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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曾爱过的那些女孩儿

_5 陶畅(当代)
  
  越辰:
  
  我打算下周就去做手术了。我不麻烦你了,你还是好好陪着她吧。我想来想去,虽然这么长时间了,但我还是得承认,我们压根儿就不合适。她还是最适合你。我一切安好,勿念。
  
  “陪着她、适合她、陪着她、适合她、陪着她、适合她、陪着她……”这几个词儿在我脑子里像几根儿针轮番扎着我。真是“一妞儿未平一妞儿又起”!我的脑子里就像被泼了八次消毒液一样,干干净净,空空如也。我对彭小瑛的恐惧都淡化了,我只是在想,李红颜提的这个“她”到底是谁?
  
  
  
  彭小瑛看看表,冰冷地对我说:“吃饭去吧。”
  
  我抬起头,纳闷儿地看着她。
  
  “犯什么愣啊?”她有点儿不耐烦地催着,说完向卧室走去。
  
  当她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我发现她换了一条很薄的米色亚麻长裤。我叹了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站在原地,眼睛看着地板,嗓子里干咳了一下儿。我其实想说点儿什么,但好像嗓子眼儿被塞了一块儿石头一样,根本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们俩一路无话,来到小区附近的一个小饭馆儿。因为我们这个小区才刚刚住人,附近的服务设施还没有完善,显然这个饭馆儿也刚开业不久,里面只有一桌吃饭的两个客人。一进去还能闻见一股浓重的油漆味儿,墙上挂着一幅书法,上面写着“财源广进”。一个操着四川口音的小服务员手里捧着菜谱,招呼我们坐下,又有一个岁数大一点儿的服务员端过来筷子和碟子。
  
  服务员把菜谱放在桌子上,我和彭小瑛谁都没动。服务员看了我俩一眼,我有点儿尴尬赶紧打开菜谱。
  
  “你想吃什么?”我试探性地问彭小瑛。
  
  “随便。”彭小瑛拖着下巴眼睛看着窗外。
  
  “嗯……溜肝尖儿、生菜有么?”我问服务员。
  
  “好像有吧。”服务员低下头翻看着菜谱。
  
  “有!爆炒圆生菜!”说完服务员低头在单子上写着。
  
  “再加两碗米饭,行了。”
  
  溜肝尖儿和生菜是彭小瑛最爱吃的两道菜,无论是到高级的餐厅还是到这种小饭馆儿都是必点的。再加上她今天如此生气,我当然也要点这两道菜,但是我敢保证这次将是她人生中印象最深的一次。
  
  我们俩坐着一句话都不说,我偶尔喝两口没有茶味儿的茶水,而彭小瑛一直保持着托着下巴的动作。我喝了一口茶,抿了一下儿嘴,吞吞吐吐地说:“其实……咳……那个,我知道你对我挺不满意的。”
  
  “没不满意”彭小瑛依然没有看我。
  
  “哦。”
  
  “是失望!”她突然把目光转向我,我看到她眼睛里浸着泪花儿。
  
  我能体会她的心情,真的。你想,从我向她撒谎说她是我初恋到蹦出来一个怀孕的李红颜再到蹦出来一个“她”!如果我要是彭小瑛我也得疯了,搁谁谁都得疯。我低着头,拿着一根儿筷子在桌子上无规则地画着,而彭小瑛的泪花儿也并没有适时地流出来。她看着窗外,
  突然低声儿说了一句话:“咱下午别去民政局了。”【CHAPTER 3.0】混在高中
在学习最要劲儿的高中三年,我基本上都是混过来的。
“混”这个字儿太贴切了,学习在混、生活在混、感情也在混。
  1
  
  我又不自然地喝了一口茶水,说:“有一女孩儿……那个……有一女孩儿叫丛姗……”
  
  
  
  有一女孩儿叫丛姗,是99年初夏从石景山中学转过来我们班的。同学们有对她的很多传言,有的说她把一个女同学给打残疾了、有的说她和男老师发生性关系被人抓住了、有的说她被男生给强奸了、更有邪乎的说她是她们学校一带的大姐大,因为惹事儿太多来西城避避风头!后来据她亲口跟我说只是因为搬家而已,而且我亲眼看见她的《转学卡》上“转学原因”一栏儿写的是“住所变迁”,就这么简单。但是为什么这么单纯的转学原因却被传成各种版本呢?那还得从她第一次出现讲起。
  
