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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全集全译》作者:冯梦龙

_59 冯梦龙(明)
978、蓝姊
【原文】
绍兴中,京东王寓新淦之涛泥寺,尝宴客。中夕散,主人醉卧,俄而群盗入,执诸子及群婢缚之,群婢呼曰:“司库钥者蓝姐也。”蓝即应曰:“有,毋惊主人。”付匙钥,秉席上烛指引之,金银酒器首饰尽数取去。主人醒,方知,明发诉于县。蓝姐密谓主人曰:“易捕也,群盗皆衣白。妾秉烛时,尽以烛泪污其背,当密令捕者以是验。”后果皆获,事见《贤奕编》。
【译文】
宋朝绍兴年间,京东王寓新淦在涛泥寺宴客。半夜时宴会结束,主人已酒醉不醒。有一群盗匪闯入王府,捆绑了王府的守卫及女婢,女婢们大叫:“掌管府库钥匙的是蓝姊。”蓝姊立即答腔说:“钥匙在我这儿,不要惊吓了主人。”于是将锁匙交给盗匪,并且拿起桌上烛台为盗匪照路,将库府中所有的金银首饰、器皿好酒全部搬空。主人酒醒后,才知遭盗匪抢掠。第二天向官府报案时,蓝姊暗中告诉主人说:“要追捕这批盗匪很容易。这批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妾在拿烛台照路时,曾暗中将蜡油滴在他们衣服上,只要寻衣服上的油记追捕就可以了。”后来,盗匪果然全部落网。
979、新妇
【原文】
某家娶妇之夕,有贼来穴壁。已入矣,会其地有大木,贼触木倒,破头死。烛之,乃所识邻人。仓惶间,惧反饵祸,新妇曰:“无妨。”令空一箱,纳贼尸于内,舁至贼家门首,剥啄数下,贼妇开门见箱,谓是夫盗来之物,欣然收纳。数日夫不还,发视,乃是夫尸。莫知谁杀,因密瘗之而遁。
【译文】
有一民家娶媳妇的那天晚上,有小偷挖墙想入宅偷东西,不巧碰倒了屋内的一根大木柱,竟然被大木柱给压死。夫妇俩点燃烛火一看,原来是熟识的邻居,惊异之下,新郎倌反而害怕会惹祸上身。
新妇说:“不要怕。”
她要丈夫挪出一只空箱,将邻人的尸首放在大箱中,抬到邻人的家门口,然后轻敲几下大门,立刻走开。邻妇闻声打开大门,见门口有一只大箱子,以为是丈夫偷来的财物,就很高兴的把箱子抬进屋内。几天后,见丈夫还不回来,打开箱盖,赫然发现箱中装的竟是丈夫的尸体,也不知道是谁杀的,只好秘密埋了远走他乡。
980、辽阳妇
【原文】
辽阳东山虏,剽掠至一家,男子俱不在,在者唯三四妇人耳。虏不知虚实,不敢入其室,于院中以弓矢恐之。室中两妇引绳,一妇安矢于绳,自窗绷而射之。数矢后,贼犹不退,矢竭矣,乃大声诡呼曰:“取箭来。”自绷上以麻秸一束掷之地,作矢声,贼惊曰:“彼矢多如是,不易制也。”遂退去。
[评]
妇引绳发矢,犹能退贼。始知贼未尝不畏人,人自过怯,让贼得利耳。
【译文】
山贼剽掠辽阳东山的一家民宅,不巧这户人家中的男人都不在,只有三四名妇人在家。但山贼不明白屋内状况,不敢贸然闯入,于是先在院中向屋内发箭,屋内的两名妇人分别拉着绳的两端,另一名妇人把箭放在绳的中央,由窗口向外朝胡人还击,发射几箭后,山贼仍不退,但妇人手中已无箭可射,于是故意大声喊道:“拿箭来!”接着将一捆麻杆丢在地上,乍听之下,仿佛是箭。山贼大吃一惊:“他们箭多,不容易制服。”于是退走。
[评文]
几位妇人牵绳发箭,居然能击退贼人。其实贼人也会害怕迟疑,一般的人就是本身太过怯懦,才会让贼人得逞。
981、李成梁夫人
【原文】
相传李帅成梁夫人乃辽阳民家女也。辽民时苦寇掠,往往掘深井以藏货财。此家以避寇去,独留女伏守井中。有二寇入其室,觉井中有人,一人悬缒而下,得女甚喜,呼党先牵女上,党复临视,欲下缒,女自后遽推堕,即以物压盖之,得系马于门,跨而走。数日寇退,父母俱还家,女言其故,相与毙二寇,取首邀赏。李帅时在伍,闻女智略,求为妇,后为一品夫人。
【译文】
相传李元帅成梁的夫人,本是辽阳的民家女。当时辽阳的百姓,深以常遭贼寇侵扰为苦,居民往往挖掘深井,而将家财埋藏井中。有一户民家,全家为躲避贼寇而暂居他地,只留下一个女儿留在深井中看守财物。有两名贼人进入民宅抢掠,发觉井下有人,一名贼人垂下绳索入井,发现那名女孩,非常高兴,就叫党羽先拉女孩出井,再准备缒绳搬取财物。女孩出井后,趁贼人俯身往井下探看时,将贼人推落井中,随即搬石压住井口,骑上贼人系在家门的马匹离去。
几天后,贼寇退走,女孩的父母回家,女孩将经过告诉父母,检视深井,贼人早已气绝,于是取下贼人脑袋向官府邀赏。当时军中李元帅听说这女孩的智略,就请求娶女孩为妻,后来这女孩成为一品夫人。
