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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不渝

_3 玄默(现代)
  阮薇帮她整理花束,随口闲聊问:“你姐姐好点了吗?”
  她自己提到过,姐姐受过刺激得了精神分裂,这段时间一直安排在疗养院里住着。
  裴欢嗯了一声,“比过去好多了,总算认得我了,不过一见我就哭。但是医生说,这算好事,起码证明她有时候思路是清楚的。”
  “那就好。”阮薇笑了,把满满一捧花都递给她,随后靠在桌子上,“对了,也不见你先生陪你出来。”
  裴欢听了摇头,脸上是嫌弃的样子,可一提到他,她分明连口气都软下来,“他架子太大,人又懒,我可请不动。”
  
  阮薇看着她忽然有点感慨,认识这段时间,她知道裴欢这段感情过去也不顺,她不清楚她丈夫是谁,只知道她为他二十岁就生下孩子,诸多辛苦忍过来,说起来都不容易。
  可是阮薇看着她就明白了,裴欢明显出身极好,从小就是被人捧在手上纵容的花,不识人间苦,所以她才能无怨无悔,才能到今天眼角眉梢都无畏。
  人只有在看到幸福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可悲。
  阮薇真心羡慕她。
  
  裴欢看见阮薇有点出神,伸手逗她,阮薇躲开,她又神秘地笑着过来问:“严瑞怎么还放你乱跑呢?赶紧结婚吧。”
  “没有啊。”阮薇有点尴尬,“我和严老师没什么……我说过好几次,你非不信。”
  裴欢全当她不好意思,懒得和她争了。她抱着花闻了闻,抬眼正对门口,天气越来越暖,对街的咖啡馆人也多了。
  她看了两眼外边忽然笑了,又回身和阮薇说:“我看得出来,你心里有别人。”
  阮薇被她冷不丁一说吓了一跳,过了一阵才含糊地默认了,又低声说:“就算没有这个原因也不可能。我这条腿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哪配得上严老师,谁愿意娶个瘸子?”
  
  两个人正在店里聊,外边送裴欢来的车就一直停在路边,车上有人下来,进店来提醒她,“夫人,先去医院吧?今天笙笙放得早,先生让早点去接。”
  裴欢答应了起身往外走,送她来的司机立刻接过她手里的花,为她过去开门,请她上车。阮薇一直都不好打听裴欢家里是做什么的,但一看就知道不一般。
  并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这样的排场和规矩,总让阮薇觉得熟悉。
  裴欢出门上车,忽然回身往对街看。司机立刻停了,顺着她的目光问:“夫人想喝咖啡吗?”
  “不,走吧。”
  
  阮薇无缘无故走了两天,一回来客户都着急,打电话来催。
  到了下午,她自己想把花搬出去,无奈门边那盆巨大的发财树太挡路,平常她还可以让便利店的人来帮忙,但今天隔壁都封了,她一时也不知道叫谁,只好自己去搬,半天都没挪动,累得浑身是汗。
  三年了,阮薇早已经没时间自怨自艾,她过去的日子比现在更糟糕,但她从兰坊回来,好像连外边这点太阳都受不住。
  她想叶靖轩,特别想他,她一个人苦苦在噩梦里熬了三年,终于知道他现在一切都好。
  可她没有理由再留在他身边。
  
  阮薇歇了一会,自知没时间再耽误,干脆绕到花盆后边,用尽力气试着把它推出去,结果她刚刚弯下腰,已经有人先她一步,伸手去搬花盆。
  阮薇看见是方晟,立刻就往四周看,并没有停下的车。
  方晟还带了两个人,过来帮阮薇把所有的花都搬出去了,这才低声开口说:“薇姐,还有什么事就叫我们。”
  说完,方晟直接带人退回到对街,进了那家等待戈多。
  阮薇扔下花也不管了,直追他们跑过去。路上的车紧急刹车,她看也不看,横冲直撞进去四处找,最后看到包间门口有人守着,叶靖轩一定就在里边。
  可是他不见她,无论她说什么,里边的答复就是三哥在忙,谁也不见。
  
  阮薇只能回到自己的店里,她坐在椅子上,正对着玻璃门,几十米之外就是咖啡馆。
  还有人打来电话订花,阮薇被迫去接,很快又忙碌起来。日子总要过下去,一个人的生死与人无尤,好像今天和平常没有任何分别,只是从早到晚,阮薇知道叶靖轩一直都在,或许从她开这家店起,他就知道。
  
  快到七点,严瑞开车来接她,阮薇坐上副驾驶位,扭头盯着对街出神。严瑞提醒她系上安全带,她完全没反应。
  “阮薇?”他没办法,低头过来要给她系。同样的一个动作,阮薇突然就想起那一年出事之前叶靖轩的样子。
  他爱她,爱到最后都没想过,她竟然能处心积虑骗他那么久。
  阮薇一下就慌了,她忽然抬手抱住严瑞,喃喃不停地说:“我后悔了……重来一遍,我死也不会去芳苑。”
  她拼命解释,严瑞知道她情绪不稳,但没推开她。
  他随她抱着,等她自己哭出声来,叹了口气说:“阮薇,我不是叶靖轩。”
  
  阮薇松开手,意识到自己失态,她忍下眼泪侧过脸不敢再看严瑞,过了一会儿向他道歉。她盯着车窗外回家的路,忽然有点忍不住,下意识开始咬自己的手。
  严瑞一边开车一边按着她不让她用力。
  她突然问他:“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
  严瑞毫不意外,“你每次情绪激动,叫的都是这个名字。”
  阮薇最初那段时间精神状态很糟糕,有时候她自己都忘了说过什么。她转过头,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见到他了,他还活着。”
  她以为严瑞什么都不清楚。
  
  那段日子阮薇固定要去做心理干预,她并不知道,她单独在房间里和医生谈话的时候,严瑞就在门外。
  她哽咽着和医生说:“我自残不是想死,这种感觉没有人明白。我不会自杀的,我死了也没有脸去见他……这个罪,我这辈子必须活着还。”
  
