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已经没有什么留恋和希望，干脆不如..海伦娜失去了
生存的希望，于是忽然想到一死了之。
死了的话，就可以从此摆脱人世间的这种辛酸苦辣，一了
百了了。想到这里，海伦娜的主意就算拿定了。
“那么，在哪儿呢？怎样结束我这可怜的性命呢？”
海伦娜擦干了眼泪，四处张望，结果无意中发现被露水沾
湿的一个人。她大吃一惊。
“这样的地方..究竟是谁啊？”
她忘了害怕，就走上前去想看个究竟。哎呀！竟然会是拉
山德呀！她以为拉山德早就和赫米娅一道逃出去了，怎么还躺
在这儿？
仲夏夜之梦·７２·
“莫不是..”
转瞬间，一个念头闪过了海伦娜的心头。
拉山德会不会死了？海伦娜从狄米特律斯那可怕坚决的态
度，突然想到拉山德是不是死在狄米特律斯的剑下了？
要是被杀了，照理说，应该有血和伤痕才对，..可是，
一点儿也不像是被杀的样子。于是她又把耳朵贴近他，听到很
规则的呼吸气息。
即使这样，三更半夜躺在地上睡觉，纵然有什么样的理由，
对身体总是不好的。
“拉山德！拉山德你快醒醒！”海伦娜在拉山德的耳朵边
轻轻叫了两声。
拉山德因为睡得太熟太沉了，只发出”呼——呼”的声音，
结果还是没有醒过来。
“拉山德！如果你没有死，就快醒醒吧！拉山德！”海伦
娜这下提高嗓子叫了。
这时拉山德一睁开眼睛，看到海伦娜，就像被弹起来一样，
疯狂地抱住了海伦娜，很热忱地对她说：
“噢，是的！海伦娜！为了温柔可爱的你，不管是水中、
火里，我都心甘情愿为你跳进去。”
这可把海伦娜吓坏了，同时也把她搞迷糊了。
拉山德一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是谁？——是海伦娜！
噢，迫克！居然做出这样愚昧无知的事来了呢？看你一副
洋洋自得的样子，亏你还能愉快地吹着口哨，赶回去向奥布朗
报告。说起来，你竟然如此粗心！
仲夏夜之梦·７３·..
19自相矛盾
“哎呀！你还没睡醒吧！拉山德，你在说梦话吧？”
海伦娜当然不知道拉山德已被施了妖术，因此既惊讶又好
笑地揶揄着拉山德。
可是，完全受红花魔力所支配的拉山德，反而大惑不解莫
名其妙。
“什么？梦话？你怎么了？我是明白极了、清醒极了！
“是的，我到现在身心才一起清醒了。在我的眼睛里，你
是多么漂亮、高贵..哎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呢！
“对啦！狄米特律斯在哪里？我一想到他，恨得骨头都快
碎了。他竟然让温柔美丽的你遭受了这么大的痛苦，真是令人
憎恨的混蛋！我一定要杀死他！
“海伦娜！狄米特律斯在哪里？快告诉我！”
拉山德右手紧紧握着剑柄，像是马上就要砍过去似的。
他为什么会这样憎恨狄米特律斯呢？海伦娜想，这肯定是
因为狄米特律斯爱着赫米娅的缘故。
“你不要把狄米特律斯的事情，看得那么严重。不错，他
是爱着赫米娅的。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管狄米特律斯怎么样，赫米娅仍然真心诚意地爱着你，
所以，你应该心满意足才对啊！”海伦娜说。
拉山德听了，脸色一变，说：
“怎么会对赫米娅应该心满意足？真荒唐！你简直是在胡
说。我真后悔和她在一起度过的那些无聊的日子。”
“无聊的日子，你怎么了？你不是没有赫米娅就不能活下
仲夏夜之梦·７４·
去吗？
“实际上，你现在到这座树林里，不也正是为着..”
