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特派员对待他们豢养下的三十个德国诸侯十分傲慢。他们说：“去叫荷尔
①
斯泰因来，去叫黑森来同我们讲话。”一些商人就是这样说的，他们衣着朴
素，饮食简单，既喜欢压抑他们所雇佣的德国人的自豪，也喜欢打掉一位曾
经征服过他们的国王的骄傲。
这些荷兰人在1665年曾以极低微的代价，向路易十四出售自己的忠诚。
1672年他们顶住遭受的灾难，又以大无畏的精神弥补了这些灾难带来的损
失。他们现在想利用自己的好运。他们远远不是简单地显示自身的优越性，
来向人们表明只有强盛才是真正的伟大。他们希望他们的国家作为主权享有
者在佛兰德尔拥有十个城市，其中包括：已在他们手中的里尔，以及还不在
他们手中的图尔内。荷兰人就企图这样既损害法国的利益，也损害奥地利的
利益，以便自己取得战争的果实。他们曾经为奥地利作战，正如威尼斯从前
曾经通过兼并邻国来扩张自己的疆土一样。实际上，共和精神和专制精神全
都野心勃勃，如出一辙。
① 由拉马尔蒂埃尔续完的前耶稣会教士拉莫特撰写的史书说，夏米亚尔于1703 年被解除财政大臣职务。公
众舆论要求阿尔古继任此职。这位历史学家的错误真是不胜枚举。——伏尔泰注
① 作者听见有二十个人这么说，他们是在里尔被攻占后又听见别人这么说的。然而，这种说法更多地是由
于当时军中言简意赅的作风颇为盛行，而不是由于粗野骄傲所致。——伏尔泰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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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共和精神几个月后，显示得十分清楚。因为当这个谈判假象消失，
盟国军队再度取得优势的时候，那位在本国比女君主更能当家作主，已被荷
兰争取过去的马尔巴勒公爵，让英国政府与荷兰三级会议于1709年缔结了著
名的屏障条约。根据这项条约，三级会议将拥有全部将夺自法国的边境城市；
它将在佛兰德尔的三十个要塞，于伊、列日、波恩等地派驻卫戍部队，所需
费用由当地提供。三级会议还将拥有上格尔德兰的全部主权。事实上，它将
成为十七个荷兰行省的统治者。它还将统治列日和科隆。它甚至企图在盟国
①
的废墟上这样扩张自己。当法国国王向它秘密派遣鲁耶院长试探和谈时，它
已经拟就这些重大计划。
这位谈判者先在安特卫普见到两位阿姆斯特丹的行政官布鲁依斯和范德
尔杜森。这两位官吏以战胜者的口吻讲话。他们对最骄傲的国王派来的使节
大摆特摆那种曾在1672年使他们蒙羞受辱的威风。他们对法国派来的谈判代
表虚与委蛇，在曾被路易十四烧杀掳掠过的一个村子里装作和他谈判一段时
间。当他们对这位代表已欺骗够久之后，对他宣称：法国国王必须迫使他那
个当西班牙国王的孙子退位；不给予他任何赔偿；巴伐利亚选侯弗兰茨—玛
丽和他的兄弟科隆选侯必须前来求饶，否则就将动用军队去缔结条约。
在王国最悲惨不幸、灾难最深重的时刻，鲁耶院长令人绝望的信函，接
二连三到达法国的枢密院。1709年冬天留下可怕的痕迹。百姓饿死，军队无
饷，举国悲伤。民众的呻吟和恐惧使困难和痛苦倍增。
枢密院由王储、勃艮第公爵的儿子、法国掌玺官蓬夏特兰、博维利埃公
爵、托尔西侯爵、军机国务大臣夏米亚尔、总监督德马雷等人组成。博维利
埃公爵对法国所处的状况作了极其令人恸心伤怀的描绘，以致勃艮第公爵潸
然泪下。其他枢密院成员也跟着掉泪。掌玺官决定不惜任何代价与敌方议和
缔约。军机大臣和财政大臣承认他们无法可想。托尔西侯爵说：“这样悲惨
