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贺新郎 by林笛儿

_2 林笛儿(现代)
  蓝员外但笑不语,双荷再能干、强悍,毕竟是个姑娘家,终是要嫁人生子的!蓝家瓷艺,传男不传女,这是祖规,不能违背。
  “瓷器集会上展览的瓷器准备好了吗?”
  “嗯,那批瓷器早就烤好了,是三妹设计的花色,件件都是极品,我想一展出,必然惊艳。”
  蓝员外点点头,谨慎地往外看了看,确定无人,压低了嗓音问道:“另一批货也出窑了吗?”
  蓝双荷掩上门,“我来就是和你说事的,这次共三十二件‘美人醉’高脚杯,整个流程都是我亲自监督的,没有外人看到,现已件件包装好了。东朝的商人今晚在二十里外的一个小码头上等候,我要把它们送出去。”
  “好,现在瓷器集会还没召开,朝廷的官员大部分没到,不会有人注意出城的车马的。但你还是小心为重。”蓝员外叮嘱道。
  “爹爹,瓷商私下交易违反朝廷商规,我们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呢?象我们这种瓷器,只怕一出手,客商们抢得打起来的。何必舍安求险呢?”
  蓝员外的神情一下凝重起来,“双荷,这种技艺,是蓝家的祖传之中的一项法宝,轻易不准制作,具体为什么,以后告诉你。我是怕这技艺常年不作,会失传,现在才偶尔制作一回,卖给邻国客商,不在南朝出售。相信爹,这样做一定要爹的理由。”
  “我信爹的,今天天一傍黑,我就送货出城,路程不远,又不是第一次,不会有什么事的。”
  “嗯,爹在园中等你回来后才歇息。”蓝员外的心情有些烦闷,他走出去看看天,西方霞光满天,应该没有雨。一下雨,山路泥泞,瓷器就不太好运输了。
  蓝双荷到是心情一派轻松,在她眼中,这只是普通的一次送货。
  但是有些事的发生,如同缓缓落下的夜幕,谁能一眼看得清前方呢?
  第九章,多情谁似南山月(三)
  蓝荫园,顾名思意就是一个大园子。大园子里又有许多小园子,一位主子一个园子。园子连园子,到最后,蓝荫园就成了一个大迷宫似的,房连房,院连院。幸好各个主子的喜好不同,园子的布置也不同,新来的下人也能细细辩认出来。
  大小姐住的园子叫枫园,满院的枫树,现值秋天,红如火焰一般。
  二小姐的园子叫荷园,夏天的辰光,一庭的莲香。
  三小姐不常在园子里,只在院中种了几排梅树,大雪纷飞时,梅香四溢,故叫梅园。
  蓝夫人的侄女周晶小姐打小就爱赖在姑母家,顺便也就给她置了个园子,因她爱戏,便把那园唤做梨园,应景地栽了几棵梨树。
  这四个园子分布在蓝荫园的四个角,正中的一个大园子,叫四季园,就是蓝员外夫妇居住的。
  是夜,枫园。
  蓝丹枫拿着一件紫色的绉裙,打了帘子走进房中,看见蓝梦姗散着湿湿的长发躺在贵妃椅上玩着一片枫叶,她忙丢开衣裙,抄起一块毛巾就走过去,“沐浴完,头发也不擦干,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她心疼地扶起梦姗,心疼地替她将潮湿的头发用毛巾擦去水分,然后用小手按摩她的太阳穴及肩颈,蓝梦姗撒娇地环住大姐的腰,弯起了樱唇。
  三妹打小身子就弱,而且不知怎的,三妹生来就有股气质,总让人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捧到她面前,只为博她开颜一笑。三妹其实不娇惯,性情也好,在外人面前冷冷的,可在家中,伶俐、俏皮,她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如暖阳普照,让见到的人不由地都感到很快乐似的。
  园中的老老小小,哪一个不疼她象个宝,特别是祖母,更视她如命根子一般,为了三妹的身体,祖母敬心向佛,常年吃斋,不惜陪着妹妹住到僻远的道观中。
  这一住,便是六年。
  “大姐,那是你明日要穿的衣衫吗?”蓝梦姗看到了搭在椅中的罗裙。
  蓝丹枫无力地叹了口气,“娘亲说那衣裙显目,招人眼。”
  蓝梦姗长睫扑闪了几下,“我觉得那件秋香色缀丝边的罗裙更衬大姐的气质,大姐你很文静、娇柔,这件太眩目,要性子火辣辣的人才能穿出靓丽的感觉。”
  蓝丹枫微微一笑,三姐妹中,数梦姗的审美眼光最好。有时一家人去绸布店选衣衫,满柜的绸缎,挑得眼花缭乱、筋疲力尽,梦姗只要扫一眼,就能为各人挑出最合式的,让裁缝做出来,果然各有各的美。梦姗不仅能挑衣,而且会设计衣样,包括设计珠宝、瓷器。
  蓝丹枫真的想不出这世上有三妹不会做的,如果她诚心想学的话。所以蓝丹枫觉着三妹得到所有人的珍爱那是非常应该的。
  “嗯,听你的。”蓝丹枫收起毛巾,和妹妹挤作一团坐着。“明天你能帮姐姐梳妆好不好?”
  “好的,我一定要把姐姐打扮成天下第一美女。”蓝梦姗元扔掉枫叶,改玩姐姐的秀发,“只是大姐,你真的要凭花台上的一眼,就把自己嫁出去吗?所谓人不可貌相,有些长得人模人样的公子,不见得就是适合你的良人。”
  蓝丹枫苦涩地一笑,“让我自己选夫婿,已经是爹娘最大的宽容了,我还能奢望什么。”
  “这怎么叫奢望呢?姐姐,要出嫁的人是你呀,会不会幸福也是你的事,你不能任人作主。”蓝梦姗人小,口气却不小。
  “那我该怎么办?”蓝丹枫求助地看向妹妹。
  蓝梦姗大眼滴溜溜转了几转,诡异地一笑,“姐姐,明天咱们那个不叫招亲,叫结识朋友,你看中某位公子,然后要求相处三个月,处得来就订婚,处不来就做朋友,如何?”
