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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子不语》袁枚

_3 袁枚(清)
言,州牧即其从孙也。
  ●卷二
  ○张元妻
  河南偃师县乡人张元妻薛氏归宁母家返,小叔迎之。路过古墓,树木阴森,
薛氏将溲焉。牵所乘驴与小叔,使视之,而挂所衣红布裙于树。溲毕返,裙失所
在。归家,与夫宿,侵晨不起。家人撞门入,窗牖宛然,而夫妇有身无首。告之
官,不能理。拘小叔讯之,具道昨日失裙事迹。至墓所,墓旁有穴,滑溜如常有
物出入者。窥之,红布裙带在外,即其嫂物。掘之,两首具在,并无棺椁。穴甚
小,仅容一手。官竟不能谳也。
  ○蝴蝶怪
  京师叶某,与易州王四相善。王以七月七日为六旬寿期,叶骑驴往祝。过房
山,天将暮矣。一伟丈夫跃马至,问:“将何往?”叶告以故。丈夫喜曰:“王
四,吾中表也。吾将往祝,盍同行乎?”叶大喜,与之偕行。丈夫屡蹑其背,叶
固让前行,伪许,而仍落后。叶疑为盗,屡回顾之。时天已黑,不甚辨其状貌,
但见电光所烛,丈夫悬首马下,以两脚踏空而行。一路雷与之俱。丈夫口吐黑气,
与雷相触,舌长丈余,色如朱砂。叶大骇,卒无奈何,且隐忍之,疾驱至王四家。
王出与相见,欢然置酒。叶私问:“与路上丈夫何亲?”曰:“此吾中表张某也,
现居京师绳匠胡同,以熔银为业。”叶稍自安,且疑路上所见眼花耳。酒毕,叶
就寝,心悸,不肯与同宿。丈夫固要之,不得已,请一苍头伴焉。叶彻夜不寐,
而苍头酣寝矣。三鼓灯灭,丈夫起坐,复吐其舌,一室光明。以鼻嗅叶之帐,涎
流不已。伸两手,持苍头啖之,骨星星坠地。叶素奉关神,急呼曰:“伏魔大帝
何在?”忽訇然有钟鼓声,关帝持巨刃排梁而下,直击此怪。怪化一蝴蝶,大如
车轮,张翅拒刃。盘旋片时,又霹雳一震,蝴蝶与关神俱无所见。叶昏晕仆地,
日午不起。王四启门视之,具道所以。地有鲜血数斗,床上失一张某与一苍头矣。
所骑马宛然在厩。急遣人至绳匠胡同踪迹张某,张方踞炉烧银,并无往易州祝寿
之事。
  ○白二官
  常州王姓者,以幕游为业。岁暮归里,慕张氏青山庄园林之美,袱被往游。
遇白二官于园中--素所狎戏旦也,甚喜。游毕,同宿于园。王神思恍惚,不能
成寝,见白二官伸头吹灯。灯离白所卧处二丈馀,而白伸头亦长二丈馀,吹灯而
灭。王大骇,以被裹首而寝。白至其床前揭被,以手上下量之,所按处其冷如铁。
王惊呼,无人答应。忽窗西有一黑物,猪脸毛爪,从外跳入,与白二官对搏甚凶,
不知胜负。俄而天明,地上见鲜血一片,死蟒一条。急往白二官家询之:二官得
蛊疾半年,一旦而愈。其疾愈之时,即王姓遇白二官之时也。
  ○关东毛人以人为饵
  关东人许善根,以掘人参为业。故事:掘参者须黑夜往掘。许夜行劳倦,宿
沙上。及醒,其身为一长人所抱,身长二丈许,遍体红毛。以左手抚许之身,又
以许身摩擦其毛,如玩珠玉者。然每一摩抚,则狂笑不止。许自分将果其腹矣。
俄而抱至一洞,虎筋、鹿尾、象牙之类,森森山积。置许石榻上,取虎鹿进而奉
