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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开

_6 安意如(当代)
  
  不过,这种疑问她只会放在心里,不会问出来。毕竟她不好解释自己怎么会未卜先知。
  
  一路无话,日落西山时分,便停在了一座小镇上,然后自然是去住客栈,或许是白日太无聊,午睡时间长了点,也许是晚餐的时候多吃了几口,夜凉如水,方离辗转反侧,一直没有睡意,似听见子夜的锣声轻轻入耳,最后索性披衣起身,到外面走走。
  
  月色极好,地上似乎落了一层霜,明朗而微凉,不用点灯,亦能看清,方离走下楼,到院子中走了几圈,一般客栈都有个小院子,栽了些花木,馥馥郁郁,怒放如锦,透过月光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影子。
  
  走了一会,感觉有些口渴,但又不想去叫醒在大堂打瞌睡的小二,想想刚才似乎瞄见右边有个小门,如果基本建筑相似的话,那里是通向厨房,便小心翼翼走了过去,果然,摸了壶茶,走回院子,在石凳上坐下,仰头倒了一口,立即被呛出来:“咳咳……”
  
  居然是酒,还是烈性极大的酒,呛得方离这个从不喝酒的人咳的满脸通红,身后突然有人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现在不宜喝烈酒。”
  
  方离泪汪汪的抬头看过去,她也不想啊,只是意外而已。
  
  似乎难得看到方离会流泪,虽然知道那是急咳下的反应,但黄药师还是顿了顿,“喝酒也不要太急。”
  
  “……咳咳……我……咳咳……知道……咳咳……”
  
  “咳完再说。”
  
  终于等到方离咳完,黄药师瞄了眼她手上的酒壶,伸手拿开,开口道“我带了些花酒来。”花酒两字一出方离嘴角抽搐,默然,黄药师似乎察觉到她的不自在,淡淡一笑,“昔年收了些寒梅,配以百草,酿之清露,淡爽微寒,倒也适合你喝。”
  
  方离的面色这才缓和回来,微微一笑,“多谢你的好意,那我就尝尝了,说来我还不曾有幸喝过你酿的酒。”花酒……没想到第一次喝的酒居然是花酒,虽然此花酒非彼花酒,可……难道就不能换个词吗?
  
  然后两人转回房间,黄药师出去了一趟,然后拿了一个荷叶冻石小酒壶,还有两个小小的酒杯,荷叶杯,石褐色,上面还有几滴晶莹的水珠似乎在滚动,倒了两杯碧绿的酒出来,未饮已是闻到一股清冽的香气。
  
  “可以小酌三杯。”黄药师递了一杯过去。
  
  方离忙接下,一饮而尽,味道很是芳香清甜,对方离这个从未喝过酒的人来说,是分辨不出好或不好,或者好在哪里,只觉得真正口齿留香,满颊余芳,让人一饮再饮,三杯之后,黄药师按住了杯,“过犹不及。”
  
  “哦。”方离皱皱鼻子,有些不悦,但还是放下杯子,双眼眨着看向黄药师,“那我明天可以喝吗?或者后天也行?”
  
  “……”
  
  “我一直都知道你非常厉害,可是没想到你居然连酒也会酿,还会酿得这么好喝,以后当你的妻子的女人一定很幸福,因为她会有个十全十美的好老公,唉,我羡慕啊。”
  
  “其实我挺喜欢黄蓉的,虽然她有些任性,但女孩子是可以任性的,小孩子更是可以任性,所以宠宠就好,可是她跟爸爸吵架后离家出走又有些过分,你说等会见到她,我该不该骂她狠一点呢?可是,骂得厉害,我又心疼……为什么黄蓉不是男孩子呢,男孩子抗得住骂的。嗯,我已经有个儿子了,还是女孩子好吧,如果娃娃是女孩多好,小时候真想替他扎蝴蝶结,可是,我怕他长大后不高兴。”方离说着,嘟起了嘴,趴在桌上,脸还一蹭一蹭的,满意的叹了口气。
  
  “真舒服,最舒服就是这个时候了,我想娃娃了,可是见他在外面那么高兴,不想说,男孩子就该长大,不能再跟以前那样一直腻在身旁了。真不舒服,可是……”
  
  “平时好累,可是我又不能说,不然大家会伤心的,不想让大家伤心……”
  
  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黄药师看着默默流泪的方离,听着她说着平日不会出口苦涩与埋怨,心里有些复杂。
  
  没想到她那么容易醉酒。
  
  方离又抬起头来,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头昏昏的,不行,我要回去睡觉了。”说完,歪歪斜斜的往门外走去,顺手还关上门,叮咛一句,“早些睡,别看书太累,明天也可以的。”就跟平时一样。
  
  黄药师一怔,终化为怅然轻叹。
  
  也许,有些习惯真的是不知不觉间养成的,什么时候起,他也习惯了被人如此叮咛唠叨呢?门外传来某人踉跄的脚步声,之后是三声敲门,方离推开门,探出半个身子,“对了,我好像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应该去煮点解酒汤才行,不然明天会头痛,你要不要喝一点?”
  
  “……好。”
  
  “我来煮吧。”
  
  “咦?可是,平时都是我煮惯的,这个,怎么好麻烦你,刚才还是你酿了那么好的酒给我喝,我还没报答你呢。”
  
  “我煮的比你好。”
  
  “呃,这,好像也对啦,真不愧是黄药师,做什么都那么厉害,有你陪衬,感觉我好逊哦。好吧,好吧,就给你煮,但是,下次要换成我来煮!”
  
  “……好。”
  
  第二日,方离醒来,揉揉有些闷痛的太阳穴,感觉全身有种难言的酸软,看着客栈内朴素简单的房间,有些疑惑,好像,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应该是睡不着到外面走走的啊,怎么会在床上,当然,她不会认为出了某种狗血片段,有黄药师在,她的安全非常有保障。
  
  用力想了想,眉头紧紧的,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看到日上三竿,顿时跳起,急急去梳洗,怎么会睡到这个时候呢?
  
  出了走廊,过去敲敲黄药师房门,听到里头那声“进来”,一进门忙忙道歉,“对不起,我睡过头了,没有耽误时间吧。”黄药师依旧手上捧着一本书,抬头看了看方离神色,“无妨,吃点东西吧,迟些再上路,不赶时间。”
  
  桌上摆着四碟精致的江南小点,豆皮烧卖,百果蜜糕,荷花酥,鸡汁灌汤包,还有一碗白粥,方离不好意思摸摸头,拣了一个烧卖放入口中,嚼了两嚼吞下,有种恍然,好像昨晚也是发生过相似的事,她在吃东西,而黄药师在——看?
  
