了！这位先生睡觉用的床头灯需要萤火虫，你们顺便
抓几只回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陛下！那么，我们走了。”
仙女们正准备走，提泰妮娅忙又把她们叫住：
仲夏夜之梦·８８·
“等一等，你们都还没有向这位贵宾问候请安哪！”
“凡人先生，欢迎您！”
“您好！凡人先生。”
波顿看着这些仙女们，受宠若惊。
“请诸位依次道出尊姓大名来，因为我很健忘，如果不这
样，我连哪一位叫什么，都搞不清楚。”
“我叫蜘蛛丝。请您多指教！”
“噢！你就是蜘蛛丝。不错！不错！要是我的手指头被弄
破了，我就不客气地来麻烦你喽！（以前民间有一种治疗创伤
的方法，就是用蜘蛛丝敷在手上来止血的。波顿大概是考虑到
这一点吧）下一位是——”
“我是豆花。”
“啊！可爱的豆花。令堂豆荚夫人和令尊豆壳先生都还安
康吧？”
“托您福！有劳您！”
“请你代为问候。这边一位是.. ——”
“我叫芥子。”
“我叫飞蛾。”
“噢！看来大家都很不错嘛。我以后要多多麻烦诸位了！”
提泰妮娅瞧见波顿对仙女们十分满意的样子，也就放下了
心。
她真希望他以后不要钻出这个树林子了！
“来，我们到那边去。”
说完，提泰妮娅就牵着波顿的手，领他到树林深处去了。
“不知道提泰妮娅睡醒后头一个看到的是什么东西？要是
碰上什么出乎意料之外的事，那才有意思呢！”
奥布朗想象着施给提泰妮娅妖术的结果，不断得意地笑出
仲夏夜之梦·８９·
声来。
这时，迫克赶回来了。
“嗯！还没有。你回来得正好。究竟怎么样了？树林子里
发生了什么事？”
“哈哈！太有趣了！奥布朗陛下，那..那简直是空前
的..”
“喂，迫克！到底怎么了？赶快说呀！先说王妃。她怎么
啦？睡醒了吗？”
“是的，刚醒。”
“嗯..嗯..”
奥布朗迫不及待的，要早一点儿——当然是越快越好——
想知道提泰妮娅的情形。但是迫克这个小淘气，像是要瞧他这
个焦躁的样子来过一下瘾似的，仍旧不慌不忙。结果奥布朗非
常生气，就训斥他说：
“你还不快说！迫克！王妃睡醒后头一个看到的到底是什
么？她爱上了什么东西？”
“是！陛下，王妃正爱上了一个怪物呢！”
“什么？一个怪物？可是王妃所爱上的，究竟是什么样的
怪物呢？”
“是这样的。
“当王妃跟往常一样，躺在百花的卧榻上熟睡的时候，在
旁边的柏树下，吵吵嚷嚷来了一各雅典城里做工过活的手艺人。”
“他们准备干什么？”
“大概是为了准备在提修斯公爵结婚那天演戏，所以，大
家都聚到那里来练习吧！”
“你看见了？”
“是的！陛下！我当时很好奇，那一群蠢材演的戏到底如
仲夏夜之梦·９０·
何呢..而且还想到，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自己也想参加扮演
一个角色呢！”
“你太调皮了——”
“可是，陛下，那很好玩哪！”
“得啦！戏名叫什么？”
“叫’匹拉麦斯和雪丝佩’。不过，扮演匹拉麦斯的，却
是蠢材之中最蠢的家伙。可他却装着很有学问的样子，最喜欢
卖弄。
“陛下！匹拉麦斯应该是很英俊而聪明的吧？”
“嗯！人家都这么说。”
“是嘛！别人不找，偏偏要叫笨头笨脑的织工波顿来演。”
“当他说过一段对白以后，就退场走进后台——说是后台，
其实是一丛山楂子，呆坐在里面。
“我看他这样子，就跟他开个玩笑，于是，拿了一个驴头
把那蠢人的头掉换了。”
“你居然这样！结果那个蠢人，不，那蠢驴怎么了？”
“不久，就得上舞台去见他的雪丝佩，所以，这位‘名演
员’又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了。看他那装腔作势、自以为是的样
子，真要教人忍俊不禁呢！这个可怜的家伙还不知道自己已变
成了什么样..他的伙伴们瞧见了他，都吓得四处乱窜，就像
老鼠看见猫一样——”
迫克边说，边想着当时众人惶恐的情景——有的被砍断的
树根绊倒，有的大声叫喊：“见鬼了！救命啊！”.. ——衣服和帽