  如今两个人坐在车里,严瑞没再接话。
  
  沐城一开春,天也黑得晚。阮薇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实在让普通人难以接受,而严瑞竟然还能沉得住气。
  他借着等红灯的时间回头看她,阮薇原本好有很多话,忽然什么都说不下去。
  他的心意她一直都明白。
  “严瑞……”她最终还是软下口气,伸手过去握住他,严瑞突然打断她,直接做了决定:“周末我们就搬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我的女人(上)
  阮薇最终没有同意严瑞的决定,她执意留在沐城,想要自己搬出去住。
  严瑞完全不放心她,不肯同意,两个人怎么也争不出一个结果,最后是阮薇坐下来和他谈,她确实已经不想再逃。
  “我当年在南省得罪道上的人,逃了三年,再逃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何况……”阮薇当时看着严瑞温柔的眼睛,说得已经足够坦白:“我是他的人,我逃不掉的。”
  严瑞什么都没再反驳,她既然不肯走,他也坚持留下来陪她。阮薇觉得这样实在冒险,如今谁跟着她都躲不过敬兰会的监视,“严老师,你如果还和我在一起,早晚会被牵扯进来。”
  原本殊途,严瑞只是个家世不错的大学教师,房东而已,如今他明知阮薇背景成谜,何必还一意孤行。
  说来说去,这三年接触下来他喜欢她,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再多的喜欢,哪有命要紧。
  但严瑞只有一个要求,“别再叫我严老师。”
  
  到了晚上,严瑞下楼倒水,看见阮薇的房间关着门没有什么动静,于是他泡上一杯红茶,拿着手机到露台上坐了一会儿。
  夜里风还是凉,那杯茶没一会儿就冷了,他喝了两口觉得没意思。
  严瑞打了个电话,电话那边的人非常讲究,就算是手机也从不随身。接起来的先是下人,再一步一步规矩地转给女主人问过是什么事,最后说先生在教女儿写字,又等了五分钟,这才好不容易能等到他本人来接。
  那人听到是严瑞也就大致明白了,只问他一句:“阮薇还是不肯走?”
  “不走,她回去见过一次叶靖轩,知道他没事了,她说不会再逃。”严瑞的声音有点疲惫,停了一会儿摘下眼镜揉揉鼻梁,又说:“先生当年托我帮忙留住她,我只为还一个人情,现在……”
  电话那边的人很轻地笑了,似乎也不意外。
  严瑞静静想了一会儿,想自己三年前特意发出租启事,再不经意地去联系这个正好也要求租的女孩,一切都顺水推舟,毫不刻意。
  只是感情这东西没人有理智,好比他一辈子都干干净净做个局外人,到最后也没想到自己能对阮薇放不下。
  严瑞也笑了,有点无可奈何地说:“但是现在,我把这人情当真了。”
  电话里的人有些感慨,过了一会儿才说:“随你吧,这都是你们的事了……只是提醒你一句,叶三可是我南省养的狼……你和他抢人,想好后果。”
  严瑞晃着茶杯,抬眼只能看见城市里过于喧嚣的霓虹,一整片斑斓的影子,连星星都暗淡。
  他对着电话说:“我不是敬兰会的人,和叶家那小子不一样。我尊重阮薇的选择,从来不愿勉强她。”
  叶靖轩就是个火坑,严瑞却不一样,他能给阮薇安稳的生活,只看她想不想要。
  这一下对方笑得更轻松了,仿佛已经看到了结果,淡淡和他说:“也好。对了,开春陈屿让人送来不少好茶,顶级的大红袍,到时候等你过来尝一尝。”
  这人从不请人喝茶,既然这么说了,就知道严瑞会输。
  严瑞叹了口气,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也笑了,答他:“我还是希望……喝不上先生这杯茶。”
  
  那之后的日子突然就显得平静许多。
  阮薇还在坚持开店,过去一个星期,除了隔壁的便利店开始重新装修之外,她的生活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她每天早上固定收到一捧花,她把这些漂亮的野蔷薇都摆起来,慢慢放满一桌子,这花比路边常见的颜色要重很多,摆着看起来极显眼。
  没了根的花,最初几捧渐渐枯萎,仍旧还有新鲜的送进来,一片紫色的蔷薇,花语都带着那个人的脾气,禁锢的幸福。
  阮薇一个人坐在店里看它们,花和人都一样,她也是这样早早没了根,在叶家长大,以为自己真能和他一生一世。
  
  那时候他们人小心思浅,阮薇的父亲刚没,老宅全都是旧规矩,叶叔因为她父亲的事对她格外照顾,所以那些下人们总逗她,说老爷子早就默许了,将来就把阮丫头给三哥。阮薇那会儿虽然才八九岁,半懂不懂的时候,但她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当真,就连电视剧里说的厮守都相信。
  南省那个年代还有过去的旧习气,尤其是叶家这种赫赫有名的黑道世家,三代单传养出一个无法无天的少爷,家里无论长幼,哪怕是六十岁的老管家也要叫他一声三哥,所以等叶靖轩再大一点,女人肯定是少不了的。
  阮薇自己没什么好出身,在叶家从来都是老实听话的孩子,可就在这件事上特别走心,后来她大致也懂了。下人们没事的时候就爱聊些闲话,都议论叶靖轩既然这么喜欢阮薇,可以把她留在身边,将来再娶一个有家室的回来做主母,她听到这些就能好几天不理他。
  叶靖轩知道她不高兴,于是传话,谁再胡说八道就打烂谁的嘴。
  出事那天之前,叶靖轩还哄她,想第二天逃课带她去看海。可阮薇刚听保镖们开玩笑,说三哥在学校里交了小女友,她当真,还在生他的气,但那会儿叶靖轩早就懂事了,十四岁的少年人,捏捏她的脸,故意放低身段惯着她说:“阿阮,我是你一个人的。快点长大吧,我证明给你看。”
  可惜世事无常,她被扔在那场火里十年不见,他没能看着她长大,也没能证明给她看。
  
