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我曾憎恨他，..我们甚至曾拔剑相向，准备决
个你死我活。可是后来..”
两个人都在回想着那段好像空白的记忆。
“嘿！拉山德，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还没清醒过来呢！”
经提修斯这么一催，拉山德断断续续，乱七八糟的，模糊
的记忆，把他和赫米娅相约在此，预备逃离雅典的计划，以及
后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仁慈的殿下！请允许我好好想想..现在，脑子里一片
混乱，记不清楚来龙去脉..噢！我想到一点，难以启齿..
唉！我还是说了吧！这件事的开头，是起于赫米娅和我的约会。”
“我们计划准备逃离雅典，希望到一个不受雅典法律限制
的遥远异乡去，然后..”
“什么？你这无赖！”
伊吉斯突然大声喝斥。
本来伊吉斯就对拉山德诱惑自己的掌上明珠赫米娅恨之入
骨，现在又听到拉山德约赫米娅逃离雅典的话，更是火上烧油，
肺都快气炸了。
圣明的殿下！他真是大胆大妄为了！
“他用花言巧语教唆小女赫米娅离家出走，准备双双私奔，
实在目无法纪，请您从严处罚，以示警告。.. ”
“唔，这..”
宽宏大量的提修斯对伊吉斯的请求，感到进退两难，只好
含糊其词，表示应慎重考虑再作决定。
仲夏夜之梦·１３０·
伊吉斯这时已是怒火中烧，迫不及待了，掉转过头来向在
旁边的狄米特律斯说：
“我曾经准备把我的女儿许配给你的，可是，怎么也没想
到会碰到这个无赖的家伙..拉山德！”
伊吉斯咬牙切齿，一再斥骂拉山德。
此时，狄米特律斯在一边喋喋不休：
“是的，这事情都怪他。后来海伦娜把拉山德的诡计告诉
了我，我一时心乱如麻，也迫不急待地追踪到这座森林里来了。”
“噢，那么，后来呢？”
伊吉斯希望狄米特律斯会把可恶的拉山德的恶劣行径，一
五一十地揭露出来，因此迫不急待地追问狄米特律斯。
但是出乎意料，狄米特律斯继续说出来的情节，却让伊吉
斯大为惊讶。
“当时，我是一心一意地想和拉山德拼个你死我活。但是，
但是不知怎么回事，我对赫米娅的痴心恋情，忽然像云烟过眼，
顷刻间就消逝得无影无踪。”
“什么？你是说你对赫米娅不再感到爱慕了，是吗？
那..那又是为什么呢？”
听了狄米特律斯的话，实在太令人意外了，弄得伊吉斯一
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再三地问：
“你，你不是说爱赫米娅，一天不见她就神情恍惚，若有
所失吗？唉！这是怎么了？狄米特律斯，你快说说，到底是怎
么一回事，居然使得你变成这样！”
“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许是由于某一种不可言传的
神秘力量，使得我在不知不觉中服从它的意旨吧？
“总之，就现的我来说，我感觉自己以前对赫米娅的恋情，
就像是孩提时候喜爱某些玩具一样。
仲夏夜之梦·１３１·
“而我，现在却是由衷地，用我所有的热诚去爱海伦娜了。.. ”
很激动地，又接着说：
“其实我早就爱海伦娜了。只是不知怎的，被赫米娅吸引
得神情恍惚，久久不能自拔。现在想起来，真是晕了头。
“现在我像是大梦初醒，发现自己的真情所在。我相信我
爱海伦娜，对她是坚定不移的，在仁慈的殿下和诸位面前，我
敢以我的生命发誓！”
提修斯殿下、希波吕忒，以及伊吉斯，都被弄晕了。不过，
有一点他们都听得很清楚，那就是：狄米特律斯已不再爱慕赫
米娅，转而专心喜爱海伦娜了。
“那么，拉山德，你呢？”提修斯转向拉山德问。
“我嘛！当然，我是爱赫米娅的，永远坚定不移的..”
“那很好。我很高兴在这儿遇到你们，详细的情节以后再
说好了。
“至于伊吉斯，怎么看待，事情的演变，常常是不尽人意
的。刚才他们两个青年人都各自表明了心意，我的意思是按照
他们的心愿，把赫米娅许配给拉山德较为合适，不知道你认为
如何..”