子都被荆棘抓破了的工匠们，就这样狼狈地冲向树林外面，没
命地逃走了。
“实在是太有趣了！陛下没瞧见，真遗憾！”
“混蛋！你怎么可以幸灾乐祸呢？”
仲夏夜之梦·９１·
“陛下，您自己不也是正想拿提泰妮娅王妃来开心吗？”
“闭嘴！我对王妃的所作所为，是有正当理由的。像你那
样，随便找个毫无罪过的凡人来胡闹，看人家出洋相，完全是
两回事。
“不过，那一头驴子后来怎么样了？”
“哈！后来更有意思了。那一头驴了.. ——也就是那个长着
驴头的凡人，傻呆呆地眼看着伙伴争先恐后地逃跑，就自作聪
明地以为大家想要抛下他一个人来吓唬他，就假装振作一番，
张着巨大的驴嘴放声大唱起来。
“提泰妮娅陛下就是被他的歌声吵醒的——”
“噢！那么，提泰妮娅爱上了那个笨拙的凡人？”
“是的。王妃醒来一见到他，就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他，甜
言蜜语，百般娇媚。”
“原来如此。——提泰妮娅和畸形的驴子..嗯！有趣得
很。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说着，奥布朗就愉快地哈哈大
笑起来。
“但是，迫克，我这边虽然大功告成了，不知道你有没有
依照我的吩咐，去帮助那个可怜的女子？”
“啊！当然试过了。我已经趁那个睡着的时候，很仔细地
办好了。
“那个女的就睡在他旁边，所以他一醒来，一定会看见她
的。”
“不会出错吧？”
“是的，绝不会有错。”迫克满怀自信。
仲夏夜之梦·９２·..
23莫大的冤枉
话音刚落，就看见狄米特律斯和赫米娅吵吵闹闹地来了。
“说到就到。你看，那个雅典人来了，千万不要出声啊！”
奥布朗向迫克小声说。
迫克凝视了狄米特律斯半天，突然说：
“可是，陛下，不是那个人呀！”
“什么？你说哪里不是？他不就是雅典的青年吗。你看他
的服装就知道啦！我吩咐你去找的人，也就是指他呀！”
“奇怪！我是按你说的去做的，那个青年的确是穿着雅典
的服装啊！绝对没有错。可是，奇怪！不是这个男的。”
“怎么会这样！暂时听听他们俩讲些什么再说吧！”
奥布朗和迫克，偷偷跑进狄米特律斯和赫米娅看不到的草
丛里躲藏起来了。..
——前面已经说过了，赫米娅和拉山德在树林里奔跑了好
久以后，竟疲倦得倒地而睡了。当赫米娅醒来以后，发现睡在
身旁的拉山德不见了，就四处寻找，可是始终也听不到一丝回
音。
究竟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拉山德被杀死了..想着想着，
赫米娅不再感到害怕了，就在广大而寂静的深夜树林里，疯狂
似地寻找着拉山德。
“拉山德要是被杀了..到底是谁杀的？”赫米娅胆颤心
惊地想着。
“对了！狄米特律斯。一定是他！他对拉山德怀恨在心。
除了狄米特律斯以外，不会有第二个人。”..
仲夏夜之梦·９３·
说来凑巧，当赫米娅想到这里的时候，正好和狄米特律斯
不期而遇了。
“啊！亲爱的赫米娅，我找你已经找了一个晚上。在这里
碰到，真是太好了！”狄米特律斯高兴得两眼放光。
但是，赫米娅却以充满了敌视的眼光注视着狄光特律斯，
冷漠地说：
“我也正在找你呢！狄米特律斯！”
狄米特律斯高兴得心花怒放，现在，再听到赫米娅说她也
正在找他，更是兴奋得无法自已。
“真的吗？赫米娅，来！我们不要再在这样的地方逗留了，
让我们一块回城去吧！然后..”
说着，狄米特律斯就想把手伸到赫米娅的背后，想轻轻地
搂住她的腰。
赫米娅见状，立即拨开他的手臂，说：
“狄米特律斯！你不要搞错了。我找你，并不是想听你的
甜言蜜语！”
“狄米特律斯！你说，杀了拉山德的是不是你？”
说着，双眼喷出仇恨的怒火。
这可冤枉了狄米特律斯。狄米特律斯虽然对拉山德恨之入
骨，但他并没有真的把拉山德杀了，因为他们俩压根儿就没有
在这森林里见过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