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要和狄米特律斯结婚，赫米娅一万个不愿意。唉，该怎
么办才好呢？..赫米娅的一双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提修斯。
“伊吉斯！我知道了。可是，光听你的一面之辞就把事情
决定了的话，也不太好吧！”提修斯仿佛意识到投向自己脸上
来的赫米娅乞怜的眼光。
“赫米娅，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是的，殿下！”赫米娅如同得救似地说。
“赫米娅，在听你说以前，我有一句话要事先告诉你。
“你仔细地想想！你父亲就好像是你的一尊神明。你的容
貌、你的身体，都是他所给予的。这一点你得仔细考虑清楚。
同时也要尊重他的意见。
“再说，狄米特律斯也是一个很好的绅士。”
“拉山德也很好啊，殿下！”赫米娅一点儿也不含糊。
“就他个人来说，当然是很好。可是赫米娅，谈到结婚问
题的话，你应该知道他们两个人的条件是不一样的喔！仅仅是
一个很好的青年，那是不够的。还得要有父亲的同意。你父亲
既然同意狄米特律斯娶你，我想，你也不得不嫁给狄米特律斯
了！”
赫米娅听了提修斯这番话后，长叹一声说道：
仲夏夜之梦·２６·
“我真希望我的父亲与我的看法一样。.. ”
“年轻的女孩子总是这么说。但是赫米娅，我老实告诉你，
你的眼光并没有藏着像你父亲那么多的智慧。你父亲活了大半
个人生。在这个世界上，他阅历了各色各样的事物，并且积累
了相当丰富的经验。这一点你也需要考虑，不要有轻率鲁莽的
行动才好。”
“请殿下宽恕我，并不是我要存心与我父亲对着干，而是
我觉得无法改变自己的看法。究竟是什么力量使得我如此大胆，
连我自己也感到奇怪。也许您会认为我是多么的轻佻，但是我
要敬问殿下，要是我拒绝嫁给狄米特律斯，就会触犯什么法律
吗？”赫米娅说着，情不自禁在悲伤里流露出不能动摇的坚定
决心，然后向提修斯深鞠了一个躬。
“那还用说，当然是死刑啊！”
“难道..”赫米娅垂头丧气了。
“要不然，就是从此以后与人世隔绝，立誓做一个修女。”
“修女？那该一生侍奉神明的..”
“是啊！天天被幽闭在阴沉的寺院里，整日唱着赞美神明
的圣歌，最后孤寂地了此一生，这就是修女的命运。赫米娅，
他仔细考虑一下吧！嫁了给父亲替你选好的好男人，而且像玫
瑰花一般地倍受爱护，将来子女绕膝，日子安宁又愉快。这种
日子，比起躲在用荆棘隔绝的围墙里，独自过着寂寞而漫长的
日子，到底哪个幸福？”
听了提修斯的这些话后，赫米娅静静地想了一阵，然后一
字一句坚定地说：
“殿下！我不愿嫁给我心里所不愿意嫁的人。我宁愿一辈
子做个修女。”
“你绝不后悔吗？赫米娅！”
仲夏夜之梦·２７·
“不，绝不..”
“看来你的决心也相当坚定。可是赫米娅，不是我口罗嗦，
你还是回去仔细考虑一下。我给你一个期限，再过三天.. ——也
就是第四天，我和我的爱人希波吕忒就要举行婚礼大典。我想，
就在那一天听听你最后的决心吧！究竟是死，还是做修女，或
者是和狄米特律斯结婚？你的命运可要考虑清楚呀！”
仲夏夜之梦·２８·..