  
  
  有一天早自习的时候,班主任老曹没有按时到,这是难得一见的事儿,一般情况下我们都会说老曹去“晨便”了。所以同学们除了忙着抄作业以外就是交头接耳地聊天,同学们躁动得像一堆蛆在那儿蠕动。
  
  突然老曹的肚子先出现在门口儿,班里一下儿就安静了下来。我们班主任老曹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又矮又胖,所以一般她的肚子都是先出现在门儿里,然后身体才随后进来。今儿也一样,她进来后,站在讲台上对门外说:“来,进来。”
  
  当一个穿着时尚的女孩儿走进教室的时候,同学们又开始变成“蛆”了。这个女孩儿面对那么多陌生人,面对那么多的议论,看不出丝毫的一点儿扭捏,大踏步地上了讲台站在老曹身边儿。她留了一个像樱桃小丸子一样的头发,齐齐的头发帘儿像刀切出来的一样,而两边儿和后面儿则比樱桃小丸子长得多。她表情很酷,近乎严峻,雪亮的大眼睛从左到右从前到后打量着班里的每一个人。如果让我来说,她的眼神就是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蔑视。她的鼻子和嘴巴很精致,挺像印在她胸口上那个速写风格的滨崎步,最主要的是她化了妆!在那时代如果女生你敢化妆上学,那班主任肯定会先请化学老师吃顿饭,然后弄点儿硫酸出来泼你丫的。她脖子上挂着一条长长的耳机线,一直延伸到裤兜儿里,再看她的裤子是一条没过大腿三分之一的超短紧身牛仔裤,那条牛仔裤放到现在来说应该叫“热裤”,只是现在的女孩儿会在里边儿再穿一条黑色丝袜罢了。
  
  老曹春风满面地对我们说:“今天咱们班来了一个新同学……”
  
  “我叫丛姗,石景山中学转过来的。”女孩儿的声音很细,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嗲”。
  
  这个叫丛姗的女孩儿明显是抢话,老曹起码还得说一句“你自我介绍一下儿吧”之类的,可她就偏偏先入为主了,弄得老曹有点儿尴尬,笑了一下说:“从今天开始,她就加入咱们高二3班这个大家庭了,希望大家能和睦相处,共同进步……”
  
  “我能坐最后一桌儿么?” 老曹的话还没说完,丛姗又插话了。
  
  丛姗指着教室最后空着的角落问老曹,因为她的两次插话把老曹弄得一阵阵犯懵。当她抬起手的时候,我发现她右手的手腕儿上戴着一个古典的银镯子,用武侠小说里的话说就是“在阳光下明晃晃夺人眼目,冷森森耀人胆寒”,而且酒红色的指甲油“血染十指”。
  
  “你暂时先坐那儿吧,行了,自习吧。”说完老曹耷拉着脸走出教室。
  
  丛姗从讲台下来,捋了一下头发,走向最后的角落,她走这一路的感觉就像模特走T台一样有范儿!所有的同学都向她投来目光,男生是垂涎欲滴,女生则是羡慕不已。当她路过我的时候,我能闻见一股扑鼻的香水儿味儿。总体来说,丛姗的外表在我心中可以打90分!要说漂亮程度她和李红颜不分伯仲,甚至超过李红颜。因为丛姗比李红颜高挑一些,而且身材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火辣性感,“该有的地方儿”都有!而李红颜太瘦了,“不该有的地方儿”没有,“该有的”也没有。2
  
  下了早自习,班长走到丛姗身边儿,站在她的课桌前,友好地说:“我是咱班班长,我叫陈敬婷。”
  
  “哦,我叫丛姗。”丛姗没有站起来,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班长。
  
  班长扑哧笑了出来,说:“刚才你说了。呵呵,你没带书吧?我先借你。”
  
  “你呢?”
  