的情景简直难于描绘，即使准许泄露这一情景中最动人的秘密时也是如此。”
这个秘密所指的只不过就是流泪。
值此国家处于生死存亡之秋，托尔西侯爵建议自己前去分担敌国加在鲁
耶身上的对国王的侮辱。但是他怎能期望得到胜利者已经拒绝给予的东西
呢？他只能期待对方提出更加苛严的条件。
盟国已经重新开始对法作战。托尔西改名换姓直前往海牙（1709年5月
22日）。当有人向荷兰首相海因西乌斯通报说。那个被外国人认为是法国首
相的人已在他的接待室候见的时候，他万分惊讶。海因西乌斯以前曾被威廉
国王派往法国进行关于奥伦治公国权利的谈判。他曾经和领有多菲内省的国
务秘书卢瓦谈话。奥伦治就位于该省边境。这位威廉的大臣言词激烈，不但
为自己的国君，而且也为奥伦治的新教徒讲话。难道人们会相信卢瓦回答他
①
说，要把他关进巴士底监狱吗？这样的话对臣民说，会令人憎恶；对外国大
臣说，则是对民族权利粗暴无礼的侮辱。人们可以判断，这种话是否会在一
个自由民族的官员心上留下深刻印象。
先是骄焰万丈，继之又对人百般侮辱，这种例子少见。托尔西侯爵白费
时间，同海因西乌斯又会谈了几天之后，以路易十四的名义在海牙哀求欧仁
亲王和马尔巴勒同他谈话。欧仁、马尔巴勒和海因西乌斯三人都想战争继续
① 鲁耶 （1657—1712），法国外交家，曾任法国国王大枢密院院长。——译者
① 见《托尔西回忆录》，第3 卷，第2 页。此书证实了此处陈述的各节。——伏尔泰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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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亲王可以在战争中获得威势和报仇雪恨。公爵则可以获得荣誉，以及
他同样喜爱的巨大财富。第三个人则在前两个人的操纵下，把自己视为以贬
压波斯国王为己任的斯巴达人。他们提出的，并不是和平而是休战。在休战
期内，使他们所有的盟国得到完全满足，对法国国王的盟国则丝毫不予满足。
休战条件为：法国国王在两个月内，会同敌国把自己的孙子驱逐出西班牙；
为了保险起见，国王应首先把佛兰德尔的十个城市永远割让给荷兰人；交出
斯特拉斯堡和布里萨赫；并放弃在阿尔萨斯的主权。当路易十四从前拒绝给
欧仁亲王一个团队时，当邱吉尔在英国还是一名上校时，当路易十四几乎还
不知道海因西乌斯的名字时，他万万料想不到这三个人有朝一日竟会把同样
条件强加在他身上。托尔西企图用四百万法郎来引诱马尔巴勒，但徒劳无功。
这位公爵虽然对名利同样喜爱，但胜利带来的巨大收获远远超过区区四百万
这个数字。这使法国大臣因作出令人感到耻辱，但却毫无用处的建议而感到
痛苦。托尔西把敌方的命令带给国王。路易十四于是破天荒第一次在自己的
臣民面前为自己辩解，对各省总督、各城市的团体发出一封通报。在通报中，
他向臣民汇报他被迫使他们承受的负担，以此激发他们的愤恨、荣誉感，甚
①
至怜悯心 。政界人士说，托尔西仅仅为了向敌人提出难以拒绝、拒必输理的
建议，为了在欧洲人的眼里替路易十四辩解，为了通过利用他个人所蒙受的
别国对法兰西民族的侮辱所激起的仇恨，来激励法国人，才到海牙去蒙羞受
辱。但是，他实际上是为了求和才去海牙。法国方面甚至让鲁耶院长在海牙
再留几天，试图争取得到比较宽大的条件，但是得到的答复只有一个：三级
会议命令鲁耶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离境。
路易十四听人汇报了这些如此苛刻的答复后，在枢密院中说：“既然不