之。许喜出望外,然不能食也。长人俯而若有所思,既而点首若有所得,敲石为
火,汲水焚锅,为烹熟而进之。许大啖。黎明,长人复抱而出,身挟五矢,至绝
壁之上,缚许于高树。许复大骇,疑将射己。俄而,群虎闻生人气,尽出穴,争
来搏许。长人抽矢毙虎,复解缚抱许,曳死虎而返,烹献如故。许始心悟:长人
养己以饵虎也。如是月余,许无恙,而长人竟以大肥。
  许一日思家,跪长人前涕泣再拜,以手指东方不已。长人亦潸然。复抱至采
参处,示以归路,并为历指产参地,示相报意。许从此富矣。
  ○平阳令
  平阳令朱铄,性惨刻,所宰邑,别造厚枷巨梃。案涉妇女,必引入奸情讯之。
杖妓,去小衣,以杖抵其阴,使肿溃数月,曰:“看渠如何接客!”以臀血涂嫖
客面。妓之美者加酷焉,髡其发,以刀开其两鼻孔,曰:“使美者不美,则妓风
绝矣。”逢同寅官,必自诧曰:“见色不动,非吾铁面冰心,何能如此!”以俸
满迁山东别驾。
  挈眷至茌平旅店,店楼封锁甚固,朱问故。店主曰:“楼中有怪,历年不启。”
朱素愎,曰:“何害!怪闻吾威名,早当自退!”妻子苦劝不听。乃置妻子于别
室,己独携剑秉烛坐至三鼓,有扣门进者,白须绛冠,见朱长揖。朱叱:“何怪?”
老人曰:“某非怪,乃此方土地神也。闻贵人至此,正群怪殄灭之时,故喜而相
迎。”且嘱曰:“公,少顷怪至,但须以宝剑挥之,某更相助,无不授首矣。”
朱大喜,谢而遣之。
  须臾,青面者、白面者以次第至。朱以剑斫,应手而倒。最后有长牙黑嘴者
来,朱以剑击,亦呼痛而陨。朱喜自负,急呼店主告之。时鸡已鸣,家人秉烛来
照,横尸满地,悉其妻妾子女也。朱大叫曰:“吾乃为妖鬼所弄乎!”一恸而绝。
  ○不倒翁
  蒋生某往河南,过巩县,宿焉。店家有西楼,洒扫极净,蒋爱之,以行李往。
店主笑曰:“公胆大否?此楼不甚安。”蒋曰:“椒山自有胆。”秉烛坐至夜深,
闻几下如竹桶泛水声,有跃出者:青衣皂冠,长三寸许,类世间差役状。睨蒋许
久,叱叱而退。
  少顷,数短人舁一官至,旗帜马车之类,历历如豆。官乌纱冠危坐,指蒋大
詈,声细如蜂虿。蒋天怖色。官愈怒,小手拍地,麾众短人拘蒋。众短人牵鞋扯
袜,竟不能动。官嫌其无勇,攘臂自起。蒋以手摄之,置于几上,细视之,世所
卖不倒翁也。块然僵仆,一土偶耳。其舆从俯伏罗拜,乞还其主。蒋戏曰:“尔
须以物赎。”应声曰:“诺。”墙穴中嗡嗡有声,或四人辇一钗,或二人扛一簪。
顷刻,首饰金帛之属布散于地。蒋取不倒翁掷与之,复能举动如初。然队伍不复
整矣,奔窜而散。
  天渐明,店主大呼:“失贼!”问之,则楼上赎官之物,皆三寸短人所偷店
主物也。
  ○算命先生鬼
  平望周姓,以撑舟为业。舟过湖州桥下,篙触骨坛落水,至家而妹病,呼曰:
“我湖州算命先生徐某。在生时,督抚司道贵人,谁不敬我!汝何人,敢投我骨
于水!”女素不识字,病后能读书,喜为人算命。写八字与之,其推排悉合世上
五行之说,亦不甚验也。周具牒诉于城隍。女卧一日醒曰:“见二青衣拘一鬼与
我质于神前,鬼跪诉毁骨之事。神曰:‘其兄触汝而责之于妹,何畏强欺弱耶!