  “我和同桌儿看一本儿就行。”
  
  “不用。哎对了,你带我去厕所吧。”丛姗对班长说。
  
  那整整一天,关注度最高的人非丛姗莫属。女生被她的惊艳折服,尤其林可背着丛姗跟我大发牢骚,而且嫉妒之情“烂漫满屋”,最后撂下一句“你别看她今儿这样儿,明儿就得剃度为尼!”猥琐的男生则讨论丛姗的长相和身材,而且我们看到丛姗的胳膊上有很多“烟花儿”和几道刀疤,然后陈童生就说丛姗是“古惑女”,接着就开始猜测她在石景山中学如何如何混,如何如何嚣张,如何成为江湖上人见人怕的大姐大的。我觉得后来丛姗被传成“神化人物”就是从那天陈童生的扯蛋开始的。
  
  最重要的是,那一天8个课间休息丛姗都会去厕所。我开始以为她是来“大姨妈”,后来我才知道她去抽烟了,因为她再路过我身边儿的时候,烟味儿比香水儿味儿要重的多。我和丛姗从陌生到迅速混熟,也是靠香烟这个事儿替我套磁的。2
  
  下了早自习,班长走到丛姗身边儿,站在她的课桌前,友好地说:“我是咱班班长,我叫陈敬婷。”
  
  “哦,我叫丛姗。”丛姗没有站起来,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班长。
  
  班长扑哧笑了出来,说:“刚才你说了。呵呵,你没带书吧?我先借你。”
  
  “你呢?”
  
  “我和同桌儿看一本儿就行。”
  
  “不用。哎对了,你带我去厕所吧。”丛姗对班长说。
  
  那整整一天,关注度最高的人非丛姗莫属。女生被她的惊艳折服,尤其林可背着丛姗跟我大发牢骚,而且嫉妒之情“烂漫满屋”,最后撂下一句“你别看她今儿这样儿,明儿就得剃度为尼!”猥琐的男生则讨论丛姗的长相和身材,而且我们看到丛姗的胳膊上有很多“烟花儿”和几道刀疤,然后陈童生就说丛姗是“古惑女”,接着就开始猜测她在石景山中学如何如何混,如何如何嚣张,如何成为江湖上人见人怕的大姐大的。我觉得后来丛姗被传成“神化人物”就是从那天陈童生的扯蛋开始的。
  
  最重要的是,那一天8个课间休息丛姗都会去厕所。我开始以为她是来“大姨妈”,后来我才知道她去抽烟了,因为她再路过我身边儿的时候,烟味儿比香水儿味儿要重的多。我和丛姗从陌生到迅速混熟,也是靠香烟这个事儿替我套磁的。3
  
  她来我们班上课的第三天下午,我正趴在桌子上画画儿,突然几个涂着酒红色的手指头伸进我的视野,吓了我一跳。我抬起头看见丛姗站在我课桌儿旁,微笑着看着我,我一时有点儿不好意思。这是我一次看见她笑,这种笑不同于李红颜那种单纯地笑,也不像林可那种大大咧咧地傻笑,而是一种能勾走你魂魄的笑容。
  
  “有火儿么?”丛姗问我。
  
  “啊?……哦……有。”我赶紧从兜里找出打火机递给她。
  
  因为全部同学几乎都知道班里几个抽烟的人是谁,所以只要是背着老师,我们几个烟民在班里几乎是明目张胆的,而我真没想到丛姗一个刚来三天的女生居然敢如此放肆!
  
  “你怎么知道我抽烟?”我问她。
  
  “您衣服烧得都快成网眼儿了,我还不知道?”
  
  我惊叹丛姗的洞察力!三天来她从来没走近过我,仅仅是她每次回到自己位子上的路过而已,她居然能看到我的校服有一些被抽烟时的火星烧坏的洞!一时间我觉得这个女孩儿非常不简单,而后的事情也证明了我的猜想。4
  
  “都一礼拜了,你怎么还不卸妆啊?老曹没说你?”我和丛姗肩并肩下楼。
  
  “她们能描眉化眼儿的,我就不行啊?”
  
  有时候丛姗“嗲嗲”的声音和她说出来的话极为不吻合,她说话的风格说好听的是犀利,说不好听的就是噎人!而且从她说的话你能感觉到她脑子转得非常快,有时候听她说话你得绕个弯子去琢磨,很像那种在社会上混过的老江湖。我难免又会拿她去和别人比了,李红颜说话属于非常温文尔雅的魔笛音,从来不会很激动的,林可则是不假思索属于直肠子的范畴,而丛姗却是经常语出惊人。
  
   “你干嘛去?”走出校门儿外,丛姗扔给我一根儿烟问我。
  
  我点着后说:“我得回家画画儿。”
  
  “在学校不能画啊?非得逃课?”
  