  懵懵的抬头,看着黄药师,有些不确定。
  
  “不喜欢?”感觉方离疑惑的视线,黄药师淡淡扫一眼,方离忙忙摇头,“没,我只是……我马上就吃。”不知该怎么说自己的诡异想法,忙抓起一个蜜糕入嘴,继续低头猛吃。
  
  或许是自己睡迷糊了吧,有些搞不懂现实与梦境。一时没留意到黄药师那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瞬。
  
云深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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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3-08-23 13:16 只看该作者 23 #
第二十三章招亲
  
  两人结账出客栈,继续往北而行,过了浙江便入江苏,往山东而去,一路渐行渐热,方离趴在窗边看了数日的景色,开始有些无聊了。之前虽然也是到处去,但都是靠双腿行走,闲看山景林色的机会很少,要注意路途状况,山路颠簸,草木繁盛,很多地方不会有路,需要自己走出来,官道人多,但同样麻烦也多,孤儿寡母就尽量藏拙,所以走的是小道居多。还要寻找当地的草药山珍之类的来换钱,注意人身安全,深山里野兽可不少。所以,跟这样休闲舒适的旅游完全不同。
  
  况且,再美的景色看多了也会腻,然后,暗暗叹口气,鄙视自己没有享福的命,天生就是要劳碌,看了看一旁专心看书的黄药师,又喝了口茶,看看茶壶差不多见底了,拿起桌上咕咕冒泡的小水壶,倒了滚滚的开水下去,又烫了烫壶,从旁边小格子拿了一撮碧螺春放下去,重新替黄药师续杯。接着,又看了看窗外,又侧头看看黄药师。
  
  怪不得人人都说认真的人最美,透过窗框落下的阳光似乎给人嵌了道金边,更是把素日的冷凝柔和了几分,观之可亲,眉眼低垂,十指如玉,轻轻在纸上划过,留下一道极淡的痕迹,清然无声。
  
  “何事?”黄药师微微侧头,神态从容,似乎并无察觉刚才方离目不转睛的长时间直视。方离脸上一红,移转目光,指着桌面一本书,“这样有些无聊,我想找本书看看。”
  
  黄药师微微一怔,信手拿起就递过去,“看不懂可以问我。”
  
  方离微困惑,一看清手上的书,顿觉尴尬,什么书不好指,偏是一本《易经》,方离只知道这是本占卜书,八卦,爻辞、卜辞什么之类的都从上面而学,其他就根本不清楚,看似简单,但实际是个再复杂不过的东西。
  
  只是自己刚拿起,总不好说指错了吧。于是打开,翻阅起来。看了大半时辰后,方离无奈放弃,完全不明白啊。她记忆还算不错,但看到一堆的乾坤,元,亨,利,贞,顿时头痛,还有什么飞龙在天,亢龙有悔的,难道洪七公也是易经迷,这降龙十八掌可是全都用这些命名。
  
  看着方离脸皱皱的,黄药师嘴角一翘,放下手上的书,侧头瞄了一眼,指着最上一行开口,“这指的是坤卦,西南得益,东北丧吉,安然,亦吉。”方离点点头,又颇为困惑,“其实大概意思我还是看得懂。”古文嘛,读书时学过一些,半猜半蒙还是把大致意思看出来,但实在搞不懂跟八卦有什么关系。“只是不懂怎么用这个来占卜布阵之类,之前听蓉儿说过,桃花岛亦是用易上的八卦什么阴阳开阖,乾坤倒置布下奇阵。我懵懵不懂,但也知道那阵非常厉害,所以每次出入都小心记着,可是,刚才看了一通这本《易经》,怎么也感觉不出哪里来的什么八卦,除了什么乾坤就是元亨利的。”
  
  就她自己看来,这《易经》就等于一本古文哲理,“君子以厚德载物”“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君子以果行育德”“君子以作事谋始”……这些根本就是一种品德教育啊,跟八卦算命制阵的怎么牵上关系呢。
  
  黄药师失笑,“易中包罗万象,这易有太极,始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而后更有八八六十四卦,各有其相应方位属性,相生相克,旺衰有变,既分五行,亦分阴阳,生生转化,变数纷杂,岂有你说得那么轻松简单。”又瞄了眼略显尴尬的方离,“你若愿意,我便教你。”
  
  “哦,好啊好啊,我自己真的完全看不懂。”方离立即小鸡啄米。
  
  于是黄药师放下手上的书,翻到最前,一页一页指着细致的教习,把胸中所藏的阴阳变幻尽数传授,一教一学一问一答,悉心尽力,眼色依旧严清冷厉,但语言中却缓和许多,比起素日教黄蓉方吟曲巧莺三人可谓柔和许多。饶是如此,方离还是学得磕磕巴巴的,脑筋打结,一团混乱,最后不得不承认,她完全没有学这个的神经。
  
  为了不折磨自己,也不折磨黄药师,于是放弃。
  
  揉着发胀发痛的太阳穴,选了另一样东西来学,医药。
  
  好歹当初她也是药学院的学生,基本的医药底子还是存在的,而后多年又借助采药为生,因此学起来也算事半功倍,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平时也可以自己捧书细读,不懂再问,也不会太过打扰黄药师的学习,沿路而行,书香幽幽,径深花木繁,涧影见藤萝,绿叶转黄鹂,草深亦鸣蛙,倒也是一派安详宁和,偶尔黄药师也会停书吹箫,声清幽冷,淡淡婉转。
  
  方离心下又叹口气。
  
  不是不好听,也不是听不懂,音传心声,那太过冷清的音律,让人心惊。凡事看得太透,未必是好,只怕停泊在坞内一角的华贵花船还会有用得上的一日。
  
  只是,她该怎么劝呢?
  
  虽然眼下黄蓉出江湖的时间不对,记得比武招亲是在雪中,但眼下才四月初夏,已经差不多到中都北京了,如果按剧情,应该就会提前半年出现这场变调的比武招亲。所以黄药师还算担心黄蓉,待半年后黄蓉跟郭靖走了,那他压抑了许久的情念是不是就到了倾尽之时?之前总觉得天长地久,会有转机,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
  
  可是,她能说破这事么?怎么说,黄药师只是心里有这种想法,她说出来会不会让黄药师提早殉情呢?当年受到黄药师父女的救命之恩,而后又得蒙他们的庇护关爱,尤其是黄蓉更是把自己当亲人,黄药师脸上淡淡,实际却花费无数精力调养她那虚弱的身体,若非住在桃花岛,只怕她早就命丧黄泉了。因此,留在岛上其实多少还是想替黄药师解心结,让父女感情更深,让他有所牵绊,不舍得离开,只是——
  
  收效甚微啊。
  
  担了些心事,加上苦夏即临,六月时节,两人来到北京,方离已经瘦了一小圈,尤其是手骨都透了出来,穿着薄纱的夏衣,竟有着弱不胜衣之态,好在脸色尚不错,让黄药师有些疑惑不解,但还算放心。
  