汝自称能算命,而为能自护其朽骨,其算法不灵可知。生前哄骗人财物,不知多
少矣!笞二十,押赴湖州。’”女自此不复识字,亦不能算命矣。
  ○鬼借力制凶人
  俗传凶人之终,必有恶鬼,以其力能相制也。扬州唐氏妻某,素悍妒,妾婢
死其手者无数。亡何,暴病,口喃喃詈骂,如平日撒泼状。邻有徐元,膂力绝人,
先一日昏晕,鼾呼叫骂,如与人角斗者,逾日始苏。或问故,曰:“吾为群鬼所
借用耳。鬼奉阎罗命拘唐妻,而唐妻力强,群鬼不能制,故来假吾力缚之。吾与
斗三日,昨被吾拉倒其足,缚交群鬼,吾才归耳。”往视唐妻,果气绝,而左足
有青伤。
  ○马盼盼
  寿州刺史刘介石,好扶乩。牧泰州时,请仙西厅。一日,乩盘大动,书“盼
盼”二字,又书有“两世缘”三字。刘大骇,以为关盼盼也。问:“两世何缘?”
曰:“事载《西湖佳话》。”刘书纸焚之曰:“可得见面否?”曰:“在今晚。”
果薄暮而病,目定神昏。姜妾大骇,围坐守之。灯上片时,阴风飒然,一女子容
色绝世,遍身衣履甚华,手执红纱灯,从户外入,向刘直扑。刘冷汗如雨下,心
有悔意。女子曰:“君怖我乎?缘尚未到故也。”复从户外出,刘病稍差。嗣后
意有所动,女子辄来。
  刘一日寓扬州天宁寺,秋雨闷坐,复思此女,取乩纸焚。乩盘大书曰:“我
韦驮佛也。念汝为妖孽所缠,特来相救。汝可知天条否?上帝最恶者,以生人而
好与鬼神交接,其孽在淫、嗔以上。汝嗣后速宜改悔,毋得邀仙媚鬼,自戕其命。”
刘悚然叩头,焚乩盘,烧符纸,自此妖绝。
  数年后,阅《西湖佳话》:“泰州有宋时营妓马盼盼墓,在州署之左偏。”
《青箱杂志》载:“盼盼机巧,能学东坡书法。”始悟现形之妖,非关盼盼也。
  ○滇绵谷秀才半世女妆
  蜀人滇谦六,富而无子,屡得屡亡。有星家教以压胜之法,云:“足下两世
命中所照临者多是雌宿,虽获雄,无益也。惟获雄而以雌畜之,庶可补救。”已
而绵谷生,谦六教以穿耳、梳头、裹足,呼为“小七娘”;娶不梳头、不裹足、
不穿耳之女以妻之;果长大,入胖。生二孙,偶以郎名孙,即死。于是每孙生,
亦以女畜之。绵谷韶秀无须,颇以女自居,有《绣针词》行世。吾友杨刺史潮观
与之交好,为序其颠末。
  ○炼丹道士
  楚中大宗伯张履昊好道。予告归,寄居江宁。入城时,拥朱提一百六十万。
有郎总兵者,公门下士也,荐朱道士善黄白之术,寿九百余岁,烧杏核成银,屡
试若神。道士说公烧丹,以白银百万,炼丹一枚,则长生可致。公惑之,斋戒三
日,定坎离之位。每一炉,辄下银五万两,炭百担。昼则公亲监之,夜则使人守
之。银登时化为水。炼三月,费银八十万,丹无消息。诘之,道士曰:“满百万
则丹成。成后含之:不饥不寒,可南可北,随意所之,无不可到。”公无奈何,
复与十余万,然已觉其妄,道士溲溺,必遣人尾之。
  清晨,道士溲于园,尾者回顾,忽失道士所在。往视其炉,百万俱空矣。启
道士行李,得书一封,云:“公此种财,皆非义物也。吾与公有宿缘,特来取去,
为公打点阴间赎罪费用,日后自有效验。幸毋相怪。”家人觇道士者皆云:每五
万银下炉时,屋上隐隐有雷声,道士惶恐伏地,以朱符盖其头。其搬运实无痕迹。
  ○叶老脱
  有叶老脱者,不知其由来,科头跣足,冬夏一布袍,手挈竹席而行。尝投维
扬旅店,嫌房客嘈杂,欲择洁地。店主指一室曰:“此最静僻,但有鬼,不可宿。”
叶曰:“无害。”径自扫除,摊竹席于地。
  夜,卧至三鼓,门忽开,见有妇人系帛于项,双眸抉出,悬两颐下,伸舌长
数尺,彳亍而来。旁有无头鬼,手提两头继至。尾其后者:一鬼遍体皆黑,耳目
口鼻甚模糊;一鬼四肢黄肿,腹大于五石匏。相诧曰:“此间有生人气,当共攫
之。”群作搜捕状,卒不得近叶。一鬼曰:“明明在此,而搜之不得,奈何?”
