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此生不渝

_2 玄默(现代)
  对方被堵得说不出话,对看一眼又要说什么,可叶靖轩转身就走,只剩下方晟停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和他们说:“回吧。”
  那两人是会长身边的,自然不肯示弱,就站在门口提高声音,直冲里边喊:“会长有话,大堂主别再糊涂了,上次为她,下一次呢?有时候人大难不死,可未必有后福。”
  
  院落深邃,没有亮灯,叶靖轩和阮薇一走进去,就像沉到墨里的水渍,再也看不清。
  方晟守着门口,不动声色抬手,枪口直指他们,“按三哥的意思,你们两个今天回不去。按我的意思,总要给会长一个面子……滚!”
  那两人低低骂了一句,转身上车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故人如昨(下)
  阮薇跟着叶靖轩一路向里走,兰坊的格局和她小时候听说过的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四下种了桃树,节气正好,开了满院。
  兰坊这条街太长,无数院落由两条游廊贯穿始终,根本看不清尽头。听人说,里边远一点的地方有一处海棠阁,年年开海棠,是过去华先生的住处。那男人曾经是敬兰会的神,太多人恨他,太多人怕他,他却因身有宿疾而走得早,扔下这么大的家业,交给如今的会长。
  叶靖轩这处院子很安静,他住的房间外边看起来古色古香,里边却很现代,桌椅柜子大多是黑色,简洁稳重。
  阮薇刚一进去就听见有动静,紧接着一道影子直冲她扑过去。
  她万万没想到,摩尔还在。
  
  他们当年一起在老宅里养了狗,是她喜欢的阿拉斯加。摩尔是下人家里的大狗生下来的,阮薇帮忙接生。当年它肉乎乎只是一团小东西,她和叶靖轩真把它当自己的宝贝来养,没出两年阮薇就拉不动了,好在它性情乖顺,特别听话。
  “你还养着。”她激动起来,弯下腰抱住摩尔。它分明还记得她,阮薇心里千回百转,连它都懂了似的,看到旧日的主人兴奋地不断要扑上来,叶靖轩抬手,它才老实坐下。
  他看她揉着摩尔不松手,忽然说了一句:“我没你这么狠心,养条狗,起码忠心。”
  阮薇就像被狠狠抽了一巴掌,低头不说话。她抓摩尔的下巴,它舒服得甩尾巴,直接要往她怀里滚,可它如今是半人高的大家伙,还和小时候一样撒娇,把她惹得辛酸不已,半天都不肯放手。
  
  阮薇在地上陪摩尔玩了一阵,腿蜷着,再起来就不行了。叶靖轩不理她,自顾自去里边洗澡,出来才发现她还僵着左腿动不了,可是这么半天,她一句话也不说。
  他最终走过来把她抱到沙发上坐,阮薇不敢抬头,他就掐着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腿疼不疼?”
  房间里的灯光色调柔和,打在暗色的柜子上就显得一切都变得厚重起来。阮薇穿一件淡蓝色的及踝长裙,头发已经留到过了肩膀,零乱地披散着。
  她一向怕疼,眼眶都红着,叶靖轩看她明明整个人脸色苍白,可是还在摇头,他一下压不住火气,伸手把她裙子推上去,阮薇拼命躲,他反手按住她,口气冲上来吼她:“我问你疼不疼!”
  阮薇的左腿上有明显的伤口,烧伤的痕迹叠着子弹留下的印子……距离那场事故过去十多年了,如今她腿上模模糊糊看不清,连成一片,愈发显得难看。
  她再也忍不了,整个人都疼出冷汗,可女人终归是女人,她撑不住的时候还是想起他,抱着自己的腿无声无息靠过来。
  叶靖轩那么多狠话全都说不出,他帮她揉,一点一点顺着脚踝向上,轻声让她放松。
  最后还是他先败下阵来,他的手指贴在她皮肤之上,温温热热,她还在发烧。
  他心里翻江倒海,偏偏声音很低。两个人距离这么近,他一抬眼就能看见她隐忍的表情,于是把她头发都别到耳后去,吻她的侧脸。
  他轻声说:“是我不好。”
  “我没怪你,我不是因为腿的事才……”她吸了口气,不敢再往下说。
  
  叶靖轩显然不意外。
  摩尔绕着两个人拱来拱去,他开门把它放到院子里,回来一边给她按摩一边说:“我醒来之后都查过,你十岁那年之后被人收养,养父赵思明是个缉毒警,我爸的人伤了他,后来没救过来。”他明显看到她动了一下,又压住她,“阮叔是因为叶家死的,你养父救了你,最后还是因为叶家死了,所以你才回来接近我,是不是?”
  她不说话,权作默认。
  阮薇后来的养父是个忠厚的警察,边境线上枪林弹雨一辈子,对她一个不是亲生的孩子照顾有加。赵思明牺牲之后,警局的人查到阮薇的背景,知道她年少时和叶三有过渊源。敬兰会根基太深,这些从小混到大的人物没那么容易栽,他们派其他人接近叶靖轩不可能成功,只有阮薇,叶靖轩过去欠了她,他对她心有愧疚。
  当时阮薇刚刚办完养父的丧事,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如今,阮薇总算舒服了一点,腿能伸开一些,她拉下裙子想坐到旁边,叶靖轩冷眼看着,突然拦腰抱住她,把人拖回来。
  屋子里虽然养狗,但四周都很干净。她趴在他肩上,一回身才看到窗边上的盆栽,原来就是她昨天忙的单子。
  不知道叶靖轩已经盯了她多久。
  这是他住的地方,哪里都是他的气息,就像她贪恋过,拥有过的那些日子。这里和老宅不一样,和过去也不一样,但阮薇知道她今天被他带回来,就永远逃不开。
  他们曾经年少失散,后来三年情深,竟然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到底谁欠了谁,早都算不清。
  