得不打，我宁愿同敌人打，而不愿同自己的子民打。”因此，他准备在佛兰
德尔再试一次运气。饥饿使田野荒芜，这对战争说来倒不失为一种手段。没
有面包充饥的人纷纷参军入伍。大片土地荒芜，无人耕种。但法国却招募了
一支军队。维拉尔元帅前一年曾被派去萨伏依指挥军队，他激发了部队的斗
志，并且小有获胜。这次他作为国家殷切属望的人物被召回佛兰德尔。
马尔巴勒已经攻占图尔内（1709年7月29日）。欧仁曾经掩护对该城
的包围。这两位将军随即挥师包围蒙斯。维拉尔元帅进军拦截。他和他的故
旧、要求在他麾下服役的布弗勒尔元帅共同战斗。布弗勒尔真诚热爱国王和
祖国。他在这一时机证明了 （不管关于富有才智的人的格言怎样说）：在君
主国，特别在圣主明君的统治下，存在着良操美德。毫无疑问，君主国里的
德行丝毫不少于共和国。这些德行包含的热情可能较少，但被人称为荣誉的
①
东西却较多 。法国人刚刚前往解蒙斯之围，盟国马上就在布朗吉森林和马尔
① 《曼特农夫人回忆录》的编作者在该书第5 卷第92、第93 页中写道：“马尔巴勒公爵和欧仁亲王争取
了海因西乌斯。”似乎海因西乌斯需要被人争取一样。在这位编作者的笔下，路易十四嘴里说出的不是这
位国王在枢密院开会时所讲的那些漂亮动听的话，而是这些通俗不堪、庸俗乏味的话：“管他呢，总有办
法！”他引用《路易十四时代》的作者的话，并且责备这本书的作者说过：“路易十四下令在巴黎各条街
张贴他的通报。”我们已经对照过《路易十四时代》一书的各个版本，这些版本根本没有一句此人引用的
话。甚至在此人于1752 年在法兰克福出版的盗印本中也没有。——伏尔泰注，1756 年
① 此处值得澄清。《法的精神》一书的著名作者（孟德斯鸩）说，荣誉是君主政体的原则，而美德则是共
和政体的原则。这是一些含糊不清的概念，它们又受到同样含糊不清的攻击，因为人们很少商定词的涵义，
很少取得一致意见。荣誉是一种希望受人尊敬、受人重视的愿望。由此产生不做任何人会因之羞惭脸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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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拉凯村向他们发起进攻。
盟国军队将近八万人；维拉尔元帅的军队将近七万人。法国人带着大炮
八十门，盟军则有一百四十门。马尔巴勒指挥右翼，该翼由英国人和英国雇
佣的德国军队组成。欧仁亲王居中。蒂利和拿骚伯爵率领荷兰人在左翼。
（1709年9月11日）维拉尔元帅自己负责指挥左翼，把右翼交给布弗
勒尔元帅。他匆匆下令军队筑壕固守。这个举动对数量居于劣势、长期遭逢
不幸、半数由新兵组成的部队说来是合适的；对一次全面失败将会使之陷于
绝望，毫无出路的法国当时的处境说来，更是适宜的。几位历史学家责难维
拉尔的这种布署。他们说：“他应该通过一个宽大的突破口，而不应把这个
突破口留在自己前面。”那些纸上谈兵，这样从办公室里判断战场上发生的
事的人们难道不是太能干了吗？
我了解的关于这件事的全部情况是元帅自己所说的：士兵们已经整整一
天没有吃过面包，刚刚领到面包，就抛掉一部分，以便更加轻装奔赴战场。
好多世纪以来，很少战役比这次战役争夺得更烈，历时更久，伤亡更大。关
于这次战役，除了大家都承认的情况之外，其他情况我都不拟叙述。在敌军
左翼作战的荷兰人几乎全被打垮，甚至被法国人在枪上装上刺刀追击。马尔
巴勒在右翼作出，并坚持了最大的努力。维拉尔从自己的中部撤走部分兵力，
以便对抗马尔巴勒，那时甚至中部也受到了攻击。掩护中部的防御工事失守。
负责防守这些工事的警卫团无法进行抵抗。元帅从左翼奔往中心时受伤。战