  除了目光偶尔会扫过那削瘦的下巴。
  
  毕竟是长途跋涉,纵然有坐舒适的马车,到底也不算舒服,所以到了北京就在客栈住了几日,歇过来,两人才出门,方离有些疑惑,黄蓉是在这里不错,但为何黄药师不去找她呢?问过一次,但黄药师冷笑不语,方离只好把猜测遐想都抛开了。反正经过黄药师的严厉教育,黄蓉要吃亏也难,她可是射雕第一女主,运气又好,绝对不会有生死攸关的大问题,说不定此刻正与郭靖在一起呢。
  
  北京此时是金国的京城,只见【红楼画阁,绣户朱门,雕车竞驻,骏马争驰。高柜巨铺,尽陈奇货异物;茶坊酒肆,但见华服珠履。真是花光满路,箫鼓喧空;金翠耀日,罗绮飘香。】方离还是对这个繁华城市颇有好感,反正黄药师不急,她更不急,一路慢慢闲逛,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小吃饮食,也是轻松惬意得很。虽然近年偶尔去找娃娃,因为担心她身体,每次娃娃都是选在江浙一带的城市,两人相聚一场,说说彼此近况,而娃娃亦每年过年过节赶回桃花岛,所以这种繁华的大都市方离还是头一次亲临。
  
  走了大半日,脸上有些微汗,黄药师便指着临街的一酒肆,“过去休息,吃点东西。”方离点头,她感觉腿脚有些酸麻了,若不是贪看转角处的热闹,早就想休息了,她可从来不勉强自己。于是走上二楼,拣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边喝热茶,边看看楼下的热闹。
  
  然后毫无礼貌的把刚入口的茶全数喷出来,因为太过错愕,所以呛到了,黄药师皱了皱眉,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问,“发生什么事?”他看了眼街上,并没什么太过特殊事故,嗯,街头那里扎了一堆人在看所谓比武招亲的热闹,应该不算太奇怪吧,虽然,这种事极少发生。
  
  “没什么,只是,有些惊讶。”惊讶剧情居然照旧,不是冬天也有比武招亲啊。眼下穆念慈正与杨铁心站在一旁看着和尚与胖子打架,场下一堆人嘻哈又叫又笑,非常热闹。方离看着远处穆念慈的娇弱身体,心里有些悯意。
  
  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种太过儿戏的比武招亲对穆念慈来说会不会是一种伤害呢?不知道是杨铁心的提议还是穆念慈自己的建议,可这样子,对穆念慈来说,伤害更大吧,毕竟原著中,她就是这样跟了杨康。
  
  其实杨康当时也不算做错什么,你比武招亲,我难道就非得真的娶你?有些人特意寻开心,甚至捣乱使坏的人也不少,女儿家的名声就这样败坏了。如果,如果胜的那个人不是杨康,而是个地痞流氓或者江湖败类,嗜虐成性,那穆念慈又该如何是好?真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
  
  记得当初采药卖钱时,她也被人虚言诡骗,强取豪夺,偷蒙拐骗,什么事没遇过,发生那种事也只能自认倒霉,她一个弱势女子能跟地头蛇斗吗?所以后来学会了谨慎与小心,这才慢慢把娃娃养大。可这杨铁心明明带着穆念慈在江湖飘零多年,怎么还这么天真幼稚呢?就那么深信穆念慈的武功高强,不怕有人看中穆念慈的美色而抢掠,甚至不怕被人欺骗下黑手?当时看书时就觉得奇怪,比武招亲也好,抛绣球招亲也好,都是一种几率性的投机行为,好则好,不好则不好,还能讲理,重比一次,重抛一次?那郭靖是慷慨仗义,可这种好心派得上用场吗?他又不娶穆念慈,那上场欲教训杨康是什么意思,你赢了,是你娶还是让杨康娶?这可是比武招亲呢!
  
  正感叹中,一个锦衣俊秀的公子出场,三言两语就跟穆念慈斗了起来,方离扶额,心情非常复杂,原来没了杨康也有李康陈康苏康的出现,这样算不算有人代替了,那娃娃的命中注定就解了呢?
  
  一直来,她都有些担心会不会突然间故事又转回原著,庄生梦蝶,何时是梦,何时是蝶?别的她不会太担心,只是不忍见自己一手一脚带大的小小粉团子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连儿子也没见过,被人唾骂,为人不齿的地步。浮生一梦的忧惧,似乎已翻作尘世的倥偬与苍凉。
  
  黄药师看着方离眼神黯然,默默垂眸,眉心紧蹙,倦极的憔悴苍白便浮了层忧与苦,轻声问了句,“怎么了?”半日不闻有答,想了想,轻轻一碰她的手。炎夏时节,方离的手亦是冰凉一片,那是怎么补也无法补回来的苍白。
  
  “呃,没事。”方离从胡思乱想中回了神,摇摇头,看到黄药师还是瞪,呃,看着自己,被那么一双漆黑如墨的冷眸看着,感觉非常心虚,于是指了指下方已经开始的另外一场热闹。郭靖与小王爷对打,就连黄蓉也出现了,正逗着小老头玩。很好,原著果然非常强大,没了杨康,故事照演,就连王妃也出现了。
  
  嗯,虽然不知是谁,但应该跟她无关了吧?
  
  “我只是看到这比武招亲,想到娃娃。”
  
  “方吟?”黄药师挑挑眉,不明方离此刻所指。
  
  “娃娃也差不多这个年纪,所以也应该到时候成亲了,我该怎么给他找个好媳妇呢?真为难啊。”方离大大叹了口气,黄药师刚想嗤笑她的杞人忧天,但立即想起刚眼见黄蓉护着那个混小子,脸顿时黑了。
  
云深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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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故事
  
  夜黑风高杀人夜,咳,那个,夜黑人静,的确适合藏踪匿影,方离与黄药师在一棵大树上看着热闹。
  
  正确来说,这是赵王府的一株大榕树上,枝叶茂盛,葱葱郁郁,方离被黄药师揽住腰间,半倚半站在一根粗大的树干上,两人正看着地上黄蓉戏耍沙通天,她身法灵敏,言笑俏皮有趣,正玩得高兴。方离数日不见黄蓉,眼下也不知为何黄药师干嘛不出声相认,只带她过来,就权当看戏热闹一下。
  
  午间时分,因见了那场经典的“比武招亲”,两人心情都有些不好,闷闷然吃过饭,便回客栈休息了。方离身体不好,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待醒来,已经是暮□临,月华流泻,微星碎溅,叫小二送了点热茶过来,自己泡了壶参茶,喝了两杯,这才出门去找黄药师。
  
  推门而入,便看到黄药师静静坐在窗边,手上执了绿萧,眼睑低垂,并没有点灯,半个身子落在阴影中,一时看不清神色,见她进来,缓缓开口,“身子可好?”
  
