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很迷惘，但很感兴趣——这种教法显然很有效
!
“豆子，
”约许再说一遍，“豆、子；一颗豆子，
两颗豆子，豆子，豆子，一颗豆子，两颗豆子，好
多豆子。”跳一下，跳两下，跳好多下，又拍手，又
大笑。
龙两眼瞪着他，愈来愈纳闷，但也显得愈来愈
觉得有趣，这显然是正确的教法
!
“豆子，豆子，一，二，一颗豆子，两颗豆子，
豆、子!”约许笑着继续说。
“你一夜之间变傻了吗
?啊，约许，还是说你一
直都不太灵光，而我始终没有发现
?”龙很有礼貌地
问，“请原谅我的挑剔，可是这里除了金豆子和粉红
葡萄柚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果腹了吗
?如果再
让我看到这两样不像话的食物，恐怕我会把胃给吐
出来。还有啊，你看看这里的地板，着实肮脏无比，
似乎像个茅厕了。
”
第二十二章
《龙学》那本不完整的书籍漏写了好多事，约
许对龙的概念实在很有限，又少又不完整，挂一漏
万，就像冬天里的树叶或饥荒时的苹果般稀少。龙
以无比的耐心把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仔细地解说了
一遍。
“透过那个蛋学习
?”约许问道。
“透过厚厚的蛋壳。
”龙证实道。年轻精灵的心
智似乎小得像放扫把的柜子，龙觉得很惊讶。他似
乎记得有些书本说什么精灵都很伶俐聪明的。
“如果
不是这样的话，那以你的看法，龙为什么要在蛋上
坐那么多年呢
?”
“为了保持温暖，像鸟
_样。”约许说道。
这样的比喻让龙好像兜头兜脑被淋了一盆冰冷
的积雪，尾巴上的鳞片都竖了起来。像鸟一样
?好大的胆子，艾尔伯洛的祖先一定会用火让精灵为这种
侮辱付出血的代价。一点火，再加上一点迷迭香，
火、盐巴和一点迷迭香，他看起来似乎是很好吃的
年轻精灵。不行，哦，绝对不行，无论他胡说些什
么，毕竟是他把我从蛋壳里拖出来，还教我飞行，
还在父亲孵蛋时帮过忙的，绝对不能把他烤来吃。
龙叹了口气，努力用很镇静而平稳的口气重新开始
解释，还真是用尽了最后的一点耐性。艾尔伯洛解
释说，鸟只是鸟而已，也就是说，鸟类的脑袋和小
鸡一样大，鸟之所以坐在蛋上，是因为他只是一只
鸟，所以非常愚蠢，不懂其他的保暖方法。如果是
龙的话，就会计算所需的时间及所需的热量，而用
燃烧、光的折射、开采地热，或其他科学方法取得。
龙之所以选择坐着孵蛋，而不去探索宇宙、改
善世界，那是因为孵蛋期间，思想会直接由老龙传
递给小龙。事实上，龙的复制系统非常优异，大概
仅次于凤凰，却大大优于精灵、人类、狗、猫、金
丝雀、海豚、企鹅和鲨鱼，哦，当然还有蝴蝶——
如果约许能够不打断他的话就好了。龙很讨厌说话
被打断，真的很讨厌、很讨厌。艾尔伯洛有没有提
到龙是很壮丽的，是大自然的杰作，也是最重要的
生物?他不想忘记强调这一点，因为有个无知又无礼
的精灵一直毫无道理地打断他的话。是谁教龙说话
的?当然是龙
的爸爸，不然还有谁
?如果艾尔伯洛要正确地称
呼，应该说“壮
丽的父亲”，从记忆中教他说话，父亲的记忆集
中进入小龙的脑袋，
把自己原有的知识、记忆全都灌输进去，因此
新生的小龙，刚从
蛋壳里出来，学会飞行之后，就已经是，呃，
其实只有一个词可
以形容——完美。
“再回到开头的地方，”龙口沫横飞地继续说，
“龙的复制能
力介乎凤凰与精灵之间。你有没有见过凤凰?