  “这行吗?”三妹的主意听着不错,可好象有点吓人。女儿家和一个男人做朋友三月,不嫁给他,闺誉也坏了。
  蓝梦姗重重点头,“行,这相处又不是独处,你找个第三人在场,不会有什么非议的。喔,让周晶陪着你好了。”
  “叫我干吗呀?”话音刚落,帘子又一挑,一个身材丰满型的女子嬉笑地跨了进来。
  蓝梦姗对这位表姐一直没什么好感,周晶的性情太外向,看到姿容不错的男人,从身子到音量都象酥软的蜜糖,让人看着脸红。她明明家就在附近,却硬赖在蓝家,对下人指手画脚,比正牌小姐还要正牌。
  不过,周晶这样的女子,却是很好的诱饵,姐姐柔弱,不一定会识人,若她看中的男子,能经得住周晶的诱惑,那就值得姐姐托付终身了。
  “听说你明天要陪姐姐一同上花台?”蓝梦姗歪着头,调侃地打量着周晶。
  周晶娇嗔地咯咯轻笑,“是,姑母硬要我上去,说是个好机会。我来就是想让姗妹帮我参考下明儿穿什么衣服好的。”
  “你是个大美人,穿什么都好看的。”蓝梦姗坏坏地耸下肩,“再说公子们又不看衣衫,看的是你那张花容。”
  周晶摸着自己的下巴,挺了挺丰满的胸,神情很是得意。
  还有胸。这句话蓝梦姗没有说出口。
  “姐姐,她上台,才能衬出你的清雅出尘。”蓝梦姗见大姐不太自信地低下头,忙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她听到的音量说道。
  蓝丹枫柔柔地一笑。
  “好了,你们两个一起好好畅想下明天的出台吧,我该去看看二姐了。”蓝梦姗站起身,象缕风似的飘了出去。
  周晶羡慕地看着她的背影,庆幸明天姗妹不上台。她虽然很自恋,但与姗妹一比,她只觉是朵艳俗的花。
  蓝梦姗知道二姐大大咧咧的假小子性情,对衣着极不讲究。
  明天二姐虽然不是主角,可是她不愿二姐落了俗。
  她走进荷园,发现园子里灯光弱弱的,就一个丫环在守门,说二小姐有事出门去了,晚点才能回来。
  蓝梦姗拧拧眉,怔了怔,对丫环挥下手,回梅园了。
  第十章,多情谁似南山月(四)
  新月如钩,浅浅地斜挂在夜空。
  蓝双荷再次把包扎好的三十二件高脚杯,又查看了一番,确定无恙,这才抱着,走向后院。院门外,一辆两驾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二小姐。”老车夫恭敬地唤了一声。
  蓝双荷嗯了一声,瞧见老车夫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面孔,一愣。
  “二小姐,这是小的外侄,叫阿中,因窑中活赶得紧,人手不够,小的让他过来帮几天。”老车夫忙解释道。
  喔,那也算自家人,蓝双荷没有多问。阿中麻利地掀开车帘,取出座位上的薄毯,替她铺在膝盖上,“夜里秋寒重,二小姐要注意保暖。”
  蓝双荷点点头,放她包裹,“我们不要走官道,从山外的小径绕一下。”
  “好的,二小姐。”车帘拉上,两个人爬上驭座,马匹开始前进,越过深巷,出了城,拐上一条崎岖的山路。
  蓝双荷缩进车厢的黑暗处,小心地护着包裹,生怕碰坏了。同样是瓷器,可这里的一件要比市面上顶好的都要贵上百倍。
  山径不太平稳,也绕远了,但只要不引人注目,蓝双荷觉着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她轻轻开了窗,让山里清新的风吹进车厢内。
  她不禁想起明天的花台招亲,为娘亲的奇异怪想感到很无力。一会回来后,她找三妹商量商量,三妹是个鬼灵精,最能对付娘亲了。
  她正沉思着,没有注意马车行进的方向,忽然,车子嘎地一声停住了。
  她探头向外张望,发现车子停在一片茂密的山林里。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窗前,打开车门说:“请小姐下车来好吗?”
  那一刹那,蓝双荷脸色刷地白了,脑中一片空白。
  借着淡淡的月色和车前的灯光,她看见说话的人脸上戴着面具。
  她惊恐地意识到,她遇到山贼了。
  他手上握着剑,身后还停着一匹马,她想尖叫,但是理智让她压抑住了,她扫了扫包裹,不愿意表现出自己的怯懦。
  她跨下车,看见另有几人用刀横在老车夫与阿中的颈间。
  叫她下车的那个山贼身材高大,肩膀很宽阔,黑面具掩住了半个脸,使她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不过他的嘴角却带着微笑。
  “你们要干什么?”她很生硬地说,“我这句话或许问得太多余了。”她悄悄地摸了摸彩腰间的钱袋。
  “是的,太多余了,小姐。”领头的山贼笑道,“有了你车上的那包瓷器,你就不必担心别的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车里有瓷器?”蓝双荷脱口问道。
  “打开来看看不就行了。”那人探进马车内,拿过包裹。
  那力度,惊出她一身的冷汗,“小心。”
  山贼捉挟地倾倾嘴角,“多想小姐提醒。”
  蓝双荷挫败地耷拉着肩,她注意到这山贼的穿着和她想像中大不相同。她一直以为山贼就是满身皱巴巴的短衫,一脸横肉,拿把大刀,可是眼前这个人的装扮却非常考究,那长袍在月光下闪着珠光,一看就是上好的绸缎,就连腰间的丝绦都扎得非常整齐、帅气,还有那发亮的皮靴。
  他们到底是谁?