  如今的阮薇坐着慢慢摆弄那些花,她想这辈子听过最温柔的情话,不外乎就是那一句。
  远比什么天长地久更动容。
  她当然没天真到以为叶靖轩这么多年都没有女人,但她听得出他和夏潇说话的口气不一样……他对那个女人有真心,所以当她看见夏潇的时候才一点都忍不了,原来年少那些话真的都是浑话,哪能当真。
  阮薇越想越难过,门外就透着一片大好的日光,可惜她不能晒太阳,从此就要躲在黯淡的角落里发霉腐朽,和这些花一模一样。
  就算她过去开得轰轰烈烈,如今都被碾死成了别人的泥。
  
  阮薇起身出门往对街看,她在这里一天,叶靖轩也会在。果然,方晟很快带人从里边出来,以为她有什么事。
  阮薇在太阳底下直直地站了一会儿,晒得自己都有点头晕,她也不避讳,直白地和说:“帮我告诉他,我想他。”
  方晟笑了,“三哥知道。”
  阮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别的事,她还是要回去继续忙。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我的女人(中)
  店开得久了还算有口碑,偶尔有人特意来找她买束花,都夸那些蔷薇漂亮。但她一朵也不卖,自己留着,哪怕枯了也舍不得扔。
  只隔一条窄窄的马路,他们这么久了不见面也不联系。
  严瑞一般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就没有课了,会来接她回家。阮薇上车的时候总是走得慢,要往对街看一看,可她从没看见叶靖轩离开,连他半个轮廓都无处寻。
  
  这样漫长而平静的日子,过得久了,阮薇几乎以为这辈子都要这样下去。
  那天下午,阮薇一个人拿着喷壶给叶子上喷水,一片一片擦干净。她刚一回身,就看到叶靖轩站在玻璃门外。
  她一时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下意识伸手四处摸索,想要找到什么尖锐的东西,非要扎进血肉里才分辨得出。
  但叶靖轩已经走进来,天都热了,他穿了件灰色的衬衫,一看她就皱眉开口:“阿阮,放手!”
  阮薇已经抓到一把剪子,听他这话一下就惊醒了,猛地松手扔在地上。
  他好像原本有什么话,看她这么糟糕的状态什么都没说出来,他走过来扣下她的胳膊,让她冷静一会儿。
  阮薇微微发抖,她看着叶靖轩的脸,突然抱住他死活不松手。
  她知道自己没骨气,可他这点残存的心疼让阮薇整个人都委屈起来,她想他,他明明如影随形,却不肯见她,这比起老死不相往来还要让她受折磨。
  阮薇抱住他的脖子用尽力气,一语不发,简直就是在发狠。
  叶靖轩把周围那些修剪花草用的工具全都推开了,不让她再乱动。他从小就有个习惯,卡着她的腰把人提起来,让她坐在桌子上,好像她还是八九岁的孩子。
  他看她的脸,终究沉下声音说:“你要再敢自残,我就把你手砍了,听见没有?”
  阮薇不说话。
  还是这么吃软不吃硬的丫头,他又逼她抬头,叹了口气哄:“好了……阿阮,听话,你这样让我怎么办?”
  她总算点头,好半天才松开他,又说:“以后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店是自己开的,我一个人忙就够了,你还是回兰坊吧。”
  叶靖轩不答话,他向四周看看,目光落到那片野蔷薇上,总算有了点笑意。他说:“我让人从南省运过来的,这里日照不够,开不出这么烈的颜色。”
  她握着他的手,忍了又忍,静下心来好好和他说:“会长是不是还在逼你拿回芯片?”
  要不他何必如此,叶靖轩早说过不怪她也不爱她了,甚至他身边也有新人陪着。可他还是一直不肯走,阮薇在他就在,她实在想不明白。
  叶靖轩有点嘲弄地笑了,“如今能逼我的人早都死光了。”
  他不让阮薇再往下问,往外看了看。今天晴天太阳大,方晟立刻会意,打着伞在外边等阮薇出去。
  阮薇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不肯走。叶靖轩口气平淡,就和过去那几年一模一样,“摩尔病了,和我回去看看它。”
  
  那是她过去亲手接生养大的心肝宝贝,阮薇果然放不下。她带好手机,在他车上直接给严瑞发短信,说要去城南的基地看牡丹的新品种,不用他来接了。
  这在以前也是常事,偶尔阮薇总要自己跑一趟。
  严瑞可能还在上课,没能直接回电话,只说可以等他明天没课一起去。阮薇回复自己已经打好车,严瑞没办法,嘱咐她早去早回。
  整个过程里叶靖轩都没理她,过了一会儿扫了一眼问:“他是你什么人,现在出门还要和他报备?”
  阮薇摇头没解释,叶靖轩伸手就要拿她手机。她没办法,看出他这几年脾气似乎越来越大,喜怒也难控制,于是她把手机收了,好言好语和他解释:“严瑞是我房东,一直好心照顾我。”
  叶靖轩没看她,若有所思重复了一句,“好心……你未免把人想得都太好了,非亲非故,他就能提供便宜房子,带你看病,还帮你开店?”
  就连前边的方晟都觉得说不过去,不自觉笑了。
  阮薇明白他们的意思,以为是在说严瑞的心思,她只好承认,“他是说过喜欢我。”
  
  叶靖轩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过了好久,车都开进兰坊,他才开口,却并不是在跟她说话,更像自言自语。
  他说:“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这么笨怎么还敢做线人……”他侧过脸看看阮薇,伸手握在她手腕上,那里一道一道全是伤口,新的旧的叠在一处,没一处好皮肤。
  他依旧还是不懂收敛的男人,连侧脸都带着不容置疑的轮廓。阮薇看他盯着自己,把手往回缩,不想让他看。
  就这样一个示弱的小动作,叶靖轩就连口气都缓和了。
  老人说,两个人能过一辈子,不外乎一句俗话,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们虽然没那么好的姻缘,说不起一辈子,但纷纷扰扰将近二十多年的纠葛,原来也是他活该。
  叶靖轩心里空洞洞的往下坠,生生死死到这一步,什么难事他都不放在眼里,偏偏就对着阮薇,不论过去现在,他总也没办法。他只能慢慢地用手指抚着她的伤口,告诉她:“你以为这世界上,就你会骗人?”
  阮薇一直沉默,直到车子停在他所住的院落之前。
  