役失利。将近三万人躯横田野，有的战死，有的奄奄一息。
尸体堆积如山，人们在上面行走，特别荷兰人的营地更是如此。这天法
国只丧失八千多人。敌方丢下近两万一千名死、伤人员。但是法军中心遭到
突破，两翼被敌分割，使对方遭到最大伤亡的一方却成了战败者。
①
布弗勒尔元帅进行撤退，有条不紊，并由后来成为卢森堡元帅，继承了
事的习惯。美德是职责的履行，并不取决于希望受到重视的愿望。因此产生这种现象：荣誉是普遍的，而
美德则是罕有的。君主政体或共和政体的原则既不是荣誉，也不是美德。君主政体以单独一人的权力为基
础，而共和政体则以若干人拥有权力，以防单独一人拥有权力为其基础。君主政体大多由军队首领建立，
而共和政体则由联合在一起的公民建立。荣誉对所有的人说来是共同的，而美德则在各种政体中都是罕有
的。共和国的每个成员都有自尊心，因而也就照顾别人的自尊心。虽然每个人都想当主子，但却没有一个
人当上主子。每个个人的奢望是一种公共约束。于是平等占了支配地位。在巩固的君主政体中，奢望只能
通过取悦主子，或取悦在主子之下进行统治的人，才能受到栽培。在这些基本的原动力中，一方面既无荣
誉，另方面也无美德，只有私利。美德在各个国家是教育和个性结出的果实。 《法的精神》一书说，在共
和政体中必须有更多美德。在某种意义上说，事实正与此相反。在宫廷中倒需要有多得多的美德，以抵抗
如此之多的诱惑。蒙托西埃公爵、博维利埃公爵都是非常严肃认真、行高德美之士。维勒鲁瓦元帅把更加
温良的风尚和并不稍减的正直廉洁结合起来。托尔西侯爵处在他那权术谋略可能引起道德松弛的职位上，
却是欧洲最正直的人物之一。总监勒佩尔蒂埃和夏米亚尔两人被人认为才不济德。必须承认，在这场不幸
的战争中，路易十四左右全是无可指责的人物。在一部风尚占有很大比重的历史中，这种见解是很真实、
很重要的。——伏尔泰注
① 题名为 《伯尔维克元帅回忆录》的书说，伯尔维克进行了这次撤退。很多回忆录也这样写。在拉博梅尔
编著的《曼特农夫人回忆录》的第5 卷第90 页中，可以发现盟国指责维拉尔元帅自伤，法国人指责他撤退
过旱。这是两起可笑的欺骗。这位将军膝盖下方被一粒短枪子弹打中。这一枪打碎了他的骨头，使他终生
跛行。国王向他派去自己的首席外科医生马雷夏尔先生。只有这位大夫才能设法避免截去受伤的腿。这是
我从维拉尔元帅和这位著名的外科医生的口里得知的，也是每个军官都知道的，承蒙维拉尔公爵先生惠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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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先辈的英勇的品质的坦格里一蒙莫朗西亲王协助指挥。这支军队在凯努瓦
和瓦朗西安之间撤退，带走大量缴获自敌军的国旗和军旗。这些战利品使路
易十四感到欣慰。争夺这个胜利历时如此之久，而失去的仅仅是战场，这种
荣誉本身也被当成胜利。维拉尔回到宫廷，对国王说，他这次如果没有负伤，
肯定会获胜。我发现这位将军对这点深信不疑，但我也发现很少人相信他。
大家会感到惊奇，为什么一支杀死敌人多于自身阵亡人数三分之二的军
队，竟然不企图去阻止那些除了在他们的死人当中躺下之外别无其他优势的
人前往包围蒙斯呢？荷兰人对这一包围行动感到恐惧，迟疑不决。但打败仗
这个罪名使战败者恐惧万分、灰心丧气。人们对自己能做到的事并不总是全
做。一个被人说是自己打了败仗的士兵生怕再吃败仗。蒙斯就是这样被包围
攻占的（1709年10月20日）。占领者仍然是荷兰人。他们就这样把这座城