  龙江镇附近是出过山贼,但听说打劫过钱财,没听说打劫过瓷器?
  可听这领头的口气,分明是冲着瓷器而来,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龙江镇的瓷商只有得到商会的批准,才可以出售瓷器,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私下交易瓷器。
  这几件瓷器,他们即使抢了去,也不敢贩卖的。那又有何用呢?
  冷汗慢慢地浸湿了蓝双荷的内衫。
  “小姐,你腰间的钱包需要我替你解下来吗?”山贼把瓷器递给身后站着的一个随从,
  蓝双荷脑子飞速盘算着,她慢慢地解下钱袋,把里面的银子缓缓倒进山贼的手中,却把钱袋收了回去。
  山贼讶异地盯住那镶着一颗珍珠的钱袋,她情不自禁叫了起来。
  “这个不给。”
  他似乎吃了一惊。
  “不给?”他说,“小姐连银子都舍得了,应该不会借个袋子给我装下银子吧!”
  “这袋子是我祖母送给我及笄时的礼物,非常珍贵。”
  她抬头望着他,气恼地想咬舌头,心想自已为什么要和一强盗说什么呢,难道她还指望强盗能懂这些亲情伦常么。
  山贼犹豫着,她低下头,“请你。。。。。。请你把这个钱袋留给我,它对我真的很重要。”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黯然地把钱袋递了过去,悲痛地叹了口气。
  那山贼把银子一锭锭地放进钱袋中,小心地塞进怀中。当他转过身,蓝双荷突然对着拿瓷器的随从冲了过去。
  随从狩不及防,本能地举起瓷器,怎奈蓝双荷来得太急,一个冲撞,他站不住脚,蹬蹬地连着后退几步,手中的瓷器不禁脱手。
  领头的山贼低咒了一句,一个飞跃,在瓷器飞向山谷之前,适时地接住包裹。
  瓷器完好无损地落在他手中。
  蓝双荷悲绝地闭上眼,手指尖掐进掌心里,咬紧牙关,气恨得说不出话来。
  就那么一个瞬间,一切就会了无痕迹的。可是。。。。。。就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爹爹虽然没说这瓷器为什么要这般隐秘,她隐约知道若这瓷器被南朝人知晓,后果好象有些严重,所以她才想毁去。
  山贼惊愕地打量着蓝双荷,不敢置信一位弱女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胆量。
  “你要这瓷器,不过也是卖,这样好么,我以高出十倍的价格把它赎回。”蓝双荷又想出另一个法子,压制住怒气,诚意地对山贼说道。
  山贼轻蔑地一笑,“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呢?只怕我来取银子时,等着我的就是官府的衙役了。”
  “绝对不会,我向你保证。或者你把住址告诉我,我把银子送到府上。”
  “府上?”山贼仰天大笑,“小姐你真是天真又可爱。我听说你打理生意也有几个年头了,怎么能把这种天性保持得这么好呢?”
  蓝双荷眉毛一竖,“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山贼做了个手势,然后把目光望向山林。月光穿过树梢,为长满青苔的地面洒下一面晶亮的银网。
  “我想了解小姐,自然就多方打听了。”
  蓝双荷脸胀得通红,气恼自已的心竟然被他的这句亵渎的话而怦怦直跳,也许是吓住了。
  气氛有点沉默,唯有山风穿过山林的呼呼声。
  “这瓷器对小姐很重要?”山贼突然问了一句。
  “我说重要你会还给我吗?”蓝双荷无力地问。
  “不会。”山贼翻身跃上马,在身前放置好包裹,“但是我会替小姐好生保管的。哦,我想起来了,既然我取了你这么多东西,应该有所回赠。”
  他仰起头,沉吟了一下,猛地扔下手中的长剑,“这个就给小姐做个纪念吧!”
  蓝双荷颤颤地接住长剑,有点匪夷所思。
  这场面似乎是。。。。。。
  有一股她从没有感受过的热流自体内升起,直冲到她的喉咙。
  那种难以形容的甜美温馨和眼前这个银色世界融为一体了。
  手中的长剑重如千斤,又好似烫如烙铁。
  “我想我们不久还会见面的。”山贼留恋地看了她一眼,一拍马背,一行人迅速越过他们,消失在山间。
  老车夫扶着呆若木鸡的蓝双荷上了车,马车慢慢地调了个头,往龙江镇驶去。
  车中的蓝双荷紧紧抱着长剑,靠在座位上,呼吸急促,心“砰,砰”地跳着。
  直到龙江镇城门上悬挂着灯笼映入眼帘,她这才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长剑-------哦,这一切不是做梦,是真的了。
  “爹爹!”蓝双荷跨进帐房。
  蓝员外从灯下抬起头,“这么快?”