  阮薇自私地顺着他的动作躲在他怀里,脸都埋起来,就这样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她还是他的阿阮,从小不爱晒太阳的傻丫头。
  叶靖轩低声笑,她抬眼看他的目光,心里一下就乱了。叶靖轩的轮廓分明,依旧是记忆里不可一世的少年人。
  可他脸上那道伤口像一道分水岭,隔开前生今世,让阮薇瞬间惊醒,挣动起来。
  叶靖轩根本不给她机会逃,手顺着她的腿一路向上,直接把裙子整个拉开了。
  
  灯还开着,气氛却一下暧昧起来,阮薇开始害怕,眼泪又下来,缩在他怀里。
  他不喜欢她哭,小时候她要是哭了,他就更凶,可今天这眼泪却让他温柔很多。
  “阿阮。”他抱着她吻,叹息的声音,“我害你伤了这条腿,你都说不怪我。那你凭什么就认定……我一定会找你报复?”
  他顺着她的肩膀一路吻到她手腕上,都是她这些年自残留下的印记。他皱着眉吻,最后没办法,像要惩罚她,用上噬咬的力度。
  阮薇觉得疼了,推他想抽回手,可叶靖轩力气那么大,她衣衫不整在他怀里,眼看他发狠,好像要把她的手都咬断了,让她干脆死个痛快。
  她知道他只是心疼自己,瞬间满盘皆输。她突然抱住他的头贴在自己胸口,抽噎着哭,不肯松开他,只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
  
  叶靖轩并没有勉强她,阮薇这一天精神崩溃,脆弱得不成样子,于是他拉好她的衣服,重重叹气,起身放开她,让人给她送睡衣进来。
  她想要说什么,他却先开口,“把芯片还给我,你就可以离开。”
  “靖轩……”阮薇突然叫他。
  叶靖轩停在门边,两个人都没说话,但他明白。
  人这一生能做的太有限,爱就那么多,恨也那么多,他们太早挥霍完了,再也回不去。
  属于过去的温存,撑不过分毫片刻。
  门上有黑色的漆,漂亮的浮雕纹路,叶靖轩的手指一点一点叩着,他告诉她:“阿阮,别再做梦。我不怪你,可也不爱你了。”
  叶靖轩说完就走出去,放她自己去洗澡休息。
  阮薇看着他的背影闭上眼,一辈子没服过软的男人,曾经愿意把心都捧给她看,是她不珍惜。
  
  兰坊这条街从战乱年代开始见证过太多血雨腥风,这条街上有自己的生存法则,藏着钱权名利的巅峰,可惜是人是鬼通通逃不过生死大限,多少任会长来了又去,只有它自己从一而终,最终成为这座城市脸上的一道疤。
  这里的院子永远四四方方,没有声音,没有人,可是四下都藏着见不得光的眼睛。
  
  叶靖轩顺着长廊向外走,方晟见到他,慢慢跟过来,低声说:“三哥,会长的人回去了。”
  他听了也没什么表情,靠在廊柱上回身,点一根烟慢慢地抽,整个人在半边桃树的影子里,暗得快要和夜色融在一处。
  “叫医生进去看看,阿阮在发烧。”
  方晟点头去找人吩咐,回来看他沉默不说话,又看他房间里的灯光,最后开口说:“三哥不能开这个先例,敬兰会有规矩,背叛者不能留活口。”
  叶靖轩一口烟呼出来,似乎觉得他这话可笑,随口扔出一句:“规矩是人定的。”
  “可如今会长盯上咱们这边的事了,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毕竟因为薇姐,当时老宅被查,芯片失落,闹出这么大的波折,直到今天南省都不太平。”
  叶靖轩手指动了动,烟灰落下去,他转向方晟,只不过微微抬手就让方晟低下头,自知说错话。他手指上的光亮明明灭灭,方晟摊开手心,他就直接把烟按灭在他手上,方晟咬着牙一语不发。
  叶靖轩整个人还站在树影里,光线太暗,看不清他额头上的疤,好像什么都能掩饰过去,盛世太平。
  他和他说:“再让我听见一次,烧的就是你这只手。”
  方晟不再说话。
  叶靖轩往回走,边走边开口:“我说过,谁敢动阿阮,走不出第二步。既然规矩不留她……就给我改这个规矩,要是陈屿不改,那也简单。”
  方晟听得一阵心惊,但脸上却没有什么表示。
  前方的男人依旧那副不容置疑的口气,又把后半句说完:“那我就让他做不成这个会长。”
  
  叶靖轩最终还是走回了卧房,阮薇已经洗完澡,可是她发着高烧,整个人都发虚。他一进去看见她倒是听话换好睡衣了,可是她根本就不敢去床上躺着,还是蜷缩在厅里的沙发上,头发都在滴水。
  请来的医生没见过这个女人,态度不冷不热,测过体温,先准备给她打退烧针。
  叶靖轩看她这副样子,一语不发去拿毛巾过来,把人抱到床上,又包住她湿漉漉的头发慢慢擦。
  整个过程里,医生跟着他们两个人进进出出,明显看出叶靖轩对她不一样,他口气也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大堂主放心,就是着凉嗓子发炎了,一会儿退烧了就没事。”
  叶靖轩嗯了一声揉着毛巾,阮薇人都在他怀里,打针的时候她下意识侧过脸不敢看,缩了缩肩膀,他重重叹气,忽然说:“拿刀割自己的时候你怎么不怕?”
  那医生早就看出来了,又不敢问,目光停在阮薇的手腕上。
  她不说话,沉默地要去拉他的手自己擦。叶靖轩又有点不耐烦,抱着她的头,勉强压住口气说:“听话,别乱动。”
  
