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你说，在你还没有回来以前，我遇见了一件很好玩
的事情。正因如此，我才能把等你的那一段时间，很容易地打
发过去呢！”
奥布朗把刚才看见狄米特律斯和海伦娜纠缠的经过情形一
一详述，随后又说：
“我总觉得那个女的太可怜了。像那样纯真的心，又忠心
耿耿地去爱那个男的，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倒很想帮
仲夏夜之梦·６０·
帮她。”
“那么怎么办呢？”
“你不知道吗？该怎么办..”
“这..”
迫克绞尽脑汁。
奥布朗瞧他半晌也说不出主意来，就晃了晃手上的红花，
然后才说：
“这个嘛，就是这个嘛！”
迫克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说：
“懂了！陛下，您的意思是要让我把这株花的汁液涂到那
个男的眼皮上？”
“对啦！就是这样。”奥布朗边说边觉得迫克头脑迟钝，
于是又训斥了他一顿。
“来！这株花也给你一朵。我要到提泰妮娅那里去。你就
按我说的去办。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陛下！那么，我走了。”迫克说着就跑了出
去。
“等一下，迫克。”奥布朗突然把他叫住。
“有个大问题，这是一件相当困难的工作啊！旁的不说，
你连见都没有见过他吧？”
奥布朗一语道破，问得他一个劲儿抓脑袋。
“太轻率了！告诉你吧！这个青年，身上穿的是雅典的服
装。你最好看清楚，可不许弄错啊！”
“知道啦！我只要找到那个穿着雅典服装的青年，就不会
错吧？”
“嗯！对。还有一点是，你要想方设法让那个青年一睁开
眼睛，头一个看见的就是那个少女——这样就可以教本来讨厌
仲夏夜之梦·６１·
她的那个青年，反而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懂了吧？千万不能
搞错啊！”
“是的！陛下，我一定会小心的。”
“那么，你赶快去吧！并且在第一声雄鸡报晓以前回到我
这儿来。”
“遵命！请您放心，同时也祝您成功，陛下。”
“嗯！那么..”
“我走了。”
于是，他们俩各行其事，分别钻进了森林的深处。
奥布朗虽然把轻率的迫克教训了一顿，并且叫他注意这、
注意那，不料，最重要的是奥布朗自己讲的话当中，却也有疏
忽的地方。他忽视了一点，就嘱咐迫克去做。而粗心的迫克也
就因为这样，结果弄出了大毛病啦！
奥布朗究竟没有注意到哪一点呢？..这个嘛！且听我
慢慢说来。
仲夏夜之梦·６２·..
16百花的卧榻
这儿是一处广袤森林里的某个角落：
一棵巨大的柏树，枝叶刺破了夜晚的天空。树的前面是一
片平坦的草地，后面是一道高高的堤岸，到处盛开着野蔷薇、
金银花、紫罗兰和茴香等，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这个风景，很熟悉的！..哦！对啦！这是当奥布朗
把迫克摘回来的红花拿在手心里的时候，眼前浮现的景色嘛！
妖精王妃提泰妮娅向来都喜欢在这棵柏树下面休息了。今
天晚上，她也和平常一样，带着许多宫女内侍来到这里，就躺
在绒毯似的细草上面休憩。
芬芳的气息，不断从山楂子的丛薮那边伴着夜风轻柔地飘
了过来。
“哎呀，太舒服了！”提泰妮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
“我想睡了。.. ”
“陛下，像以前那样的跳跳环舞好吗？”一位仙女问。
“当然，还要唱唱歌啊！”
“是。”
仙女们轻盈地站了起来，手拉着手迈着舞步，就在提泰妮
娅的四周，围成了大圈子。
舌头叉开的花蛇。..
..
正当一位仙女开始唱起来的时候，提泰妮娅突然坐起上半
身说：
“等一下！我差点儿把派给你们的工作忘了。野蔷薇的花
仲夏夜之梦·６３·
蕾上面有很多毛毛虫，你们必须去几个人把它们消灭掉。”
“是的！陛下。”
“还有，谁有勇气敢和讨厌的蝙蝠作战？”
“陛下，我敢。”
“我也是。陛下！”
“很好。那么，你们去扯下它们的翅膀，好给我的小妖儿
们做斗篷。”
“遵命！”
“另外，还有一样工作。”提泰妮娅说到这里，就皱着眉
头停了一下。
还没有分派到工作的仙女们，都一齐走近提泰妮娅的身边，
等候命令。
从刚才起，就有一只猫头鹰在树林里的树梢上，发出“呵..