黄胖者曰:“凡吾辈之所以能摄人者,以其心怖而魂先出也。此人盖有道之士,
心不怖,魂不离体,故仓猝不易得。”群鬼方徨四顾,叶乃起,坐席上,以手
自表曰:“我在此。”群鬼惊悸,齐跪地下。叶一一讯之。妇人指三鬼曰:“此
死于水者,此死于火者,此盗杀人而被刑者,我则缢死此室者也。”叶曰:“若
辈服我乎?”皆曰:“然。”曰:“然则各自投生,勿在此作祟。”各罗拜去。
  迨晓,为主人道其事,嗣后此室宴然。
  ○苏耽老饮疫神
  杭州苏耽老,性滑稽,善嘲人。人恶之,元旦,画疫神一纸压其门。耽老晨
出开门,见而大笑,迎疫神归,延之上座,与共饮酒而烧化之。是年大疫,四邻
病者为祀疫神。其病人辄作神语曰:“我元旦受苏耽老礼敬,愧无以报。欲禳我
者,必请苏君陪我,我方去。”于是祀疫神者争先请苏,苏逐日奔忙,困于酒食。
其家大小十馀口,无一病者。
  ○刘刺史奇梦
  陕西刘刺史介石补官江南,寓苏州虎丘。夜二鼓,梦乘轻风归陕,未至乡里,
路遇一鬼尾之,长三尺许,囚首丧面,狞丑可憎,与刘对搏。良久,鬼败,刘挟
鬼于腋下而趋,将投之河。路遇余姓者,故邻也,谓曰:“城西有观音庙,何不
挟此鬼诉于观音以杜后患?”刘然其言,挟鬼入庙。
  庙门外韦驮金刚神皆怒目视鬼,各举所持兵器作击鬼状,鬼亦悚惧。观音望
见,呼曰:“此阴府之鬼,须押回阴府。”刘拜谢。观音目金刚押解。金刚跪辞,
语不甚解,似不屑押解者。现音笑目刘曰:“即着汝押往阴府。”刘跪曰:“弟
子凡身,何能到阴府?”观音曰:“易耳。”捧刘面呵气者三,即遣出。鬼俯伏
无语,相随而行。
  刘自念虽有观音之命,然阴府未知在何处,正徘徊间,复遇余姓者。曰:
“君欲往阴府,前路有竹笠覆地者是也。”刘望路北有笠,如俗所用酱缸篷状,
以手起之,洼然一井。鬼见大喜,跃而入。刘随之,冷不可耐。每坠丈许,必为
井所夹,有温气自上而下,则又坠矣。
  三坠后,豁然有声,乃落于瓦上。张目视之,别有天地,白日丽空,所坠之
瓦上,即王者之殿角也。闻殿中群神震怒,大呼曰:“何处生人气?”有金甲者
擒刘至王前。王衮龙衣,冕旒,须白如银,上坐,问:“尔生人,胡为至此?”