  医生随后出去了,留下退烧药让阮薇吃。叶靖轩去给她倒水,回来的时候阮薇坐在他的床上,睡衣是白色的丝绸,这一下衬得人更脆弱,她一整晚都在发烧,只有脸烧得微微发红。
  叶靖轩端着水,看着她忽然连半句硬话都说不出,他的阿阮啊,小时候最不会骗人的傻丫头,最后却把他骗得团团转,他最心疼的小姑娘,最后却看见她手腕上一刀一刀的伤口。
  他真是什么气都生不起来。
  
  叶靖轩盯着她吃完药,看她头发干了才让她乖乖躺下睡觉。阮薇看看周围问他:“这是你的房间吗?我去别的地方。”
  他竟然不回答她,当着她的面换了件睡衣就躺下了。
  阮薇动也不敢动,气氛一下就静下来,她半句话都不敢多问。他过来把被子拉好,抬头对上她左躲右闪的眼睛,嘲笑她,“别想太多,我只睡自己的床。”
  她又小声提醒他:“还是让我去别的房间吧。”
  叶靖轩背过身把灯关上,房间里一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阮薇知道他就在自己身边,连他的呼吸声都清清楚楚。
  这样的黑暗和过去那几年没什么分别,他们都还年轻,又是自认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那会儿叶靖轩是真疯,一到床上什么都敢玩,逼她蒙住眼睛折腾她……那几乎要把人烧成灰的纵情日子,每一天都像末日,而阮薇心里藏了事,加倍顺着他。
  唯一不同的是,老宅里还有座钟滴答滴答的声音,而这里静得让人心慌。
  
  叶靖轩越发离她近了,就在她耳边扔了一句话:“你要清楚,你现在想做什么能做什么,都要由我决定。”
  说着,他咬她的耳边,阮薇下意识就要躲,他却半点都不让,她一下吃疼,只能老老实实躺回他身边。
  一切都太明显,叶靖轩模模糊糊的气息,他整个人的影子……阮薇觉得自己浑身烧得更厉害。他又浑又霸道,顺着她的耳后一寸一寸咬过去,像要把她生吞活剥,偏偏还在说:“我让你住在这里,你就别想再出这个门。”
  叶靖轩的手探进她睡衣里,顺着腰线向上按在她后背,阮薇浑身异常的温度似乎格外勾人,他一下上了脾气,可她烧到咬牙硬忍,手指都发抖,他今晚真逼她她受不了。
  阮薇实在没办法,推他肩膀,总算示弱地喊一声:“三哥。”
  叶靖轩放开她,伸手试她额头上的温度,随后躺了回去。
  他手指向下,忽地捏住她的脸,阮薇抬手抓他,她一动带得他声音都微微发哑,黑暗里谁的轮廓也看不见,她却听清那句话,逼着自己赶紧入睡。
  他说:“你最好一直病下去,不然……我非弄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拜年了~足量更一章,新年马到成功~
☆、【第三章】破镜难圆(上)
  也不知是不是退烧药的作用,那一夜阮薇睡得出奇好,没做混乱的梦,也没惊醒,这一觉甚至睡到了临近中午。
  她睁开眼才发现窗帘被微微拉开了一些,日光顺着缝隙照进来,不晃眼,晒不到她,但也让屋子里看上去舒服不少。
  阮薇的皮肤特别敏感,南省太阳又毒,晒一会儿回去就起红疹子。她小时候在花园里帮忙必须穿上厚衣服,好几次捂到差点中暑,这毛病叶靖轩都知道,他总嘲笑她娇气,可却牢牢记在心里。
  阮薇试试自己的额头,感觉不再发烧,于是她起来坐在床边,刚好外边就有人进来了。
  
  方晟拿几件衣服送过来,知道她还穿着睡衣不方便,于是恭恭敬敬不抬头看,只放在椅子上,又退回到门口说:“三哥说了,沐城这边过了春天早晚也凉,薇姐还是多穿一件吧。”
  阮薇批上衣服,半晌无话,最终看看他又说:“替我谢谢他。”
  方晟觉得这话可笑,但终究没笑出来,他只是点头,又说:“薇姐何必这么见外。”
  她靠到窗边,那里还有当天让人送来的兰花盆栽,她当时不知情,只以为是普通客人,一点一点收拾出来的,如今看着它们,她心里有些难受,说不清道不明。
  叶靖轩悄无声息地跟着她这么久,如果他真的只是为了芯片的事,发现她行踪的那天就该把她带回来。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可如果不是为了这些,他也说得清楚,让她别再痴心妄想。
  人与人之间很多事,说到底并不是为了仇怨,不一定真要你死我活,但终究什么都淡了。
  这才让人伤心。
  