  她默默地低下头,“对不起,爹爹,瓷器。。。。。。在城外叫山贼给劫了。”
  “什么?”蓝员外瞪大了眼,感到心不规则地乱跳着。“你再说一遍。“
  “瓷器给山贼抢了。”蓝双荷自责地看着闪烁不定的烛火,没有勇气看爹爹的脸色。
  许久,都没听到爹爹的声音。
  耳朵突然传来“咕咚”一声,她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哭喊道,“爹爹。”
  蓝员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第十一章,多情谁似南山月(五)
  轻风,秋阳。一大早,蓝荫园外,万盘清菊搭建成的绚丽花台前就挤满了人。
  四方涌来看热闹的,也有是特地来觅佳人的,把蓝荫园几个维持秩序的伙计累得是汗流颊背,比搬一天的瓷坯还要辛苦。
  贺文轩架不住冷炎与江子樵的左右夹攻,还是来了。
  他一看到拥挤的人群和花台,不太能忍受地拧拧眉,一张俊脸就拉下来了。
  江子樵是兴致勃勃,冷炎永远是一幅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冷然神色。
  三人一出现,津津乐道花台与蓝家佳丽的人丛,齐刷刷地把目光全转向了他们。江子樵仪表堂堂,温文尔雅,举止自然得体,待人和颜悦色。冷炎是高贵不俗,拒人之于千里之外。贺文轩英俊潇洒,气宇超凡,很快就成了聚目的焦点。但过了一会,他的人气就急拒下降,那幅傲慢的神情,令人心生畏惧。与之一比较,还是江子樵有亲和力。
  江子樵微笑地同众人颔首,目光不时地扫视着花台。
  辰时很快就要到了,在一群年青小伙子的“嘘”声中,蓝丹枫款款走上花台,她的左右伴着的是周晶与蓝双荷。
  “哇,真是名不虚传。”江子樵一下惊住了。他见过的美女如云,但是拥有象蓝丹枫这般娇柔、纯美又端庄的气质综合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何况她眉间锁着一丝淡淡的愁怨,令人一见犹伶。
  他的心蓦地象被一支莫名的箭射穿了一个洞,一种新奇的感觉咝咝地往里钻着,拦都拦不住。
  他眼眨都不眨地盯着花台上那个纤柔的倩影,任凭心跳如擂鼓。
  贺文轩有些忍俊不禁。
  当然,这几位蓝家小姐是有几份姿色,特别正中拿花球的那位,气质也算可以。可以,这抛绣球招亲,不该是件开心的事么,怎么这周遭的气氛让人感觉有些凄凄的,尤其站在左侧的那位蓝家二小姐,怪异地穿了件男人的长袍,一张小脸沮丧得差点挤出泪来了,到是右侧的蓝家三小姐,丰满的胸呼之欲出,不时地抛几个媚眼向下,还算挑动点火焰出来。
  连主持这项活动的蓝家总管声音哑哑的,听着就没力。
  但现场还是很热烈的,因为几位小姐算是美人。
  男人见到美人,不是双膝发软,便是两眼发光。上面还没开始,下面已经叫嚣开了。
  蓝丹枫听到喧闹的人声,先自慌了,羞怯得眼都不敢抬,站在上面直发抖。
  “大姐,你胡乱地把花球扔下去得了。”蓝双荷心里有事,急着下台,催促大姐赶快完成任务。
  “如果被。。。。。。一小人拾去怎么办?”蓝丹枫无助地说道。
  “让我帮你扔。”周晶毛遂自荐。
  “不。”蓝丹枫咬了咬唇,盯着手中的花球,让花球事关终身,不可以怯场,她勇敢地抬起头,一下正对上江子樵灼灼的眸光。
  立时,喧闹的人声悄然隐去,眼前的楼阁、山峦也已消失,她只看到他俊逸温雅的面容、含笑的眼神。
  四道视线在半空中绞织了,无声地问候、絮语,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认识。
  似是故人来。
  “有戏!”贺文轩瞧着江子樵那痴态,扭过头,用扇子打了下冷炎。“你这么急不迭地跟来,瞧上哪位了?”
  冷炎不动声色地反回道,“你呢?”
  “子樵目光盯着的那位,勉强能看几眼。其他两位,我能站在这里,就是对她们莫大的荣幸了。不过,右侧那位三小姐,热情似火,到是和你很配,一冷一热。”
  冷炎俊容痉挛地抽动几下,四处张看着,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失望,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抛花球了。”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叫道。
  两人抬起眼,只见花球悠悠地飘在空中。许多人跳起来,举起双手,疯狂地抢着,但早有一双长臂越过众人,抢先把花球揽进了自己的手中。
  “我怀疑今晚江家班里要发生内殴。”贺文轩同情地看了眼江子樵笑得一脸幸福的样,那些个火辣辣的戏子,能放得过子樵吗?
  围观的其他人到不失落,嘻嘻哈哈的笑闹着。
  佳人爱才子,这南朝能有几个比得上江班主呢?输得那叫个心甘情愿呀!
  台上的蓝丹枫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羞答答地朝江子樵送过去一缕甜笑,忙转过身,但在连下台前,又忍不住回首。
  那一回首时的娇媚,真正地把江子樵的心一下抓得牢牢的。
  他痴痴地盯着花台,好半天都不能回味。
  “请问这位公子是?”蓝荫园的总管过来施礼道。
  “在下江子樵,江家班的班主。”
  “哦,原来是江班主,久仰大名。今日傍晚时分,请江班主到蓝荫园喝杯清茶,我家员外想见见江班主,方便吗?”
  “方便,当然方便。我朋友们可以一同来吗?”