982、木兰 韩保宁 黄善聪
【原文】
秦发卒戍边,女子木兰悯父年老,代之行。在边十二年始归,人无知者。
韩氏保宁,民家女也。明玉珍乱蜀,女恐为所掠,乃易男子饰,托名从军,调征云南。往返七年,人无知者。虽同伍亦莫觉也,后遇其叔,一见惊异,乃明是女,携归四川,当时皆呼为“贞女”。
黄善聪,应天淮清桥民家女,年十二。失母,其姊已适人,独父业贩线香。怜善聪孤幼,无所寄养,乃令为男子装饰,携之旅游庐、凤间者数年,父亦死。善聪即诡姓名曰张胜,[边批:大智术。]仍习其业自活。同辈有李英者,亦贩香,自金陵来,不知其女也,约为火伴。同寝食者逾年,恒称有疾,不解衣袜,夜乃溲溺。弘治辛亥正月,与英皆返南京,已年二十矣,巾帽往见其姊,乃以姊称之。姊言:“我初无弟,安得来此?”善聪乃笑曰:“弟即善聪也。”泣语其故,姊大怒,[边批:亦奇人。]且詈之曰:“男女乱群,玷辱我家甚矣!汝虽自明,谁则信之?”因逐不纳,善聪不胜愤懑,泣且誓曰:“妹此身苟污,有死而已。须令明白,以表寸心。”其邻即稳婆居,姊聊呼验之,乃果处子,始相持恸哭,手为易去男装。越日,英来候,再约同往,则善聪出见,忽为女子矣,英大惊,骇问,知其故,怏怏而归,如有所失,盖恨其往事之愚也,乃告其母,母亦嗟叹不已。时英犹未室,母贤之,即为求婚,善聪不从,曰:“妾竟归英,保人无疑乎?”[边批,大是。]交亲邻里来劝,则涕泗横流,所执益坚。众口喧传,以为奇事,厂卫闻之,[边批:好媒人。]乃助其聘礼,判为夫妇。
[述评]
木兰十二年,最久;韩贞女七年,善聪逾年耳。至于善藏其用,以权济变,其智一也。
若南齐之东阳娄逞、五代之临邛黄崇嘏,无故而诈为丈夫,窜入仕宦,是岂女子之分乎?至如唐贞元之孟妪,年二十六而从夫,夫死而伪为夫之弟,以事郭汾阳;郭死,寡居一十五年,军中累奏兼御史大夫。忽思茕独,复嫁人,时年已七十二。又生二子,寿百余岁而卒。斯殆人妖与?又不可以常理论矣!
【译文】
有一位老人接获戍守边疆的命令,他的女儿木兰不忍心让老父再受风霜,就改扮男装代父从军,戍守边疆十二年才返乡回家,但营中伙伴无人知晓她是女儿身。
韩保宁是位民家女。元末时明玉珍(曾自立为帝,国号夏,后归降明朝)在蜀地作乱,韩保宁怕被贼兵虏获受辱,就改扮男子,更换姓名从军。她被调往云南作战,前后一共七年,没有人知道她是女扮男装,连一起征战的伙伴也未察觉。后来在路上碰到她叔父,叔侄见面,才道破她是女儿身,叔父于是带她回四川,当时乡人都称韩保宁是“贞女”。
黄善聪是应天府怀清桥畔的一位民家女,十二岁时母亲去世,当时姊姊已嫁人,父亲以卖线香为生,见黄善聪年纪小,乏人照顾,就要她改扮成男孩模样,随自己在卢、凤等地贩卖线香。
几年后,黄父也过世了,黄善聪于是改名换姓叫张胜,仍承袭父亲旧业,卖香过日子。同行中有个叫李英的年轻人,由李陵来此地卖香,不知道张胜是个女子,两人结伴卖香,一年多来同寝共食。只是张胜常称有病,不脱衣袜,到半夜时才盥洗净身。
弘治年间正月,张胜与李英一同回到南京,这时她已二十岁了。一天黄善聪头戴巾帽前去探望姊姊。姊姊初见一名男子称呼自己为姊,就狐疑的表示自己并没有弟弟,黄善聪表明身份,然后将这些年的情形告诉姊姊。没想到姊姊生气的骂道:“男女住在一起,简直败坏我家门风!你虽自称清白,但是谁会相信?”要赶黄善聪出门。黄善聪不由得又恨又怨,一面哭一面发誓说:“如果妹妹的身子遭到玷污,愿意一死表明心意。”刚好邻居是一名有经验的产婆,姊姊请来产婆验身,证明妹妹仍是处女,这时姊姊才抱着妹妹痛哭,亲手为妹妹脱去男装。
过了一些日子,李英前来探望,想约张胜一同再去卖香,结果见到回复女儿身的黄善聪,不禁大吃一惊,问明原因后,才若有失地回家。或许李英埋怨自己过去反应太迟钝了,回家后,就把黄善聪改扮男装的事告诉他母亲,他母亲听了也惊叹不已。李英还没有成家,他母亲是位贤德的妇人,就托人说媒,黄善聪却拒绝说:“如果我嫁给李英,还有人会相信我过去的清白吗?”两家的亲友,邻里纷纷劝说,但黄善聪流着泪,坚持不肯答应。事情传开后,乡人都认为是件奇事。官府听说这件事后,就判决二人为夫妇,还资助李英娶妻的聘礼。
[述评译文]
三人中木兰改扮男儿十二年最久,韩贞女是七年,黄善聪是一年多。但三人能不露痕迹,避人耳目的智慧却是相同的。但说起像南齐时东阳妇人娄逞,五代时临邛妇人黄崇嘏,毫无缘由的改扮男装,争取功名,这又哪里是个女子该守的本份呢?