刘具道观音遣解之事。王目金甲神ㄏ其面仰天,谛视之,曰:“面有红光,果然
佛遣来。”问:“鬼安在?”曰:“在墙脚下。”王厉声曰:“恶鬼难留!着押
归原处。”群神叉戟交集,将鬼叉戟上投池,池中毒蛇怪鳖争脔食之。
  刘自念:已到阴府,何不一问前生事?揖金甲神曰:“某愿知前生事。”金
甲神首肯,引至廊下,抽簿示之曰:“汝前生九岁时,曾盗人卖儿银八两,卖儿
父母懊恨而亡,汝以此孽夭死。今再世矣,犹应为瞽,以偿前愆。”刘大惊曰:
“作善可禳乎?”神曰:“视汝善何如耳。”语未毕,殿中呼曰:“天符至矣,
速令刘某回阳,毋致泄漏阴司案件。”金甲神掖至王前。刘复跪求曰:“某凡身,
何能出此阴界?”王持刘背吸气者三,遂耸身于井。三耸三夹如前,有温气自下
而上,身从井出。
  至长安道上,复命于观音庙,跪陈阴府本末。旁一童子嚅嚅不已,所陈语与
刘同。刘骇视之,耳目口鼻俨然己之本身也,但缩小如婴儿。刘大惊,指童子呼
曰:“此妖也!”童子亦指刘呼曰:“此妖也!”观音谓刘曰:“汝毋恐,此汝
魂也。汝魂恶而魄善,故作事坚强而不甚透彻,今为汝易之。”刘拜谢,童子不
谢,曰:“我在彼上,今欲易我,必先去我。我去,独不于彼有伤乎?”观音笑
曰:“毋伤也。”手金簪长尺许,自刘之左胁插入,剔一肠出,以腕绕之。每绕
尺许,则童子身渐缩小。绕毕,掷于梁上,童子不复见矣。观音以掌扑案,刘悸
而醒,仍在苏州枕席间,胁下红痕,犹隐然在焉。月余,陕信至,其邻人余姓者
亡矣。此事介石亲为余言。
  ○赵李二生
  广东赵、李二生,读书番禺山中。端阳节日,赵氏父母馈酒肴为两生庆节,
两生同饮甚乐。至二鼓,闻扣门声,启之,亦书生也,衣冠楚楚。自云:相离十
里许,慕两生高义,愿来纳交。邀入坐,言论风生。先论举业,后及古文词赋,
元元本本,两生自以为弗及。最后论及仙佛,赵素不乐闻而李颇信之,书生因力
辨其有,且曰:“欲见佛乎?此顷刻事也。”李欣然欲试之。书生取案几叠高五
尺许,身踞其上,登时有旃檀之气氤氲四至,随取身上绢带作圈,谓二生曰:
“从圈入,即佛地也,可以见佛。”李信之既笃,见圈中观音、韦驮,香烟飘渺,
即欲以头入圈;而赵望之则獠牙青面、吐舌丈馀者在圈中矣。遂大呼。家人共进,
李如梦醒者,虽挣脱,而颈已有伤,书生杳然不复可见。两生家俱以此山有邪,
不可读书,各令还家。明年,李举孝廉,会试连捷,出授庐江知县。卒以被劾,
自缢而亡。
  ○山东林秀才
  山东林秀才长康,四十不第。一日,有改业之想,闻旁有呼者曰:“莫灰心。”
林惊问:“何人?”曰:“我鬼也,守公而行,并为公护驾者数年矣。”林欲见
其形,鬼不可。再四言,鬼曰:“公必欲见我,无怖而后可。”林许之,遂跪于
前,丧面流血,曰:“某蓝城县市布者也,为掖县张某某害,以尸压东城门石磨
盘之下。公异日当宰掖县,故常侍公,求为伸冤。”且言公某年举乡试,某年成
进士,言毕不复见。至期,果举孝廉,惟进士之期爽焉。林叹曰:“世间功名之
事,鬼亦有不知者乎!”言未毕,空中又呼曰:“公自行有亏耳,非我误报也!
公于某月日私通孀妇某,幸不成胎,无人知觉。阴司记其恶而宽其罪,罚迟二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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