  管家打量了冷炎和贺文轩几眼,点点头,“当然。”
  “为什么又要扯上我?”一等管家走开,贺文轩就不悦地问道。
  “你不觉着蓝家的其他几位小姐也都美丽可人吗?”江子樵笑道。
  “你一个人享受去吧,请放过为兄。”贺文轩受不了的朝天翻了个眼,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不远处站着他在来福茶馆中遇到的的小道士。
  小道士一双清眸,正漠然地盯着他。那眸光,似轻蔑,又似嘲讽。
  贺文轩一怔,一时不知是该上前招呼,还是装作没看见。
  他还没想好时,小道士已转身而去,只留一个背影给他深思。
  本来就不适的心情,越发坏了。他一甩袖,也不等冷炎和江子樵了,拨脚就往回走。
  “我下午陪你过来。”冷炎拍了下江子樵的肩,说道。
  江子樵又是一愣,比起交情,他和贺文轩要比冷炎要深厚得多。这冷王爷,向来无情无绪的,怎么到了龙江镇,象换了个人似的。
  他费解地摇摇头,不管了,想着蓝家大小姐,他的心就象是飞上天一般。
  冷炎追上贺文轩,两人沉默着往行倌走去。
  “文轩,冷兄!”斜巷里突然窜出一人,抱拳唤道。
  “慕风!”贺文轩看着身穿铠甲的徐慕风,询问地看看冷炎,“冷兄说你要过几日才到,想不到这么快。”
  “事情顺利么,自然就快了。”徐慕风朝冷炎使了个眼色,冷炎会意地眨下眼。
  “文轩,你来一下。”冷炎心中大喜,脸上却不让人看出分毫。
  “东西在哪里?”冷炎一进行倌的大门,急声问道。
  徐慕风笑吟吟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徐徐放在桌上,“我在那条唯一出镇的山径上埋伏了几天,才等到了她。”
  他小心解开包裹,拆去一层层的包装,露出几件光泽精美的花瓶。
  冷炎揉揉眼,生怕自己看错了。
  许久,他疲惫地闭上眼,放在桌上的指尖微微发白。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样子,是他最愤怒的时候。
  “怎么,不是吗?我明明等到的是她,也是天晚出的城,不会错吧!”徐慕风纳闷地看着冷炎。
  贺文轩是何等精明之人,一下就猜出他们打的什么哑谜。他拿出一只花瓶,扫了眼,就放下,“这花瓶,随便在一家瓷器商店都可买到,不是冷兄寻找的那种风格。”
  “难道我弄错了?”冷炎喃喃自语,手弯曲着,指尖在桌上深深地划过一道漆痕。
  一年的明查暗访,苦心积虑,就这样打了水漂?
  不,他不会错的。
  那是他在哪个环节上让别人嗅到了异常?
  冷炎深深呼吸。
  第十二章,多情谁似南山月(六)
  蓝丹枫真的是个内敛而又害羞的女子,当着爹娘的面,不轻易露出心中的喜悦,可当她和蓝梦姗单独相处的时候,无法掩饰地把心中的爱慕全部坦承出来。
  “三妹,你看到了吗,他是那么的英俊、随和、温柔,想不到我会这么的幸运。”就连名字也是那么的好听。
  “在那么多人之中,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也只看到了他。三妹,他是最出众的,对不对?”她抓紧蓝梦姗的手,渴望得到她的肯定。
  蓝梦姗看着被幸福冲昏了头的大姐,轻轻一笑,“嗯,江班主不仅有貌,而且很有才,姐姐的眼光真好。”
  如果没有那么多的红粉知已,江子樵就是一个太完美的男人了。蓝梦姗在心中暗道。
  她虽然住在远离都城的道观,但下山化缘的道姑们爱把听来的八卦说给她听。江子樵就是常常挂在道姑们嘴边的一个名字。
  纵使清规道律,也锁不住正在绽放的芳心。
  今日,她站在不远处,亲眼所见江子樵的风采,确实俊逸温雅。只是他对姐姐是深爱,还是视同红粉知已之一呢?
  “三妹,江班主黄昏时过来,我要出去奉茶,若他提出订婚,我应承下来好么?”蓝丹枫生怕发生变故,一颗心早早地飞向了江子樵的身边。
  “不,姐姐,还是那句话,相处三个月再论婚嫁。”
  “会不会太长了?”蓝丹枫小小声地说道。
  “姐姐,一辈子还长呢!如果真的是你的姻缘,飞不掉的。”蓝梦姗歪着头,俏皮地对姐姐噘起嘴。
  “三妹,总管说江班主的朋友今天也一同过来。他那么出众,朋友一定也不会差。你躲在里间悄悄看看,好吗?”蓝丹枫觉得自己好运,恨不得也把这份运气分点给她最疼爱的小妹。
  不提他的朋友也罢,提了,蓝梦姗就气不打一处来。一个鼻孔朝天,一个冷如冰山,全象是坯子没打好,出窑的怪胎。
  “不必悄悄了,我懒得多看一眼。那种精英,我消受不起。”
  她咂咂嘴,这口气怎么和某人很相似。
  那个某人,三个月后,她一定要好好地挫挫他的气焰。
  “三妹,你那是什么表情?”蓝丹枫看小妹俏丽的小脸扭来扭去的。
  “没什么,姐姐,你把身上这件衣衫换下来,穿件素净的家常装,这样不太张扬,更显淡婉。我该去看看二姐了。”
  唉,象个男孩子的二姐,因为送货失误,把爹爹气到晕倒,自责地哭了一夜。
  “我和你一起去。”
  “不要了,你现在这么快乐的心情,映衬得二姐更加悲哀,我一个人去就好。”
  蓝丹枫想想也对,正好,她也想独品抛花球时那一刻的激动,就没再坚持。
  蓝梦姗一走进荷园,发觉二姐坐在台阶上,抱着把宝剑,怔怔地出神。
  她轻轻地走过去,挨着蓝双荷坐下。
  呃,二姐的两眼水汪汪的,那不是泪光,而是一片晶亮。
  “二姐,你把昨晚的事说给我听听。”蓝梦姗直觉二姐这样子一定与昨晚的事有关。
  蓝双荷回过神来,假小子,破例地脸红成块绸布,“三妹,你。。。。。。有没有可能喜欢上一个恶人?”
  蓝梦姗小脑袋瓜转了几转,“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不是恶人,当然不可能对恶人感兴趣的。”
  “会不会有特例?象穷小子爱上富家小姐,就不是同一类呀!”