市以及图尔内和里尔保存在自己手中。
来函证实。公爵先生对拉博梅尔的傲慢无礼、无知妄谈仅报以轻蔑。——伏尔泰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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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路易十四继续求和与自卫 旺多姆
公爵巩固了西班牙国王的王位
敌军不仅步步推进，一方面接连攻破法国所有屏障，另一方面还企图借
萨伏依公爵之助，前往奇袭弗朗什—孔泰，从两端插入法兰西王国的心脏。
梅西将军负责促使这一行动成功，他率兵从巴塞尔进入上阿尔萨斯时，幸而
在莱茵河上的诺伊堡岛附近，受到后来成为布尔元帅的一位伯爵的阻击（1709
年8月26日）。我不知道甚么命运使取名梅西的人总是既不幸，而又不为人
尊敬。此人被彻底打败。在萨伏依方面，盟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在佛兰德
尔方面，恐惧并未因此丝毫减少。法兰西王国内部处于极其虚弱的状态，以
致国王仍然哀求和平。他提出承认查理大公为西班牙国王，不给予他自己的
孙子任何援助，让他听天由命，以四处要塞作为抵押，归还斯特拉斯堡和布
里萨赫，放弃对阿尔萨斯的主权，法国将只保有该省省长职位，平毁位于巴
塞尔和菲利浦斯堡之间的全部要塞，填平敦刻尔克长期以来令人惧怕的港
口，拆除其防御工事，把里尔、图尔内、伊普雷、梅嫩、菲尔纳、孔代及莫
伯日等地割让给荷兰三级会议。以上这几个要点将成为他乞求讲和的基础。
各个盟国还想尝尝这种胜利的滋味，即讨论路易十四的屈服。路易十四
的全权代表获准于1710年初把这位君主的请求带到小城格尔特鲁登贝格。他
选派冷静镇定、沉默寡言、明智多于高尚、坚定大胆的于克塞勒元帅和当时
最富有才智、最能言善辩，后来成为红衣主教的那个波利尼亚克修道院长为
代表。这个修道院长以他的堂堂相貌和优雅风度令人油然生敬。国王遭逢不
幸的时刻，才智、英明、雄辩在使臣的身上都一钱不值。决定和约的是胜利。
路易十四的大臣与其说获准进入格尔特鲁登贝格，毋宁说被幽禁于该地。盟
国代表来此听取他们的和平建议，并向在海牙的欧仁亲王、马尔巴勒公爵和
德意志皇帝的大使青岑多夫伯爵汇报。这些建议总是被人嗤之以鼻。有人撰
写诽谤性短文，去污辱他们。这些短文全部出自法国逃亡者之手，他们仇视
路易十四的光荣甚于仇视马尔巴勒和欧仁。
法国的全权大使忍辱含垢，甚至答应由法国国王出钱罢黜菲利浦五世，
但是对方却充耳不闻。盟国要求路易十四单独保证在两个月内以军事手段把
他的孙子驱逐出西班牙，以此作为媾和的条件。这种荒谬绝伦，极不人道的
要求，比干脆拒绝和谈更具有侮辱性。它是在盟国方面新近取得的胜利的诱
发之下提出的。
正当盟国象被激怒的主人那样，谈论要打掉路易十四的已经同样受到压
低的威势和骄傲的时候，它们占领了杜埃（1710年6月）。接着又很快攻下
贝顿、埃尔、圣韦南等地。斯泰尔勋爵甚至建议派遣几支队伍去进攻巴黎。
几乎与此同时，声誉仅逊于欧仁亲王的德国将军居伊·德·施塔伦贝格
在西班牙指挥的军队，在萨拉戈斯附近与菲利浦五世党人所寄望的、由不幸
的将军贝侯爵指挥的军队作战，大获全胜（1710年8月20日）。人们还注
意到，这两个争夺西班牙的王侯当时离自己的军队都近在咫尺，可以亲往参
战，但这次却都没有在战斗中出现。所有那些人们在欧洲为之战斗的王侯中，
当时只有萨伏依公爵亲自参战。可悲的是，他是同自己两个女儿打仗才获得
这种光荣。他想推翻其中一个，以便在伦巴第占有一点土地。德意志皇帝约
