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敲门声。
在座的人立刻紧张起来。大家心里“格登”一下：
“会不会是波顿？”
但是没有人敢过去开门。因为大家都害怕驴头怪物闯进来。
咚、咚、咚，敲得更响了。
昆斯只得紧张地问：
“谁啊？”
“噢，昆斯吗？是我啊！波顿呀！快开门呀！”
昆斯回过头来，无奈地望着大家，意思是说：
“怎么办？”
弗鲁脱和司塔布林赶紧摆了摆手，表示千万不要让他进来。
其余的人也都犹豫不决。
昆斯想了一下，认为还是应该试一试的好。
于是，他走到门房，朝着门外大声说：
“波顿！我们不是不愿意开门，只是害怕让你这驴头怪物
进来参加我们的聚会。”
门外的回答却像是感到不胜惊讶地说：
“什么怪物不怪物的！别开玩笑了，我是十足的不折不扣
的波顿呀！怎么会是驴头怪物呢？我是你们的忠实伙伴波顿呀！”
“可是，昨晚在森林里碰到的时候，你的样子的确是一头
仲夏夜之梦·１４１·
丑驴，我们怎么敢领教呢？”
门外的波顿一时好像很难回答，沉思了片刻后，又说：请
相信我，开门吧！
“我绝对不是驴呀！详细的情形，我们可以面谈呀！现在，
再迟了，我们的戏就演不成了。”谈到这个问题，昆斯自然不好
再顾虑太多，就壮着胆子把门打开了。
“嘿，各位！”
于是门外出现了一个人影，是和平常人一样的凡人——波
顿。
“波顿，这..这到底是..”
昆斯又惊又喜地说不出话来。
波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就说：
“你是指驴的事吧？”
噢！是的！到底那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大家都走了过来，将波顿围了个水泄不通，准备听
他解释一下。
“唉！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说了。总之，我感觉像是做了
一场梦。”
“梦？但是我们大家都没有睡呀！在我们清醒的眼睛里，
怎么会看见你那种奇形怪相呢？”
昆斯想到了一点，但欲语还止。
“你知道吗？昆斯大哥！”
“我猜想，或许因为昨晚是五月节的前夕，森林里许有很
多妖精出没，波顿就是被他们戏弄的。波顿，你说有没有可能？”
“嗯！..说起妖精..那女王，实在太美了！她用那优
美的歌喉，为我唱好听的歌，还为我编织百花冠..”
说着，波顿似乎再度陶醉在回忆里。一会儿，突然一下子
仲夏夜之梦·１４２·
清醒似地说：
“对了！时间宝贵，怎么在这儿无动于衷呢？各位，道具
是否都准备了吗？不争取时间，可要来不及了。对了，假胡子
要用丝线绑牢，短筒靴子要挂上新的花边..雪丝佩穿的是有
美丽花纹的衣裙，狮子的爪子一定要锋利。
“噢！还有，各位，千万不要吃洋葱和大蒜！因为在公爵
御前说话的时候，我们可不能臭气熏天，将人家熏倒了胃口。”
一转眼的工夫，波顿就恢复了他那无事不在行的自信，管
这、管那的，又开始忙了起来。
“嘿！我们又有机会了！总算是幸运。”
大家看到波顿的老样子，情绪也被他调动起来了，开始各
做各的道具准备。
仲夏夜之梦·１４３·..
35仁慈的公爵
盛大的婚礼仪式举行过后，提修斯宫殿的大厅里灯火辉煌，
提修斯和希波吕忒都怀着无比兴奋和愉快的心情，回到预定的
座位，菲路斯脱力和其余众臣们都端坐两侧。其中，可以看到
举行完婚礼的拉山德和赫米娅、狄米特律斯和海伦娜两对新夫
妇，也都喜形于色。
“有些什么节目？菲路斯脱力！”提修斯问。
菲路斯脱力听见这样一问，立即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呈
上预先安排好的节目单。
“殿下！请您任意点出这些节目演出的先后次序吧！”
提修斯把节目单接过来，细心地挑选。..