——呵——”的恐怖的声音。提泰妮娅很讨厌那种声音，她觉
得猫头鹰这么“呵——呵——”的啼叫，将会把梦一般快乐的
精国情调给毁掉似的，因此她烦躁地命令说：
“你们几个去把那可恶的猫头鹰赶走。——好啦！那么，
大家就各行其事吧！等我睡着了，大家就去办事吧！”
“是的！陛下。”
美丽的仙女们，开始围拢起来，边跳边唱着。起初是一位
仙女唱：
舌头叉开的大花蛇，
浑身长着刺的刺猬，
还有那些蝾螈和蜥蜴，
请你们都一齐往后退，
因为王妃要睡一睡。
仲夏夜之梦·６４·
接着，大家异口同声地唱了起来：
夜莺啊！声音多清脆，为我们唱一只催眠曲好入睡。
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
睡吧，我们的王妃！
做着甜美的梦，
做着愉快的梦，
安安静静地睡吧！
天上闪烁的星光，照在仙女翩翩的薄衣裳上，如同梦里的
蝴蝶一样。
又是一位仙女开始唱了起来——声音是那么动听：
织网的蜘蛛，不要过来。
长脚的虫儿，快快走开！
黑背的蜣螂，
迟钝的蜗牛，
请你们都一齐往后退！..
..
接着合唱又开始了。但是，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嘘.. ——
嘘——”的声音，原来边唱边注视着提泰妮娅的一位仙女，向
大家做了这样一个信号。于是，歌声逐渐放小，跳舞的节奏也
缓慢了。
“大概睡着了。”
“那么，我们不要再唱了。”
环舞的圈子散开了，仙女们蹑手蹑脚，围拢到提泰妮娅身
旁来。
“多么高贵的面孔啊！”有人轻声低语着。
“是呀？的确不愧是我们的王妃啊！”
仲夏夜之梦·６５·
“哎呀！还在微笑呢！不知道她正做着什么美梦呢？”
大家对王妃交口称赞，说她是如何的美丽和如何如何的高
尚。
“只有一件事美中不足。.. ”
“你是说奥布朗陛下？”
“对呀！这样温柔美丽的王妃，不知道和奥布朗陛下要闹
到什么时候才能和好？..”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我总是有点儿不放心。听说奥布朗陛下这些日子心情很
坏，万一对王妃有什么伤害..”
“不会，不会！”
“那可不一定。奥布朗陛下，还有那个既淘气又跑得快的
妖精迫克。万一奥布朗陛下会不会叫他耍弄什么把戏，这也难
说！”
“伤脑筋！”
“我们怎么办？”
小小的仙女们，都不约而同地一齐把双手放在胸前，斜着
头，冥思苦想起来。
过了许久，她们当中最聪明的一个说：
“我们怎么担心，都是无济于事的。我们所能做的，只是
真心诚意地为王妃祈祷，祈祷灾难和变故不要发生到她的身上
来而已。来吧！大家一块儿吧！”
“赞成，赞成！”
于是，仙女们虔诚地跪在地上，闭起眼睛，开始祈祷起来：
“愿王妃身上不要发生什么变故！”
祈祷过后，仙女们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老这样子发呆也没有用，我们开始工作吧！”
仲夏夜之梦·６６·
“对。”
仙女们为了完成提泰妮娅刚才交待过的工作，就迈着轻快
的步子散去了。
在花园的芬芳里，沐浴着柔和星光..提泰妮娅睡得香甜。
奥布朗老早就躲在一旁，静静地窥视这个情景。现在，仙
女们都散去了，留下提泰妮娅单独躺在那儿酣睡。于是，机会
来了。奥布朗嘴边挂着阵阵会心的微笑，蹑手蹑脚地走近提泰
妮娅身旁。
奥布朗迅速地把拿在手里的一、两朵三色堇揉碎，然后一
滴一滴的，把这种带有妖术的花汁，轻轻地滴在提泰妮娅的眼
皮上。
“等你醒来后，愿你爱上你头一个看见的东西！
“你将会为他疯狂吧！提泰妮娅！
“山猫也行！大狗熊也行！豹子也行！..哦！可怜的提
泰妮娅，等你醒来头一个看见的，你会爱得死去活来。
“睡吧！贪婪的酣睡吧！
“当有一种和你极不相称的东西来到你的身旁时，你就醒
过来吧！”
奥布朗像是念咒文一样，低声说过以后，立即离开了。
仲夏夜之梦·６７·..
17迫克失败
小妖精迫克，拿着奥布朗分给他的红花，在树林子里找来
找去。
迫克因为生性就很调皮，现在又要做耍弄人的事，心里自
然格外高兴。
他想，只要把一、两滴花汁滴在睡觉人的眼皮上，就能使
人们的命运完全改变，这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玩起来该多有
意思啊！
还有，这株花虽然很可能会给王妃提泰妮娅惹来不幸，但
是，也因为这株花，迫克才能拯救那可怜的少女，帮她一个忙
呢！..
——可是雅典这座树林，真是太大了，使得淘气鬼迫克也
有些疲倦了。
穿着雅典服装的青年，究竟在哪儿呢？
“烦死人了！”迫克差点儿喊了出来。
他得把奥布朗吩咐的工作完成后，在第一声公鸡报晓以前，
回到奥布朗那里去。
迫克愈加认真起来。夜色已经很深了，他还在万籁俱寂的
树林子里，那边看看、这儿找找地忙个不停。..
——啊！山楂子那芬芳的气息，扑鼻而来。
眼前横卧的是一道长长的土堤，虽然在夜里，仍然能明显
地看出堤边盛开着茂盛野蔷薇和金银花。
“噢！那是..”