  “哦,这种情况是有,象爹爹和娘亲,不过,是娘亲主动要嫁爹爹的。”蓝夫人从来不避讳这件事,反到引以为豪。
  蓝双荷神往地看着院中池塘里飘浮的几株枯萎的荷梗,“所以说缘份的事最说不清了。”
  “说不清的是你手中这把剑吧?”二姐是假小子,但不爱舞刀弄剑。
  蓝双荷温柔地抚摸着剑销,一遍又一遍。她心中实在盛不下太多的秘密,渴望向谁诉说,而三妹实在是一个太好的对象了。
  “昨晚,我从家中上了车,然后。。。。。。”蓝双荷柔声细语,小脸上焕发出夺目的神采。
  “嗯,确实是一个特别的山贼。”蓝梦姗听完二姐的叙说,说道。二姐终日与男人打交道,对男人早就没有一颗好奇之心。也唯有这样特别的人,才能引起二姐的注意。
  难道他纯粹是为了打动二姐才来这一招的吗?
  想不到,一天之间,她的两位姐姐都芳心萌动了。
  现在明明是七月,怎么会桃花漫天飞呢?
  她仰起俏容,寻觅着。
  “可惜,我以后不能再见他了。”也不知道怎么见到他,难道再给他偷一次?他又不见得终日藏在那山林之中。
  蓝双荷失落地叹了口气。
  “你想见吗?”蓝梦姗问道。
  蓝双荷纳闷地看着妹妹。
  “如果你想见,这很简单。不过,你也该去会他一会,最好把瓷器能要回来,你看爹爹心疼得唉声叹气,仿佛偷去的不是几件瓷器,而是他的命。”
  “怎么会简单呢?”
  蓝梦姗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埃,“问那个新来的阿中,如果我猜得不错,他应该是那山贼的内应,不然,乍事事这么巧呢?”
  蓝双荷恍然大悟,一拍膝盖,“对,对,我怎么就没想得到呢,怎么他一来,就正好遇到山贼呢,我送货那么多次,从未遇到过这事。”
  蓝梦姗笑,“不过,你方法巧妙点,别把他吓跑了,那样,你就真的见不着那位恶人了。”
  “三妹。。。。。。”蓝双荷羞窘地追着蓝梦姗,两人正嬉闹着,瞧见丫环、伙计全一窝蜂地往前厅跑去。
  “出什么事了?”蓝双荷抓住一个问道。
  “新姑爷上门来了,还有一位帅哥。”小丫环兴奋地回道。
  “三妹,要去看吗?”
  “没兴趣,我要回屋整理下行装,明天,我要出门。”
  “回白云观?”
  “不,做书僮去。”
  “呃?”蓝双荷掏掏耳朵,她没听错吧!但她没追上去问,三妹自小就特别有主见,她的任何事,连爹娘都不太插手的,反到有事,要咨询三妹的意见。
  客厅中,蓝丹枫敬过茶,退到一步,含情脉脉地与江子樵暗送着眼神。
  冷炎高贵无比地坐在一边,他非常意外蓝员外这样的一位出身贫寒的瓷商,竟然有着不容人忽视的尊贵气质,再看蓝夫人,就是一俗不可耐的商妇。而文轩口中热情如火的三小姐是假冒的,实际上是表小姐。
  真正的三小姐呢?他四下张看,没有发现显著的目标。
  真是很迥异的一家。
  蓝员外含蓄地说婚姻是件大事,不可以随意,他建议江子樵与丹枫相处几月,再正式谈婚论嫁。
  江子樵没有什么意见,现在,只要允许他经常见到蓝小姐就可以了。
  他说江家班这两天就要开戏了,蓝小姐可以去看戏,正好两人能见面。
  站在另一边的周晶听了,忙问道她可不可以一同去?
  江子樵含笑点点头,当然可以呀!
  周晶说的时候,向冷炎瞟了一眼,在遇到一记寒光后,胆怯地低下了头,复一脸妩媚地看向江子樵。
  蓝丹枫低下头,心里面有点发酸。
  子樵为什么对周晶笑得那么亲切呢?
  第十三章,天涯万一见温柔(一)
  一灯人着梦,双燕月当楼。
  罗带鸳鸯尘暗淡,更须整顿风流。
  天涯万一见温柔。瘦应因此瘦,羞亦为郎羞。
  午后平地里刮过一阵冷风,转眼天边低低地压了层灰云,不一会儿惊雷阵阵,下起了瓢泼大雨,这雨一下便没了停的势头,铺天盖地,绵绵不绝。
  贺文轩嫌雨天泥泞,没有出去,让贺东掩了院门,一心一意坐在客厅中,对着院中的几盆山茶,画起画来。
  贺东贺西对视一眼,公子一拿起笔来,别人就不得出声,可是公子今日好象和某人在来福茶馆还有个约呢,难道公子给忘了?
  两人心中焦躁,却不敢发言,静静地立在书案边,按纸、调色,屏气凝神。
  掌灯时分,雨还在下个不停。
  贺文轩搁下笔,抬头看看院外,“贺东,去下来福茶馆,看那小道士在不在那,若在,便领了回来。”
  公子原来记得有这事啊!
  贺东忙应声,急匆匆去马棚牵了马,上了马就冒雨疾奔而去。
  “公子,小道士若来了,把他安排在哪屋?”这租的院落和京城公子的书阁不能比,但也有好几间厢房呢,贺西与贺东为了方便侍候公子,住在公子主卧室的侧房,另外还有两间客房,一间做了书房,一间空着。
  贺文轩奇怪地看了贺西一眼,“端茶磨墨,自然住书房了。”
  贺西一惊,欲言又止。
  公子爱书成痴,对书的版本极其考究。书阁中大大小小五六间书房,寻常人不得进出。他和贺东进去收拾一次,都要净手换衣。
  公子怎么放心让一个陌生的小道士进书房呢?
  贺西收拾了书案,画放在一边,让风吹干。
  贺文轩背着手,在走廊与厅堂之间踱来踱去,耳朵坚着,听着门外的动静。
  他就是要晾着那个小道士,才故意让贺东拖到傍晚去茶馆的。一上来给小道士来个下马威,看他以后还神气啥。
  不过想想小道士输了后还神气活现的样,真是好气又好笑。
  从小院去茶馆,骑个马来回,也就一刻功夫。贺文轩瞅瞅外面浑浓的夜色、滴滴答答的雨声,俊眉蹙了起来。
  莫非小道士失约?