“‘和怪物决斗，和着竖琴歌唱’，都听了上万遍了，没多
大意思。..
“‘九个缪斯（文艺之神）追悼学术的沦亡’，这也不太适
合今晚这种喜庆场合的气氛。..
“‘关于匹拉麦斯和雪丝佩的冗长短剧，悲哀的喜剧’，这
又是冗长的短剧，又是悲哀的喜剧，这岂不是矛盾吗？
“菲路斯脱力，你看过这出戏没有？”
“是的。殿下！我已经看了他们的预演。”
“演得怎么样？”
“这..因为匹拉麦斯在戏里要自杀，所以，说它是悲剧。
但是殿下，我得承认，后来我却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演员是哪些人？”
“都是在雅典城里辛苦做活的人们。他们从来不曾为这类
仲夏夜之梦·１４４·
的事情费过脑子，这次因为要参加殿下的结婚大典，费了九牛
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筹划了这出戏。”
提修斯听了菲路斯脱力的解释，就说：
“好，就先看这出戏吧！”
菲路斯脱力还以为公爵会挑选那些较具有身分的人演的节
目，可真出人意料，公爵第一个会选工匠们的戏。
于是，菲路斯脱力着急了。他想，如果那些粗鲁的工匠，
在演戏的时候丑相百出，大扫了公爵的兴致，那自己责任重大。
所以连忙说道：
“不！殿下，那是不配您过目的..我看过他们的预演，
实在是无一可取之处..”
可是，提修斯却说：
“噢，没关系的！我并不介意他们的笨拙。但是，他们的
一片诚心，是值得肯定的。示把他们叫进来！”
于是菲路斯脱力只得奉命退了出去叫演员。
这时，希波吕忒很担心地说：
“殿下，那些微贱的人们不会把节目弄砸了吧？”
“啊！亲爱的，不会的，他们不会糟得像你所想象的那样。”
“可是，菲路斯脱力说他们简直无一可取之处。”
“即使他们失败了，我们仍然要接受他们诚挚的热心。这
样，更能显出我们的宽宏大量。我们不必斤斤计较他们那拙劣
的演技，而该嘉许他们的辛勤。”
提修斯这种仁慈宽广的胸怀，使希波吕忒受到莫大的感动，
就不再多说了。
说起提修斯的仁慈，以前也有过一段故事：
有一次，提修斯去参加学者们的讨论会。代表欢迎提修斯
的人，事先准备好欢迎辞。可是，他一到了提修斯的面前，紧
仲夏夜之梦·１４５·
张得不得了，脸色苍白，战战兢兢，结果是一句欢迎词也没有
说。这对提修斯当然是很失礼的，在座的很多学者，嘴里虽然
不敢说，大家心里都这样猜想：“公爵肯定要生气了。做代表
的人和我们这些人，不知道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呢？”可是，
出乎大家意料之外，提修斯不仅没有生气，还祥和地说了一声
“谢谢”，然后，用仁慈的眼光安慰了一下致词的代表，说：
“辛苦了，请回席吧！”
这位代表因为内心感到十分歉疚，一时又不明白公爵的意
思，仍呆若木鸡，立在台上。
提修斯看了这情况，就说：
“我的意思是说，一篇娓娓动听的欢迎词，如果不是真心
诚意的话，还是比不上情感洋溢于外的沉默。我感谢你沉默的
欢迎！”
这个代表听了提修斯这么一说，感激得泪流满面，满场立
刻掌声大作。
这充分说明了提修斯的宽宏大量。
话又得说回来，当菲路斯脱力报告演员进场后，所有的视
线都齐刷刷地集中到舞台上来了。
仲夏夜之梦·１４６·..