  “还行,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多了。”方离微微一笑,谢过他的关怀,停了停又道,“怎么不点灯?要喝点参茶么?方才我泡的。”
  
  黄药师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不必了,你且随我去过地方。”
  
  没两刻钟,两人就来到赵王府了,难道黄药师下午去看过黄蓉还是做过什么,居然知道他们会在这里,方离微囧。想问他来意,但看着屋内一众武林高手,决定还是沉默是金为好,免得出声惊扰到其他人,给黄药师添麻烦。
  
  带着她这个毫无武功的人来这里,应该是种负担吧,真不明白他的意思,方离疑惑看了几眼过去,黄药师一直都是毫无表情,脸色淡漠,只是眉尖紧锁,感觉不太高兴——呃,好吧,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被个臭小子抢走了,换作哪个父母都不会太高兴。
  
  看了一会,似乎知道黄蓉不会有危险,又携了方离,飘然离去,方离嘴角抽抽,突然的腾空差点吓到她惊叫出来,下意识的抱紧了黄药师的腰,把头埋过去,挡住夜风,过了会,突然感觉方向不对,这里离王府大门不算远,再怎么走也应该出去了,怎么还不放下她呢?而且,似乎还听得隐隐痛楚的喘息声。
  
  睁开眼往下看去,他们已经站在某间屋顶上,黄药师脸上有丝错愕看着某处昏暗处,方离越加好奇,这里有什么值得黄药师好奇呢?一声冷哼,“这臭小子倒好眼光。”黄药师揽住她飘然落地,站在一间房前。
  
  好眼光?指的是黄蓉吗?方离更加奇怪了,黄药师却推门进去,门被推开,一股药味冲门而出,这里是药房,可有什么奇怪,没半刻,黄药师又走了出来,但手上却捏了条碗口粗细的血红大蛇,猝不及防方离惊叫一声,急急退后数步,“蛇啊!”
  
  黄药师倒没想到方离会如此惊骇,看她脸上顿时失去血色,双眼惊骇,跄跄后退,忙把蛇往旁一丢,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蛇不会咬你的,别怕。”方离咬着唇点点头,颤抖的身体慢慢缓了下来,眼底还有些惊恐未退。
  
  只是被温暖环抱,感觉舒服多了。
  
  她虽然比较舒朗大方,到底是女孩子,天生对蛇虫鼠蚁之类的有种畏惧,况且这次又是毫无防备之下看到一条大蛇,当场吓坏也很正常。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又朝黄药师怀里靠了靠,“这个是什么?你怎么找到的?”
  
  如此恐怖颜色的蛇,肯定不平凡,而且满屋的药味,难道是用药养大的?她是知道有蛇酒这东西,而且蛇也是有很大的药用价值,尤其是蛇毒。只是她怕这种软绵绵的东西,才不敢碰。又瞄了瞄摊在地上一坨的鲜红欲滴的蛇,再搓搓手,不敢再看。
  
  “不知谁养的药蛇,于你有益。”黄药师见方离没那么害怕,松开手,长袖一卷,也不知他是怎么弄的,一条长长的蛇就被他蜷成一团,右手拎起。方离心惊看了看另一边的蛇,戒备又有几分惊惧。
  
  见她这样,黄药师好笑的摇头,“先回去吧。”方离忙不迭的点头,一声怒吼从西侧传来,“大胆小贼,居然来盗我宝蛇!”一个童颜白发的老头狂奔而至,看到黄药师拎着他的宝蛇,勃然大怒,掌风狠戾直接拍过来。
  
  黄药师冷哼一声,身影斜移反手轻轻拍出一掌,掌风相击,顿时把梁子翁挥退数步,冷冷道,“凭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左手揽起方离,飘然离去。
  
  留下梁子翁又气又急又怒又惧嘶吼一通,却不敢追过去。
  
  方离看了看淡然的黄药师,又看看暴跳如雷又不敢追过来的梁子翁,再度感叹,江湖果然是讲拳头的地方,连抢掠也是这么理所当然光明正大。
  
  回到客栈,黄药师不知从何处拿了柄银色小刀出来,一划药蛇,挑出一个青紫色两指宽的蛇胆递给方离,方离看着那泛着古怪药味的蛇胆,感觉非常为难,虽然知道蛇胆药效高,可生吞还是——捂着嘴摇摇头,“那个,你拿去泡酒吧,我不敢吞。”
  
  “……”
  
  黄药师眉峰轻敛,欲说什么,但见方离这样胆怯的模样,实在无言,“那你休息一下吧。”便拎起蛇往屋外走去,看样子是拿去制药。方离这才松了口气,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虽然只是出去了一趟,并没做什么,但感觉全身上下都有些虚软无力,懒懒摊在凳上,一动都不想动,呆呆的看着窗外月色,有些茫然。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大仁大义。
  
  当日看郭靖故事时她还是个天真不知忧苦的小姑娘,被家人宠护,万事不操心,那时在读书闲暇时偷看各种武侠小说,记得有人说过,每个人心中都有大侠梦,看着如此尽国尽忠大仁大义的郭靖,她幼小的心灵也是非常钦佩。刚才夜暗没留意,现在想起来了,这条蛇应该被郭靖喝尽血而死,也因为这样郭靖才百毒不侵,可现在这样,她是不是蝴蝶翅膀扇太大了,如果,之后郭靖因此中毒而死,只怕她一生难安。
  
  慢慢捂着眼,掩去深切的疲倦与伤感。有些旧事压在心底太久了,久得,已然隔世。
  
  顾惜怀缅从来就被她压下,因为知道回不去,所以从来不敢去想,但现在,却不知怎的,竟泛起一种浮生梦一场的黯然。曾经的经历曾经的过往曾经的故事,一言一行,都已经刻在骨髓深处,并非不去想就能遗忘,就能抹杀掉。
  
  方离闭上眼,心底隐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感伤,压得深了,便再也化不开。或许,是某种难言的尴尬吧,少女情怀总是诗,她曾经那样真心诚意的欣赏喜欢过郭靖,那种清风朗月的舒适情怀不曾恍惚,如今却是……
  
  是否做长辈的总有些爱操心呢?
  