唐朝有位姓孟的妇人,二十六岁嫁人,丈夫死后,假称是丈夫的弟弟,在郭子仪手下当差,郭子仪死后十五年间,竟然官至御史大夫。有一天又心血来潮想嫁人,当时她已七十二岁,婚后生下两个孩子,活到一百多岁才死。我想这妇人恐怕是人妖吧,天下有许多事是不能用常理去推断的。
983、练氏
【原文】
章郇公[得象]之高祖,建州人,仕王氏为刺史,号章太傅。其夫人练氏,智识过人。太傅尝用兵,有二将后期,欲斩之,夫人置酒,饰美姬进之,太傅欢甚,迨夜饮醉,夫人密摘二将,使亡去。二将奔南唐,后为南唐将攻建州。时太傅已死,夫人居建州,二将遣使,厚以金帛遗夫人,且以一白旗授之,曰:“吾且屠城,夫人可植旗为识,吾戒士卒令勿犯。”夫人反其金帛,曰:“君幸思旧德,愿全合城性命,必欲屠之,吾家与众俱死,不愿独生也。”二将感其言,遂止不屠。
[评议]
夫人之免二将,必预知其为有用之才而惜之;或先请于太傅,不从,故以计释去耳。不然,军法后期者死,夫人肯曲法以市恩乎?至于后之食报,何其巧也!夫人免二将之死,而二将且因夫人以免一城之死,夫人之所收者厚矣。
按,太傅十三子,其八为夫人出。及宋兴,子孙及第至达官者甚众,皆出八房。阴德之报,岂诬也哉?
【译文】
章郇公(宋名臣章得象)的高祖父是建州人,官至刺史,人称章太傅。他的夫人练氏是一位机警聪慧的妇人。有一次太傅率兵出征,有两名将领延误日期,太傅下令处斩,夫人于是准备酒菜,并且刻意妆扮修饰陪太傅喝酒,太傅高兴之余,频频干杯,竟然喝醉了。夫人暗中放了那两名将领,要他们逃往他地。这两名将领出奔南唐,后来成了南唐大将,率军围攻建州。那时太傅已去世,夫人住在建州,两名大将派人慰问夫人,并致赠厚礼,另外交给夫人一面白旗,对夫人说:“我等即将攻城屠杀,夫人可以高挂白旗为标帜,我等会命令士兵不可侵犯夫人。”
夫人命使者送回金银、丝帛说:“将军还记得往日救命之恩,实在是我的幸运。但如果将军一定要围攻建州,屠杀百姓,那我宁可与众百姓同死,不愿独活。”两位将军被练氏这番话所感动,于是打消屠城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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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之所以会救两名将领的性命,一定是知道他二人是人才,有爱才之心才会这么做;或者是事先曾向太傅求情,而太傅拒绝后,才用计让这两人逃走。否则延误军情,按罪是该处死,夫人如何肯违犯律法施恩呢?至于日后这两人的报恩,实在是巧合。夫人救二人一命,二人因夫人救命之恩而救全城人性命,夫人所得的回报实在丰厚。
太傅共有十三个儿子,其中夫人为太傅生了八个。宋建王朝后,夫人的八个儿子及孙子中,高中科举,被封高官者甚多。人说积德者必有善报,难道是胡乱说的吗?
984、陈觉妻
【原文】
陈觉微时,为宋齐丘之客。及为兵部侍郎也,其妻李氏妒悍,亲执匕爨,不置妾媵。齐丘选姿首之婢三人与之,李亦无难色,奉侍三婢若舅姑礼。问其故,李曰:“此令公宠幸之人,见之若面令公,何敢倨慢。”三婢既不自安,求还宋第,宋笑而许之。
[述评]
近有一甲科丧偶,眷一土妓。及继娶,每托言宿于外馆,深夜潜诣妓家,辨色即归。继夫人察知之,绝不漏言,伺其再往,于五鼓集其童仆轿伞,往彼迎接,传夫人之命,甲科大惭,遂止,亦善于用妒者也。
【译文】
南唐人陈觉未显达时,曾是宋齐丘(字子嵩)的门客。后来陈觉显贵,官至兵部侍郎。陈觉的妻子李氏,不但凶悍而且嫉妒心重,亲自料理家务,不肯家中蓄养婢妾。宋齐丘为捉弄李氏,故意挑选三名容貌姣好的婢女送给李氏,李氏毫不为难的收下这三名婢女,把她们三人当作舅姑般侍候。有人问李氏为什么这样做,李氏说:“这三人都是宋先生所宠幸的人,见了她们如同见宋先生面,我怎敢怠慢?”这三名婢女日夜寝食难安,自己要求回宋府,宋齐丘笑着答应她们回去。
[述评译文]
近人有位进士,元配死后迷上当地一名妓女。后来娶了继室,仍常借口有事外宿,深夜暗到妓女家过夜,天亮才回家。日子久了,继夫人心觉有异,但她不动声色,暗中跟踪丈夫。一天,五更时分,继夫人召集仆人、车轿往妓女家,扬言“奉继夫人之命,接老爷回府。”进士大为惭愧,从此不敢再去妓女家。这也算是善用“妒功”者的手段吧?