  摩尔这段时间一直很懒,叶靖轩不在家的时候都请专门的人带它,原本都还好好的,可摩尔渐渐不爱跑动。一开始下人没太当回事,它是大型犬,天气暖和了它太热,于是大家把它送去修剪了毛发,可是摩尔渐渐开始四肢肿胀,明显跛行,如今连呼吸声都不对了。
  叶靖轩毕竟养它养了这么多年,心里也着急,他连夜让人请兽医过来看,说是成年犬的常见病,肺性肥大性骨病,安排了手术时间,要带摩尔出去切除肺部的病灶,只希望手术之后一切都好。
  阮薇跑去他房间里看它,摩尔明显无精打采,动也不愿动。她叫着哄着,它好不容易才过来蹭蹭她,阮薇心里难过,伸手去抱,叶靖轩怕它病了脾气大,不放心,伸手过来护着阮薇,慢慢地凑过去,轻声说:“小心一点。”
  阮薇看着难受得站也站不起来的摩尔,又听见他这句话,一瞬间就想起当年。
  那时她刚刚回到叶靖轩身边,他对不起她,宠着纵着就爱她一个,家里上下都供着她。管家听说阮薇喜欢阿拉斯加,特意带他们去亲戚家里,抱一只刚出生的小狗走。她那会儿喜欢得不得了,小奶狗软得不可思议,她抱在怀里动也不敢动。叶靖轩看她这样,连口气都不自觉温柔下来,伸手逗逗它,嘱咐她要小心一点。
  一晃过去这么多年,那些日子阮薇提心吊胆,可她还有叶靖轩,有摩尔。他是最怕麻烦的人,可是却为了她爱她所爱的一切,今时今日他还把摩尔一直带在身边,从南省到沐城,从未放弃。
  
  摩尔嗅嗅阮薇的手,忽然把脸贴过来,蹭着她的肩窝滚来滚去。叶靖轩拍拍它的头,一下笑了,“你看它都多大了,当年跟你撒娇,现在还一样……摩尔!真没出息。”
  阮薇再也忍不住,低下头不敢看他。
  过去那些事清晰如昨,后来摩尔长大了,阮薇腿不好,于是他们叶家唯一的少爷就成了遛狗人,早晚都帮她去遛摩尔。每天吃过饭,它就闹着要去院子里玩,阮薇就在门口把摩尔交给叶靖轩,还非要气他,抓抓它的下巴说:“摩尔乖,带爸爸去遛弯。”
  那些生命中永未终结的夏,交颈而眠,日夜相对,为谁辛苦为谁甜。
  总有那么多时光一晃而过,让人没心没肺地挥霍完,一想起来徒劳伤心。
  阮薇的眼泪忽然就下来了,她扭过脸死死抱住摩尔不放手,无声无息地哭。
  叶靖轩也低下身,把他们都圈在怀里。
  他要但凡能对这个女人狠下心,早没有今天这么多麻烦。可阮薇就是他叶靖轩的死穴,碰不得,伤不得,爱不得,也恨不得。
  他到今天都活该,他连她的眼泪都受不住,哪还有半点仇怨能清算。
  他像过去一样恶狠狠地威胁她,:“不许哭!”
  阮薇回身扑到他怀里,他叹了口气,拍着她的后背,连哄带吓都没用,仿佛摩尔的病一下就串联起这么多年的苦,完完全全刺激到了阮薇,让她所有的软弱再也掩饰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我的女人(下)
  外边刚好来人,通知要送摩尔去宠物医院,这不光是骨头上的病,主要还是肺上的问题连带而生的,最好不要耽误时间。
  方晟敲门进来,看见叶靖轩和阮薇这副样子,一时也没敢打扰。
  叶靖轩松开她,阮薇坚持要陪摩尔一起去。方晟往外看看,提醒她:“薇姐,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是留在三哥身边吧。”
  叶靖轩止住了方晟的话,摆手示意他去安排人,全程护送阮薇出去。
  
  叶靖轩自己没有走,他看手下送他们上车才回来,又叫方晟,“去,多跟几个人,市里人多眼杂,谁敢给我出半点闪失,扒了他的皮!”
  “是,三哥放心。”
  叶靖轩刚往院子里走了两步,外边就有人来请,隔着一道门往里传。
  方晟过来告诉他:“还是会长,不过这次只说请大堂主过去。”
  叶靖轩毫不意外,直接用三个字解决掉外边的人:“没时间。”
  
  到晚饭之前,会长那边一共来了三拨人,每次都是一句话,请大堂主过去。
  第三次,叶靖轩刚刚打完电话,听下人说摩尔那边做完手术没事,阮薇一直陪着,在等它麻醉过去好抱回来,于是他这才“有空”出来,只带方晟一个人去见陈屿。
  敬兰会是台湾历史最长的黑道组织,因而一直是讲究传统的地方,原本是由陈家人一代一代往下经营,只是到了过去老会长那一代,老会长无儿无女,只有两个亲侄子,年纪小又特别不成器,就是陈峰和弟弟陈屿。老会长临终无奈,将敬兰会传给了养子,那个传说中的男人华先生,也就因此注定了日后敬兰会里一番内斗。
  那几年大家闹来闹去,最后华先生因为宿疾去得早,而陈峰也死在内斗里,华先生最后还是将敬兰会还给陈家人,交给陈屿。
  说到底,谁都明白,陈屿要不是姓陈,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做会长。
  