36悲喜剧
大厅里的舞台上，彼得·昆斯得意地吹着喇叭走上来。
要开始念开场白了。
昆斯紧张万分，他慢慢地踱到了幕的中央，深深地鞠了个
躬，颤巍巍地念起拿在手里的开场白：
“要是我们得罪了您，敬请原谅！
“我们是怀着一颗纯洁、真诚的心到这里来的。我们为的
是要让各位尽情欢乐，否则，就不会到这儿来了。
“现在演员即将登台。请各位注意。”昆斯不管句子的停
顿与否，乱七八糟咕噜咕哩地从头到尾念了一遍后，朝幕后做
了个手势。
提修斯和希波吕忒互相皱了一下眉头。
“哎！这家伙简直乱来。”
“殿下！他的开场白念得像一头顽劣的小马一样，乱冲乱
闯，该停的不停，不该停的反倒停了。”坐在后面的狄米特律
斯批评地说。
提修斯摇摇头，说：
“不要紧，让我们接着看下去吧！该谁登场呢？”
由幕后依次走出来的是匹拉麦斯和雪丝佩、墙、月光，还
有狮子。
要不是因为在提修斯的面前，大家一定会哄堂大笑的，但
此时只好装聋作哑，勉强克制住笑声。
扮演匹拉麦斯的波顿走上前来，说：
“尊敬的大人们，也许您们会惊讶我们这一班子跑出来干
仲夏夜之梦·１４７·
什么。请先听听介绍。这个人是..”
波顿到这儿，就指指自己说：
“我是名叫匹拉麦斯的青年。
“这位是如花似玉的美姑娘..”
接着他指着修风琴的弗鲁脱说：
“不用我说，您们大概也猜到了，是雪丝佩。
“这个手里拿着石头和黏土的，扮演墙壁，就是那道隔离
两个情人来往的坏墙壁。
“他们两个情人，只好偷偷地找机会利用墙缝儿互通绵绵
的情意，这得请大人们注意。
“这个人提着灯笼，代表月光。因为您们知道，他们两位
情人只能在晚上，到奈纳斯坟上来私会。至于这一头可怕的家
伙..”
他指细木匠史纳格说：
“就是狮子”。
波顿将这些人物逐一介绍过之后，接着又大概地介绍了这
出戏的剧情。最后，留下墙壁和匹拉麦斯两个角色，其余的就
暂时退下。
墙壁向前迈了两步，说：
“我名叫斯诺脱，是个补锅匠，在这戏里扮演一堵墙壁。
“此墙有一道裂缝儿，请大家先看清楚。说起这道裂缝
儿..”
说着，斯诺脱张开两只手掌，继续说：
“就是从这道缝隙儿里，他们一对小情侣从这儿秘密耳语。”
“居然这道墙会说话，很难得！”
提修斯小声说。狄米特律斯也笑着说：
“殿下，我从未见过这么聪明的墙呢！”
仲夏夜之梦·１４８·
这时，波顿所扮的匹拉麦斯走近墙边来。
可怕的夜晚啊！
漆黑的夜晚啊！
啊！啊！
我的雪丝佩不会失约吧！
匹拉麦斯用夸张的悲伤表情大叹了一声，望望四周，来到
墙壁面前，说：
可恶的墙壁啊！
你硬生生地隔开她和我的联系。
请露出你的裂缝儿，
好让我瞧瞧她在哪儿！
于是，这道墙就分开两手，做出裂缝儿的样子。
“谢谢你！亲切的墙壁啊！”
匹拉麦斯欣喜地从墙的裂缝儿望了过去，但是，没有看到
雪丝佩。
匹拉麦斯急得说：
不！你不亲切。你这可恶的墙壁啊！
我看不见她呀！墙啊！别欺骗我！
这时，弗鲁脱扮演的雪丝佩登场了。他穿着花花绿绿的麻
纱衣裙，为了尽量装得像一个少女的模样，故作姿态地搔首弄
姿，款款地扭动腰肢，并且扯着嗓门儿，轻声细语地说：
墙啊！
你可能经常听到我的长吁短叹吧！／也许记不清楚我的樱
唇，／与你亲过几次吻了吧？
听见雪丝佩的声音，匹拉麦斯立即看着裂缝儿轻声叫道：
“雪丝佩！亲爱的人儿我在这儿！”
“啊，匹拉麦斯！”
仲夏夜之梦·１４９·
“啊！请从这道小小的讨厌的墙缝儿，给我一个吻吧！”