杂智部总序
【原文】
冯子曰:“智何以名杂也?以其黠而狡,慧而小也。正智无取于狡,而正智或反为狡者困;大智无取于小,而大智或反为小者欺。破其狡,则正者胜矣;识其小,则大者又胜矣。况狡而归之于正,未始非正;小而充之于大,未始不大乎?一饧也,夷以娱老,跖以脂户,是故狡可正,而正可狡也。一不龟乎也,或以战胜封,或不免于洴澼雱,是故大可小,而小可大也。杂智具而天下无余智矣。难之者曰:“智若愚,是不有余智乎?”吾应之曰:“政唯无余智,乃可以有余智。太山而却撮土,河海而辞涓流,则亦不成其太山河海矣!”鸡鸣狗盗,卒免孟尝,为薛上客,顾用之何如耳。吾又安知古人之所谓正且大者,不反为不善用智者之贱乎?是故以杂智终其篇焉。得其智,化其杂也可;略其杂,采其智也可。
【译文】
智慧为何可称之“杂”。这是指的一些狡诈的,卑小的智慧。
正大的智慧本来不应是狡诈的、卑小的,然而正大的智慧却往往被一些狡诈卑小的智慧所欺所困。因此,要让正大的智慧能获胜,便有必要对这些狡诈卑小的智慧加以认识理解。而且,更积极来说,狡诈卑小的智慧,亦可以进一步扩充为正大的智慧,正像泰山不会拒绝任何一撮沙石,而能成其高;江海不会拒绝任何一条小溪,而能成其大。所以即使是鸡鸣狗盗的小小伎俩,不仅可成为孟尝君的座上客,且可拯救孟尝君于暴秦的手中。因此,这些狡诈卑小的智慧,只要善加利用,都可能成为泰山江河一样的智慧。
在这层意义上,我特别把“杂智”当成全书的结尾,让这些狡诈卑小的智慧都能像一撮土,一滴水一般的积累起来。
狡黠卷二十七
【原文】
英雄欺人,盗亦有道;智日以深,奸日以老。象物为备,禹鼎在兹;庶几不若,莫或逢之。集“狡黠”。
【译文】
英雄可以欺人,盗匪亦有道义。智慧能日益深沉,奸诈会日益老练。狡诈之人小则骗吃骗喝,大则窃取国家。如果自知不如,最好敬而远之。
985、吕不韦
【原文】
秦太子妃曰华阳夫人,无子。夏姬生子异人,质于赵。秦数伐赵,赵不礼之,困不得意。阳翟大贾吕不韦适邯郸,见之曰:“此奇货可居。”乃说之曰:“太子爱华阳夫人而无子,子之兄弟二十馀人,子居中,不甚见幸,不得争立。不韦请以千金为子西游,立子为嗣。”异人曰:“必如君策,秦国与子共之。”不韦乃厚赀西见夫人姊,而以献于夫人,因誉异人贤孝,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不韦因使其姊说曰:“夫人爱而无子,异人贤,自知中子不得为适,诚以此时拔之,是异人无国而有国,夫人无子而有子也,则终身有宠于秦矣。”夫人以为然,遂与太子约以为嗣,使不韦还报异人。异人变服逃归,更名楚。不韦娶邯郸姬绝美者与居,知其有娠,异人见而请之,不韦佯怒,既而献之,期年而生子政。嗣楚立,是为始皇。
[真西山曰]
“秦自孝公以至昭王,国势益张。合五国百万之众,攻之不克。而不韦以一女子,从容谈笑夺其国于衽席间。不韦非大贾,乃大盗也。”
【译文】
秦太子妃华阳夫人没有生儿子。而夏姬生了一个儿子,名异人。异人在赵国做人质,因秦国屡次攻打赵国,赵国对他很不礼貌,他在赵国处境窘困,十分不得意。阳翟有位大商人吕不韦(本秦商人,用计立始皇为帝,自为相国,曾命门客撰《吕氏春秋》)到邯郸,了解到这情形,说:“这人是珍奇异宝,有厚利可图。”
于是对异人进行游说:“太子爱华阳夫人,但夫人没有儿子。你的兄弟有二十多位,你在兄弟中的排行居中,又不十分受宠,一旦太子即位,你就无法争立为嗣了。我虽不富有,但愿意持黄金千斤为你西行,游说华阳夫人,请她说服太子立你为嫡嗣。”
异人说:“如果你的计划能实现,我愿意和你共同享有秦国。”
于是吕不韦带着厚礼西入秦国,拜见华阳夫人的姊姊,请她将厚礼转献夫人,并极力称赞异人的贤能,宾客遍布天下,常日夜哭泣思念太子及夫人。后来,吕不韦更经由华阳夫人姊姊的介绍,游说夫人说:“夫人受宠爱,但没有儿子;现在异人贤能,可是他自知是排行中间的儿子,不可能立为嫡嗣。如果夫人能在此时提拔他,使异人由无国而成为有国,夫人由无子而成为有子,那么终身可受秦王尊宠了。”
夫人听了认为有理,就利用适当的时机向太子要求,与太子约定以异人为子嗣,请吕不韦带厚礼送给异人。
邯郸被围时,赵人想杀异人,异人脱逃回国,身穿楚国服装拜见华阳夫人。夫人说:“我是楚国人,你也应该是。”于是异人改名为楚。
吕不韦在邯郸和几位最美丽的女子同居,知道其中一位有身孕,便邀异人喝酒,异人见了邯郸美女,就请吕不韦将美女送给他,吕不韦先故作生气,接着又慨然答应。一年后,邯郸女子生下儿子,取名为政,异人立他为嫡嗣,也就是日后的秦始皇。
[真言译文]
秦国自孝公以至昭王,国势一天天扩张。其他五国集合百万的兵力,都无法攻克秦国。吕不韦只用一名女子,在谈笑间就轻松的取得秦国。吕不韦不是大商人,简直是窃国大盗。
986、陈乞
【原文】
齐陈乞将立公子阳生,而难高、国,乃伪事之。每朝,必骖乘焉。所从,必言诸大夫曰:“彼皆偃蹇,将弃子之命,其言曰:‘高、国得君必逼我,盍去诸?’固将谋子,子早图之!图之莫如尽灭之,需事之下也。”及朝,则曰:“彼虎狼也,见我在子之侧,杀我无日矣,请就之位。”又谓诸大夫曰:“二子恃得君而欲谋二三子,曰:‘国之多难,贵宠之由。尽去之而后君定。’既成谋矣,盍及其未作也先诸?作而后悔,亦无及也!”大夫从之。夏六月,陈乞及诸大夫以甲入于公宫。国夏闻之,与高张乘如公,战败奔鲁。初,景公爱少子荼,谋于陈乞,欲立之。陈乞曰:“所乐乎为君者,废兴由我故也。君欲立荼,则臣请立之。”阳生谓陈乞曰:“吾闻子盖将不立我也?”陈乞曰:“夫千乘之王,废正而立不正,必杀正者。吾不立子,所以生子也,走矣!”与之玉节而走之。景公死,荼立。陈乞使人迎阳生置于家。除景公之丧,诸大夫皆在朝,陈乞曰:“常之母有鱼菽之祭,愿诸大夫之化我也。”诸大夫皆曰:“诺。”于是皆之陈乞之家。陈乞使力士举巨囊而至于中霤,诸大夫见之皆色然而骇,开之,则闯然公子阳生也。陈乞曰:“此君也已。”诸大夫不得已,皆逡巡北面再拜稽首而君之,自是往弑荼。
[评议]
自陈氏厚施,已有代齐之势矣,所难者,高、国耳。高、国既除,诸大夫其如陈氏何哉?弑荼立阳生,旋弑阳生立壬,此皆禅国中间过文也。六朝之际,此伎俩最熟,陈乞其作俑者乎?