  阮薇呼出一口气,站了一会儿,方晟让她去吃点东西,她回身跟着他往屋外走,忽然想起什么,问他:“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
  “给那个严瑞吗?”
  阮薇默认,又解释一句:“他不知道我的事,不会有威胁,我就是怕他担心……手机都忘在家里了。”
  方晟引着她穿过长廊,这院落白天看起来宁静雅致,桃树粉白一片,暖暖的日光照下来,竟无端让人想起过去的叶家老宅。
  “薇姐,你恐怕还不清楚。”方晟边走边笑了,口气平静地告诉她,“那个严瑞早就该死了,是我劝了三哥,沐城比不得南省是边境,这里青天白日闹出人命太难收拾,为他这么个人不值当。”
  阮薇心里一下就急了,她伸手拉住方晟,“别!他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我当时情绪不稳定,要不是他照顾我,我早就死了!他是好心,你们……”
  就算敬兰会不放她她也认了,但不能拖累别人。
  方晟回身看了她一眼,他长相普普通通,但在这条路上跟着叶靖轩混了这么多年,性格磨得什么时候都能稳如泰山,他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他好心?这世界上可没有这么多好心人。”
  阮薇也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她着急想打个电话回去,但方晟却只是推开她的手说:“让三哥看见,饶不了我。”
  话正说着,长廊尽头突然来了人。两个手下似乎有些着急,过来低头要和方晟说话,方晟看了一眼阮薇,带人往旁边让了让,轻声问:“怎么了?”
  “大堂主还是头疼……”
  方晟立刻使了个眼色,回身让阮薇去前边的松堂吃饭,然后自己带人往东边去了。
  
  长廊尽头挡了一排杉木,阮薇看着他们,自己去找松堂。她知道这里四处看不见的角落里都是人,她跑也跑不掉,刚走了两步,忽然又往远处看。
  她顺着方晟刚才拐过去的方向走,不一会儿就到了院子东边,一排单独的房间。她看看四周,或许是平常叶靖轩白天来的地方,只守了两个人。
  阮薇不敢出去打扰,就躲在杉木后看了一眼,似乎里边的人发了火,把人都轰走了。
  方晟进去没一会儿也出来了,直接让大家都走,摇摇头说:“不吃药,都去前边,让三哥安静一会儿。”
  最终人都离开了,阮薇才慢慢走过去。她刚到门边,就听见里边的人在说话,她顺势想开口叫他,问问他能不能让自己联系一下严瑞,可话都没出口,就听见叶靖轩似乎在打电话。
  很多年没听过他这么温柔的口气,不知道对着谁,连话里都是笑。
  他说:“你别闹,我有点头疼,陪我说说话。”
  
  阮薇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好奇跟过来,这下听见了不该听的,她混乱地提醒自己本来的目的,抬手想敲门。
  里边的人笑得更安慰,气氛明显暧昧得多,“好,那你晚上过来,我让方晟去接你。”
  再然后,安安静静的院子,人都被方晟带走了,就剩阮薇孤零零地站着,手都放下,又不知该去该留。
  阮薇觉得自己贱,但她心里揉在一处,怎么也放不开,明明是她害了他,三年的日子都熬过去了,他有什么新人旧人,那也都和她无关了。
  但她还是放不下。
  里边的电话一直都没挂,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叶靖轩声音越来越低,对方在要求什么,他就一直都说好。
  
  阮薇逼着自己往后退,扶着柱子下台阶,慌不择路。
  绕过那排杉木,她直接撞到了人,一抬眼,恰恰就是方晟。
  那人扶着她,等她站稳了立刻松手,他往她身后看看就知道她闯过去了,于是又说:“三哥现在忙,你去找他他也不会见的。”
  阮薇点头,“我不知道松堂在哪,以为要顺着你的路走。”
  方晟让她先回卧房去,自己把饭都送进去,又回头和她说:“三哥这几年有女人,最近这个是个小模特,才二十岁,留了挺长时间,薇姐早点知道也好。”
  她低头嗯了一句,并没有什么表情。
  
  一个人回到屋子里,阮薇关上门,对着只拉开一条缝的窗子坐下,她不敢想过去的事,也不知道叶靖轩还留着自己做什么。
  她想自己昨晚真是烧糊涂了,如今他们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还不如一场梦。
  阮薇为警局做过线人,什么身份背景都抹了,现在敬兰会想除掉她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分别,甚至就算闹大了,因为这种事被黑道报复,根本不稀奇。
  阮薇一口咬定自己交不出芯片,依叶靖轩的脾气,就该二话不说灭了口,哪怕她备份外传过,他也绝不会被这个威胁。
  可他毕竟都没有。
  
  没过多久,叶靖轩还是让人过来盯着阮薇吃饭,她就老老实实地坐着吃,然后又吃药,都按他想的照做,最后还是剩她一个人。
  她起身去把窗帘拉上了,回身看一看,全是叶靖轩住过的样子。
  他的床,他的柜子……她过去拉开衣柜,里边都是他的衣服,她一件一件拿下来抱在怀里,对着镜子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总算红了眼睛。
  哭出两滴眼泪来,心就能硬一点。
  这样往后叶靖轩要是抽她的脸,她也还能镇定自若,继续装个骗子。
  
  阮薇被禁止和外界联系,她去找谁都告诉她,只要交出东西,她就随时都能走。
  但她交不出,这里似乎也没人为难她。天黑的时候,她吃过晚饭,在松堂外就看到叶靖轩果然带人回来了。
  阮薇只看见他们的背影,那是个明显身材很不错的女人,瘦而修长,明黄色的连衣裙,露出一双腿,显得高挑艳丽。
  真正让阮薇难过的是,她发现她有头很漂亮的长发,末端极其温柔的弧度,刚好散在腰际。
  对方抱着叶靖轩的胳膊,似乎正和他说什么,两人一路绕过杉木去东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恩……再次重申我是亲妈,打滚求收藏~~~感谢大家。
☆、【第三章】破镜难圆(下)
  