  如今会长所在的院子还是几代陈家人一直住的地方,大而宽敞,门坎就更多了。这院子过去一直没有名字,只是门上有副敬兰会创建人的题字。多少年过去,匾额的木头都朽了,看不出原本上边的字迹,可几代陈家人都没去动,反而得了趣,成了一道景致,都叫这里朽院。
  叶靖轩一层一层往里走,最终才到垂花门,有人拦下他说要进去问一声,叶靖轩直接推开人就说:“不用。”
  他带着方晟往里闯,而陈屿当时正在侧厅里看合同,抬头看见是他们,一句话也不说。
  叶靖轩知道他成心拿架子,字里行间都不让,“会长想学华先生摆谱?学了半天只学了排场,他的本事半点没学到。”
  陈屿猛地把手上的东西拍在桌上,正对着他,“我让你三分是看在过去叶叔的面子上,叶靖轩,你别太过分!”
  他这一句话说完,左右立刻有人上来,方晟也直接上前一步,面无表情挡在叶靖轩面前。
  两边的气氛一下就紧张起来,陈屿打量他一眼说:“你胆子也够大的,来我这里就带一个人。”
  叶靖轩笑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直接了当地说:“那是因为你只配我带一个人。”
  陈屿一下就急了,剑拔弩张的时候叶靖轩还坐着不理他,他们这个地位上的人真要斗,斗得无非是谁先坐不住。
  叶家这几年不断扩张,如今叶靖轩已经从南省入驻兰坊,他既然敢这么猖狂,手里就握了嚣张的资本。
  陈屿心里明白,硬生生把一肚子火压回去,又厉声让自己的人都下去了。
  
  叶靖轩斜靠着檀木椅,懒得和陈屿废话,“直接说吧,你叫我来就为了芯片的事,可它原本是我的东西,丢了也是我负责,不劳会长过问。”
  陈屿从桌子上找出一个文件夹,直接扔给他,“这就是那女人的过去,她接近你到底什么目的……你比我清楚!敬兰会在南省那么多人,就算你豁得出去让他们陪葬,我是会长,我也没这个规矩!”
  叶靖轩看都不看,也不弯腰捡,他自然比陈屿清楚太多,“我不管她是什么目的,她过去干了什么那是她和我的事,她愿意把东西还回来就还,不愿意就算了。至于会长……”他站起来转身要走,“我今天来就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阮薇是我叶靖轩的女人,谁也别想动她!”
  他的话说完了半分钟都不留,方晟紧随其后。
  陈屿再也忍不住,抬手就让人把他们俩拦住。
  叶靖轩一脚把挡路的人踹开,瞬间对方就要动手,方晟连想都不想,果断拿枪回身直指陈屿,沉声开口:“谁敢碰三哥,我今天就崩了会长!”
  再也没人轻举妄动。
  
  “叶靖轩!”陈屿狠狠拍在桌上站起来,“你想造反?”
  叶靖轩连头也不回,口气有些不耐烦,“我要真在乎那张椅子,你能坐到现在?”
  方晟和他背对背,枪口就对着陈屿一步不让,而会长这边的人完全没想到这个大堂主嚣张至此,一时也不敢乱动,两边人硬是对拼,全都沉默下来。
  
  这么紧张的时候,叶靖轩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好像一直在等电话,旁若无人地接起来,那边是阮薇,她和他说:“没事了,我现在就带摩尔回去,医生说只要它肺上的病不发展,慢慢关节上的肿块就都好了。”
  他盯着陈屿那些人笑了一下,和她说:“好,你注意安全。”
  阮薇迟疑了一下,想到已经是晚上了,恐怕他这里也不方便,于是又说:“你如果还有事就去忙吧,我把摩尔送回去就走了。”
  叶靖轩似乎难得口气轻松下来,“没事,我等你。”
  整个房间里十多个人,举枪僵持着听他打完电话。
  
  叶靖轩关闭通话,仿佛这才有功夫搭理他们。他一手插兜,回身压下了方晟的枪,冷眼看着陈屿说:“我的狗今天没事,心情好,让你一步。”
  陈屿硬是咬牙摆手,他的人也让开一条路。
  叶靖轩看也不看,直接向外走,方晟一直护着他身后,直到两个人完全退出去。
  
  阮薇回到兰坊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她一路在车上都抱着摩尔,下车的时候她已经抱不住这么沉的大家伙了,但它刚做完手术,也懂事似的,蔫头耷脑一副可怜的样子。她知道它四肢都肿着,走一步都难受,于是心疼得要命,手下的人就替她抱过去,一路把他们送到叶靖轩的房间里。
  叶靖轩看看摩尔确实没什么事了,而阮薇自己累得一身汗,还是不放心。叶靖轩也就耐下心陪着她,一起给摩尔腿上上药。
  他抱起它的上半身,抓着它的下巴哄,想让它老实一点趴好,但那药有点凉,摩尔就总想扭头去嗅,叶靖轩也没办法了,阮薇看他们闹来闹去,她忍不住笑了,拍它的头,顺口说了一句:“听爸爸的话,趴好。”
  她说完这句就愣了,叶靖轩明显也盯着她看。她心里一酸,赶紧低头给摩尔上药,过了一会儿才说:“过去的事了。”
  
  摩尔上完药只老实了几分钟,又开始往阮薇身上拱,粘着她不走。阮薇陪它呆了一会儿,这家伙平常也是威风凛凛出了名的阿拉斯加,可一到她身边乖得像个小朋友,这画面又可笑又可怜,叶靖轩就坐在一边看他们。
  他突然有点感慨,手指抚着摩尔身上蓬松的毛发,和她说:“这家伙认主,潇潇刚来的时候想摸摸,它凶得厉害,吓得她再也不敢逗它了。”
  阮薇不出声,也不看他,过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看看时间,有两条未读信息,她知道肯定是严瑞发来的,于是站起身说:“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终归还是得认清现实。
  阮薇已经拉开门,叶靖轩也没拦着。可他还坐在地毯上,忽然拍拍摩尔的背,低声说了句:“摩尔,妈妈要走了。”
  