迫克就在土堤底下发现了一个人影。看上去，那很像是有
仲夏夜之梦·６８·
人躺在那儿睡觉的模样。
迫克看了，高兴万分。于是，心里一边祈祷着他就是那雅
典的青年，一边赶紧飞过去看个究竟。
“哈！果然不错。奥布朗陛下所说的，一定是这个家伙。”
迫克这才放下了心，在还尚未动手之前，先定定神看了四
周一下。离那青年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像是雅典的少女，也
躺在那儿呼呼大睡。
“对啦，对啦！肯定是他。奥布朗陛下所说的可怜的小
姐..”
迫克边想边看，被露水润湿了面孔的少女，显得格外美丽
动人，虽然比不上妖精王妃提泰妮娅漂亮，也不会比她逊色多
少。
“好，好！美丽的小姐，你的迫克先生马上要帮你一个忙
了。请你睁开眼睛以后，不要被吓着。你一定会不敢相信，那
个负心汉竟然会那样热情地对待你。”
迫克这样喃喃低语了一下，就转身到青年这边来了。
“你这个该死的负心汉！你敢狠心地欺负那么温柔美丽
的小姐。哼！你该醒悟了。等你睁开眼睛以后，你自己都会不
知道怎么回事的。”
于是，迫克把手里的红花揉出汁液，轻轻滴到青年的眼皮
上，就高声吹着口哨，飞也似地赶回去向奥布朗报告了。..
——可是，奥布朗是叫迫克去找穿雅典服装的青年，并且
要在他的眼皮上滴上花汁的。结果，迫克照做了。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
为什么呢？因为，要是今晚这座树林子都仔细找遍了，肯
定还会发现另外一个穿着雅典服装的青年呢！
是谁呢？..
仲夏夜之梦·６９·
那就是拉山德。
拉山德因为要和赫米娅私奔到老远的乡下去，早已约好今
天夜里在这座树林子里见面。他们俩碰头后，就在偌大的树林
里，拚命地往目的地奔跑。
但是，不多久，他们俩就迷了路，越走越迷茫。
“我不行了，拉山德。”赫米娅沮丧地说。
“可怜的赫米娅，我们该休息一下了！到这儿就已经很安
全了。等天一亮，我们的方向就能确定啦！”
他们俩是纯洁的青年和少女。于是，把群花的土堤当作枕
头，各人找各人的场所躺了下来。
迫克就误在这个睡着了的拉山德的眼皮上，高高兴兴地滴
下了带有妖术的花汁。
仲夏夜之梦·７０·..
18头一个看到的人
奥布朗所用的妖术，其实最神奇的地方，就是睡着的人眼
皮如果被滴上花汁，醒来之后就会爱上头一个看到的东西。
因此，假使迫克弄错了，把拉山德当作狄米特律斯，而捉
弄一下也无妨，如果拉山德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原
来的爱侣赫米娅，那么，压根儿就不会有问题发生了。
但是，事情实在太不凑巧了，以致于后来就搞得阴错阳差
起来。
拉山德和赫米娅因为在偌大的树林子里跑了整整一个晚上，
感到浑身疲乏了，刚刚躺下休息，就都马上呼呼入睡了。
此时，狄米特律斯和海伦娜这一对冤家，碰巧来到拉山德
睡觉的地方来了。当然，无论是狄米特律斯或海伦娜，他俩就
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赫米娅他们会躺在附近睡觉。
他们还是唠叨地吵着我们早已听烦了的那些话。
“等等我吧！亲爱的狄米特律斯！你干什么我都听你的。”
“走开！不要这样缠着我！”
海伦娜一直跟在狄米特律斯的后面。有时候累得快追不上
他了，可还得拚命地奔跑，所以千辛万苦的，才追到这儿来。
“你有完没完？你再追，我就让你活不成。.. ”
狄米特律斯说了，就趁着海伦娜没有防备，纵身一跃，很
快地消失到一处幽暗的地方去了。
这么一来，海伦娜被弄昏了，她不晓得该往哪里追好，只
得深深叹息说：
“唉！我是多么痴心哪！累得气都喘不过来了。把我一个
仲夏夜之梦·７１·
人抛弃在这个寂寞的地方，他简直是个没心没肝的家伙！”
她实在嫉妒赫米娅的魅力，为什么能够吸引狄米特律斯到
这般程度！
“赫米娅的眼睛为什么会那么明亮，那么迷人呢？”她暗
自思索着。
“是不是因为泪水的缘故？不，不对。要是泪水能使得眼
睛漂亮，那么，像我这样常常以泪洗面的人，应该比她更漂亮
才对。”
她也想到，狄米特律斯会那么厌恶她，或许是因为她自己
就像一只狗熊那么难看。
“算啦！死掉这条心吧！像狗熊那么难看的女人，谁会对
她感兴趣？不仅如此，还会争先恐后地躲避呢！”
海伦娜虽然这么自言自语了一遍，决心往好的方面想，但
是她毕竟是个纤弱的少女，此时被人遗弃的悲哀之情，立刻涌
上了心头，两行泪水也沿着面颊不断地滴下来。
她边哭边在附近徘徊。哭着，哭着..她忽然想到她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