8情与法
本来一直站在一边，静静听着提修斯和赫米娅问答的狄米
特律斯，此时悄悄地走近赫米娅说：
“赫米娅，既然殿下也是这个意思，你还是悔悟吧！我恳
求你再考虑一下，并且希望你能回心转意。”
可是赫米娅丝毫不答理他。
狄米特律斯这一下讨来个没趣，于是就转向拉山德说：
“拉山德，怎么样，你也应该知道我有娶赫米娅的权利了
吧！看来你还是放弃你那无益的念头，不要再和我争了！”
拉山德听了很不服气地说：
“权利？嗯！你有了权利也无济于事。你得知道，她爱的
人究竟是谁呢？是我，不是你，从头到尾都是赫米娅的父亲在
爱你！
拉山德说着就嘲弄似地笑了起来。赫米娅的芳心是属于拉
山德的——这让他充满相信。
狄米特律斯听到拉山德嘲笑的声音和语气，止不住勃然大
怒。
“被赫米娅的父亲喜爱，这有什么不对？你这无礼的家伙！”
“那么，让我保住赫米娅的爱吧！你去和她的父亲结婚好
了。”
狄米特律斯不禁怒火中烧。
“混蛋！你太侮辱人了。”
狄米特律斯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地气得不得了，几乎要朝
着拉山德扑过去。伊吉斯在一旁看了，连忙插嘴说：
仲夏夜之梦·２９·
“好啦！都别吵啦！”
他又说：
“拉山德！你太不像话了。得啦！你好好地听我说吧！的
确，你所说的其实一点儿都不错。我喜欢狄米特律斯。也就是
因为我喜欢他，我才愿意把我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同时，我也
要把我对她所拥有的一切权利，都授给狄米特律斯。”
拉山德于是跪在提修斯御前，很谦恭地说：
“请允许我向您诉说几句话，殿下！”
“什么事？”
“赫米娅的父亲好像把狄米特律斯看成是一位绅士，把我
看作是一个无赖。实际上，论出身、比财产，我哪一点不如他？
我的出身和财产，都绝不会输给他的。”
“嗯！”
“还有，殿下，结婚的首要条件，并不是出身和财产这一
类，而是爱情。关于这一点，狄米特律斯和赫米娅的父亲，从
来都没有考虑过。我和狄米特律斯比起来，我觉得最值得夸耀
的，是美丽的赫米娅始终深爱着我。我想，我是有权可以和她
结婚的。”
“拉山德！你所说的话我都明白。但是，雅典有雅典的法
律。你不能对此视而不见！”
本来频频颔首倾听的提修斯，这一下反而训斥了拉山德一
番。伊吉斯和狄米特律斯一见此情景，脸上立刻泛起了得意的
神采。可是，拉山德仍不服输，马上还以颜色。
“殿下！恕我直言。现在，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也就没什
么不能说的了。”拉山德用讥讽的眼神瞪着狄米特律斯说：
“我要当着他的面向殿下说明：狄米特律斯这个混蛋，曾
经向奈达的女儿海伦娜调过情。心地温柔的海伦娜，为了这个
仲夏夜之梦·３０·
不专一的负心汉，正忍受着痛苦的煎熬。海伦娜到现在还一直
痴心地恋慕着他呢！”
“这我多少也听过，我也曾想和狄米特律斯详细谈谈的..”
提修斯说着，就从御座站了起来。
“来！狄米特律斯，跟我过去，我要和你谈谈。伊吉斯，
你也过来！我要派你们为我的婚礼办些事务，同时还要和你们
商量一下你们的事。”
提修斯于是伸着手向希波吕忒很温柔地说：
“累了吧？”
希波吕忒嫣然一笑，然后说：
“哦，不！我非常乐意。”
她跟着也站了起来，忧虑地看了看赫米娅。随后，就把手
臂伸了过去，和提修斯挽手偕行。
提修斯带着伊吉斯、狄米特律斯和跟随的臣仆们，准备退
到里面去，但是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对赫米娅说：
“美丽的赫米娅，再想一想吧！能够的话，最好听你父亲
的话，否则雅典的法律将
会把你处死，不然也会要你发誓当修女，一辈子侍奉神明。
遗憾的是，我们没法子改变这条法律，你懂吧？”
赫米娅优雅地鞠了一个躬。
仲夏夜之梦·３１·..