  记得钦羡过郭靖黄蓉的情真意切不离不弃,但现在却为了这事而有些担心。如果她没记错,郭靖现在还是蒙古的金刀驸马,黄蓉却一直不知道这事,两人谈恋爱至少也要坦白吧,郭靖可是有了未婚妻,但后来竟还上桃花岛提亲。哪怕你真想三妻四妾也要说个清楚明白吧,再不济也该先“解决”了未婚妻再来提亲吧,这不是明晃晃的骗婚吗?如果黄药师真的应允了这场婚事,那华筝跟黄蓉谁算郭靖的妻子?既定鸳盟,为何要对其他女子柔情蜜意,这种人,如果他不是郭靖,真的让她厌恶。
  
  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对黄蓉说这事呢?怎样才能不伤害到蓉儿呢?多年来都是宠着护着哄着心疼的孩子,怎么舍得让她伤心,怎么舍得让其他人欺负她。
  
  极缓极缓叹了口气,忆起旧年读过的一句话:“即便是如花美眷亦敌不过似水流年……”
  
  要不要先把真相告诉蓉儿呢?人生是她的,自然该让她自己来选择,只是,她该怎么说自己的未卜先知。
  
  握了握拳,哪怕是被人怀疑,也不忍见黄蓉伤心——她还记得后来的后来,当华筝来中原寻找郭靖时,郭靖放开了黄蓉,只为了遵守婚约。那时的黄蓉,一定很伤心吧,他们经历了那么多悲欢离合,曾经彼此爱恋彼此守护彼此关心,真心的相爱最后竟然还是敌不过一言婚约。虽然郭靖这样守约让人尊重,但对黄蓉来说却是无法言喻的伤害。
  
  郭靖,我不是讨厌你,也不是要拆散你跟蓉儿,只是请你体谅一个做长辈的心,请你真真正正恢复单身再来追求蓉儿。
  
云深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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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3-08-23 13:18 只看该作者 25 #
第二十五章变故
  
  一夜辗转,心思沉凝,方离就这样靠在凳上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东西,东一片,西一段,到底是什么她也分不清,迷迷糊糊似乎在做梦,梦醒之间沉浮不定,一时是儿时的自己在父母怀中撒娇,一时是那夜的鲜血与杀戮,一时是娃娃的蹒跚学步仰头咯咯直流口水,一时又是桃花岛上的鲜花灿烂,少女少年们欢笑惬意——麻烦、乐趣、幸福各种感情飞快的掠过,疲倦而感伤,等到她再次睁眼清醒过来,已是一地阳光灿烂。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方离发现自己竟这样靠窗躺了一宿,暗叹一声不好,伸手朝额前探温,果然,有些发热了。
  
  头亦有些昏沉,眼前点点金光闪过,揉了揉头上几个穴道,才撑起酸麻的身体坐起,体质真差,已经炎暑夏日,吹了一夜夏风居然又发烧了,嗯,待会悄悄去拿些药吃吧——不过,能悄悄吗?
  
  难得有点心虚了。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叩门声,扬声,“进来。”声落,推门而入的是个清逸绝俗的白衣少女,此时娥眉敛黛,带了几分怯意,漆黑的眼眸流转如光,溢着欢喜与娇憨,“阿姨,你醒了。”方离见黄蓉躲在门口的样子,有些好笑,但还是板起脸,只是勾勾手指,黄蓉立即乖乖上前,不再磨蹭。
  
  天不怕地不怕的黄蓉此生最怕的就是方离生气,这种怕不是畏惧不是恐怕而是由敬爱担忧而生。她知道方离身子不好,养神静气才适宜,若是动怒则容易血气翻腾引发痼疾,而方离本人亦是怡然舒朗的性子,若无大过并不会发火,每次都是自己做错事她才生气,自然乖乖听训。
  
  平时软缠撒娇都没问题,方离真正生气了,她可是不敢乱说话。
  
  然后走到方离面前,立即道歉,“阿姨,对不起,蓉儿错了。”方离眼睫低垂,掩下无奈与好笑,摇摇头,“你真正该道歉的人不是我。”见她神色淡然,黄蓉有些急了,脸一皱,想要上前扯扯方离的衣角,又不敢,急急解释道,“蓉儿昨晚已经跟爹爹道歉了,是真的,蓉儿还帮爹爹的忙,刚才回来的。”
  
  方离自然听得出黄蓉说这句话时的诚恳与认真,虽然急切,但也算好好想过了,招招手,示意黄蓉坐下,“阿姨问你,错在哪里?”
  
  “蓉儿不该任性的一个人就跑出来让大家担心,更不该跟爹爹吵嘴赌气,也不该出来这么久,已经气消了还不给爹爹写封信,蓉儿这次真的做错了,下次不会再跟爹爹赌气,也不会再随便乱跑让爹爹担心,让阿姨担心。”黄蓉扳起指头一一数着,眼角余光瞅瞅方离,又添了一句,“蓉儿以后会乖乖听阿姨的话。”
  
  这最后一句,非常明显的拍马屁,实在是——方离摇摇头,“既然知错,那你就是明知故犯了?”黄蓉忙忙摆手,明知故犯可是罪加一等,她可没这意思,之前只是气大了,“不是的,后来才慢慢想到了,蓉儿不是故意的。”嘟了嘟嘴,有些小委屈,“蓉儿平时很听阿姨的话,不会故意跟爹爹赌气。”
  
  看多了方离与方吟两母子间的相处与感情,黄蓉非常明白,在他们心中亲情是最重要的,而受到影响,她也非常看重黄药师,只是到底年少轻狂,有些小任性,受了委屈就有点赌气味道。加上习惯了受委屈就找方离撒娇,刚好方离不在,于是一气之下才离岛想找方离,但走了几日,才想到,如果这个时候找方离,肯定会被骂,会让方离生气,于是又迟疑了,唔,先自己玩玩解了闷气,等爹爹的气消了,一定会担心,这时阿姨也该回家了,到时也许会出来找她,嗯,然后她再好好道歉,等阿姨罚了打了出了气之后,再撒撒娇,好好陪阿姨玩玩,这就没事了。绝对不能恃宠而骄,否则就连方哥哥也会生自己的气。
  
  “蓉儿,这次你的确做错了,阿姨只让你记住两句话,‘将心比心’和‘己所不欲,勿施与人’。你比阿姨聪明,比阿姨厉害,不用阿姨解释应该能明白什么意思吧。我问你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从外面听到几句话回来就跟你吵架争执,然后离开,你会怎么想,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委屈?”一句话还没说完,黄蓉脸色都变了,急急拉着方离的衣袖,“阿姨不要走,蓉儿会乖的,真的,会听话的,不会再跟爹爹吵架,阿姨不要走。”眼圈都红了,便终于真正明白过来,那日自己的负气离开给黄药师带来多大的伤害,她真的真的太任性太无知了。“我真的知错了,明明爹爹对我那么好,可我还是辜负了他的心,其实蓉儿只要跟他好好说话就行了。下次蓉儿会记住,即使生气也不能跟爹爹吵架,最多,最多是自己在房间里闷一会就够了;如果有什么事会跟爹爹商量,不会不说一句话就离家出走,更不能用这个气爹爹;爹爹一直都很疼蓉儿,只要蓉儿说的,他都会答应,所以,所以下次不会再让大家担心了。”
  
  方离见她真的知错,宽慰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深深吸口气,看着黄蓉,“那你认罚吗?”
  