  阮薇一下就忍不住,回身想再看一眼摩尔。它彷佛也懂了叶靖轩的话,突然就冲她过来,它腿上还有伤走得不利落,就硬是爬,趴在她脚边动也不动。
  阮薇连门都出不去,她站在那里,外边一院夜色朦胧,身后就是叶靖轩。
  他这么幼稚的话让她哭笑不得,明明想笑,最后不知道怎么就又流出眼泪,她擦干眼角低下头,知道自己没出息。
  他的手伸过来,把她面前的门关上,她找回一点理智想和他说什么,可一回身就被他按在门上吻过来。
  
  叶靖轩把房间里的灯光都挡住了,昏天暗地,她连气都喘不过来,心里那些压不住的难过全都涌上来,她看见摩尔,看见他,才明白这辈子最苦不过求不得,怕只怕昔日人事依旧,再难回首。
  叶靖轩明显有点控制不住,按着她最后带得两个人都倒在地毯上,他护着她的头怕她磕到,咬住她的唇往下一点一点地吻。他过去并不抽烟,如今身上却总有淡淡的烟草味道,让阮薇整个人都软了,眼泪流了满脸,抓着他的肩膀拼命让他松手,最后哭出声。
  摩尔在一旁小声抗议,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脸也贴过来,似乎还在撒娇。
  两个人不由都静了,叶靖轩率先笑出声,推开它,他俯下脸贴在她颈侧,沉沉地叹气,“阿阮,你舍得走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各归其位(上)
  阮薇不说话,怔怔地看他,脸上都是泪。
  叶靖轩撑起身来拉开门,放摩尔先出去,院子里远远有人跑过来,带它去照顾。
  房间里最后还是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把她扶起来,拉好她的衣服,连手指都是留恋的,但又全都忍下了。气氛一时格外沉默,阮薇看着他,突然伸手分开他额前的头发,捧着他的脸看那道疤。
  她告诉过自己一百次,不要再哭,可就是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声音都在发抖,她说:“我后悔,我真的后悔了!我不想害你,只想让你放手……没想到他们会开枪,早知这个结果我宁可死在那场火里!你相信我……我后悔到恨不得去死,可死了也没脸见你,我怎么和你解释?我……”她渐渐开始语无伦次,举着手腕告诉他,“一开始我每天割自己一刀,每天还你一点,我把自己都割烂了,全都割下来还给你……疼,特别疼,可是我能忍,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忍……”
  叶靖轩什么话都不能再说,一把捂住她的手腕不许她再看,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到房间里放到床上。他哄着她让她躺好,压下她的手,一点一点让她放松下来,不让她再胡思乱想,“阿阮?看着我!没事了,你看看我……”
  阮薇混乱的意识渐渐清楚过来,声音都哑了,哽咽着摇头,“只要你没事就好。”
  
  叶靖轩看她总算缓过来,到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条东西过来,暗棕色的橡胶带子,他坐在床边套到她左手的手腕上,像个手环,刚刚好挡住了那些自残的痕迹。
  他握着她的手,试试松紧,还好尺寸都是他记得的,这东西薄薄一层贴在她皮肤上,不碍事,也不显眼。
  她不敢乱动,不知道这是什么,叶靖轩静静坐了一会儿才告诉她:“我去找心理医生问过,这是缓解焦虑的干预疗法,你以后再控制不住就揪它,弹起来打在皮肤上,不伤人,也能起到刺激发散的作用。”
  阮薇知道他什么都看见过,他一直都在,她一下捂住嘴,哭都哭不出声。
  叶靖轩慢慢擦她的眼泪,最后吻在她眼角。她伸手抱住他,他就叹气,这一辈子都没这么为难,他说:“阿阮,求你了,别再割自己,不然……我都要疯了。”
  她整个人彻底崩溃,突然拉下他死命地抱紧,就算现在天塌地陷也不松手,反正她这辈子是个罪人,反正她什么都做过了……她不在乎。
  阮薇捧着他的脸说话,她哭得喘不过气,声音全哑了,可她就是要告诉他:“我爱你,叶靖轩,我爱你这么多年……你可以什么都不信,但这件事你不能怀疑我!”
  她还要说什么,一个字都没能继续。
  
  叶靖轩一瞬间就被她这句话勾起来,伸手就把阮薇按在床上一路吻下去。他那张床大而柔软,人都要陷进去,房间里的灯全开着,明晃晃地提醒着什么。她蜷起来躲,可他上了疯劲,今晚死活就不放她走,拦腰把人拖回来,借着力气把她上衣都撕开。
  阮薇从小就怕晒太阳,经年下来皮肤比别人都白。她穿一件藏蓝色的上衣,颜色本来就暗,叶靖轩一寸一寸往下扯,她挣扎着翻过身,那衣服就裹着她白皙的后背一点一点露出来,把他最后那点理智全都烧断了。
  她这么多年没有过别人,他动作太野,这一下把她吓到了,下意识就叫出声,叶靖轩一把捂住她的嘴,阮薇更急了,呜咽着抓他的手,滚在床上动都动不了,什么都要听他的。
  他不许她说话,也不许她叫,她又开始掉眼泪,折腾得人都要虚脱了也挣扎不出去,最后彻彻底底在他怀里老实了。
  叶靖轩总算心满意足,他松开手,顺着她脸侧的皮肤一寸一寸往下,还故意逗她:“服不服?还闹吗?”
  阮薇气得说不出话,她感觉到他一点一点慢条斯理在解她的裙子,整个人一下烧起来,慌得伸手去抱他。
  还是这么没骨气的傻丫头,他笑得止不住,把人揉在怀里,偏偏就在这时候,阮薇的手机响了。
  
  阮薇一下僵住,推他要去接。叶靖轩往旁边看了一眼,顺手把她手机拿过来。
  “还给我!”她已经想到了可能是谁打来的,但叶靖轩不放手,直接就按下了通话键,阮薇只来得及说一句:“你……”
  叶靖轩按着她,听严瑞在那边很着急地喊,他口气倒很平静:“严瑞,她今天留在我这里。”
  那边的人显然也明白了,停了一会儿才说:“我要是你就不会再来纠缠她,你最清楚,她和你在一起随时都有危险。”
  阮薇听不见严瑞的话,却看见叶靖轩突然怒了,他甩手把手机摔出去,撞在墙上碎了一地。
  