  贺文轩心里面犯起了嘀咕,傲气的俊容渐渐露出焦急之色。
  贺西做好了晚膳,摆到桌上,请贺文轩过去用膳,他摆摆手,拿本书坐在烛光下翻着,却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小师父,这边请。”终于在贺文轩快要崩溃之前,他听到院门吱地一声推开了,贺东礼貌地领着小道士跨了进来。
  “不要叫我小师父,我并不是真正的道士,我叫萧云。”清冷的嗓音微微有些气喘。
  贺文轩抬起头,在见到萧云的那一刻,浑身一僵,不知是因为担心还是因为不耐烦,早已按捺不住的怒火,突地一下点燃了,他难以置信地低吼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子跨进来?你看看你脏成什么样子,这屋子还让本公子怎么住?”
  萧云一路从茶馆走到小院,不知穿过了几条街、几条巷,这时,脚也酸了,袜子也脏了,长袍的下摆沾满了泥巴,一张清丽的小脸因为着急赶路而涨得通红。
  萧云一听,挑高一道秀气的细眉,不以为然地凝视他。
  “你是哑巴,还是聋子?我在问你话!”他轻忽的态度更加惹火了贺文轩,又为他小脸上透出的红艳光泽、美丽如樱的唇瓣弄得心里面乱乱的。
  萧云不理睬他,慢条斯理地走到桌边,放下身后的包袱,才开口道:“这屋子不能住,那你住别屋好了。”
  贺文轩眉一拧,“你到会发号施令呢?这屋子里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
  “哦,我还以为你搞不清楚呢,既然是主人,就这样待一个远到而来的客人吗?说起来还满腹经纶,我担心孔老先生在九泉之下,为有你这样的弟子而仰天长哭呢!还有,我不聋也不哑,你不必用吼的对我讲话。”
  贺文轩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他从绷紧的牙关迸出声音问:“你是我贺文轩请来的客人吗?”
  “不是客人,难道是亲人?”萧云淡然瞟了他一眼,讥诮地眯起眼,“与你这样的才子做亲,心理负担太大。”
  “现在,你是我的佣人、书僮。”贺文轩真的不想吼,可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该死的,你听到没有?”
  贺东贺西愕然地走在门外,吓得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我不这样认为,我们之间只是一个赌局,愿赌服输,我不是卖身给你为奴。所以贺公子,这三个月来,我们彼此相互尊重。若你做不到,我就当你毁约,我现在就走人。”萧云耸耸肩,清澈如湖的双眸在灯光下闪烁着灵秀的光泽。
  “看来我要把你当贵宾供着了?”贺文轩刻意用轻蔑的眼光睥睨着萧云。
  “如果你想这样,我没意见。”萧云向来自认淡定的个性,被贺文轩轻蔑的眼光给触发了,他仰头无惧地直视着贺文轩,“那么,贺公子,请你领我去我的房间吧!哦,提醒一下,只准站在门外。我的房间除非得到我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准进去。”
  贺文轩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贺东贺西,也被萧云的言辞给吓破了胆。
  他们公子,朝中重臣都礼让三分,就连皇上那也是尽力迁就的。公子,向来是予取予求,没有任何人会违背他的意思,走到哪里,都是恭维和仰慕,一路鲜花与掌声。
  这位小道士,吃熊心豹子胆了吗?
  “小师父,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谁?”贺东猜测可能是萧云不识真人面,才如此不知轻重地出言。
  萧云淡淡地闭了下眼,“知道,贺文轩呗。”
  贺东贺西轻抽一口冷气。
  没人敢这样直呼公子的大名,一般人都是尊敬地唤一声“文轩公子或贺公子。”
  “那你。。。。。。”
  “我说错名字,还是他是假冒的?”萧云眨眨大大的眼睛,“假冒的有可能,传说中贺文轩是有点学问的,看他这样,分明和。。。。。。”
  “够了。”贺文轩握紧拳头,态度傲慢地下令,“我。。。。。。请不来你这样的大神,你给我滚。”
  萧云微微一笑,毫不畏惧,“行,那你写个字据下来,说并非我食言,而是你主动放弃。”
  贺文轩真的抓狂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萧云一口给吃下去。
  “你就这么想给本公子端茶磨墨?”这个该死的小道士,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那么好,他成全他。
  “不是想,而是做人的信用。”萧云的神情很认真,一点不象说笑。
  “好,贺西,领他去客房。”
  萧云拎起包袱,一脚一个大大的泥印,往处走去,眼角瞟到桌边晾着的贺文轩刚画的茶花,他停下了脚步。
  “嗯,这画画得不错。”
  贺文轩两眼血红地瞪着他,自已的画是当今最最好的,只落了一句不错,口气真是不小。
  “贺文轩,你说这茶花是从哪里生长出来呀?”萧云煞有其事地问。
  白痴,贺文轩心中咒骂,没有吱声。
  “当然是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贺东怕气氛太僵,忙回答。
  “啊,这么美丽的花,原来是从脏兮兮的尘埃中长出来的。”萧云醒悟地点点头,“尘埃中可以长出花来,而有的东西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来,世间万物不能只看表象。你说是不是,大才子?”
  他笑吟吟地瞥了贺文轩一眼,不等回答,轻巧地闪过呆立原地的贺文轩,潇洒出门。
  贺文轩一张俊脸是红了又紫,紫了又青,气得就差吐血。这个小道士,竟然变相地讽刺他。一团火气无处出,他朝着胆颤心惊的贺东吼过去,“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可怜的贺东成了代罪羔羊。
  “我。。。。。我们一路走回来的,雨天路滑,。。。。。。走得有些慢。”
  “你的马腿断了吗?”