没有?显然没有，最后一只凤凰大概存在于卢立第三
王朝和中纪之间。而你们精灵，你们这些可怜的家
伙就无法从你们父母那里直接吸收知识。凤凰则是
从火里再生，永远是同一只。你知道火是他们的长
生不老药，他们的永恒青春之道，除非有人把他们
的脖子扭断，拿去炖着吃，否则凤凰是永远不死的。
幸好炖起来很好吃，撒上大把迷迭香还挺可口的。
我们把它们全吃光了。
”
“你们把凤凰全吃光了
?你们把凤凰消灭了
?他
们是永远不死的，而你们..你们..你们..把
他们吃、吃..”
年轻精灵怎么了
?他忘记怎么说话了吗
?约许完
全说不出话来，好像掉进冰窖里，他往后退了一步，
光脚踩到被猫头鹰啃了一半的骨头，滑了一跤，一
屁股坐在各种鸟类拉了一地的鸟粪上。
也许精灵要再长大些才会变聪明。
“你还好吧
?”艾尔伯洛问他。
“你们吃光了凤凰..”他又结结巴巴地说了
一遍，“你们怎么能
?”
．
“哎呀，那并不难啊，”龙情绪激动地回答，但
那并非艾尔伯洛自己的回忆，而是透过父亲
(母亲)
吸收而来的回忆。但龙的嘴里照样淌着口水，“几片
干月桂叶，加一点点海盐，只要煮一下下，像鱼一
样。
”
“可是凤凰想必也是很漂亮的鸟啊
!”
“一点也没错，草莓也很漂亮，我们也吃啊，
凤凰是最愚蠢、最自鸣得意、最无趣而且完全没脑
筋的可怜生物。如果生下来就完全没有智慧，那会
绝种也就不奇怪了。凤凰的脑袋里唯一想得
到的只有羽毛美不美，还有眼睛下面有没有皱
纹，碰到凤凰你只
有一个感想——无聊透顶
!
“和凤凰谈话就像发现自己站在一块全是干草
和从来没开过花的土地上。这种无聊的感觉还留在
我的脑子里，吃掉它们也算做好事吧，因为他们的
存在就是纯然的受苦。为了不老要活活地跳进火里，
你知道吧，又生不出新的凤凰，重生的还是同一只
小鸡，
一再重复，满脑袋装的全是荒唐。
”
龙叹了口气。
“关于猫、狗、金丝雀、鸡、精灵、熊，还有，
我现在想起来了，还有蝴蝶等来说，整个做法是不
一样的。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结合之后，生一
个、两个，或五个孩子。就兔子来说甚至还有十一
或十五个。这些孩子既非他们的爸爸，也非他们的
妈妈，他们是全新的生物，也许有爸爸的鼻子、奶
奶的眼睛、妈妈的大脚趾和外婆的牙齿。孩子是个
新的、独一无二的、不会重复的生物，要教育他们
得从零开始，从最基本的文字和口头沟通，教他尿
在罐子里，拉屎要离家远一点，这全是教养的问题，
你听得懂吗
?既然我们现在谈到排泄问题，孩子，你
有没有注意到你坐在什么上面
?”龙看着约许，摇摇
头。这个精灵想必小时候撞到了头，而且是撞到很
硬很硬的东西。瞧瞧这个年轻的精灵，想想看，居
然还有人在书本上写着精灵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生物
呢。
龙又边摇头边叹了口气。
约许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自己坐在什么上面。
他挣扎着站起来，走出山洞。不远处有个小水
潭，可以洗个澡，龙跟着他走过去。
约许一方面觉得非常放心，另一方面却又希望
那个会哭会闹的龙宝宝能够回来，继续用崇拜的目
光看着他。现在这条龙不会哭，也不会烧坏东西，
可是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崇拜了。
雾包围了整个世界，地平线消失在一片朦胧之
中，水潭里的水很冰凉，但很干净。约许脱下了肮
脏发臭的破衣服，咬咬牙，跳进水里。
“龙也不是他自己的父亲，却是个很类似的复
制品，透过蛋壳吸收了科学、知识，还有烤凤凰的
记忆，他的天才令大自然也为之惊奇。
”龙用情感丰
富的语气作了结论，“因为龙是最完美的生物，不必
再更动什么了，而你们那套办法会产生不同的子女，
希望..可能..”龙很亲切地望着精灵，想找出
一个合适的字眼，“有所进步。”他终于带着宠溺的
笑容把话说完了。
显然约许当初应该好好享受小龙对他的崇拜；
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这真是他的宿命，总要等到失
去后才注意到那些美好。
水真的很冷，他梦想自己是条鱼，冰冷也变成
舒服，水像抚摩似的滑过他的身子。
龙踱来踱去继续讲，“生蛋和孵蛋都是在龙生命
将尽的时候，正好让龙把所有的知识、所有的经验、
所有的记忆全送进小生命里。”他以激昂的语气说，
“在孵蛋的时候，龙只用到脑子里的一小部分，是
最后面的那一部分，那也是最..该怎么说呢..”