瑟夫已经在这块土地上为他制造种种困难，一旦时机到来就把这点土地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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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这个德意志皇帝处处走运，无往不利。他的好运没有在任何地方受到压
抑。他利用一己的权威肢解了巴伐利亚，把它分封给他的亲属和心腹。他掠
夺意大利的年轻的拉·米隆多尔公爵。德意志帝国的诸侯为他在莱茵河附近
供养一支军队，却没有想到他们在致力于巩固一个他们害怕的政权。对路易
十四的名字所怀的旧恨支配人们心灵的程度还非常之深。这个名字与大家的
利害最息息相关。约瑟夫的好运还使他战胜匈牙利的不满分子。法国曾经唆
使拉戈茨基亲王反对约瑟夫。这位诸侯为了他自己和他的国家的要求而进行
武装。他被打败，他的城市被占，他的党瓦解覆灭。路易十四就这样，无论
在国内外，无论在海上和陆上，无论在公开谈判和秘密阴谋中都同遭失败。
整个欧洲当时都以为，吉星高照的约瑟夫的兄弟查理将统治西班牙，而
无人与之竞争。欧洲正受到一支比卡尔五世更加可怕的力量的威胁。殚精竭
力以求建立这支力量的，是奥地利家族西班牙支系的宿敌英国和卡尔五世的
造反奴隶。荷兰菲利浦五世逃难到马德里后，又从该城出走，退避到巴利阿
多里德。查理大公这时却以胜利者的身份进入西班牙首都。
法国国王再也无法援救他的孙子。他被迫履行了敌人在格尔特鲁登贝格
提出的部分要求，放弃了菲利浦的事业，同时调回部分法国驻西部队以保卫
自己。因为他自身几乎已经无法在萨伏依、莱茵，特别在佛兰德尔等地进行
抵抗，最沉重的打击就发生在佛兰德尔。
西班牙比法国更加令人怜悯。它所属各省几乎全部受到敌人和保卫者的
蹂躏。它受到葡萄牙进攻。它的商业凋敝，饿殍遍野。但是饥馑对征服者比
对被征服者为害更大，因为在国家的广大疆域之内，民众出于爱国之心，拒
绝给予奥地利人任何物资，却愿向菲利浦捐献一切。这位君主再也没有从法
国那里得到军队或将领。过去曾经使他摇摇欲坠的运道稍有好转的奥尔良公
爵，现在不但远未继续统率他的军队，反而被他视为寇仇。可以肯定的是，
尽管马德里的民众爱戴菲利浦，尽管很多权贵和整个卡斯蒂利亚忠于他，但
是，西班牙仍然有一大批人反对菲利浦五世。全体卡泰罗尼亚人，这个好战
而顽固的民族坚决站在菲利浦的对手一边。半个阿拉贡已被争取过去。一部
分民众于是坐待事件发生。另一部分人民仇恨查理大公甚于爱戴菲利浦。奥
尔良公爵和菲利浦同名。他对西班牙大臣不满，对进行统治的于尔森公主更
加不满，已经模糊地预感到自己能够得到这个他曾经前来保卫的国家。当路
易十四已经打算抛弃自己的孙子，人们在西班牙谈到国王让位时，奥尔良公
爵认为自己配得上填占菲利浦五世似乎应该离开的位置。他也有权占据这个
王位。已故西班牙国王的遗嘱忽略了这些权利，而他的父亲却曾提出抗议，
进行维护。
他通过代理人同几个西班牙的大人物结成联盟。根据这项盟308约，这
些大人物答应一旦菲利浦退位，就拥立奥尔良公爵为西班牙国王。在这种情
况下，他将会发现，大批西班牙人会急不可待地聚集在一位英勇善战的亲王
的旗帜下。这个行动如果成功，不会使海上强国感到不悦。那时，这些强国
将不象过去那样害怕西班牙和法国合并在一个人手下。这一举动将会为和平
少带来一些障碍。1709年初，这个计划在马德里被人发现，当时奥尔良公爵
正在凡尔赛。他在西班牙的代理人被关进监狱。菲利浦对于他的亲戚曾经想
过他会退位，有过取代他的想法等，都毫不原谅。法国对奥尔良公爵痛加责