“当然，殿下！不过..”伊吉斯仍然犹豫不决。
提修斯立即加强语气说：
“伊吉斯！他们俩看来是很好的一对。赫米娅虽然是你的
女儿，但是她心里所喜爱的，即使是做父亲的，也不能干涉啊！”
“使有情人结成眷属，这应该说是老一辈的对年轻一代的
最仁爱的表现。你说是不是？”
“是的，殿下！”
伊吉斯这才下了决心，说道：
“一切遵照你的意思。”..
仲夏夜之梦·１３２·
可能就因为狄米特律斯已不再爱恋赫米娅的关系，才不得
不使伊吉斯下了如此的决定。
“这很好，真是皆大欢喜了。啊！时间已晚了，今天的打
猎就到此结束吧！”
提修斯环顾了一下两对年轻的情侣，就带着愉悦的笑容大
声宣告：
“各位！今天晚上，我和希波吕忒公主，以及这两对年轻
人，共三对新人即将举行婚礼。让我们隆重地、愉快地一起欢
度这美好的，有纪念意义的五月节吧！
“那么，我们回去吧！”
提修斯轻轻拉着在旁的希波吕忒公主，示意要起程回去。
“亲爱的提修斯殿下！”一直在旁边，不曾说过一句话的
希波吕忒公主，此时才启开樱桃小口说话。
“什么事呀？亲爱的希波吕忒！”
“这真令人惊讶，刚才这几个青年所说的情节，竟然有这
么大的转变，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希波吕忒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感想。提修斯也颇有同感地说：
“是啊！实在是太奇妙了！我一向是不太相信离奇荒诞、
不合常理的事。不过，亲爱的，大千世界里的事儿，有时真会
出人意料，热恋中的男女，往往和疯狂的诗人似的，可能会创
造出寻常人所不意想到的稀奇古怪的事呢！这大概是因为他们
的想象力特别丰富的原故吧！”
“据说，疯子是在人世间，能够看到地狱里容纳不了的千
千万万各色各样的鬼呢！”
“坠入情网的青年们，看起来也和狂人相差无几，在恋情
炽热的那一段时间，他们如此盲目、冲动，因此，我们才能了
解‘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一句话。
仲夏夜之梦·１３３·
“这两对青年的感情纠纷，我想，这是最好的解释吧！”
经过提修斯这么一解释，希波吕忒公主仿佛明白了。只是
有一点，她还弄不清楚：
“拿他们年轻人丰富的想象力来说明这件事，似乎是有道
理的。不过，我总觉得奇怪的是他们的结局，安排得实在太过
凑巧了！”说罢，若有所思地想了好一会儿。
“别想了！亲爱的希波吕忒！反正结局正好皆大欢喜，我
们就大可不必考虑了。”
“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我们应该尽情地欢乐，尽兴地
庆祝才对啊！时间不早了，现在该赶回去准备准备了吧？”
于是提修斯挽着希波吕忒的纤手，急急忙忙地折返雅典城
去。..
“‘安排得太过凑巧了？’哈哈！真是一个聪慧过人的希
波吕忒公主。多敏锐的洞察力啊！当然，那是奥布朗陛下和我
合作的空前杰作呢！不管诗仙也罢，多情种子也罢，甚至疯子！
就算真有再丰富的想象力，也猜不到是我的所做所为。”如果
迫克在场，听到提修斯和希波吕忒的对话，一定会得意洋洋地
摸摸鼻子，如此这般地自言自语一番吧？可惜这时候是大白天，
光天化日之下，不是小妖精迫克活跃的时候啊！
仲夏夜之梦·１３４·..
33大梦初醒
提修期一行人走了以后，两对青年人，仍然是神志恍惚地
呆站在那儿，彼此默默相对，不知所措。
“还好比较幸运，因为都没有出什么事。”后来还是赫米
娅打量着拉山德和狄米特律斯，先开了口。
“可不是吗？把我吓坏了。”海伦娜答腔了。
他们两个少女，前一阵虽然都像凶悍的泼妇，互相对骂。
赫米娅甚至正大发雌威，还准备用她的纤手去抓海伦娜呢！不
过，如今事过境迁，前嫌既释，总该让心情舒畅一下吧！
“海伦娜！真对不起。这次，我仿佛做了很多使你难堪的
事..”