9秘约
森林里的山楂子树上盛开了满树的喜悦，溢出沁人心脾的
幽香——五月是年轻人在一年十二个月中，最为轻松愉快的时
候。
从古时候起，雅典的五月一日就被定为五月节。在这一天，
年轻都竞相采摘山楂子的花朵，然后把它们放在窗边和门旁作
装饰，同时还要编结一支花冠，献给最美丽的小姐，赞美她为
“五月王后”。
拉山德和赫米娅就是在去年的五月节一天，在山楂子花香
气扑鼻的森林里相遇的。
那时候，赫米娅正和闺中好友海伦娜在一起，愉快地采寻
着山楂子的花朵。
“噢，美丽的五月王后！”拉山德看到赫米娅长得那么美
丽可爱，不禁脱口而出。
“奇怪！你怎么称我为五月王后呢？”赫米娅疑惑地问。
“不，一点儿都不奇怪。你才真正有资格被选为五月王后
的。到刚才为止，我都还不晓得我们城里有你这样动人美丽的
小姐呢！我呀，简直是有眼无珠！”
赫米娅楚楚动人的姿容，就这样使拉山德铭记于心了。
从那一天起，到现在恰好是整整一年的时光。没想到，令
人怀念的五月节又快到了！再加上今年还有公爵的婚礼，因此，
这次的五月节想必更是空前绝后地热闹了。
可是，对拉山德和赫米娅这一对情人来说，却已愁绪万千，
尤其对赫米娅来说，五月节就是个生死攸关的转折点。
仲夏夜之梦·３２·
“嫁给狄米特律斯..否则死刑，——或者宣誓一辈子独
身..”提修斯刚才庄严的宣告，紧扣着赫米娅的心胸。
“赫米娅。”拉山德安慰着泪汪汪的赫米娅说：
“你千万别担心关于我们俩的婚事，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好
主意了。”
“好主意？”
“我有一个伯母住在离雅典大约有二十哩远的乡下。她和
蔼可亲，是个寡妇。虽然她继承了很多的遗产，却没有儿女，
因此她对我就像亲生的儿子一样。
亲爱的赫米娅，我们俩到伯母那儿去结婚吧！到了那儿，
雅典的法律再森严，也无法约束我们。
“那么，我们俩就离开雅典喽？”
“是的。要是你爱我，——请你在明天晚上偷偷地溜出来，
到一年前我俩第一次见面的森林里去，我在那里等你。”
拉山德唐突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心里还担心赫米娅不同
意。但是，深深爱着拉山德的赫米娅，毫不犹豫就说：
“会的！我明天晚上一定会到那森林里去的。”
他俩秘密的约定，要是互相深藏在心里，不向外人透露该
有多好！可是，赫米娅却在一次偶然中，无意把这个秘密告诉
海伦娜了。
真是太凑巧了！在拉山德和赫米娅刚刚约好这件事的时候..
——海伦娜来了。
“噢！海伦娜，你要到哪里去？”赫米娅问。
海伦娜非常羡慕赫米娅，因为海伦娜所爱的狄米特律斯正
热恋着赫米娅，而把她冷落在一旁。
“哟，真是太美妙了！赫米娅是多么幸福啊！她的眼睛简
直是天上的星星，声音又是那样的悦耳动听——对了，比云雀
仲夏夜之梦·３３·
的歌声还清脆呢！唉！但愿我有像她那样的明眸，但愿我的喉
咙能唱出像她那样优美的旋律..”..
——海伦娜的脑海里常盘绕着这样的想法，因此赫米娅问
她到哪里去，她都没有听见。
“唉！赫米娅，没有谁再比你更美丽、更幸福了。”她感
叹地说。
“你不是也很美丽吗？”
“哦，你说我美丽吗？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了！我还要请教
你：你是怎样吸引了他——狄米特律斯的心呢？”
“什么方法？..我并没有怎么样啊！我在他面前，多半
是愁眉苦脸的呢！”
“也许正因为你老是皱着眉头，才使他那么喜欢你呢！”
“我越讨厌他，他就越喜欢我！”
“哎呀！要是我是你该多好。我越是追求他，他越是疏远
我！”
“可是海伦娜，他疏远你根本不干我的事啊！”
“不！这都是因为你太漂亮了。”
听了这话，赫米娅温柔地瞧了瞧拉山德，含蓄地说：
“海伦娜，你以后不用担心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告诉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在他的面前出现了。”
海伦娜不解地瞧着赫米娅。
“海伦娜，”拉山德说：
“这件事我们只告诉你一个人——我们俩已经约好，在明
天夜里逃出雅典。”
“啊！逃出雅典？赫米娅，怎么会呢？”海伦娜半信半疑
地问。
仲夏夜之梦·３４·
“当然是真的，不骗你！我们就要离别了。再见吧，海伦
娜！为我们祝福吧，我也要为你祈祷，愿你早日和狄米特律斯
结婚！”
赫米娅和海伦娜，到底还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于是，赫
米娅非常舍不得海伦娜，就抽泣着伸出手来，和海伦娜紧紧地
握了起来。
“祝你旅途愉快！”
“再会吧！祝你一生幸福！”
赫米娅和拉山德走了以后，海伦娜仍然站在原地，心里愈
发沉重。她想，虽然赫米娅并没有得罪我，但是她的存在却是
我不幸福的根源。只要她不在了，狄米特律斯一定再像以前那
样爱我的。
虽然海伦娜每天偷偷祈祷的心愿，现在就要变为事实了，
但是，她反而不能由衷地高兴起来。狄米特律斯要是知道赫米
娅逃走了，不知道他将会多么伤心呢..热恋着狄米特律斯的
海伦娜，此时只一心担心狄米特律斯的悲伤。
“好哇！我要赶快去告诉他这件事。知道这件事却不告诉
他，这是很难受的！如果我事先把赫米娅要逃出雅典的事告诉
狄米特律斯，那么，他一定会感激我对他的善意的。”
结果，没想到海伦娜向狄米特律斯通风报信之后，狄米特
律斯对她的冷淡态度仍然不见改善，海伦娜为此而伤心。
仲夏夜之梦·３５·..