骂。菲利浦的父亲、法国国王的儿子在枢密院主张控告那个被他认为有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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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但是，法国国王却宁愿对一个并未成形而且是可以原谅的计划保持缄默，
只字不提，而不愿在看见自己的孙子濒于灭亡的时刻惩罚他的侄子。
进行萨拉戈斯战役的时刻终于临近。西班牙国王的枢密院和大部分显贵
眼见他们自己没有一位统帅可以抗击被认为是另一个欧仁的施塔伦贝格，于
是集体上书路易十四，请求派旺多姆公爵来。这位亲王当时已在阿内退隐。
他奉旨动身前往西班牙。他亲临战场这件事本身，就抵得上一支军队。他在
意大利曾获得赫赫声誉，失利的里尔战役并未使这个声誉消失，西班牙人对
他的名声印象很深。他的人望、他甚至有些过分的慷慨大度、他的坦率、他
对士兵的爱护等等，使他大得民心。当他一旦踏上西班牙的国土，以前伯尔
①
特朗·迪·盖斯克兰 曾经经历过的事，他这次也经历了：仅凭他的名字就召
来大批志士仁人。他缺少金钱，城市、乡村和教士团体都踊跃捐献。热烈的
情绪笼罩全国。萨拉戈斯战役后剩下的残余官兵重新在巴利阿多里德集合，
由他率领（1710年8月）。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输送新兵。旺多姆公爵不让这
股新起的热劲丝毫减退，趁势追击征服者，把菲利浦国王带回马德里。他迫
使敌军向葡萄牙方面撤退，并紧随其后，泅渡特茹河，在布里于加俘虏了斯
坦厄普和他率领的五千个英国人 （1710年12月9日）。他追上施塔伦贝格
将军，并于次日向他发起维拉—维西奥萨战役。菲利浦过去从来没有同任何
将领并肩战斗，这次在受旺多姆公爵的精神激励下，也率领部队右翼。将军
率领左翼，大获全胜，以至四个月前他到达时的那种一切陷于绝望的颓局，
①
在四个月内得以全部挽回，使西班牙的王冠永远牢牢戴在菲利浦头上 。
正当这场翻天复地的辉煌事件使盟国大为惊讶的时候，另外一场不那么
②
明显、但具有同等决定性意义的事件正在英国酝酿。一个德国女人曾经由于
品行不端，使奥地利家族失去对卡尔五世的整个继承权，并因此直接引起战
争。一个英国女人因为轻率冒失却带来和平。马尔巴勒公爵夫人萨拉·詹宁
斯操纵着英国女王安妮。马尔巴勒公爵统治着英国这个国家。他通过他一个
女儿的公公、大财务官戈多尔芬把国家财政掌握在手中。他的女婿、国务秘
书森德兰使内阁听命于他。受他妻子支配的女王的家族对公爵唯命是听。英
国军队由他调遣。军中职位全部由他授予。辉格党和托利党两党虽然使英国
分裂，但是他领导的辉格党竭尽全力维护他的威势。托利党曾不得不对他敬
佩并默不作声。马尔巴勒公爵和夫人是当时最俊美的人物，当这个优点与尊
严和光荣合为一体时，就对最大部分民众更富有魅力，补充这一点是无愧于
历史的。
他在海牙的威信比荷兰大首相更高，在德国影响也很大。他始终是走运
的谈判者和将军，从来没有人有他这样大的权势和荣誉。他还可以利用他担
任统帅获得的财富来巩固自己的权力。我听见他的遗孀说过，他把自己的财
产分给四个孩子之后，虽然并没有得到宫廷的任何赏赐，也还剩下七万块银
币的收入，这笔钱相当我们今天的十五万利弗以上。他如果不吝惜钱财，不
去聚积和他的威势同样巨大的财富，就能够为自己创建一个安妮女王无法摧
毁的党。他的妻子如果更能讨好人，女王就永远无法砸碎这位公爵夫人加在
① 盖斯克兰 （1315 或1320—138O），法国防军元帅，——译者