“什么，海伦娜！唉！我一听到赫米娅的名字就要作呕。”
“冷静一点儿，拉山德！你不会是发疯了吧？你怎么会说
出这样荒谬的话来呢？”
正如海伦娜做梦也不会知道迫克干的好事一样，拉山德也
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他的感觉，已经因为着了魔，而统统改变了。但是，他却
把它归因于自己理性的觉醒。
“可爱的海伦娜！请原谅我，以前的我是不成熟的，是莽
撞的。我真傻！为什么没爱上像鸽子一样的你，而却爱上像乌
鸦一般的赫米娅呢？
“但是，现在我已经能独立思考、判断是非了。我的理性
告诉我你才是世界上最值得我爱的人。”
海伦娜没等他说完，就觉得拉山德是故意开她的玩笑，非
常生气。
“得了！嘲弄人也该有个限度！拉山德，你到底在做什么？
为什么要我平白无故地忍受你这刻薄的侮辱呢？
“你为什么要那样讥讽我？是不是因为我从来没得到过狄
米特律斯一瞥爱怜的目光？可是你这又算什么？”
“你说什么嘲弄、侮辱..我什么时候..海伦娜！我看
你需要冷静一下。”
“我不能比现在更冷静了！本来，我还以为你是个比较诚
实而温和的人，但是我看错了人。
“唉！怎么会呢？听了你刚才所说的话，我实在悲伤透顶。
“拉山德！你不能这样嘲弄我了。
“唉！我这个女人真是生不逢时，受到一个男人的拒绝，
仲夏夜之梦·７５·
还受到另一个男人的侮辱..唉！好命苦呀！我不想..我不
想活了！”
于是海伦娜痛不欲生，双手捂着脸，甩开了拉山德，跑向
树林子里。
“等一等，海伦娜！你弄错了。你怎么不能明白，我这由
衷的倾诉呢？你要到哪里去？海伦娜，海伦娜..”
拉山德看到海伦娜一走，就急急忙忙翻起身来，跟在海伦
娜后面直追。
其实，赫米娅就躺在拉山德的旁边呼呼大睡。好在海伦娜
大概没看见赫米娅，要不然，海伦娜看见赫米娅而把她叫醒了，
可能还会闹出一场更大的风波！
海伦娜也许因为自己被气懵了，压根儿就没想到赫米娅在
那里。
拉山德呢？他不仅把赫米娅忘了，而且他已经很讨厌她了
（红花的魔力好厉害呀），才毫无责任感地把她撇在一边，跟
在海伦娜后面直追了去。
过了没多久，被撇下的赫米娅，突然惊坐起来，大声呼叫：
“救命哪！”
赫米娅还以为拉山德仍然在她的身边呢！
“快救救我！拉山德，我的胸口..你看！这么可怕的蛇
在蠕动着。这条蛇快咬到我的心了！拉山德，求求你快！快！
快替我赶走！”
做着噩梦的赫米娅，双手挥动，疯狂似地捂着胸口叫。
“唉！拉山德，你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瞧着我受苦吗？你一
点儿也不想救我吗？狠心的人！哦！拉山德啊！求求你，快！
快！啊，拉山德！”
任凭她怎样叫喊，拉山德仍然呆在一旁。
仲夏夜之梦·７６·..
——不久，拉山德这样的笑脸也消失了..赫米娅终于噩
梦初醒了。
赫米娅赶紧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奇怪！刚才还好
像牢牢粘贴在那里的一条蛇，竟然不知去向了。
而且，拉山德的笑脸也..
“哦！原来我只是在作梦呢！太可怕了！..对啦！拉山
德呢？”
周遭静极了，听不到半点儿声响，只有深夜的微风带着凉
意，轻轻抚弄着赫米娅的秀发而已。
“拉山德！”
赫米娅的喊声穿过了夜的幽暗，飘到好远好远的地方..
赫米娅开始感到不安起来，梦里的情景依然清晰。那张泰
然自若瞧着她受苦而微笑的拉山德的面孔，直到现在，仍历历
在目，令她不由自主地抽了个冷子。
会不会发生什么坏事情？——或者，或者是不是在他怎么
样了？
“啊！”赫米娅突然因为害怕而晕倒了。
仲夏夜之梦·７７·..