【译文】
春秋时齐人陈乞想拥立公子阳生为齐侯,但又怕高张、国夏阻拦,于是假装是高张、国夏的同党,每天上朝就和他二人同坐一辆车,而且常在车上说其他大夫的坏话:“他们都是傲慢狂妄的家伙,日后一定不会听二位贤公的命令,比如我就听他们说过:‘高、国二人一旦得到君王宠信,一定会欺压我们,为什么不早把他俩铲除呢?’可见这帮人正在谋算二位贤公,二位应该早作防备。我所说的早作防备,最好的做法就是把他们都杀掉,再迟疑就是下策了。”等上朝时,陈乞又对高、国二人说:“他们全是虎狼一般的奸臣,见我在二公身旁,随时都想杀了我,请允许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吧。”
而另一方面,陈乞却又对诸大夫说:“高、国二人就要大祸临头了,他们仗恃君王的宠信在算计各位。我就听他们说过:‘今天我们齐国之所以会多灾多难,都是那些大夫们造成的,只有铲除他们才能保住君位。’现在他们一切计划妥当,诸位为什么不在他们采取行动前就先发制人,把这两人杀死呢?一旦灾难临头,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大夫们都相信陈乞的话,同年六月,陈乞联合大夫们率军进驻齐君宫室,高张首先得到消息,就立刻跟国夏坐车去见齐孺公,结果双方交战,高、国二人战败,连袂逃往鲁国。
当初,齐景公疼爱小儿子茶,想立茶为太子,于是找陈乞商议,陈乞说:“只要君王喜欢的人,臣就赞成。今天君王想立茶为太子,臣就请立茶。”
阳生对陈乞说:“我听说你已打消请立我为太子的建议。”
陈乞说:“身为千乘之国的君王,废嫡长子而改立小儿子为太子,一定会诛杀嫡长子,我现在不请立你为太子,正是为保全你一命,现在你先离开齐国一阵吧。”鲁景公死后,茶继立为国君,陈乞便派人接阳生到自己家中。
景公丧期满后,一天诸大夫都在朝上,陈乞对大夫们说:“我家中另设有母亲的祭坛,希望各位同我一起回家祭拜。”大夫们答应随陈乞到家。陈乞命一位大力士双手高举一只大箱放在路中央,诸大夫目睹力士神力,都震惊得脸色大变,等打开木箱,赫然后现公子阳生在内。
陈乞大声说道:“这位是齐国国君。”诸大夫在无可选择的情况下,只好叩首称臣,而陈乞则率军弑杀了茶。
[评议译文]
从陈乞广交大夫的举动,就可看出陈乞有自立为王的野心,所担心的只有高张、国夏二人而已。高、国二人既已除去,其他那些大夫们,又如何能奈何得了陈乞呢?陈乞弑茶而立阳生为齐君,随即弑杀阳生而自立为齐君,由此可见陈乞迎立阳生,只是他篡位的一个过程罢了。南北朝时,这种迎君、弑君的伎俩层出不穷,难不成是陈乞最先开此风气?