① 人们肯定，这次战役之后，菲利浦五世因为没有床用，旺多姆公爵对他说：“我将给你一张国王曾经睡
过的最漂亮的床。”这位公爵于是叫人用缴获自敌军的军旗、国旗做了一个床垫。——伏尔泰注
② 指西班牙国王查理二世之后巴伐利亚·诺伊堡的玛丽—安娜。——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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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的羁绊。但是马尔巴勒公爵永远不能克服自己对财富的爱好；公爵夫
人也永远无法克制自己的任性。女王锺爱公爵夫人，对她温柔到了顺从和舍
弃任何个人意志的地步。
在与此类似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之中，一般说来，厌恶、任性、高傲、
滥用优势等等总是来自君王方面。君王使人感到枷锁的分量。但，当时却是
马尔巴勒夫人使这种枷锁日益沉重。对安妮女王说来，必须有一个女宠。于
是，她转向在她身边伴随她的玛莎姆夫人。公爵夫人于是醋意大发。几双她
拒绝给予王后的式样独特的手套，和一罐她当着女王的面故意装做不小心泼
在玛莎姆夫人袍子上的水，改变了整个欧洲的面貌。人们群情激愤。新女宠
的兄弟请求马尔巴勒公爵给他一个团队。公爵加以拒绝。女王却给了他。托
利党抓住这个时机把女王从这种家庭奴役中解脱出来，以压低马尔巴勒公爵
的权势，改组内阁，缔结和约，并在可能的情况下，把斯图亚特家族召返英
国，重登王位。公爵夫人的性格如果具有某些灵活性，她还能继续进行操纵。
女王和她有每天用假名书面交谈的习惯。这个奥秘和这种亲密关系始终使她
们之间和解的道路畅通无阻。但是公爵夫人采用这个手段其结果却只是把一
切弄糟。她蛮横无礼，在信中写道：“要公平对待我，决不要回信。”之后，
她又懊悔起来，去向女王求饶。她痛哭流涕，女王没有给她别的答复，只对
她说：“你命令我不回信，我就决不回信。”于是决裂变得无法弥合。公爵
夫人从此不再在宫廷出现。过了些时候，马尔巴勒的女婿森德兰被解除内阁
职务。此举旨在剥夺戈多尔芬和公爵本人的职权。这在别国称为失宠。这在
英国则是一种国家事务的彻底变革，而且这种变革还很难进行。
托利党当时操纵女王，但不能操纵王国。他们不得不求助于宗教。今天
英国除了那点很少必需用来区别各个党派的宗教之外，几乎没有甚么派别。
辉格党偏向基督教长老派。这个党曾经废黜詹姆士二世、迫害查理二世、杀
死查理一世。托利党赞同圣公会。这个教会赞助斯图亚特家族，企图树立对
国王的消极服从，因为主教们希望借此使自己更被人服从听命。他们唆使一
个布道师在圣保罗教堂宣扬这种教义，并且煽动他丑化马尔巴勒的政府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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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曾经把英国王位给予威廉国王的党 。但是，女王虽然优待这个布道的教
士，却还没有足够的权势来阻止国会两院在威斯敏斯特大厅作出使这个教士
停职三年的决议，不能阻止国会两院焚毁他的讲道书。尽管她暗中眷爱自己
的血亲家族，但却永远不敢对它重新打开那条通向英国王位的道路，这条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