  “得有画板,还得有静物石膏。”
  
  “要模特找我。”
  
  说完丛姗带上耳机,转身走了。我一个人站在校门口儿,觉得她,他妈的帅极了!我从来没觉得一个女孩儿如此潇洒过,她让我想起《英雄本色》里周润发演的小马哥,丛姗就差一件儿风衣!
  
  我见到李红颜之后又把刚才发生在校门口儿的事儿给她讲了一遍,而且我还“场景再现”了一遍丛姗最后跟我说的那句话和转头潇洒而去的样子,逗得李红颜捂着嘴一直笑。自从丛姗来我们班的第一天开始,我每天下午都要给李红颜转述今天她在班里发生的一切,丛姗在这一周内成为了我和李红颜的话题。而我每次给她讲完一个故事,李红颜要不就是笑笑,要不就是一言不发,从来不做任何评论。
  
  “哪天我介绍她给你认识。”我兴奋地对李红颜说。
  
  “好。”李红颜推着自行车,低着头。
  
  在学校里,丛姗除了跟我关系越走越近以外,和其他同学关系都很一般。据她说她比较和我这种中庸的男生谈得来,我一时间还不明白为什么用中庸来形容我,后来我才知道,我不像陈童生那么飞扬跋扈,又没有胡子那么鸡贼,也不像那些书呆子一样索然无味,总归就是玩也玩得,闹也闹得,说点儿正经的也还行。
  
  5
  
  有一天体育课上,同学们都各自干自己的,有的懒散地在操场上散步,有的踢足球,有的怕晒则躲在树荫下乘凉,而体育老师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记得我的学生时代就没怎么见过体育老师,每次例行公事地跑两圈儿之后大家就放鹰了,品行好点儿的体育老师和学生们踢踢球,品行恶劣的就回办公室抽烟玩儿牌去了。这帮体育老师又没有升学压力,又没有教学压力,一样拿工资,还有寒暑假,而且学校也不指望他们能再培养出邓亚萍来,所以到现在我也觉得体育老师是最轻松的职业。
  
  我和胡子坐在操场的角落里抽烟,我们记得当时我们全校才有俩摄像头,一个在校门口儿,一个在会计室,所以在学校里操场的角落是除了厕所以外抽烟最High的地方。我们俩一边儿抽一边儿点评在操场上踢球的陈童生。
  
  我问胡子:“你说丫能考上体校么?”
  
  “没戏,你以为是个人都能考体校啊?”胡子不屑地说。
  
  “丫不老说考体校么?”
  
  胡子把烟踩灭在地上说:“考体校进国足啊?操!”
  
  我哼笑了一声,这时看见从远处一个高挑的身材走过来,是丛姗。她今天穿着一件儿不太合身的蓝色校服,我听说她故意挑了一身儿大的,她说国外的HIP-HOP歌手都这样儿,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叫HIP-HOP,后来才知道和我们那时候常说的“大Rap”是一回事儿!
  
  “聊什么呢?”丛姗在我旁边坐下。
  
  “聊陈童生进国家队呢。”我掏出一根儿烟给丛姗。
  
  “不抽你的,我抽红塔山。”
  
  “我没了。”胡子拍了一下儿左边的裤兜说。
  
  其实丛姗经常抽我的都宝,而且她说她就喜欢劲儿大的烟。我知道她是故意跟胡子要的,而她早就想到胡子不给,想试试他而已。而胡子的烟确实还有,只是放在右边儿的裤兜里,我当时觉得他这个鸡贼真是有点儿太过了。
  
  丛姗从我手里拿过烟,点着,问:“聊什么呢?”
  
  “聊陈童生进国家队呢。”我说。
  
  “乒乓球?”
  
  “屁!中国男子足球国家队!”胡子不屑地说。
  
  “那他家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丛姗猛吸了一口说。
  
  “哈哈哈哈。”我和胡子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今儿下午玩儿去吧,我请!”丛姗拱了一下我的胳膊。
  
  “哪儿啊?”
  