987、徐温
【原文】
初,张颢与徐温谋弑其节度使杨渥。温曰:“参用左右牙兵,必不一,不若独用吾兵。”[边批:反言之。]颢不可。温曰:“然则独用公兵。”[边批:本意如此。]颢从之,后穷治逆党,皆左牙兵,由是人以温为实不知谋。
【译文】
当初,张颢(后汉人,字智伯)与徐温(五代人,字敦美)两人商议,企图谋刺节度使杨渥(五代人,杨行密长子,字承天)。徐温说:“如果我们同时率领左右牙兵(掌族兵)发难,一定无法收到统一指挥之效,不如率领我的右牙兵发难。”可是张颢不愿意,徐温就说:“那么就用你的左牙兵好了。”张颢欣然同意,后来兵变失败,被捕的全是左牙兵,因此人们一直以为徐温没有参与这次的阴谋。
988、荀伯玉
【原文】
或言萧道成有异相。宋主疑之,征为黄门侍郎。道成无计得留。荀伯玉教其遣骑入魏境,魏果遣游骑行境上,宋主闻而惧,乃使道成复本任。
【译文】
有人说萧道成(即南齐高帝,字绍伯)有天子的相貌,南朝宋帝听了心里不舒服,就将萧道成调为黄门侍郎(官名,散骑官别称)。萧道成无可奈何,只有接受新职。
荀伯玉(南齐人,字弄璋)向萧道成献计,让他暗中派遣骑兵侵扰魏国边境。魏兵果然立即派骑兵加强巡防。宋帝听说萧道成刚一调走,边境情势就开始紧张,只好撤消原命,要萧道成留任原职。
989、高欢
【原文】
欢计图尔朱兆,阴收众心。乃诈为兆书,将以六镇人配契胡为部曲,众遂愁怨。又伪为并州符,征兵讨步落稽,发万人,将遣之,而故令孙腾、尉景伪请留五日,如此者再。欢亲送之郊,雪涕执别,于是众皆号哭,声动地。欢乃喻之曰:“与尔俱失乡客,义同一家,不意乃尔。今直向西,当死;后军期,又当死;配胡人,又当死。奈何?”众曰:“唯有反耳。”欢曰:“反是急计,须推一人为主。”众愿奉欢,欢曰:“尔等皆乡里,难制,虽百万众,无法终灰灭。今须与前异,不得欺汉儿,不得犯军令,否者,吾不能取笑天下。”众皆顿首:“生死唯命。”于是明日遂椎牛享士,攻邺,破之。
【译文】
北魏高欢想起兵讨伐尔朱兆,为暗中收买人心,就假造一封尔朱兆的文书,说尔朱兆准备把六镇的人发配契胡为部属。于是众人恐惧不满的情绪油然而生。
高欢又假造并州的兵符,征调士兵一万人讨伐步落稽。即将出发前,孙腾和都督尉景春为士兵们求情,请再停留五天,前后一共两次。最后终于起程,高欢亲自送士兵到郊外,流着眼泪挥别,士兵们个个悲恸号哭,哭声震动原野。高欢这才开口劝喻士兵说:“我和诸位都是背井离乡客居异地的人,彼此的感情有如兄弟手足,没想到尔朱兆等人不体恤诸位的心情,仍征调诸位征战。现在诸位直向西行,一定战死;延误启程的军期,按军法又该处死;发配为胡人部属,生不如死。诸位看该怎么办?”
士兵们纷纷说:“只有造反一条路了。”
高欢说:“这是紧急况状,大家应该推举一位领袖。”
大家当然一致推举高欢,高欢说:“你们都是我的乡亲,没有律法很难节制,以葛荣为例,他有上百万的兵力,但因没有军纪,最后还是遭到败亡,今天如果各位推举我为领袖,就必须接受和以前不同的做法,不可以欺侮汉人,不得违反军令。否则我不愿当各位的领袖,我不能让天下人讥笑我。”
士兵们都低头行礼说:“生死唯命是听。”
高欢于是杀牛犒赏士兵,接着起兵攻破邺州。
990、潘崇
【原文】
楚成王以商臣为太子,既而又欲立公子职。商臣闻之,未察也。告其傅潘崇曰:“若之何而察之。”潘崇曰:“飨江芊成王嬖,而勿敬也。”商臣从其策,江芊果怒,曰:“呼,役夫,宜君王之欲废汝而立职也。”商臣曰:“信矣。”
[评]
阳山君相卫,闻卫君之疑己也,乃伪谤其所爱樛竪以知之。術同此。
【译文】
春秋时,楚成王准备册立商臣为太子,后来又想改立商臣庶弟王子职。商臣得到这消息之后,不知道真假,告诉他的老师潘崇(春秋楚人,曾诱商臣弑成王),并且问:“怎么才能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
潘崇回答说:“请江芊(楚成王胞妹)吃饭,但是态度不要太恭敬。”
商臣照他老师的话去做,结果江芊大发脾气说:“你这奴才,难怪你父王要废掉你,改立王子职。”
商臣说:“现在我知道传言不假。”
[评文]
阳山君为卫国丞相时,也曾怀疑卫君对自己不满,于是毁谤卫君所宠爱的樛竖,以刺采卫君的心意,两者是同一手法。
991、曹操
【原文】
魏武常行军,廪谷不足,私召主者问:“如何?”主者曰:“可行小斛足之。”曹公曰:“善。”后军中言曹公欺众,公谓主者曰:“借汝一物,以厌众心。”乃斩之,取首题徇曰:“行小斛,盗官谷。”军心遂定。
曹公尝云:“我眠中不可妄近,近便斫人,亦不自觉,左右宜慎之。”一日阳眠,所幸一人窃以被覆之,因便斫杀。复卧,既觉,问:“谁杀我侍者?”自是每眠人不敢近。
魏武言人欲危己,己辄心动,因语所亲小人曰:“汝怀刃密来我侧,我必说必动,执汝使行刑,汝但勿言,保无他故,当厚相报。”亲者信焉,不以为惧,遂斩之。此人至死不知也。左右以为实,谋逆者挫气矣。
操少时,尝与袁绍观人新婚,因潜入主人园中,夜叫呼云:“有偷儿贼。”青庐中人皆出观,操乃入,抽刃劫新妇。与绍还出,失道,坠枳棘中,绍不能得动,操复大叫云:“偷儿在此。”绍惶迫,自掷出,遂以俱免。
[述]
《世说》又载,袁绍曾遣人夜以剑掷操,少下不着,操度后来必高,因帖卧床上,剑至,果高。此谬也!操多疑,其儆备必严,剑何由及床?设有之,操必迁卧,宁有复居危地、以身试智之理。
【译文】
曹操营中军粮短缺,于是私下召来军需官,问他有何解决之道。军需官说:“可用小斗秤量军米,士兵就不会怀疑米粮不足而动摇军心。”
曹操说:“好,就照你的意思办。”