20妙计
为了要在公爵举行婚礼的那天晚上参加即兴节目，而计划
演一出戏的雅典工匠们，就在约定排练的这个晚上，先后都到
树林子里的柏树下集合了。
这个晚上，在这棵柏树附近，静静地正在发生着两件很不
寻常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在妖精的世界里发生的，那就是奥布朗和他
夫人提泰妮娅在闹纠纷。另外一件，是受妖精迫克捉弄的拉山
德、赫米娅、狄米特律斯和海伦娜四个人彼此间既可笑又倒楣
的纠纷。
但是，工匠们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们的脑袋里，目前
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怎样才能让公爵和新夫人快乐。
这棵柏树下是他们的排练场所，这再方便也没有了。那片
广阔的草地，可以当作他们的的舞台；这一丛山楂子，就是他
们的后台。
“喂！咱们的人基本上都到齐了。来！开始练习吧！”当
头儿的木匠彼得·昆斯向大家这样说。
这时，昨晚被指派要演主角匹拉麦斯的织工尼克·波顿，
却带着很凝重的表情说：
“在还没有开始排戏以前，我有一件事情得跟大家商量一
下。”
“又是你，有什么高见呀？”昆斯问。
“我从昨天晚上接受扮演匹拉麦斯这一角色以后，回去就
对这出戏作了仔细全面的研究，结果得出一个结论。.. ”..
仲夏夜之梦·７８·..
“‘结论’？波顿这家伙，居然知道这个相当艰深的字眼！”
细木匠史纳格讽刺了一句。但波顿却一本正经地说：
“不要门缝里看人！我虽然干的是这行业，论学问——你
要晓得——不比人家差啊！现在，我要讲到刚才那个结论了。
昆斯，还有诸位老兄！我想，这出戏尽管很好，可总会有几个
地方难教公爵和贵族们满意的。”
“哪儿是公爵不能满意的地方呢？究竟是哪些地方，请你
举个例子说说看。”昆斯急着问。
“譬如说吧！第一，匹拉麦斯在戏里要自杀，对吧？那么，
他要自杀，当然需要拔剑喽！——我就是担心这一点。
“想想看从公爵夫人以下，到宫殿里的每一位贵妇人，她
们胆子都那么小。我要是在御前拔出剑来的话，不把她们吓晕
过去才怪哩！
“是不是？斯诺脱，你老兄以为对不对？”
“有道理，有可能。”补锅匠汤姆·斯诺脱同意说。
“波顿的意思就是说，要把自杀这一段删掉不演，是吗？
“裁缝罗近·司塔布林随声附和。
“不！这当然不好！”这出戏的筹画人兼演出者昆斯，对于
波斯这几个人突如其来的意见，强烈地反对说：
“整体说来，这出戏的最高潮就是在匹拉麦斯自杀的这一
段。你们想，最主要的这一段被删掉了，那就不会产生震撼效
果了？”
这么一来，连波顿和赞成他意见的人都迷糊了。
“嗯！也对。那该怎么办呢？”
大家都斜着脑袋，冥思苦想。
不一会儿，波顿突然拍了一下膝盖，很得意地说：
“想到啦！昆斯，我有个妙计。”..
仲夏夜之梦·７９·
“什么妙计？”“对！既不会删掉这自杀的一段，也不会
教贵妇人们怕得发抖。昆斯，麻烦你替我写一段开场白吧！”
“开场白？怎么写？”
“嗨！诸位淑女和先生们：在这出戏里，匹拉麦斯虽然要
拔出剑来，但是不会伤人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位匹拉麦斯实
际上并不会自杀。为什么呢？因为扮演匹拉麦斯的，并不是真
正的匹拉麦斯，而是织工波顿。敬请诸位放心！.. ——就这么写，
这样是不是很好呢？”
这简直是哄小孩一样的“妙计”，但是由于工匠们的知识
太贫乏了，居然同声称赞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妙计了。
匹拉麦斯自杀这一段，看来就这样解决了。
但是，这下又轮到扮演狮子的史纳格了，也许是他受了波
顿的影响，也有问题了。他说：
“太太、小姐们见了狮子，会不会害怕呢？”
对这个问题，自认为是伙伴当中最聪明的波顿，也马上想
到巧妙的解决办法了：
“如果要像匹拉麦斯一样，再写一段开场白的话，恐怕太
会觉得无聊。要不然，叫扮演这个角色的人说出自己的名字可
能好些。”
“怎么说？”史纳格很认真地问。
“嘿！这还不容易吗。哦！对，对！史纳格，你老兄到时
候不要忘了，要人狮子的衣裳底下露出你的半个脸来啊！并且
还要这么说：
‘美丽的贵妇人啊！我很慎重地恳求你们，千万不要害怕。
在你们看来，我好像一头凶猛可怕的狮子，但是如果你们认为
我就是一头真正的狮子，那可就叫我大失所望哩！
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实际上，我，是和诸位一模一样的
仲夏夜之梦·８０·
人，是细木匠史纳格。’就这样如何？”
“嗯！不错，很好。”
“史纳格，不要光是钦佩，还是赶紧把它记下来吧！”
波顿真是太得意了。
“啊！..美丽的贵妇人..我很慎重地..很慎重地..”