  丛姗用手指着一个方向:“我发现那边儿有一游戏城。”
  
  “玩儿游戏机啊?”胡子失望地问。
  
  “算是吧,那种能打枪,能开车的那种。”
  
  我只在一些香港电影里见过那种大型游戏机,但是从来没玩儿过。只是听说陈童生玩儿过几次,今儿丛姗这么慷慨,我当然举双手赞成。
  
  “你不画画儿了?”丛姗似笑非笑地问我,我似乎觉得她这种聪明人早就戳穿了我的谎言。
  
  “不再这一时啊!”胡子替我回答。
  
  丛姗突然指着胡子,停了两秒钟,说:“呃……你要去也行,但是你得买三盒儿红塔山。”
  
  “我……我没说去啊!该期末了,我得复习。”胡子有点尴尬地说。
  
  我知道胡子特别想去,因为丛姗说请客了,占便宜的事儿肯定少不了他,但是丛姗的激将法一下儿就让胡子中招儿了。丛姗实在是太聪明了,其实胡子要是去的话,丛姗未必会真逼着他买烟,但是她好像都算准了胡子会因为不想买烟而放弃,所以才故意那么说。
  
  
  
  下午自习课我和丛姗走出了校门儿,一路上我们俩的烟就没断过,而且丛姗特别能说,我也是才知道她原来这么贫。一会儿说说以前在石景山中学如何闹,一会儿说说自己怎么和家里人吵架,有几件事儿居然听得我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同志都毛骨悚然,而且我能感觉丛姗没有吹牛逼,她的逻辑性很强,所以故事听起来也无懈可击。
  
  快到游戏城门口儿的时候,丛姗突然问我:“那林可跟你关系不错吧?”
  
  “凑合吧,怎么了?”
  
  “没事儿啊,问问。”
  
  当时对于丛姗这个问题我没有多想,后来发生的事儿却让我始料未及,我第一次对世界上的另外一个角落有了全新的认识。7
  
  认识丛姗快两个月了,她依然不卸妆也不摘饰物,外形上唯一的变化就是穿上了校服,可能是她也不想太过分突出吧,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和我们班的其他同学打成一片了。我在这个班里呆了两年了和有的同学还没怎么说过话,而这个丛姗似乎和每个同学都挺熟的。女生里她和林可关系最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可对她的印象有了180度的大转弯儿,这俩人除了睡觉不在一起,干什么都在一起,丛姗也换了座位成了林可的同桌儿,林可的老同桌儿被挤到别的地方去了。
  
  看到林可和丛姗关系这么好,我挺开心的。因为林可是我朋友,丛姗也是我的新朋友,我不希望我的旧友和新友处不好关系,那样儿我夹在中间儿挺别扭。第二,丛姗能牵制住林可一部分精力让林可很少过来烦我了。当我看到林可和丛姗说话的时候,我越发觉得林可是个大老爷们儿,声音高亢洪亮,而且经常手舞足蹈的,丛姗则变得像一只小猫儿,乖乖地趴在林可旁边儿。
  
  
  
  临近期末考试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丛姗走到我面前,用她那涂了酒红色指甲油儿的手指拍了一下我的桌子,然后做了一个让我出来的动作。
  
  我跟着她走出教室来到楼道里。
  
  “认识李晓楠么?”
  
  “不认识,谁啊?”
  
  “高三1的,丫欺负林可!”丛姗抱着胳膊,看起来挺生气。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是这样儿,显然是要找“岔架”。
  
  我不想把这事儿一个人担着,不是我鸡贼,是因为我觉得林可是我们大家的姐们儿,她被欺负每个人都有份儿,我走进教室,向坐在后面的陈童生挥手,那孙子正跟胡子偷着喝啤酒呢。俩人出来后,看着我和丛姗。
  
  “林可让人给动了!”丛姗对比自己高出一头的陈童生说。
  
  “怎么了?”胡子问。
  
  正说到这儿,看见楼道的远处林可抹着脸走过来,当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傻子也能看出来她哭过,眼睛还是肿的。丛姗比林可高半头,她一把把林可搂靠在自己肩膀上,林可一下儿又哭了出来。
  
  “你哭个屁?有事儿说!”陈童生有点儿着急。
  
  “那李晓楠对我指指点点的,林可说了丫一句,然后丫给林可一嘴巴!”丛姗生气的说,还轻轻地揉着林可的脸蛋儿,的确红了一片。
  
  “你去约他,下午小树林儿见!”
  