“最蠢的?”约许说，他真的开始觉得受不了了。
“你知道我可以把你像烧一只麻雀般烧死，吐
口痰就可以把你当肉烤，让你在火焰的光荣中燃烧
吗?”
“你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
“你怎么能那么肯定?你当然不能看穿我的心
思，反正在那么远的距离是办不到的。
”
“因为你往这边看的时候，摇着尾巴。
”约许回
嘴。
龙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受伤，立刻坐在自己的尾
巴上，不让尾巴动。
“我觉得你喜欢用这种粗鲁字眼的习惯很差
劲。”龙傲慢地说，“脑子最后面的部分是比较..
比较原始的，其他部分比较高级，前面的、顶上的、
里面的，还有边缘的部分，放的是勇气、知识、智
慧、壮丽，还有..我该怎么说呢
?”
“令人难以忍受的自以为是。”约许又说。
“是自傲。”龙纠正道，“自傲，高人一等，和
了解自己的优越。”这回龙真的有点恼火了，“我说
的是，当父母的龙只用比较差的脑筋来思想、进食、
睡觉和活着，因为比较优秀的部分一直在跟小龙的
脑子沟通灌输，传递所有的知识，所以龙生下来的
时候就已经拥有父母的记忆，到第一次飞行时，把
脑的各个部分连接起来，龙就准备好成为..”
“成为..
?”
“完美，绝对的完美
!哎哟，真是失礼了，可是
谈到我们的完美，我实在没办法不感动
!”感动的泪
水流下龙的脸颊，流到嘴边，泪珠跃入空中，扑的
一声掉进水塘，激起一圈圈涟漪。
现在约许已经洗干净了，就从水里出来，冰冷
的风吹过湿透的皮肤，他颤抖着打了个喷嚏。龙原
先迷失在赞扬自己的壮丽之中，此时才将眼光移下
来看着精灵。
“你在冰冷的风里抖得像一片秋叶，
”他说，“我
的意思是你好像很冷。
”他对自己的才华着实得意扬
扬。
“我早知道是瞒不过你的。
”约许同意道，他实
在很讨厌龙这种优越的语气。
“我只能靠直觉来想象和判断，你知道，我们
龙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冷。
”龙继续说，仍然非常得意
而高傲，“鳞片有极好的保暖作用，更不用说里面还
有两只藏在肩胛骨、皮毛包覆着的小翅膀..”
“我简直羡慕得无以复加。”约许冷冷地回答。
他愈来愈冷，事实上，他都快冻僵了，只想赶快离
开空旷的地方，到那个冰冷而满地鸟粪的山洞里去
想办法暖暖身子，说不定他可以烧鸟粪来取暖，但
那似乎不是个好主意。如果牙齿别再抖得直响就好
了..