  她缩在薄薄一层被子里不敢动,他回身盯着她看,那表情越发让她害怕,每次他这么微微眯眼打量人的时候都让人想起旷野上的狼,根本不知道他能做出多可怕的事。
  “靖轩……”她试图说点什么让彼此冷静一点,可他伸手就把她抓过去。
  阮薇甚至来不及再去想,他俯下身整个把她从被子里揪出来,还是那么强势和熟悉的气息,她明显感觉到一切全是他,连影子都在他手心里。
  她终于明白自己根本就不能拒绝他。
  阮薇推他的手叫三哥,被他这么盯着紧张得直发抖,可叶靖轩有些刻意,一点也不耐心,硬是要往里闯。她本来就怕疼,他又半点都不温柔,进去的时候逼得她眼泪顺着往下流,难受得死去活来,她心里委屈,抬手就抽他,也都发了狠,边抽边骂。
  叶靖轩自己也不好受,终于有点受不了,他控制不住在发火。她知道他生气,他看不得严瑞和她在一起,可他都不许她解释,阮薇越想越恨,呜咽着狠狠咬他肩膀,一下见了血。
  他到底心疼,捧着她脸吻她眼泪,口气恶劣到底,让她听话。
  阮薇太久没亲热过,什么都放不开,他又太强势,不容她退缩,到最后刺激得她叫也叫不出来,只能哑了嗓子哭。
  可叶靖轩总有办法,不管今时往日,他就像她命中注定的那道劫,总能让她心甘情愿什么都给他。他一声一声叫她阿阮,她渐渐也被撩起来,想他想得完全收不住,浑身都像着了火,非要贴紧他才能饮鸩止渴。
  到后来阮薇抖得连手都抬不起来,灯光太亮,她终究没有这么厚的脸皮,总是不踏实。叶靖轩终于肯饶了她,把灯关上,黑暗里一切总算缓和下来。
  他把她抱在怀里从头到尾细细密密地吻,两个人明显歇斯底里在报复什么,阮薇像是真切地死过一遍,把脸埋在他肩膀上,乱七八糟地骂他混蛋,又什么都忍了,抱住他不肯放开。
  叶靖轩好好地哄她,自己也后悔,问她疼不疼。以前也是这样,她第一次的时候整个人几乎晕过去,果然男人在这种事上都没理智,平常什么都让着她,一到床上就必须听他的,人都魔障了似的,半点不心疼。
  他如今还是那句话。
  叶靖轩的手指就在她耳后,温度暧昧,他声音低又透着残忍,一字一句告诉她:“阿阮,只有我能让你疼。”阮薇猛地把手往回抽,可他不让,他把她的手腕贴在脸上摩挲,慢慢告诉她:“连你自己也不能。”
  一片黑漆漆的夜,疯过痛过最后还是归于一片死寂,两个人腻在一起,好像分开半寸都不能活,宁愿今生至此永不天亮。
  爱到最后,不过就是心甘情愿。
  阮薇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她究竟有多爱他。
  
  那一晚阮薇到最后完全失去意识,醒过来都是中午了。
  叶靖轩的卧房之外出奇安静,下人都不在,她自己换好衣服往外走,也没有人拦着她。
  下人们经过的时候格外缄默,阮薇知道这里毕竟是兰坊,她过去的身份在这里简直就是找死,她什么也不敢问,自己顺着长廊向外走。
  没走出多远,东边就有人过来,隔了一段距离喊她:“你等等。”
  阮薇回身发现是夏潇,她今天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连身裤,最最流行的那一种,虽然是简介的款式,可她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耐看。
  阮薇往她身后那排杉树看了一眼,夏潇能从那边出来,显然叶靖轩从早起之后就一直和她在一起。
  天亮了,反而是阮薇见不得光。
  
  阮薇没有什么话能和夏潇说,她转身继续走。夏潇出入兰坊这么久,脾气也不小,直直追过去挡在她面前,非要看个清楚。
  夏潇上上下下打量她,阮薇被对方明显审视的目光看得不舒服,想问她要干什么,可夏潇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她憋了气,抬手就抽在阮薇脸上,“你装什么可怜!”
  阮薇撞在旁边的墙上,怎么也没想到她敢动手。
  
  方晟匆匆忙忙从东边追出来,一看到夏潇,马上让人过来把她带走。
  “薇姐?”他低头要看她伤到没有,可阮薇不让,她捂着脸自顾自往前去,没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甩开手,也不管是不是肿了。
  方晟一直跟着她,阮薇实在没办法,回身勉强向他笑了笑说:“我该回去了。”
  那人不再问,送她到门口安排车,等车的片刻时间里,方晟一直沉默,忽然和她说:“夏潇昨晚在东边等了一夜。”
  阮薇笑得自己心都凉了,她到如今这个地步没什么好掩饰的,都是女人,将心比心,“昨晚是我贱,怪不得她生气,她如今才是他身边的人,觉得我和她抢了。”
  方晟欲言又止,阮薇没让他再说,示意她都明白。她眼看车来了,临走往院子里看一眼,又和方晟说了一句:“不过我何必和她抢……他本来就是我的。”
  方晟这才放心,长长出了一口气,替她关上车门,“薇姐路上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上班党过完节又要继续苦逼了,群抱大家T T
  以及小通知致歉: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再更~~大家9号再来看哈
☆、【第六章】各归其位(下)
  下午风大,云一散很快就出了太阳,东边的院子四周都有树,毕竟还是晒。
  方晟带人守着书房,夏潇在门口足足站了几个小时,这么热的天,她硬在那里晒着,也没人让她进去。
  她看向方晟那张万年没有表情的脸,忍了又忍,最后转身向外跑。
  方晟怕她出去又惹事,让人留下,自己跟过去。
  夏潇这次是成心,她往松堂走,中间有一片假山造景,她直接停在假山之后,左右都没有人,一看方晟跟过来了,她一把拉住他。
  他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伸手推她说:“三哥今天有事,南省过去的几个兄弟找过来,他一早就忙着见人,不会让你进去的。”
  “有事?你昨晚也说他有事!那瘸子到底是谁……她凭什么……他从来不让人进他房间!”夏潇完全忍不住,声音大了,眼看方晟做了个嘘的表情,又提醒她:“你不想死的话就小声一点。”
  夏潇无端端退后一步,她靠着那些造景用的石头,春末夏初,背上冰凉凉渗出一片。
  “我只想知道那女人是谁,他很谨慎,这么久了他连我都防着!凭什么对那瘸子不一样?”她也真的伤心,低下头忍了又忍,“方晟,你倒想得开……当时你把我推给他,现在又来看我的笑话!”
  方晟听了这话总算有了一点表情,他往旁边让让,正好站在那片石头的影子里,他有点笑意,提醒她:“是三哥让我去找的你,你本来就是他要的人。”
  “你……”夏潇再也说不出话。
  