  说完陈童生转身就走进教室,我当时觉得丫真他妈酷!他这种人对于打架是根本不问缘由的,也根本不管青红皂白,只要有朋友受欺负,他必须得站出来。丛姗去约架了,胡子让我跟着去,我不想受他支配,而且我相信丛姗能办好,所以我就和胡子留下来安慰哭泣的林可。我当时挺鄙视林可的,觉得这丫头平时炸刺儿,一到动真格的就怂了。等丛姗气哼哼地回来以后,我知道这场架算是在所难免了。
  
  在下午的自习课上,我心里直打鼓。自丛姗和我混熟了以后,我去实验中学找李红颜的次数就少了,就算我去找她,跟她聊的话题也大多是丛姗。我知道李红颜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不愿意,那种委屈溢于言表。因为丛姗每天下午不是请我们玩儿游戏机就是请我们吃羊肉串儿,虽然李红颜是美女,而丛姗却是美女和美食一起来,这个时候我当然招架不住。
  
  下了自习课,我、丛姗、林可、陈童生、胡子几个人抄起书包气势汹汹地走出教室。胡子问丛姗:“你怎么不跟丫约自习课的时候啊?”
  
  “丫说必须得上完自习课才能出来。”
  
  “操,丫已然怂了!”胡子不屑地说。
  
  我心里对胡子一阵强烈地鄙视,说得好像他什么都敢似的。人家班主任可能在班里看自习所以出不来罢了,如果老曹也看自习的话就算我们都逃了,胡子照样儿也不敢出来。而且这也充分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在一起玩儿的挺欢,但每次考试胡子都考得比我们好的原因,甚至能超过林可!你可想而之这孙子得鸡贼到什么程度了!8
  
  学校后门儿的小树林儿,是一个混乱的场所。我相信每个学校附近都有这样的一个场所,一个提供学生谈恋爱、打架、抽烟、酗酒的温床。我们到了的时候,有几个人已经在那了,说说笑笑的,而当他们看见我们几个的时候就立刻严肃了起来。
  
  “小童,怎么着?”对方阵营里一个人跟陈童生打招呼。
  
  他们这个阵营里有四个人,三男一女,除了那个女孩儿没见过以外,那三个男的都混个脸儿熟。这几个人都是高三的,比我们大一年级,按理说高年级的欺负低年级的是人之常情,但是高三的也都知道陈童生和胡子不是“善茬儿”,陈童生是以“猛将”出名儿,毕竟一米八几的大个儿,身大力不亏,而胡子是属于那种“不出手则以,出手必制敌”的人,因为他以下手黑下手狠出名儿。
  
  
  
  “那贱货动我姐们儿!”像那天老曹的遭遇一样,没等陈童生说话,丛姗先插嘴了。
  
  顺着丛姗的手,我们看到一个表情嚣张的女孩儿站在那儿,对方阵营为首的人回头看看她身后的女孩儿,然后又看看陈童生说:“小童,女孩儿打架,你干嘛来了?”
  
  “你不也来了么?”陈童生不服气地说。
  
  这时候我才知道,那个叫李晓楠的人居然是个女孩儿!我当时有点儿不高兴,觉得丛姗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懂这个规矩?女孩儿有矛盾哪有叫男生插手的?顿时我觉得我们几个都被她给诓了!
  
  高三的说:“那你说怎么办吧?”
  
  “道歉!”丛姗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陈童生并排的位置。
  
  “道你妈的歉!”那个李晓楠气焰嚣张至极,对丛姗大喊着。
  
  丛姗听后执意往前走,大有过去抽她的趋势,但是被陈童生喝住。我看陈童生也是有点儿生气了,第一是因为李晓楠嚣张的劲儿,第二可能是因为丛姗有点儿不给他面子。
  
  “既然你们也来了,这样儿吧,互指单挑!谁输了谁就道歉!”高三为首的人说。
  
  这是一个非常损的招儿,所谓“互指单挑”就是说,首先接受挑战的一方随便指一个我方阵营的人出来,然后我方也随便指对方阵营里的一个人出来,然后这两个也许互相不认识,也不知根知底儿的人开打!如果我们输了,那即使林可被人家扒了皮我们也得照样儿给他们道歉!
  