  阮薇拉好外衣,夜里果然风凉,让她觉得站不住,仿佛这院子平日都好好的,到今天突然就多了她一个。
  她看着那个女人的长发,想起叶靖轩小时候送自己的乌木梳。
  那梳子上细细密密地刻了一行小字,旧东西上总有时光磨过的印子,模糊看着,不过八个字。
  万世永昌,白首齐眉。
  叶靖轩那时候没多大,不知道去哪玩,看见别人家的女孩都是长头发,就他的阿阮从小把头发剪得短短的,于是他不甘心,把母亲留下来珍贵的乌木梳子偷出来给她,哄着骗着说:“阿阮,留长一点,我就给你梳头发。”
  阮薇那会还不太懂事,哪有那么多想法,不过因为阮叔一个大男人不会带孩子,嫌麻烦,总给她剪得很利落而已。
  她之后大一点了,长到十岁,偷偷想为他把头发留长,想三哥自己亲口说过的话,总要算数的。
  可是没等到她头发变长就出了事,阮薇因为那场事故左腿伤了,到今天都落下毛病。她从此被人救走抚养,到她二十岁再刻意去接近叶靖轩的时候,她有十年时间没再见过他。
  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在懵懂年少夭折,终究来不及,她还没到白首的年纪,却已经来不及和他举案齐眉。
  原来有时候爱与不爱,有缘有分都不够,还要和命争。
  
  阮薇低着头想赶紧回去,两个手下远远地把摩尔带过来了,阮薇看它蹭自己的腿,心里一下就说不出的酸,她俯下身抱紧它,那两个人也就放开手,让她在院子里陪着摩尔玩。
  阮薇不断告诉自己,别管再有多少过去,如今什么都看见了,就该死心了。
  她烧一退也不那么难受了,牵着摩尔顺着长廊走一走,大门外却突然进来不少人。
  
  天晚了,灯都亮起来。
  阮薇以前从没来过兰坊,谁也不认识,可那些人直冲她而来,她还没什么反应,摩尔已经觉出不对,率先扑过去。
  阮薇拉不住它,一下被拖得差点绊倒。两侧立刻冲出人来扶住她,她担心摩尔受伤,死活要过去,手下只好过去把狗带回来,挡在她面前,不让她和来人接触。
  对方先开口,声音还算客气,“这是会长的命令,转告大堂主,会长要见一见阮小姐。”
  叶靖轩的人迅速围过来,把她往回带,就是不让步,“大堂主也有话,不许她走出这个院子,不管是她想跑还是谁来请,都一样。”
  后边的话阮薇听不清,摩尔愤怒的叫声和他们对峙的声音混在一起,她已经被人送回房间。
  
  阮薇心里怦怦直跳,没过一会儿叶靖轩就回来了。
  他似乎有些着急,推开门看她坐在沙发上,总算松了口气,又过来伸手试试她的温度,随口说:“不烧了。”
  阮薇点头,看他又要出去,开口问:“为什么不把我交给他们?”
  叶靖轩停了一下,回身看她,这下笑得冷淡,“怎么,你想找死?”
  “你送我过去吧,会长就是逼我,我也还是这句话,芯片被我扔进海里了,我如果真想毁了南省那些人,当年就可以当做证据交出去。”阮薇越发坦然,她想了这么久也想清楚了,敬兰会无非要一个保证,他们必须拿回那些数据,确定她没有备份没有外泄,因而必须要逼她。
  叶靖轩不走了,他靠在门边上点了根烟,吸了两口才盯着阮薇说:“那你为什么不交给警方?你陪我睡了三年,辛辛苦苦拿到手的东西,难道就为了往海里扔?”
  阮薇不出声,房间里很快全是烟味,她看着他说:“你以前不抽烟。”
  “你以前也不撒谎。”
  叶靖轩向她走过来,一手按住她肩膀,阮薇原本在沙发上坐着,这一下,他站着挡住她所有视线,抬眼只能看见他。
  不管过去多少年,原来他松开手,她才能见到光。
  
  叶靖轩一口烟吸进去,微微眯眼打量她,“阿阮,你到底有没有实话。”他说得不像问句,像句彻头彻尾的否定,“三年,你跟着我,连女人的脸面都不要了?”
  阮薇明显挣动起来,她从被他带回来之后就逆来顺受,听到这句话倒好像终于忍不下去,她推他的手,“你放开!”
  叶靖轩根本毫无松手的意思,用了力气,把她一下摔回沙发上。他声音压低,露骨又残忍地拷问她:“记不记得你第一次,那天晚上……你特别怕疼,疼得哭了半夜。你说你到底为什么,人都给了我,就为报复?”
  “叶靖轩!”阮薇急了,她推不开他,也不许他再说,可他偏要刺激她。阮薇激动得控制不住,扬手抽他,右腿踹过去却被他挡住。他被她打也动了手,拧下她的胳膊把人拉到身前,看着她说:“放心,我没你狠,我不会把你交给陈屿。就算养条狗,它敢咬我,也只能由我亲手解决!”
  他手上的烟烧了大半,烟灰都落在她身上,阮薇深深吸气,眼睛都湿了,那眼泪就是流不出来,她咬着牙,硬逼自己开口:“你可以怀疑我任何事,就这一点不行!叶靖轩,我就是因为爱你,我爱你我才什么都肯为你忍!”
  她说完自己也觉得可笑,可这一句,真的是实话。
  
  叶靖轩终究稳不住,他看着这个气到浑身发抖的女人,看着她可恨又可悲的样子,他突然俯下身堵住她的唇齿,半是亲吻半是噬咬。他吸进去的一口烟直接灌过去,阮薇被他逼着承受,呛到快要窒息。
  那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几乎感受到濒死的感觉,下意识只能抓紧他,她被他按在沙发上生死不能,极致的疯。
  