龙看了他好久，然后把翅膀伸开来，将两个巨
大的内袋打开，温暖而柔软得像一对育儿袋。
“爬上来，”龙建议道，“我们去飞吧。
”
“飞?”一时之间约许感到迷惘极了，他气得甚
至忘了飞行有多棒。棒
?应该是壮丽吧。
“飞!”龙确认道，他将翅膀展得更开些，“你
在这里面会比较暖和。”他提醒约许。
约许同意，“飞吧
!”他跳进那温暖柔软的皮毛
之间，“这回往山那边飞。
”
龙突然从一个令人难以忍受的小弟弟变成一个
令人难以忍受的大哥哥。可是不管怎么说，能够飞
行至少证明他不再是只小兽了。
约许爬上了龙宽阔的背时，脑子里想到很多问
题，“哎，我想问你，你说狗、猫、金丝雀、鸡、精
灵和蝴蝶一样地生出下一代，这意思是说，我也是
由蛋里孵出来的吗
?在你看来，我是我妈还是外婆孵
出来的?当然是我外婆吧，因为我妈很早就..将来
我太太也会孵我们的蛋，我是说我们的孩子，还是
说我也能孵呢
?精灵会像龙和鸡一样孵蛋，还是把蛋
留在什么地方让它自己孵化，像蝴蝶那样
?还有蜘蛛
!
我有一次看到一只蜘蛛生了..”
龙大吃一惊，“对不起，孩子，可是你所见过的
人，所看过的书，都没有提到有关生命延续的事吗
?”
约许发现这世界上他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被
人叫做“孩子”。“当然有
!”他不高兴地回答，“外
婆向我说过精灵保护守则，还有精灵特别法，更不
用说还有十二本法律的书和二十六本历史。
”
龙爆发出了教人受不了的长笑，还一再强忍住、
又一再大笑，然后看看约许，又开始狂笑，真教人
受不了。
“舒服地坐好了，孩子，”龙最后终于笑完了，
“我在路上再向你慢慢解说吧。
”
绝对错不了，约许深深觉得，龙真的就像个大
哥哥。
第二十三章
天色苍白，迷雾笼罩下的世界朦胧神秘，犹如
巨松树影与苍茫山巅交错排列。艾尔伯洛直往上飞
冲而去，他问约许盘算什么计划。这个问题很有意
思，换言之，龙认为约许必须提出个计划来。
他们要去找蒙瑟和莎琴娜，那两个当初收容小
精灵、救了他、保护他、安慰他的人类，还要帮约
许找点衣服穿..不对，最好是反过来做——先找
衣服再找人。一旦他找到了蒙瑟和莎琴娜，在他们
的帮忙之下，约许就可以给自己找个太太，当然是
人类喽，而她会很乐意跟着约许，一辈子住在一个
有风吹进来的山洞，和一条龙一起吃金豆子。
为了要弄到衣服，他想到山那边的阿士垂德。
村子里的人很仁厚，也不讨厌精灵，说不定蒙瑟和
莎琴娜就定居在那里，这是很有可能的事，那是一
个定居的好地方。问题是怎样才找得到衣服，他得
拿东西去换，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而且光着身子也
很难谈生意。
在他们飞向阿士垂德的时候，已经是青年的精
灵约许想着有什么可以交易的，也许可以用卢立第
三王朝的第四位国王，也就是星象学家季法斯著作
的各种星象学论文集。不对，不识字的人类会觉得
书籍一文不值..他们总可以看上面的插图吧
?论
文里有不少木刻图，也许品质不是那么好..不行，
当人冷得发抖、没有玉米粒或栗子可吃的时候，美
感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最后雾终于散了，他们发现正飞在阿士垂德上
空，约许很担心剐入会看到他，赤身裸体像个婴儿
坐在龙背上飞行。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这个担心是多
余的，阿士垂德没剩下多少了，现在只有乌鸦住在
那里。
那里的房子比他记忆中多得多，可是全被火烧
毁了。屋顶坍塌，破门在铰链上来回地摇着。原先
是葡萄园的地方，现在只剩一些野藤缠绕在烧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