“快别这么说！赫米娅，我起先误会了，以为是你唆使他
们来嘲弄我。因为那样热恋着你的拉山德，突然间向我谈起爱
情来了，这怎能不把我弄懵了呢！甚至一向不把我放在眼里的
狄米特律斯也..”
“海伦娜，快别说了。”狄米特律斯很不好意思似的，走
过来说。
“刚才我已经向她父亲伊吉斯他老人家说过，现在我是真
心喜爱你的。”
“可是我还是不太相信呀！赫米娅，你是不是也有同感？”
“你是说我对拉山德吗？”
“对呀！”
这时，拉山德当然不好再装作视而不见了。于是，他搔了
搔头说：
仲夏夜之梦·１３５·
“赫米娅！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的真情是永远不变的。”
说完，他紧紧地拉住赫米娅的手。
赫米娅仍然一本正经地开玩笑说：“教我怎能相信你的话
呢？”
“我怎么会欺骗你呢？”
“可不..是嘛！你对海伦娜那么热烈..”
“那是一场梦，是一场教人迷惑的梦。我自己也觉得奇怪，
竟然会遗弃了你，又去赞美海伦娜..”
“我还以为..”海伦娜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说：
“你们三个串通好了要耍弄我呢！因为假如不是这样，怎
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
“但是，当他们两位杀气腾腾，剑拔弩张的时候，就知道
不是开玩笑了吧？”赫米娅逗她说。
“别提了，实在使人厌烦！”狄米特律斯郁郁不乐地说：
“我请求各位，我们不要再提那件事啦！我惭愧死了。”
于是，大家沉默了一会儿。
拉山德私下对自己的奇特经历加以分析，总觉得有一种无
形的、神秘的力量——也许是魔鬼，也许是妖精那一类的神秘
东西，在从中作祟，有意无意地跟我们开玩笑呢！
他把他的想法告诉其他的三个。狄米特律斯首先表示赞同：
“我也有这种感觉。虽然肉眼瞧不见，但的确有一样东西，
具有一股幽冥的力量，始终支配着我们。”
“要是真有那样的东西，岂不教人担忧？”海伦娜缩了缩
头，显出有点儿害怕的样子。
“为什么？”关心海伦娜的狄米特律斯，急忙问。
“要真是那样的话，那这种妖精一类的东西，可能还会来
开我们的玩笑，找我们的麻烦。”..
仲夏夜之梦·１３６·
“别担心！如果它胆敢再来，我一定会给它一点儿颜色看
的。”
说着，狄米特律斯用手握着剑柄，仿佛妖精就在那里似的。
“嘻嘻！狄米特律斯，你真笨！妖精怎么能让你看见呢？
你的本领再大，也无用武之地呀！”
看到狄米特律斯的傻劲儿，海伦娜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嘿，嘿！我真傻，不过，就算是看不见吧！那我们
岂不是束手无策了？”
“唉！狄米特律斯，我们不必为这件事伤太多的脑筋，妖
精哪会常常找上我们的？”
“可能是为了欢庆五月节，他们才荒唐地跑出来瞎闹一番
也说不定。”
这是，大概是来自城里提修斯殿下的宫中吧！越过树林子
的上空，悠扬地传来结婚庆典的前奏乐曲，立刻就把这几个年
轻人的一切忧虑都驱散了，仿佛浸浴在清香四溢的花团锦簇里，
个个都陶醉不已。
“快！我们出发吧！让我们有一个美满的结尾吧！”
拉山德仰起头来，望了望蔚蓝的长空，挺了挺胸，深深地
吸了一口气，兴奋地说：
“我们把从前不愉快的事忘掉，为今后的幸福祷告吧！”
“对啦！让我们发誓永远相爱吧！海伦娜，请你以那蔚蓝
天空一样的真诚心地，相信我的真诚吧！”狄米特律斯对着海
伦娜，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的双眸，很诚恳地说。
海伦娜大为感动：
“亲爱的狄米特律斯，但愿我们以后能永远相爱，永远厮
守在一起！”
“太好了，海伦娜！”
仲夏夜之梦·１３７·
同时，拉山德和赫米娅这一对，也信誓旦旦，让人十分感
动。
于是两对幸福的情侣，个个都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朝着
雅典城，快步飞奔了回。
此时，在这座树林子里，还有一个被大家遗忘了的人物，
他夜里享尽提泰妮娅王妃的殷勤招待，心满意足地直睡到日爬
竿头，现在还没有醒来呢！他就是笨得可爱的波顿。
咦？请听听，他在说梦话：
“该我出场的时候，请叫我一声啊！咦，下一句台词是什
么来着？啊！对了！是：‘噢，美丽的雪丝佩呀！’”
他拉高嗓门儿，煞有介事地说到这里，突然清醒了。于是，
他立即惊坐起来，大声高叫：
“喂！彼得·昆斯啊！修风琴的弗鲁脱啊！”
没有人答应。
“司塔布林啊！补锅子的斯诺脱呀！怎么都不见啦！”
除了远处山谷的回音外，四周仍然是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波顿打了个呵欠，站起来伸了伸懒腰，环顾四周一圈。
“大家都走掉了，只剩下我一下..”