“可我吻到墙缝儿，却吻不到你呀！”
“唉！你能不能到奈纳斯的坟前去，我们在那儿相聚好吗？”
“太好了！我立刻就去那儿。”
于是两个小情人，约好后就退场了。
接着，扮壁的斯诺脱说：
“墙壁的角色到此结束。现在我要拔脚退场了。”
看到这儿，希波吕忒似乎觉得很无聊，就说：
“真是太糟糕了！我从来没有看过比这更蠢的东西。”
提修斯安慰她说：“请再忍耐一会儿吧！他们是那么样的
卖劲，或许后面的会很精彩呢！”
“还不就是那个月光和狮子。”
希波吕忒虽然觉得没意思，但是为了提修斯，只得耐着性
子继续看下去。
狮子开始说话了：
“各位高贵的女士们，你们那柔嫩的心，也许见了一只小
老鼠，都会害怕得失声惊叫。现在看见一头凶狠的狮子在怒吼
着，难免会非常恐惧。
“但是，大家不要担心，这里的狮子不是真的狮子，是细
木匠史纳格扮演的假狮子。”
提修斯轻轻一笑，说：
“这么可爱的角色。”
接着，月亮也说话了：
“请认明这盏灯笼，它代表着月亮的光辉。”
这时，狮子就把写明“奈纳斯之墓”的木牌子放在舞台的
中央。
不一会儿，雪丝佩来了。她向坟地的四周张望了一下。
仲夏夜之梦·１５０·
此时，苦苦等候的狮子也准备好了。
“吼！”狮子大吼一声。
“哎呀，救命啊！”
雪丝佩吓得魂不附体，撒腿就跑。
观众看了这种情景都大声喝彩叫喊：
“好啊！狮子吼得好，雪丝佩跑得妙！”
听到观众这么赞赏，这些工匠演员们，简直受宠若惊，于
是更加卖力加劲儿地演了。
雪丝佩跑时，把上衣掉在台上，狮子就爬上前把那上衣叼
住，用前脚的爪子撕咬得粉碎。
灯笼的月光仍然宁静地照得四周通红。
希波吕忒这时也不禁脱口嘉奖了一句：
“月光照得真好，姿势多优美呀！”
等到狮子把那已经撕成粉碎的衣裳扔在那儿，慢吞吞地退
了下去后，匹拉麦斯匆匆忙忙地奔到舞台上来了。
皎洁的月光，明亮如白昼！
雪线佩不知道来了没有？
月光啊！温柔的月光！
为我们的幸福，
请再加点儿光辉！
正在这时候，他突然在地上发现了雪丝佩的上衣。
啊，天呀！请瞧瞧！
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的衣服怎么撒得片片，
上面还有血迹斑斑？
雪丝佩！雪丝佩！
我的雪丝佩啊！
仲夏夜之梦·１５１·
为什么留下我孤单一人？
没有你，世间有何可留恋？
雪丝佩！等着我，我随后就去..
匹拉麦斯心如刀绞，忙拔起佩在腰间的剑，毅然地对准左
胸膛，叫道：
现在一剑刺左胸，
让心儿别再动。
就这样，..我要追她去。
匹拉麦斯做着仿佛刺胸自杀的动作后，摇晃了几下，就扑
倒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雪丝佩出场，看见了匹拉麦斯，立即奔上前去：
亲爱的匹拉麦斯睡着了吗？
快醒醒！我是你的雪丝佩。
唉，你为什么不起来？怎么不说话？
匹拉麦斯没有反应，雪丝佩一再仔细端详，才知道他死了，
就惊叫道：
哎呀！死了。匹拉麦斯居然死了！
啊！这双教人难忘的眼睛！
像百合花的嘴唇，
像樱桃样的鼻子，
黄花般的面容！
啊！这一切的一切，
都不再是我的了..
雪丝佩悲痛欲绝，想找匹拉麦斯的剑来自杀，可是一时找
不到。只好顺手拿过剑鞘代替，做个自杀的样子，说：
就用这一把剑，
把我胸膛刺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