  夏潇过去不过是个新人,家里条件不好,混乱不堪,但她自己长得不错身材又好,自然想出人头地,所以夏潇从高中起就上了一家不正经的艺校,后来她到了十八岁的时候依旧前途无望,几乎心灰意冷,为了能顺利出道什么都肯做。
  有个骗子经纪人故意带她出海,参加一个顶级游轮上的晚宴,说穿了,要做什么她自己清楚得很,但没想到那天晚上被三个男人带走,他们全都喝多了,她还是害怕,冲出房间往外跑,那些人发起疯无法无天,死活都要把她抓回去。
  她在走廊里被人追上,几乎绝望的时候,迎头撞上方晟。
  他那时候就这样,没什么表情,看见什么都不动容,但他三两句话就把那些人渣都挡回去,然后向夏潇走过来。
  越脏的地方就越耀眼,夏潇永远记得那条金碧辉煌的走廊,暗红色的地毯,连墙上的浮雕都是描了金的纹路。
  她记得自己被方晟扶起来,他给她披上外套,让她跟他走。
  从头到尾,方晟就只对她做过这一件事,但夏潇一直都记得。
  
  方晟最终没把她留下,他带她去见了叶靖轩。那之后她直接攀上了敬兰会的人,从此什么麻烦都没了,她再也不用担心,就算想一夜爆红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叶靖轩这样的男人,一旦对她有一点温柔都太勾人,夏潇一头栽进去,她喜欢叶靖轩,尤其他最后就留下她一个人,夏潇终究有恃无恐,她年轻,要天要地,眼看就要闹过头,还是方晟站出来打醒她。
  他和她说:“好好陪着三哥,别出风头,别惹麻烦,就能活得久一点。”
  所以夏潇也聪明,她最后只选择做个不温不火的小模特。
  
  夏潇今天站久了,明明头晕也不肯走。
  她还是要往叶靖轩书房的方向去,方晟不拦她也不劝,过了好一会儿,她自己都累了,直接坐在长廊上,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方晟没忍住,就像当年,夏潇一个小姑娘蜷缩在走廊的角落里,光着腿瑟瑟发抖,他终究有那么一点不忍,把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
  如今,他还是有这仅存的最后一点不忍,他开口和她说:“你要记得,进了这个门,我们都有各自的位置。三哥把后背交给我,除非我死,谁也别想动他。而你……你的位置就是好好陪着他,谁都有累的时候,他有不想让薇姐知道的秘密,你就负责帮他守着这个秘密。”
  一个替代品能有今天,已经算她有福气。
  夏潇很久没说话,她出乎意料没有太激动的反应。
  她就在长廊上低头坐着,只看自己脚前那几片砖的距离,直到方晟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才开口,她忽然问他:“哪有叶靖轩得不到的人?他要真爱那个瘸子,早就在一起了。”
  方晟没有马上回答,他慢慢笑了,夏潇极少听到他笑,惊讶地抬眼看,发现他笑得真心实意。
  好像这是个天大的笑话,再没有比它更蠢的谎言。
  方晟不知道在说谁,但他告诉她:“爱和在一起,这是两回事。”
  
  夏潇看不出他眼里几分真几分假,他很快还是那个不笑也没有表情的方晟。
  她仍旧低头看那几块砖,砖地上浮现出一滴湿了的痕迹,她抬脚踩上去抹掉,又往书房走。
  方晟说得对,各归其位。
  
  一直到下午,书房里的人都走了,叶靖轩总算腾出时间出来。
  夏潇今晚还要留下,但叶靖轩似乎没什么心情,他玩着打火机有些不耐烦,直接打发人把她送走。夏潇心里委屈,明明还有话问,但她一看他沉默下来就什么都不敢再说,乖乖听话离开。
  叶靖轩回卧房去找阮薇,下人说她走了,他并不意外,四处看了看,让下人进来收拾屋子。
  方晟帮他送完南省那些人,很快就回来,和他说:“小恩他哥这几年也混出头了,一直在南省还算老实,这次大老远跑到沐城来,明显听到风声了。”
  小恩当年因为芳苑的事没救过来,他家里还有个大哥叫许长柯,原本都是叶家带出来的兄弟,但那件事之后,叶靖轩开始对许长柯不放心,担心他心里怀恨,没把他留下,让他自己出去管了一条线。
  “小恩死得可惜,许长柯憋着劲。”叶靖轩进去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微微皱眉,“他肯定听说阿阮就在沐城,非要追过来给他弟弟报仇,在我这呆了一天说的都是废话,其实就想问我找没找到她。”
  他回身往屋里看了一眼,下人从里屋收拾出来两件阮薇的衣服,他叹了口气说:“我这里太显眼,她还是住回去好,不容易被人发现。”
  方晟接了一句:“三哥放心,薇姐那里一直有人守着,而且……严瑞不让她搬走,也算有个照应。虽然查不清他到底什么身份,不过薇姐和他在一起这三年什么事都没有,他要想和咱们对着干,不用等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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