  黄蓉立即小鸡啄米,一抹眼角,仰起头来。
  
  “回去后好好服侍你爹爹一个月。”
  
  黄蓉点点头,然后又似想到什么,微微侧头,讨好的朝方离笑笑,“阿姨,回去后蓉儿会乖乖替爹爹做事,现在咱们在外面玩玩吧,有很多热闹的事呢,难得出来一次嘛。在路上蓉儿也会好好的照顾爹爹跟阿姨的,不会让你们辛苦也不会让阿姨生病的。”听她说得好笑,方离想了想,也有些心动,跟着黄蓉一定能看到射雕剧情,笑着点头,“好啊,那阿姨就让蓉儿照顾了……”一句话未完,想到某事,笑意微敛,“那蓉儿就好好先说说这几日都有什么好玩的事如何?”
  
  黄蓉不知道方离这番问话的真正意思,但她对说故事很有兴致,柳眉一扬,漆黑的瞳中暗星流转,便添了几分灿烂,先从怀里掏了一个翡翠瓶子出来,巴掌高,掀盖,倒了一杯碧绿的液体出来,递给方离,“这是翠翘,昨夜爹爹捉的那条蛇加上十八种药材熬成的,给阿姨喝正合适……嗯,味道可能不太好吧。”看着方离抿了一口,眉尖若不可见的蹙了蹙,面色稍黯,有些为难与难过。
  
  方离笑着解释,她只是听到蛇有些怕,并不是药味太重。嗯,味道是有些古怪,但近几年她基本每七八天都喝一次药,养成习惯,也就不会太介意。黄蓉点点头,默默考虑下次不要把药的成分告诉方离,至少,喝之前不要说。为了转开方离的心思也有些炫耀与自夸,便洋洋洒洒把这趟江湖行说了一遍。
  
  那日抱屈出了桃花岛,一路朝北,走了几日,突然醒悟过来,正踟蹰时便看到转角处有个小乞丐蹲着打盹,又想起了当日初见方吟的情形,还有自己小小的豪言壮语,于是再度扮演小乞丐,原著果然很强大。与郭靖结交,得他倾心相对,戏闹比武招亲,夜探赵王府,一场混战,而后听梁子翁恨道一个绿衣男子抢走了他的宝蛇,心中一动,便去寻黄药师了。她素知黄药师脾性,若得此物会去哪里炼制,果不期然被她寻到了,然后道歉,父女和好,她帮忙炼药,接着便送药过来了。
  
  听完方离有些懵,怎么跟原著有些不同呢?故事大体相似,事隔多年,她亦记不清里头的纠葛故事,然则却深深记得黄蓉那时已经爱上了郭靖,全心全意为着他,可现在听起来好像是得了个有趣的玩具——呃,应该说发现一件有趣的事,与结交到一个不错的朋友。虽然也很赞叹郭靖的敦厚纯良真诚,但仅仅欣赏而已,并无情意。
  
  这跟原著相差太大了吧。仔细看了看黄蓉的神色,笑意盈盈,活泼灵巧,实在是真正的欢喜,心下微叹,其实这样也好,比起那种不确定的一见钟情,或者称为因为受到某种温暖而爱上某人,能经过多些时候多些事情来考虑来思量,那到底算不算爱情,更能让以后的日子得到欢娱与满足。这个世界是所谓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基本不可能有离婚,所以能在婚前多些接触,多些了解,多些沟通,以后生活也会多些美满。
  
  一直看着大的孩子,自然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开开心心的一辈子。
  
  黄蓉说说笑笑,兴致高昂,一时便没留意方离的神色复杂。方离只是略微感叹一会,念头悠悠而过,看到黄蓉那开心的模样,神色柔和许多。时不时替她倒茶解渴,日渐近午,屋内气温也高了起来,顺手摸了把扇,轻轻替她扇着,一双眼淡淡看着她,和悦而慈宁,如同在桃花岛的每一日。黄蓉说了半日,突听得一声腹鸣,脸上一红,有些惭愧看戏方离,“哎哟,我都忘了阿姨还没吃早饭呢,咱们到楼下吃吧。”
  
  方离自是笑允,她也没留意时间的流逝,两人便边说笑边往楼下走去,没走几步,突从一间房里传来几句争执,声音有些熟悉,黄蓉怔了怔,停下脚步,扯了扯方离的衣袖,指指右方的房间窗口,方离知道黄蓉虽好玩,但平白无故怎会偷听,感觉亦奇怪,屈指弹了她额头一记,允了。同时,亦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痛,甚至双脚有些软绵感,这体弱似乎有些过了吧,正好借机撑着墙靠一下。
  
  因为头脑有些昏胀,便没听清屋内的话,只看到黄蓉脸色一下红一下青一下白,紧紧抿唇,似乎在想什么,有些微恼,有些欣然也有些忿恨,隐隐只听到只言片语,“我不娶她”“她爹爹不是恶人”“以后永远不要跟小妖女见面”“黄药师恶尽恶绝……”才听到这句,心里一怒,“砰”的一声,黄蓉已是伸脚就踹开房门,柳眉倒竖,黑眸冷冽,罩了一身寒霜,忿恨骂道,【“你这难看的矮胖子,干吗骂我是小妖女?”又指着朱聪喝道:“还有你这肮脏邋遢的鬼秀才,干吗骂我爹爹,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因方离一番训导,她正对黄药师充满愧疚,即便是平时亦听不得一言半语对黄药师不好的话,何况此时。
  
  室内众人一时没留意,瞬间呆了呆,韩宝驹勃然大怒,【因黑风双煞害死笑弥陀张阿生,与双煞仇深似海,连带对他们的师父也一向恨之入骨,】此时见了仇人,分外眼红,指着黄蓉,冷喝,“小妖女,滚,快滚!”
  
  黄蓉见他如此反而拍掌唱道,【“矮冬瓜,滚皮球,踢一脚,溜三溜;踢两脚……”】正笑得欢快,方离喊了她一声,“黄蓉。”立即住嘴,有些委屈的扁扁嘴,却站到了方离的身后,扯扯方离的衣袖,“阿姨……是他们骂爹爹的。”
  
  人是自私的,人也是爱迁怒的,人更是护短的,这些方离非常清楚,正因为如此,才不想让黄蓉如此戏弄郭靖的师傅,万一……免得日后难相处。上前一步,淡淡一扫几人,敛衽为礼,“孩子不懂事,请诸位前辈莫见怪。”
  
  这一下,江南六怪倒不好再口吐妄言,毕竟人家以礼相待,他们失了礼数反而叫人笑话,然则却非常奇怪,黄蓉毫无疑问是东邪的女儿,可明明黄药师丧妻多年,怎么会多了一个女性长辈呢?韩小莹上前一步,抱拳回了一礼,毕竟同时女性,容易说话,“不敢当,咱们也……”这句“有些不是”到底是说不出口,因张阿生之事两者间早就深仇血痕,怎会轻易和解,这便停顿了一下,方离定定看着她,平淡至极开口,“却不知几位是缘何背后诽谤他人呢?到底黄药师做过何等不妥之事,让你们如此忿骂不绝?”
  