  偏偏就在这种时候,门外有人闯进来。
  卧房的门没完全关上,一推就开,来的显然不是陌生人,没人阻拦。她直接进来找人,刚要喊他的名字,却看见沙发上的两个人,一下就怔住了。
  “我……你刚才说回来拿东西……”门边的女人想要解释,而叶靖轩根本不回身,他一直挡着沙发上的人,把阮薇压在怀里不许她探头看,又说了两个字:“出去。”
  “她是?”那女人渐渐找回点理智,反而还想往里走。沙发上的人只露出一小段苍白的脚踝,像是经久不见阳光的样子。
  对方愈发觉得奇怪,又问叶靖轩:“方晟也没说你这里住着别人。”
  叶靖轩总算回头扫了她一眼,还是不让开,然后加重了口气,“潇潇,这不是你来的地方,马上出去。”
  阮薇贴在他胸口,闭着眼静静地听,渐渐觉得不太对劲。
  总觉得这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很像她。
  她有点自嘲地笑,说到底,不管像不像,今天该出去的人都是她阮薇。
  
  门边的女人似乎不肯示弱,毫无离开的意思。
  阮薇被呛得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她自己擦擦脸,然后执意让叶靖轩松手。她拖着那条坐久了不舒服的腿,就要往外走。
  夏潇明显有点赌气,叶靖轩既然不回答,她干脆直接挡住阮薇问:“你叫什么?”
  阮薇不得不抬眼看她,夏潇这张好看的脸没有想象中浓妆艳抹,反而干干净净,这身材看着就像个模特,穿件普通的裙子都和别人不一样。
  阮薇心里静下来,这样看着,她反而放心了。
  总归什么人也都比她好。
  
  阮薇不说话,夏潇就有点下不来台,明显生气了,就要再问什么,叶靖轩却突然过来拉住夏潇的手,直接拦下她,和她一起出去了。
  不过都是年轻小女人,他揽着夏潇肩膀哄两句,她就笑了。他带人向东边去,留下阮薇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她这辈子到如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这颗心,从头到尾没变过。她心里像沉甸甸坠了什么,上不去下不来,仰头看天,连月亮都没有。
  院子里一片浓稠的夜,她走出去不知道还能去哪,方晟突然追过来请她回去休息。
  阮薇实在忍不住了,和他说:“你也看到了,我住在他房间里不方便,随便找一间客房给我吧。”
  “三哥不让。”
  阮薇只好认命,她在门口站了好久,渐渐再也没人过来,她看着叶靖轩离开的方向,突然转身回屋子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一生亏欠(上)
  “三哥,薇姐坚持要离开。”方晟的声音就在门外。
  房间内一时没有回应,叶靖轩在东边的地方原本只是书房,如今到夜里灯光暗淡,里间有一张欧式躺椅,他就半仰躺在上边,一直都醒着,手里转着药瓶。
  房间里安静到只剩下他手上的响动。
  方晟在外边又说了一遍。
  
  夏潇也在,但他们两个全当没听见。
  她枕在叶靖轩的腿上,吊带裙子外刚好盖了一件缎子睡袍,她睁开眼睛,那软红色的东西就滑到地上,一地流泻而出的光。
  这一动他就看过来,手指卷上她长长的头发。
  夏潇抬头看他,像只猫似的揉揉眼睛,趴到他身上开玩笑一样的问:“那个丑女人……到底是谁?”
  叶靖轩有点烦躁地摇了下药瓶,做了个嘘的动作,好像他完全不是白天那个叶靖轩,好像现在任何一丁点声音,都能让他受不了。
  “还是头疼?”夏潇的声音不自觉放轻。
  他的手顺着她的头发蜿蜒而上,微微握在她的颈侧,低声说:“别提她,陪我说说话。”
  他每次不舒服似乎都格外需要夏潇,他不断要求她说话,可她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每个人都有秘密,何况是兰坊里的人。
  她清楚自己之所以还能活到今天,就是因为她知道深浅。
  
  所以夏潇很努力地说些话来安慰他,却越发觉得今天叶靖轩好像情绪很不好。这样安静的夜,旁边就是窗户,可外边也只有一层一层厚重的树影。她余光里看到,说不清的感觉……夏潇刚刚有些出神,就感觉到叶靖轩的手猛地用力,刚好卡在她咽喉处,她一下转过头,冷不丁吓得发抖。
  他的目光像疲惫的狼,但他终究是会伤人的。
  她试图抱紧他提醒:“靖轩?还是把止疼药吃了吧。”
  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明显用尽力气在忍什么,原本人还算平静,听到夏潇这声称呼,总算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不知道怎么办,伸手去抓那药瓶想要看,又说:“好几次了,总看你拿着又不吃。”
  叶靖轩突然怒了,甩手就把药瓶扔出去。
  东西一下砸到地上,外边的方晟也听出不对劲,又开始轻轻敲门问:“三哥?”
  