他埋怨了一会儿，然后回忆着昨夜的遭遇：
“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梦境里遇到一位高雅美丽的淑女..对了！据说那就是
仙女的女王。
“她对我真是殷勤极了！他自己亲手摘来各种花朵，编成
一支百花冠，替我戴在头上..咦？记得我头上还长着一大丛
毛茸茸的乱发..”
波顿回忆到这里，连忙用手摸了摸头。
“奇怪了！我好像有一头教我发痒的乱发，还有那个叫豆
仲夏夜之梦·１３８·
花的小仙女，她曾替我抓痒，抓得我心头软绵绵的，舒服极
了。..
“那时，我特别想吃干草，还有干豌豆。真奇怪，为什么
想吃那一类的东西呢？唉！真倒胃口。”
波顿连忙呸呸的啐个不停，仿佛是要把胃里的干草屑都吐
出来似的。他越想越觉得离奇。
“那真是一场怪梦！太难以令人置信了！”
树林子的外头，传来了悠扬美妙的旋律，把波顿尚存的丝
丝睡意完全吹散了。
于是他想起今晚将举行的公爵婚礼，以及在结婚礼上，将
演出他们以前从未演过的戏剧。
“哎呀！糟了！再待在这儿，可要误事了！不知道他们都
怎么样了？”
波顿跑出树林，越过绿野，朝着雅典，头也不回地飞奔了
回去。
仲夏夜之梦·１３９·..
34波顿回城
波得·昆斯的家里聚集了很多伙伴，三言两语地讨论着波
顿的怪事儿。
大家交换意见的结果，一致认为波顿一定是中了邪，被魔
鬼看上了，所以被变成驴头怪物。
于是大家打发人到波顿家里去探问，他家里的人也没有他
的任何消息。
“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
“可能不会了。因为他的样子完全变了，怎么敢回来见人
呢？”
“那我们的节目怎么办？”
“是啊！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真伤脑筋！公爵的婚礼就
要举行了。还有，听说贵族里也有两对情侣，要同时举行婚礼
呢！
假如波顿能够及时赶回来，我们的节目一定会很精采。”
大家费尽心思，苦苦筹划的节目，可能就要因为波顿而成
为泡影了。
“找个人来代替吧！”
修风琴的弗鲁脱提出这个建议。昆斯毫不加思索地摇着头
说：
“这怎么行！临时换人，谈何容易！况且就是找遍整个雅
典城，也不容易找到像波顿那样的天才人物呀！”
“就是！他嗓子好，才智过人，出谋划策，都靠他..”
可怜的雅典职工们，现在因为波顿出事，顿遭挫折，虽然
仲夏夜之梦·１４０·
绞尽脑汁，也无可奈何。
原来根据他们的猜想，今天晚上只要波顿能把节目演得成
功，博得公爵伉俪的嘉许，照惯例，兴许还能获得每天六元的
赏金，可以享用一辈子呢！
除此以外，其余的几个配角，也可以获得可观的奖赏哩！
“可惜，看来我们是无缘获得公爵的嘉奖了。”
正当他们大发感叹的时候，突然咚、咚、咚的，大门外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