  “萧云不肯与小的同骑一匹马,就连包袱也不肯让小的帮着背。。。。。”
  “他。。。。。。他以为他是谁,一个破道士而已。”贺文轩深深呼吸,立誓般嘶吼着,“我。。。。。。绝不会放过他的。”
  不远处正收拾行李的萧云,听到吼声,不禁俏皮地弯起嘴角。
  第十四章,天涯万一见温柔(二)
  雨在隔天早晨终于停了,天空犹如被洗过一般,碧蓝无际,院中落了几瓣茶花和一地的落叶,贺西早早就起来打扫。
  因是生地方,萧云睡得不太好,天放亮,就起来了。清晨的空气特别好,站在院中,眺望着附近的山峦,感到绿意浅了,秋意正慢慢渐浓。他嗅了下鼻子,闻到一缕甜香,四下张看,发觉墙角有几株芙蓉花在雨后开了,看着极是富贵。
  小院素淡,也算为小院添了一抹艳丽的色彩。
  他走过去,蹲下来细细观赏着。
  贺文轩心情郁闷地走出卧房,一身银白色的长袍,人到是玉树临风,就是神情臭臭的,极不和谐。
  他一抬眼就看见了萧云。
  今天,萧云简简单单梳了个书生髻,穿了件白色的长袍,整个人显得飘逸、清灵。。。。。雅致,可在贺文轩眼中,瞧着就是不爽。
  “端杯茶来。”他嗡声嗡气地说道。
  萧云听到他的话,但没起身,好象身后没这个人似的。
  贺文轩直接走到他面前,重复了一次,“去端杯茶来。”
  萧云站起身,“贺东的早膳做的是莲子粥,没有准备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无茶,我端什么给你。”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你来就是为我端茶磨墨,我现在就要喝茶。”贺文轩一撩袍摆,直接走进书房。
  “公子,稍等一会,茶马上就好。”贺东听到两人的说话声,忙出来说道。
  萧云叹气,说真的,才相处了几个时辰,他觉着贺文轩的两个家仆简直是个万能的神,什么都会做,而且做得尽善尽美。
  也许只有神才有那个度量呆在贺文轩身边,他撇下嘴,一脸愤然。
  贺东在做完早膳之后,又忙用从山涧提来的山泉煮开了一壶水,帮着萧云泡好,让他端过去。
  “茶来了。”萧云把茶放在书案上,重重的,有几滴泼到了杯外。
  贺文轩不说话,端起,一口一口地喝完,“再泡。”整个过程,他没看萧云一眼,只顾着手中的书。
  口口声声端茶磨墨,今天就让他端个够。贺文轩心中发狠道。
  萧云笑笑,出去又泡了一杯,端回。
  贺文轩仿佛很渴,一口不拉地喝完。
  萧云又端着茶碗出去。
  “少爷昨晚吃什么了,怎么这样渴?”贺东瞧着一壶茶很快见底,嘟哝了一句。
  “他吃了火药。”萧云说道。
  贺东忙闭上嘴,担忧地看看书房。萧云和公子现在是对头星,他就别乱插话了,当心城门失火,殃及他这条小鱼。
  “贺文轩,还要吗?”萧云极其关心地问。
  贺文轩脸色有点红,一大早灌了一肚子水,感觉不太好受。“你懂不懂礼貌,张口闭口贺文轩的,在这里,你必须尊称我一声贺公子。”
  “那你唤我什么?”
  “你想我唤你什么?”贺文轩挑起俊眉。
  “我唤你贺公子,那你喊我小师父好了。”
  他让贺东喊他萧云,自已却要唤他小师父,贺文轩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偏偏此时还内急得很,真是想跺脚。
  “贺东的茶又烧好了,贺公子你是来一壶还来一碗?”
  “不必了。”贺文轩状似轻松地站起身,顾不上与萧云对执,一出了书房门,就拼命地往茅厕跑。
  萧云捂着嘴,俏容绽开一丝红晕,在后面偷偷地笑了。
  半天下来,贺文轩发觉这萧云还真是折不断的柳枝,刚折了就发出新芽,有点厉害。
  他本想在身份上羞辱他,似乎行不通。
  吃午膳的时候,他故意让贺东贺西和他同桌,让萧云一个人去厨房吃,看他还趾高气扬什么。
  贺东迟疑了下,说萧云早膳和午膳都是在外面吃的,除了喝水、休息,他不碰他们一点东西的。
  贺文轩蹙起了眉,呃,这萧云难道真的为端茶磨墨而来?
  贺文轩习惯早晨读书,午后练字。
  午膳过后,他走进书房,萧云后脚就跟进来了,不等他说话,熟稔地铺纸磨墨,贺文轩眼尖地发现萧云右手的中指上有个笔茧,那是常年习字的人才会积下来的。
  他执起笔,蘸满墨。
  萧云专注地磨墨,神情非常严肃。
  “你不会是假借端茶磨墨混进来向我学书法的吧?”贺文轩刚要落笔,脑中灵光一闪,口气高傲地问道,话一开口,他越觉着有这可能。
  萧云的反应是低下头继续磨墨。
  “喂,你没听见我的话吗?”
  萧云无奈地抬起头,不愠不火地看着他,见他的表情越来越凝拗,叹了口气说:“贺公子,人可以自信,但不可以自大。”
  贺文轩一听,差点儿吐血。他眼一翻,不屑地说:“我贺文轩在南朝有自大的资格,你有什么?”手下败将,还敢说这种深不可测的大话,笑掉人家的大牙了。
  萧云本不想再多说,可是,看贺文轩一副愚蠢的骄傲神态,有些忍不住想刺他一刺,“贺才子,你出来一下。”
  他率先走房,贺文轩怔了怔,狐疑地跟上。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