“很慎重地恳求你们。”
波顿瞧着史纳格忘了后面的台词，就用老师对学生的口吻
逐字逐句地教着他。
“还有，..最后那句’是细木匠史纳格’，应该大声说
出来。史纳格！”
“波顿，太了不起了！我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以前竟然
不知道你这样足智多谋！”昆斯又说：
“棘手的问题，都由波顿替大家解决了。但是老实说，这
里还有两件麻烦的事呢！怎样？波顿，还得请你帮帮忙。”
“哦，还有啊？”
“第一件是关于月光的事情。你们知道匹拉麦斯和雪丝佩，
是在有月光的晚上约会见面的。咱们该怎样营造这一气氛呢？”
“要是咱们演戏的那天晚上刚好出月亮，就方便多了。”
斯诺脱说。
波顿于是大声催着昆斯说：
“这还不简单吗？瞧瞧历书！昆斯，你的袋子里不是有一
本查日月事情的历书吗？”
昆斯连忙将手伸进了装着戏装和小道具的大袋子里去，忙
乱搜寻了一阵，才翻出一本关于天文的历书来。
恰好，历书上写的是那天晚上有月亮。
“有月亮的话，那就简单了。把大厅上的窗子打开，月光
就会静静地照进舞台啦！..但是，如果..可是这样做还不
仲夏夜之梦·８１·
好的话，咱们也可以采用这个法子——就是叫一个人手举灯笼，
登上场来说：‘我就是月光。’”
“另外还有一件事，是比较麻烦的。咱们在舞台上还应该
竖着一道墙。”昆斯说。
“啊！是的，匹拉麦斯和雪丝佩应该透过墙缝儿彼此讲话
的。这，这..”波顿说。
“波顿，咱们不能把一道墙搬到舞台上去吗？”斯诺脱认
真地问。
波顿想了一会儿，说：
“我想，这还是让一个人扮做墙头儿好了。”
“扮做墙头儿？这能行吗？”
“小意思。让他说：‘我是墙头儿。’就好啦！另外，还要
在他的身上弄些墙头儿的材料——灰泥和粘土等。”
“但是波顿，墙缝儿呢？”
“墙缝儿？”波顿伸出双手，把手指做成隙缝的形状说：
“叫匹拉麦斯和雪丝佩透过这条隙缝说话，怎么样？”
“啊！太好了！谢谢，谢谢，波顿，好在有你的帮忙，什
么事情都好办了。那么，诸位请坐下来，咱们开始吧。”昆斯
从袋子里拿出台词抄本，边翻边说：
“头一句台词是匹拉麦斯的。——诸位，要是把自己的台
词说过了，就请走到那个临时的后台——那一丛山楂子里去。“
这样那样地吵闹了一番以后，他们真的要开始练习演戏了。
仲夏夜之梦·８２·..
21恶作剧
柏树底下热闹非凡，迫克便跑过来瞧个究竟。他躲在草丛
里偷听了一会儿——结果，明白了好像是这群人要开始演戏了。
“村夫俗子还能演戏？真该看看！”淘气的小妖精迫克，
会心地微笑着说。
“如此说来，说不定我也可以扮演一个角色呢！”..
——迫克在盘算着拿他们开玩笑呢！当然，波顿和他的伙
伴们，作梦也不会知道这件事，因此，都练习起来了。
“来！匹拉麦斯，开始你的台词吧！雪丝佩，站到前面来！”
身兼导演的昆斯，像模像样。
“雪丝佩，你呵气如兰，就像盛开的花一样。啊！我最爱
的雪丝佩！”波顿一本正经地说了，就转过头来瞧了瞧那丛山
楂子，又说：
“呃！有讲话的声音。要是有人看见了，那就麻烦了。你
先等一等！我去看一下，马上就回来。”
说完，就退进了草丛里去。
“哈！多么怪异的匹拉麦斯！我活了这么大，从来没有看
过这样的匹拉麦斯啊！”
迫克自言自语，也跟着波顿走了进去。
“现在该我说了吧？昆斯！”弗鲁脱问。他扮的是雪丝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