过了几天,有人传出曹操在斗上动手脚,欺骗众人,一时谣言纷纷,群情汹汹。曹操又召来军需官说:“我想向你借一样东西,安定人心。”于是把军需官杀了,将军需官的首级展示众人,说:“军需官盗取军粮,竟用小斗秤米,欺骗各位,现已论罪处斩。”遂平息了军士不满的情绪。
曹操曾对人说:“我睡觉时千万不要接近我,我即使在睡梦中,只要有人走近我身边,我就会不自觉的杀人,你们千万要小心。”有一天,曹操假装睡觉,有个亲信便上前替他盖被,曹操一刀把那名亲信杀了,睡醒后,还故意问旁人:“谁杀了我的侍从?”自此以后,只要曹操在睡觉,就没有人敢接近他。
曹操怕有人会来谋害自己,便扬言说:“如果有人想对我不利,我的心就会有预感而心跳加速。”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曹操召来一名亲信,对他说:“待会儿你假装来行刺,我就说我心早有预感,如果抓你的人要杀你,你只要不说出是我要你故意行刺,我保证你没事,另外我还会重重的奖赏你。”那名亲信信以为真,于是毫无畏惧的前去行刺,结果被曹操下令给杀了,曹操的左右,以为曹操的预感灵验无比,想谋逆曹操的人也都不敢妄动。
曹操年轻时,有一次和袁绍一起看人娶亲,半夜翻墙进入那对新婚夫妇的家中,大叫:“有贼。”屋中的人都跑出来察看,曹操趁机持刀劫走新娘子。曹、袁二人摸黑逃走,一时迷路,误闯橘子园,橘树多刺,袁绍不敢动,曹操怕袁绍被抓,坏了大事,就大声呼叫:“小偷在这里。”袁绍被迫,连滚带爬,一溜烟的跑出橘园。
[述译]
《世说新语》记载,袁绍曾派人用剑行刺曹操,但剑刺的高度不够,所以没有刺杀成功。曹操料想杀手下次出手行刺,一定会调整高度,于是就紧贴床面,后来刺客果真把剑刺向高处。”这段记载我无法相信是事实,曹操生性多疑,若有刺客行刺,一定加强戒备,刺客如何能近身?即使刺客能突破曹操的卫士,曹操也一定会迁离到其他卧室,哪有再冒生命危险与刺客斗智的道理?
992、田婴 刘瑾
【原文】
田婴相齐,人有说王者曰:“终岁之计,王盍以数日之间自听之?不然,无以知吏之奸邪得失也。”王曰:“善。”田婴即遽请于王而听其计。王将听之矣,田婴令官具押券斗石参升之计。王自听计,计不胜听。罢食后复坐,不复暮食矣。田婴复请曰:“群臣所终岁日夜不敢偷怠之事也,王以一夕听之,则群臣有为劝勉矣。”王曰:“诺。”俄而王已睡矣,吏尽偷刀削其押券升石之计。王终不能听,于是尽以委婴。
刘瑾欲专权,乃构杂艺于武庙前,候其玩弄,则多取各司章奏请省决,上曰:“吾用尔何为?而一一烦朕耶,宜亟去。”如此者数次,后事无大小,唯意裁决,不复奏。
【译文】
战国时田婴(齐威王少子,孟尝君父亲,封于薛,号靖郭君)成为齐相后,有人对齐君说:“有关国家一年来的各项财政税收,大王应该拨出几天时间,听听官员的报告,这样才知道官员的忠奸、好坏。”齐王觉得有理。
田婴听说此事,也立即请齐王听取预算收支的报告,齐王答应后,田婴要各大小官员全部进宫报告,且准备好各种收支的详细单据文件。齐王听不胜听,吃过中饭又再坐下听官员报告,连晚饭都没时间吃。
田婴对齐王说:“各官员一年来日夜尽心督办的事,大王肯花一个晚上听完,这种精神必能使群臣更加惕励勤勉。”
不久,齐王累得睡着了,而有关官吏贪污不法的事件,齐王却丝毫听不出其中的漏洞缺失。齐王经过这次听政之后,大小朝政全交由田婴处理。
明朝宦官刘瑾想要把持政权,就先挑选一批杂耍艺人在武宗面前献艺,等武宗看得出神入迷时,就要各官员呈上奏章,请武宗裁决。
武宗说:“你拿这一件件小事来烦朕,朕要你何用,还不赶紧要他们走。”
反复几次后,日后大小朝政,都全由刘瑾做主,不再呈奏武宗。
993、赵高 李林甫
【原文】
赵高既劝二世深居,而己专决。李斯病之。高乃见斯曰:“关东群盗多,而上益发繇治阿房宫,臣欲谏,为位卑,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谏?”斯曰:“上居深宫,欲见无间。”高曰:“请候上间语君。”于是待二世方燕乐,妇女居前,使人告斯:“可奏事矣。”斯至上谒,二世怒。高因言丞相怨望欲反,下斯狱,夷三族。
李林甫谓李适之曰:“华山有金矿,采之可以益国,上未之知也。”[边批:使金果可采,林甫何不自言?]他日适之言之,上以问林甫,对曰:“臣久知之,但华山陛下本命,王气所在,凿之非宜,故不敢言。”上以林甫为爱己,而疏适之,遂罢政事。
严挺之徙绛州刺史。天宝初,帝顾林甫曰:“严挺之安在?此其才可用。”林甫退召其弟损之,与道旧,谆谆款曲,且许美官,因曰:“天子视绛州厚要,当以事自解归,得见上,且大用。”边批:天子果欲大用,何待见乎?因绐挺之使称疾,愿就医京师。林甫已得奏,即言挺之春秋高,有疾,幸闲官得养。帝恨咤久之,乃以为员外詹事,诏归东郡。挺之郁郁成疾。
帝尝大陈乐勤政楼,既罢,兵部侍郎卢绚按辔绝道去。帝爱其蕴藉,称美之。明日,林甫召绚子,曰:“尊府素望,上欲任以交、广,若惮行,且当请老。”绚惧,从之,因出为华州刺史,绚由是废。
[评]
三人皆在林甫掌股中,为所玩弄而不知。信奸人之雄矣!然使适之不贪富贵之谋,挺之不起大用之念,卢绚不惮交、广之远,则林甫虽狡,亦安所售其计哉?愚谓此三人之愚,非林甫之智也。
【译文】
秦二世采赵高建言,不在朝廷会见大臣,凡事都由赵高决定。赵高听说李斯对此事有所批评,一天趁李斯生病前往探望时,对他说:“关东盗匪猖獗,皇上却征调徭役修建阿房宫,我想进谏,但又顾虑到我官位卑微。再说这也是你丞相的职责,你为何不进谏呢?”