  里边总算有了回应。
  “她想走,难道你们拦不住?”
  方晟顿了一下,又说:“可是薇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到枪,现在就在门口指着自己,她说如果不放她走,她今天就死在这里。”
  叶靖轩听见这话笑了,过了好一会儿,书房里边总算有了动静。方晟退后两步,看叶靖轩开门出来,那双眼睛在暗淡的灯光下愈发沉了,表情丝毫不意外。
  他一字一句开口,听得方晟心惊肉跳,他说:“那就让她死。”
  
  院子门口的地方比想象中安静,毕竟是夜里,阮薇也没力气折腾。
  她被关在他的房间里,不许去别的地方,可那屋子里四处都是他。她倒在床上想叶靖轩现在和谁在一起,想他现在喜欢的女人有他最爱的长发,温柔又漂亮。
  阮薇不知道叶靖轩要干什么,但她被关在这里什么心气都磨平了,直到看见他和别的女人离开,再这样下去早晚生不如死,所以她在床上摸索,直接拿走他枕头下的枪就跑出来。
  这么多年,阮薇知道他的习惯,再难的事如果成为习惯也难改,到如今叶靖轩都没变过。
  到如今,他也没防着她。
  
  下人拦住阮薇,但谁也没想到她竟然还能拿到枪,于是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最终,远处的长廊里有人走过来,但隔着十几米就停了,多一步都不肯施舍。
  方晟替他过来传话,“三哥说了,薇姐开枪吧,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会把薇姐葬回南省的。”
  
  阮薇听了这句话转头看他,叶靖轩站在树影里连句话都不想再跟她说,可她突然就像被刺到底线,彻底发了疯,直向他冲过去。方晟带人拼命拖住她不让她动,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枪扔开。
  阮薇不知道怎么找回胆子,好像把这么久不言不语的情绪都发泄出来,瞬间就急了,和他们厮打,最后被推倒在地上。
  如果不是会里有规矩,顾忌阮薇终究是个女人,今晚她早该死过几百回。
  
  阮薇手上擦伤见了血,她那条伤过的左腿再也没力气,半天喘不过一口气,她好不容易挣扎回头看他,一声一声地叫:“三哥。”
  叶靖轩终于走过来,他冷着声音站在她面前,看她说:“你知道我从不受人威胁,当年他们想用你威胁我,结果呢?”
  结果他宁为玉碎。
  他比她大四岁,连累她出事那一年才十四,她甚至还是个小姑娘。厂房里烧起大火,叶家出人来救,对方自知大势已去,又怕被报复,仓皇之间一枪打在阮薇腿上,她受伤走得慢,被大火隔在里边,被人追上,最后那些人非要用阮薇威胁他。
  那时的叶靖轩就真能狠下心,十四岁的少年人,看也没再看她,隔着一片火海转身就走。
  那件事之后传遍南省,从此人人都知道,叶家后继有人。
  
  阮薇看着他还是哭了,他站在那里和她说话,她就掩饰不了委屈,整个人撑在地上,“我知道你恨我,可你……女人最好的那几年我都给了你!看在我为你没了这条腿的份上……我确实没脸死,别再逼我……让我走吧。”
  她哭得痛痛快快,哭到他皱眉,好久之后他让人都退到一边,然后蹲下身,一点一点擦她的眼泪。
  
  院子里起了风,桃花飘落一地,只是夜色太重,不管那花什么颜色,到如今也都惨白一片。阮薇愣在那里看,心里说不出的苦。
  反正良辰美景辜负过,他们之间已经不会更糟。
  方晟在一边低声提醒:“会长要的东西我们还没拿回来。”
  
  叶靖轩好像没听见,阮薇哭,他就在她面前等着,等她自己哭累了眼泪流干了,他才翻过她的手看了看,好在只是小伤口。
  叶靖轩让人拿外衣过来给她披上,正低头一颗一颗给她系扣子。阮薇忽然伸手抱住他,他都由她。她的脸埋在他肩上,脸上湿湿凉凉的泪痕蹭在他身上,他声音里终于有了点笑意,和她说:“你从小就是这样,什么都听我的,就这事半点不能忍。你今天看见潇潇不痛快了,非要和我闹,是不是?”
  她不回答,松开他说:“放我回去。”
  叶靖轩起身看看外边,兰坊这时候各个院子也都暗了,街上再没有人。
  他终究放了手,答应她:“让方晟送你,太晚了。”
  
  那天直到后半夜,书房里的灯光都没熄。
  叶靖轩从不在别的地方留宿,夏潇知道兰坊里的男人大多都有这样谨慎的怪癖。她早已习惯,她也不能睡,陪他偶尔说两句话。
  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头疼带得不肯休息,夏潇已经谨慎用词,再也不敢提吃止疼药的事。
  天快亮的时候叶靖轩才叫人把她送走。
  
  他顺着长廊往卧房的方向去,方晟早就回来了,远远跟着他不说话。
  叶靖轩率先回头看他,“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不留人,现在放阿阮在外边是好事,市里不像兰坊,光天化日不会随便生事,起码她身边还有个人照顾。在我这里,陈屿不会善罢甘休。”
  “会长知道薇姐的下落,咱们这里反而不安全。”方晟这么多年什么都懂,只是他仍旧不放心,“我是怕……三哥不光是为这个才肯放她走。”
  叶靖轩原本都要回房间了,听见这话突然停下了,他回身看着他说:“我头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死当时就死了,你怕什么。”
  “医生反复强调,只要控制用量,不会成瘾……”
  叶靖轩回身扫他一眼,火气一下上来了。他额头上的伤疤平常被头发挡住一些,不算明显,但他微微扬头打量人的样子,让方晟一下就僵住了。
  叶靖轩一脚把方晟踹开,他低头领了。这一脚用了力气,踹到方晟直接撞在后边的柱子上,腰都直不起来。
  过去都说叶三年轻气盛,可他如今早就吃过亏,这脾气仍旧半点不让。方晟也算什么都经过,可刚才那瞬间,一句话而已,他却看出叶靖轩像要把他当场撕了。
  