  她素来是和悦温润,黑眸如水,一敛一静,透出几分犀利泠然,顿时满室生寒。众人本见她只是弱质女流之辈,带了几分轻视,然则此时冷冷清清的静肃中,竟有一丝离离冷意,明明她毫无杀气,却森森阴冷。
  
  “你是何人?为何替黄药师出头?”柯镇恶双眼看不见,只从呼吸间听出方离病骨支离,嗤嗤冷笑数声,“莫非你是他的姘头,一个病妇而已,不自量力。”
  
  黄蓉勃然大怒,在她心里,方离除了称呼外基本等同她的母亲,她对方离是异常尊敬异常重视异常在意,别人说她几句甚至骂她,她勉强还能一笑置之,若是有人说半句方离不好,真是完全可以动手杀人。二话不说,轻轻反手把方离送到一旁,持剑飞身跃起,剑如长虹直取柯镇恶头颅,“一张臭嘴,留着碍事,我杀了你!”
  
  柯镇恶听到厉风袭来,忙举杖横挡,郭靖没想到不到三言两语就打起来,又急又忧,一方师恩深重,一方是情窦初开的心上人,忙忙踏步上前,探手一伸,挡在柯镇恶面前,去抓黄蓉的手臂,黄蓉见是郭靖忙移形换招,口中喊着,“靖哥哥你让开,我今日非杀了这个臭老头不可。”
  
  柯镇恶冷笑,“小妖女好大口气,鹿死谁手尚不知,我们今日也要为老五讨回这血债。”纵身抢出,听音辨形,举杖朝黄蓉腰侧敲去,他既动手,其他几人岂有干站着之理,同样上前围攻,朱聪心道黄蓉的确明艳无筹难怪靖儿如此神魂颠倒,心中转了几圈念头,不去围攻,反而拉开着急的郭靖,一旁看着,还劝郭靖别管这事。郭靖急得团团转,但被朱聪困着,也不好做什么,只能不住央求。
  
  方离扶额,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但事以至此,她最该做的事就是好好躲起来,免受鱼池之灾,才踏了几步,刚靠在栏杆边,一个神色憔悴,花白头发的男子突然从内室冲了出来,抢到方离面前,一把就攥紧了她的肩膀,颤声道,“惜弱,惜弱,真的是你?”面色惨白,双目却是赤红,隐隐有些癫狂。
  
  方离一怔,下意识摇摇头,“我不叫惜弱,你是谁?”
  
  那人却捏紧她的肩,力度之大几可捏碎她的肩骨,“惜弱,你不认识我了?你是惜弱,你是惜弱!”神色狰狞如鬼魅,口中念念叨叨含糊不清不知说着什么,方离眼前突然一暗,却是那人把她搂进怀里,双手死死箍着她的腰,“莫怕,咱们终于在一起了,莫怕,惜弱,你还记得那晚吗?我说,‘犁头损啦,明儿叫东村的张木儿加一斤半铁,打一打’你还记得吗?”
  
  被他箍得眼前阵阵发黑,方离只想摇头,她完全没听过这句话,然这一提醒,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了,杨铁心,包惜弱的丈夫!
  
  可是,她不是包惜弱,包惜弱已经在那晚,被杨铁心丢掉了。
  
  没想到一个眨眼,方离便被人挟持,黄蓉大怒,也顾不得与江南六怪纠缠,侧身一转,持剑就刺向杨铁心的后背,“放开阿姨!不准欺负她!”
  
  杨铁心置若罔闻,随后出来的丘处机喝道,“小妖女,别妨碍杨兄弟一家重逢,滚!”持剑飞身而至,封住黄蓉的杀招,黄蓉见他横剑阻拦,更是生气,且又担心,反剑回身,已增了七分力度,“臭道士,别管我家的事。”左手拔下耳坠,屈指,以弹指神通手法直挑杨铁心的右臂,她虽被江南六怪围攻,但艺高灵动,且有方吟懊悔终身之事在先,眼角余光一直注视方离,眼见其被杨铁心搂着,自是愤怒异常。
  
  这一指过去,杨铁心右臂一痛,顿时松手,臂骨已断,方离忙忙退开数步,捂着胸口低低闷咳,“惜弱,别走!”杨铁心反掌只拍过去,一心想追过去,方离自然侧身避开,结果他一掌拍到栏杆,直接拍断,方离半个身子是靠着栏杆,措不及防,且又要避人,脚步一滑,只听到两声惊呼,身子直直朝后坠。
  
  她从三楼往大厅直坠下去。
云深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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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3-08-23 13:19 只看该作者 26 #
第二十六章夜眠
  
  “阿姨……”黄蓉惊呼,想也不想,纵身往下跳去,只希望赶得及把方离救下,再不济,也要抱紧她,成为肉垫。她撞一下不会死,可方离不行。
  
  事发急猝方离完全来不及想什么,尽力勾了抹温柔的笑,她完全没自保能力心知这次是死得冤枉了,只能尽量安抚急扑下来却近在咫尺的黄蓉,“别哭……”感觉疾风在耳边刮过,什么也听不见,眼前一黑,斜右下方突然伸出一双手,准且轻柔,拎起她的衣领,一甩一转,便把她搂住,抱牢,深吸口气,跄跄落地。
  
  “娘……你没事吧?”方吟澄明的眼含满了担忧与惊恐,方离感受着熟悉温暖的怀抱,薄唇略弯,安心的闭上眼,放任自己跌入黑暗昏睡中。黄蓉大大松了口气,飘然落地,扑过去,“阿姨,你没事吧。”方吟眉紧蹙,为手上的温度而担忧,探脉一试,淡淡瞄一眼过去,问着黄蓉,“娘吃了什么?”
  
  “翠翘,昨晚爹爹做的,怎么了?”黄蓉不解,语气有些紧张,她本以为方离被接住就没事了,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可是药是爹爹做的,他肯定不会伤害阿姨,那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呢?
  