李斯说:“我很早就想进谏了,可是皇上现在很少会见朝臣,常居深宫,我想说,皇上听不见;想谒见,又不知皇上何时有空。”
赵高说:“如果丞相有意进谏,我愿为丞相探询皇上何时有空,再禀告丞相。”
于是赵高等二世正与宫妃吃喝玩乐时,派人告诉李斯说:“可以求见皇上了。”李斯来到殿门求见,二世大为生气。赵高再向二世进谗言毁谤李斯,说他心怀怨望,有谋反的意图,二世听信赵高之言,将李斯打入大牢,诛灭三族。
唐朝人李适之(官刑部尚书,遭李林甫诬陷,仰药自尽)个性耿直。李林甫对他说:“华山蕴藏金矿,假如能开采,一定能充裕国家财政。”
一天李适之对唐玄宗谈到华山有金矿的事,玄宗问李林甫,李林甫回答说:“臣早就知道了,但华山乃陛下的本命,是王气的所在,不能随便开凿,所以不敢禀告皇上。”玄宗以为李林甫才是真正忠于自己,于是开始疏远李适之,而将政事交由李林甫处理,朝政因此一天天荒废。
天宝初年,玄宗曾问李林甫:“严挺之(名浚)现在哪里,他是个可堪任用的人才。”当时严挺之为绛州刺史。
李林甫退朝后,特地召严挺之的弟弟严损之话旧事攀交情,他除了摆出一副诚恳真挚的表情外,并且赞许严损之的才干,日后必晋升高位。李林甫接着又说:“皇上非常关心令兄,何不请令兄找个理由回京,回得京来既能常常见到皇上,又能受到皇上重用。”
严挺之听从李林甫建议,假称自己得病,奏请回京就医。
李林甫就把严挺之的奏章呈给玄宗,并说:“严挺之年纪大了,又有病在身,皇上应该派个闲官给他,好让他能养病。”
玄宗听了,怅然叹息许久,于是任命严挺之为詹事,在东京养病。后来严挺之因始终得不到重用,反而真的生病了。
又有一次,玄宗在勤政楼大设乐工,垂下帘子观赏。正巧兵部侍郎卢绚骑马走过,玄宗非常欣赏卢绚的温雅含蓄,称赞不已。第二天,李林甫召来卢绚的儿子,对他说:“令尊一向名声清高,现在皇上想派任令尊到交州、广州一带,如果令尊怕路途太远,不妨以年老为由推辞。”
卢绚果真嫌路远,就听从李林甫的建议,结果被任命为华州刺史,从此不再被重用。
[评文]
李适之、严挺之、卢绚三人都被李林甫玩弄于股掌中而不自知,李林甫可说是一代奸雄。但如果李适之不怀贪求富贵的想法,严挺之不燃受重用的念头,卢绚不怕交、广两州地处偏远,那李林甫再狡猾,他的奸计也无法得逞。所以我认为是这三人太笨,而非李林甫聪明。
994、石显
【原文】
石显自知擅权,恐天子一旦入间言,乃时归诚,取一言为验,显尝使至诸官有所征发,先白上,曰:“恐漏尽宫门闭,请诏吏开门。”上许之,显于是故投夜还,称诏开门入,旦果有人上书,告显矫诏开宫门者,天子得书,笑以示显,显因泣曰:“陛下过私小臣,群下嫉妒,欲陷臣。”上以为然,愈宠信之。
【译文】
汉朝人石显(字君房)仗着权柄在握,专擅霸道,但惟恐有一天皇帝会听信左右而排挤自己,因此不时在皇帝面前设法表明自己的忠诚,用以试探行情。石显利用奉命到各官府协调调派事宜,请求皇帝说:“臣恐怕回宫时已过了午夜,那时宫门早已关闭,请准许微臣以奉皇上命令为由叫开宫门。”
皇帝答应石显的请求。
石显于是故意到半夜才回宫,然后以皇帝的诏命叫开宫门入宫。后来果然有人上书奏弹石显“假借诏命叫宫门”。皇帝看了奏章,笑着拿给石显看,石显趁机泣诉说:“陛下信任微臣,交付微臣重责,引起其他诸多大臣嫉妒,进而想陷害微臣。”皇帝以为其他大臣果真有陷害石显之心,因此愈加宠信石显。
995、蓝道行
【原文】
世庙时,方士蓝道行以乩得幸。上故有所问,密封使中官至乩所焚之,不能答。则咎中官秽,不能格真仙,中官以密封授道行,使自焚。道行乃为伪封付火,而匿其真迹,所答具如旨,上以为神,益信之。
[评]
蓝诈矣,然廷臣卒赖其力,假神仙以去严嵩,则诈亦有用处也。
【译文】
明世宗时,道士蓝道行因能占卜吉凶祸福,而深受天子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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