  黎明之前的分毫片刻,院子里所有人的轮廓都看清了。
  叶靖轩也不急着进屋,他微微眯眼打量方晟,那人刚缓过一口气,直直在院子里给他跪下了。
  “你不用来这套,兰坊不比过去在家里,你要跪就去跪会长。”
  “老爷子走的时候说过,不让三哥再找薇姐,她腿的事虽然都是情势所迫,但三哥脾气太冲,难免伤人,何况她是个女人,最毒妇人心,早晚要找麻烦。”方晟是咬牙硬挨的那一脚,明显也伤了,一字一字说得慢,却像不怕死,“后来三哥还是把人找回来了,一意孤行要娶她,我们都认了,最后只证明老爷子的话半句都没错。”
  “不是一意孤行,那是我欠她的。”叶靖轩绕着他走了两步,靠在门边根本不看他。
  方晟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手捂着肋下,突然问他:“那三哥到底在气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让叶靖轩想了很久。
  他在长廊边上坐下,背后就是桃花树。清晨天亮的时候终于有了一线天光,多少垂死的夜都能熬过去,何况到如今。
  “起来。”叶靖轩饶了方晟,自嘲地笑,“非要从头算的话,也是我对不起阿阮。那天她本来在上学,我哄她逃课陪我,带她从学校溜出去,结果被那帮人渣劫走。”
  方晟不再接话,他低头静静站在一边,而叶靖轩点了一根烟却没抽,慢慢看它烧完,“阿阮才十岁,为我把腿毁了……这辈子都完了。我这条命早就该赔给她,芳苑的事,就算是她亲手给我一枪,我都认了。”
  叶靖轩仰头叹气,按着那道可怕的伤疤,最终和方晟说:“我生气是因为……她最后竟然真的拿走芯片,她苦苦骗我三年!如果想报仇的话,我站着给她打。”
  “没人怀疑薇姐对三哥是真心。”
  “所以我才生气,那三年她背着多大的压力做线人,那是女人该做的事吗?连你们都知道她最怕疼的,打针都要人哄,如今呢……拿刀往手上割!我看见她在花店自残的样子……真想让她直接往我身上捅,起码我还能好过一点。”叶靖轩终于累了,靠着柱子把烟扔开,“我知道她对会里的事提心吊胆,希望我洗手不干,但她为什么宁可虐待自己也不相信我?”
  方晟一语不发地抬头看他,劝他回去睡一会儿。
  关门的时候,方晟还是那副恭敬的样子,他说:“有些事必须从头算,有些事永远算不清。三哥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想不通吗?”
  黎明破晓,叶靖轩总算能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一生亏欠(下)
  几个街区之外,阮薇只躺了几个小时就起来了,竟然还要去开店。
  严瑞在家里一直等她,昨夜等到她回来,急到最后都不知道怎么问。阮薇是自己离开酒店的,必然有她的原因,家里也有她回来过的痕迹,严瑞联系起街上的事没敢报警,生怕给她找麻烦让她更危险,可是等了又等再也坐不住。
  最后阮薇被人送回来,严瑞看她进了自己房间,突然跟进来紧紧抱住她,很久之后他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冷静下来问她:“你到底怎么了?就算有不能告诉我的事,也该给我打个电话。”
  阮薇摇头笑了,脸上有哭过的痕迹,但人很平静,好像真就是她自己跑出去住了两天,再回来,什么都想开了。
  她拍拍他的胳膊说没事,那副样子分明还是生疏有别,客客气气叫一声严老师。
  阮薇这样叫他,严瑞什么话都不能再问,连关心的资格都被剥夺。
  谁不是世俗的人,生活不是小说,就这样平淡地和他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呢?但阮薇仿佛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他不能感动她,而她自己怎样也都不肯寻一个依靠。
  他最终只能说先休息,可是阮薇果然没睡多久就起来了,还要去花店。
  
  严瑞真是对她没办法了,不让她去她就说还有客人订的单子没处理完,总要去收尾。他自己今天也还有课,毕业年级里正赶上论文开题,肯定不能耽误,眼看时间快到了,阮薇把他推出去,换身衣服就匆匆忙忙往店里赶。
  那天街上突然发生事故,花店隔壁的便利店玻璃碎了一地,警戒线已经撤了,但店都封起来,人还没回来。阮薇这里倒没什么影响,反正一直也找不到她的人。
  
  今天花店门口站了个女人,一直在等阮薇。天气有点热了,送她来的车里就有人请她先走,但她不肯还要等。
  阮薇看清是裴欢,赶紧过去给她开门,“今天起晚了,忘了是周三,你还要拿花。”
  裴欢看上去和阮薇差不多大的年纪,二十六七岁。她没怎么化妆,只涂了口红,但那颜色很衬她的脸色,人就显得格外好看。裴欢摘下墨镜,看她连头发都乱着,直笑她:“阮薇,我才几天没找你,你就这么憔悴……严老师欺负你了?”
  裴欢是她最近认识的朋友,因为对方每周都要去附近的疗养院看姐姐,所以固定来买花。说来也怪,那家疗养院小有名气,又是外商投资,条件很好,附近都是大花店,但裴欢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来阮薇这里,再加上两人岁数相仿,好像早该认识,聊过几次就成了好友。
  都还年轻,但裴欢和她先生生活美满,他们有个女儿,今年都准备上学了。
  
  阮薇推开店门,被她一说也放松下来,让她进去坐,又指指外边说:“你还是明星呢,也不怕让人看见。”
  裴欢确实曾经是个女明星,但已经早早隐退。她进去等每周订的百合,转着椅子四处看:“退出这么久了,没人拍我。”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