10愉快的计划
雅典的木匠彼得·昆斯家里，织工尼克·波顿、修理风琴
的法兰西斯·弗鲁脱、补锅匠汤姆·斯诺脱、裁缝罗宾·司塔
布林和细木匠史纳格等汇聚在一块，他们都是善良的工匠。他
们为了准备在公爵举行婚礼那天晚上，在公爵伉俪前扮演一出
戏而在热火朝天地讨论。
“演一出很好笑的戏吧？”
“噢，不！光是好笑还不行，还得有一点儿令人感动的地
方才好。”
“何况咱们的演员又很卖力，只要能找到好的剧本，一定
演得令人大加赞赏。”
那么，究竟演什么戏好呢？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居然始
终也找不到一出适当的剧本来。
“委托昆斯去办妥，大家认为怎样？”织工波顿最后提出
了这个建议。
“赞成，赞成！这样太好了。好！彼得·昆斯，一切拜托
你了。你子好，就由你来想一个吧！”
“唉！究竟该选哪个好呢？”昆斯思索了半天，才开口说：..
“‘匹拉麦斯和雪丝佩’好不好？”..
“‘匹拉麦斯和雪丝佩’？到底是什么样的喜剧呢？”补
锅匠斯诺脱饶有兴趣地说。
“哦！斯诺脱，你不晓得’匹拉麦斯和雪丝佩’的故事吗？
别人呢？”
昆斯瞧了大家一眼，结果都是彼此面面相觑。
仲夏夜之梦·３６·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把故事内容，大略讲一遍给大家
听听吧！”
“啊，这太好了。拜托，拜托！”
于是，彼得·昆斯就讲出下面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巴比伦住着一位叫做匹拉麦斯的年轻美
男子。刚好，在匹拉麦斯的隔壁邻居家里，有一位叫做雪丝佩
的小姐，这位小姐美丽绝伦。”
“哟！巴比伦第一美男子和美女呢！呵呵..”
“喂，波顿！不要插嘴，安静地听着！”昆斯指着波顿，
又继续说：
“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一对美男子和美女子就相爱
起来了，最后要结婚了。可是这两家的交情向来不好，所以双
方的父母都不同意。”
“好可怜！”又是波顿大声叹息了一声。
“两家中间竖着一道一道又高又坚固的墙壁，阻隔了这两
个情人的来往。忽然有一天，匹拉麦斯忽然发现墙的不显眼处
有一条裂缝。”..
“‘雪丝佩！可爱的雪丝佩！’..
“‘噢！这不是匹拉麦斯的声音吗？亲爱的，你到底在哪
里叫我呢？’..
“‘我在这儿呢！就是这条裂缝儿。你找不到吗？雪丝佩’！..
“‘噢，我看见了！’
从那一天起，这条裂缝儿就成为这两个可怜的情人互相倾
吐的唯一门路。有时候，是雪丝佩呵气如兰，透过墙缝儿扑到
匹拉麦斯的脸颊上。也有时候，是匹拉麦斯兴奋的气息，冲撞
着雪丝佩的胸怀。
“不久，他们俩因为都对自己的境遇感到非常悲愤，就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