  这场架不可能是丛姗PK李晓楠或者林可PK李晓楠,因为高三为首的人说了,“既然你们也来了……”“我们”指的就是我、陈童生和胡子三个男生,他们那边儿正好也是三个男生。而且是接受挑战的高三这帮人先指,他们不可能指陈童生和胡子,第一是因为他们俩都挺厉害,第二是因为他们都认识,犯不上因为一个女生得罪对方。当然了,最后这个重任还是落在我的肩膀上,果然我被指了出来。“你!”我指着他们阵营里一个和我差不多高的男生,然后做了一个让他出来的动作,这个动作就是当年跟实验中学的红衣男生学的。
  
  两方阵营里的其他人都往后撤开,我们俩走到人群中间儿。胡子却走过来趴在我耳边儿轻声说:“组织考验你的时候到了!”然后拍拍我的肩膀撤到后面去了,我当时鼻子都要气歪了,都什么时候儿了?还落井下石啊?
  
  我随便德一指叫出来的学生,没想到是他们阵营里的“技术流”!好像学过擒拿或者摔跤什么的,经常给我脚底下“使拌儿”!幸亏我脚跟扎得稳,居然一次都没被他摔倒!这都是平时练出来的!我爸打我的时候,我就心里想着千万不能倒!千万不能倒!一倒就要任人宰割了。98年夏天的电影院门口儿,实验中学红衣男生也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把我踹倒的。而这次,这个“擒拿手”的套路让我摸清了,他只要过来抱我,我就快步闪开,他没法儿“近身”,而我就利用远程猛踹他。当他有一次张开双臂向我扑过来的时候,我一脚踹到他胸口上,这孙子一下儿就坐地上了,然后我则张开双臂大鹏展翅地扑将过去,骑在他身上一顿重拳……“涛子,道歉吧。”陈童生对高三为首的人说,然后回过头一摆手,林可走了过来。
  
  高三阵营里的人都羞红了脸,那个为首的涛子没辙,只能把李晓楠也叫过来,无奈地指了一下儿林可,示意李晓楠过去道歉。而李晓楠这时候也不再嚣张,老老实实走到林可面前,扭捏了一会儿,从牙缝儿里挤出一个“对不起”之后,赶紧跑回自己的阵营。
  
  9
  
  晚上我们几个人一起吃羊肉串儿“庆功”,这顿饭林可显得非常腼腆,一改平时假小子的样子。丛姗则一直给林可递羊肉串儿。胡子和陈童生轮番点评着刚才我和人单挑时候的场面。
  
  “这回你没发大招儿啊?”胡子嚼着一口羊肉串儿说。
  
  他所谓的发大招儿是上次我在实验中学和红衣男生单挑时候用的那些狠招儿,我觉得高三的那个男生和我无怨无仇,我没必要下狠手。他摔倒了就意味着输定了,难道我还要薅着他的头发把后脑勺儿往地上撞么?
  
  “越辰,真对不住你,这是你第三次为我打架了。”
  
  林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我们几个人都非常尴尬。说来也是,电影院门口儿是因为她,我在实验中学门口儿和人单挑当时也有她,这次还是她!林可这惹祸的秧子害死我了!
  
  “那我要不和他们说,谁帮你这平事儿?”丛姗有点儿埋怨地说。
  
  我不明白丛姗这时候为什么邀功,但是我真希望这个“功”她以后不立也罢!10
  
  第二天我照例把打架的前因后果跟李红颜栩栩如生地说了一遍,这种争脸的事儿我肯定要“报告”的!李红颜一路上只是静静地听,依旧不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关心地问我有没有受伤。
  
  “你…以后,以后别打架好不好?”李红颜突然停住脚步,抬起头问我。
  
  我当时有点儿惭愧,低下头,我那时候才知道我所谓的“争脸的事儿”在李红颜眼里是那么一文不值,是那么幼稚。她很爱听我编出来的我哥小时候的糗事,但是对我和人打架,对我给人家使坏等等没有一点儿兴趣,“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句话在李红颜身上没有丝毫地体现,她的心里只有正义、原则、道德这几个词儿。那天临分开的时候,李红颜说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叫我没事儿就别再来找她了。我听后有点儿失望,但是一想到还有丛姗陪我,我也就无所谓了,所以就满口答应下来。
  