  “去找你爹过来。”方吟嗯了声,表示知道了,他对药理只通三四分,还是让黄药师来把脉比较好,不过,应该不用太担心,只是药性过烈,一时承受不住,加上受到惊吓……眼底颜色顿时黯了几分。黄蓉忙不迭的点头,“我马上过去。”言罢,转身便走,却不料她腕上一紧,骤然被郭靖双手扯住,“蓉儿……”大步一跨,挡在黄蓉面前,唇动了动,欲说什么,呐呐说不出口。
  
  他眼见方离莫名被连累差点摔死,有些担心也有些心惊,而后因为同样站立方位,杨铁心亦从三楼朝后跌去,他忙忙扑上去把人拉住,幸好及时,没再受伤。松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担心黄蓉,顺势跳了下来。见黄蓉要离开,不知怎的,心中有些惊惶,想也不及想别的,一把就拉住了。
  
  阳光灿烂,四周是客栈内食客惊惶逃窜的喧杂,可他都听不到,看不见,只看见黄蓉漆黑的星眸冰凉而淡凝,敛却所有感情,晶莹依旧,却是极静的淡漠,似乎之前的灵动光亮溢彩是一场梦幻,再无半分痕迹。
  
  “靖哥哥,放手。”黄蓉轻轻一扯,挣脱开来。
  
  郭靖怔然站着,手依旧愣在半空中,有瞬间的茫然浑噩,迷迷糊糊中似乎失去了某种东西,没了结局。这时杨铁心跄跄从楼上冲下来,直扑向方吟,一掌劈过去,“放下惜弱!”方吟侧身避开,旋身一转,右手电光火石朝杨铁心背后一点,杨铁心周身血脉一滞,闷哼一声,定住不动。
  
  一双狰狞狂癫的赤目死死瞪着方吟,却见那是个十五六的少年,长身玉立,隽秀清逸,眉如剑,眸似星,三分磊落中四分怡然,还有几分冰凝冷冽,望之寒戾。突然有些不安焦惧起来,偏又说不出话。
  
  “这是谁?”
  
  黄蓉撇撇嘴,不屑忿恨,“一个臭疯子,方哥哥,我先去找爹爹你先照顾阿姨。”说着便走,郭靖忍不住叫了声,“蓉儿!”黄蓉停也不停,甚至不曾回头,直接就出了客栈门。方吟微微一怔,看了看杨铁心,没说什么,的确看得出这人有些神智癫狂,只怕是经历了大喜或大悲,异常过度,他才懒得理。
  
  只是,他喊娘为“惜弱”,他认识娘么?疑惑在方吟心底一掠而过,不留下半点痕迹。目前最重要的可是方离,抱起她,便回房间了。
  
  郭靖则无措的站在大堂中央,呆呆看着门口半晌,江南六怪因在三楼一时没看清到底发生什么事,这时匆匆赶下来,见杨铁心被定住,手法精妙,均有些惊诧,继而听得杨铁心颠来倒去的说“包惜弱”被个男的带走了,大惑不解,再细问却什么也说不出,只心急要去“救包惜弱”,只得问一旁的郭靖。可郭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不过听到杨铁心说有个恶少年抢走包惜弱,眉皱了起来,打断他的诽谤,“方兄弟不是坏人,他很好。”在来的途中,他曾经与方吟有过一面之缘,也喝过一回酒,对那爽朗磊落的少年很有好感,相比之下,还没相处过的杨铁心倒有些——只是他口舌愚笨,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摇头。姑且不论那个人是不是杨伯母,方吟救了人是事实,而且他也看得出方吟黄蓉对方离非常爱护,自然不担心她的安全。
  
  江南六怪问了几次,两人都说法不一,朱聪眉一皱,在昨夜已经隐隐觉得杨铁心有些异样,如今这样,看来真是迷了心窍,只怕这番话不实,笑嘻嘻的合着杨铁心的话劝了几句,趁着其不注意一指点倒,扶着他到一旁坐下,言道,待那妇人醒了再提这事。
  
  因为昔日赌约,丘处机多年大江南北一直都在寻找杨康,眼见十八年即将到来,人还没踪影自己已是输了,唉声叹气,郁郁不乐。突见杨铁心,又听他信誓旦旦见到包惜弱,顿时又生成几分期盼,他见郭靖笨头呆脑武功普通,又见穆念慈聪慧伶俐只学了洪七公三日武功便如此不错,只盼能借此找到杨康,或那杨康同样聪明机灵,自恃自己能教导他一年之后,应该能胜。当年他以一当七,并未落下风,如今若是不战而败自是不甘心,于是听了此事,亦同意多等数日,好跟那“包惜弱”重聚。
  
  听到几位师傅如此说法,郭靖大大松了口气,他对方吟很有好感,如果他是自己兄弟杨康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又见诸位师傅对黄蓉忿恨不喜,不知该怎么劝说他们,一时喜一时忧一时愁,心情复杂,却闷声不吭。
  
  这里离黄药师制药地点不远,不过半个时辰,就赶了回来,探脉一番,果然是虚不受补,原本他以为方离身子应该受得住,没想到方离自己不小心伤风受了寒,身体免疫力下降,因此才引发后遗症。黄蓉知道原委后,懊恼不已,她见方离脸色淡红,还当她气色不错,没想到会是发热,早知道摸一下就好了。
  
  便按照黄药师开的方子,去厨房熬药去了。
  
  狠狠睡了三日后,方离终于醒了,只觉得有些口干,喝了点甘草菊花百合茶,见到方吟亮晶晶的眼有些黯然,血照的夕阳中,依稀可见肌肤下的薄薄血管,怔了怔,抬手,在方吟头上揉了揉,微微一笑,“娘不要紧,娃娃别担心。”
  
  方吟眼眶红了红,点点头,瞄了眼黄药师,“我知道,只是,我想娘了,所以才过来。”却决口不提那日之事,更是对这几日江南六怪话里话外想要探听方离的事丝毫不提,他不想让方离身子尚弱就对那些琐事挂心。
  
  于是拿了些趣事来说,黄蓉又从旁边温着的火炉上勺了碗药粥过来,一勺一勺吹凉了喂给方离,说说笑笑一阵,直到夜深,方离睡下,才分别离去。方吟看了看黄药师,轻声道,“这几日偏劳你看着我娘,那些人,一直在旁边吵着也不像话,我去去就来,若是娘问起,不要告诉她。”
  
  黄药师略略抬眼,“他当真是你……”喉中一滞,却不知怎的,那句话问不出口。
  
  江南六怪虽然颇觉此事诧然,但又有些期盼,这样不战而胜他们也觉面上无光,同样希望方吟便是杨康,日日过来纠缠一番,让方吟无奈又气闷,他可完全不知道那包惜弱是谁,更不知道谁是杨康。但这些牛皮糖又不能真的打下去,方离又需静养,若是吵到她就麻烦了。
  
  多年来都是母子相依为命,漂泊流离,而后多了黄药师与黄蓉关爱,小小年纪却是早早看透人情冷暖,世间龌龊,所求的不过是方离一生安康幸福,对于那不曾闻面的父亲完全没感觉。方离说过自己情况,对于往事一概不知,头部曾经在兵祸战乱中受过伤,因此遗忘了一切,对此方吟只是心疼,并无太多感觉。
  
  要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渐渐养成的,日久才能生情,相处时间多,彼此了解,彼此沟通,彼此爱护,彼此关怀,才能有深厚感情,对于一个完全没见过的父亲,他能有什么感情?而且,他还不确定那人就是自己父亲,可已经被他喧闹出来,这几日走在客栈上,有些人用诡异的目光看着他,实在是又气又怒。
  
  他娘的名节可不是由着这种人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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