  11
  
  桌子上的溜肝尖儿和圆生菜都已经凉了,米饭也开始变得很硬。我和彭小瑛一口都没动,她时而看着我认真地听,时而把头转向窗外发呆。
  
  我喝了一口水,看着她的侧脸,她突出的颧骨在阳光下显得有点儿刻薄。彭小瑛的属于那种骨瘦如柴的女人,总体来说她的身材和我印象中的李红颜类似,长相也是那种清秀型。也许她爸是南方人的原因吧,彭小瑛从外观到气质都有江南女子的感觉,而她的性格却不像他爸那样儿优柔寡断。彭小瑛的性格随她妈,随东北人,刚烈,有主心骨,对于我来说她算是彪悍的。因为在我心里林可那样儿假小子似的女孩儿是“假横”,真遇见事儿就真怂了,而彭小瑛正好反着,这点儿她又和李红颜如出一辙。我不愿意说出“怕”这个字儿,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彭小瑛生起气来的确挺唬人。
  
  “你和丛姗怎么好的?”彭小瑛转过头问我。
  
  “她压根儿也没跟我好!她不是我女朋友,她自己也不承认。”我辩驳道。
  
  “那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句话彭小瑛声音有点儿大,我用余光都能看到吧台的服务员看我们,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俯下身子,低声咳嗽了一下,说:“炮友儿。”
  
  12
  
  期待的暑假终于来了,学校提前发下来高三的一些书,让我们提前预习。这一举措让我觉得高三的学习生涯终于屈指可数了,我从上高中的第一天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现在,只有一个暑假了,这个暑假注定是不平凡的。
  
  考完最后一科儿的那天,同学们陆陆续续从学校出来,我着急要去实验中学找李红颜,但却被丛姗拦住,她堵在教室门口儿问我:“你有呼机么?”
  
  “没有。”
  
  “我把我的号儿告儿你,暑假找我玩儿。”说完丛姗递过来一张纸条儿,我看到上面用圆珠儿笔写了一串儿数字,我接过来塞进兜里,头也不回地跑出教室。
  
  
  
  那年的暑假我不记得我找过李红颜几次,也不记得我找她都干了什么,聊过什么。但是我清楚地记得我找过丛姗4次!每次都印象深刻。第一次找她是我实在无聊,而李红颜又和他家人去承德避暑山庄了,我呼了一下丛姗,并且让她给我回电话。没过一分钟,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问:“你哪儿呢?”
  
  “后海呢,哈哈哈,你别闹!”
  
  丛姗身边肯定还有别人,她大笑着和身边的人说话。
  
  “你哪儿来的电话?”
  
  “公用电话,过来么?”
  
  
  
  我到后海的时候,丛姗正坐在什刹海湖畔吃冰棍儿。我走过去,坐到她身边,看着她,她今天穿得非常暴露,无袖的低胸T恤,短裙,白色皮凉鞋,雪白的肌肤三分之二都露在外面。
  
  “你朋友呢?”我问她。
  
  “上厕所了。”
  
  “男的女的?几个?”
  
  “一个。”说完丛姗吃了一口冰棍儿。
  
  “我…回…来…啦!”从我身后传来银铃般的声音,而且是唱出来的。
  
  我转头一看,那银铃般的声音果然是林可。林可知道我要来,所以一点儿也没意外,还埋怨我来晚了。那时候的后海不像现在商业味儿这么浓厚,而且没那么多酒吧,但是来来往往你也能看到很多老外和一些骑着古典三轮儿车的车夫,什刹海里游泳的人很多,还有钓鱼的,我现在也认为夏天的后海的确是惬意的地方儿。
  
  “姗姗,你再给越辰去买根儿冰棍儿吧。”林可对丛姗说。
  
  “行。”丛姗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走了。
  
  “怎么着?你怎么也来了?”我问林可。
  
  林可没有回答,眼睛目送着丛姗走远了,抓住我的胳膊,紧张对我说:“越辰,我求你个事儿。”
  
  我被林可突然地紧张弄得莫名其妙,我问她:“怎么了?”
  
  “我一会儿就说肚子疼先回家了,你千万别留我!”
  
  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我问:“怎么个意思?”
  
  她的脸贴得离我更近了一些,低声说:“姗姗老跟我这儿动手动脚的。”
  
  我当时脑子里想象不出来一个女生如何对另外一个女生“动手动脚”,而是满脑子林可对我“动手动脚”的样子。我哼笑了一声,问:“怎么个动法儿?”
  
  林可的表情越发紧张,摇了一下儿我胳膊说:“哎呀……我也不知道,反正就倍儿别扭!”
  
  说着我看到远处丛姗举着三根儿冰棍儿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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