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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忘书

_5 卫风 (现代)
  我在怕什么呢?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就有点很灵的预感,虽然我用药如神,但是这个魔教麻烦多多,不可知的变数也太多了。任随风……他究竟是怎么一个来历,我现在也没有心情去打探他。
  这世上有好多事,不是三天两日能弄明白的。我也不想因为一时好奇,误了我的正事。
  随风……
  我想,我还是快一点,把你忘记了,对我们都有好处吧。
  我可能天生做不来快意恩仇的事,虽然傅远臣是那样,随风又是这样,我并没有怎么太想报复他们。
  不过……我不计较别人,不代表别人不计较我……
  我抬起头来,看到前面路上不知道什么站了一人。
  我微微冷笑说:“于同,你怎么下山来了?”他笑得极可爱:“东方哥哥身负要任,怎么能一走了之?撇下我们一群人找谁去?”
23 我是坏蛋 四
  我歪着头看他,其实他再有心机,也不比我大多少。
  我笑了:“你其实知道我是什么人对不对,我可以老实跟你说,你留下我对你们没好处,各走各路会比较好些。”
  他也笑,笑得比我还灿烂:“东方哥哥,你在台子上念的那四句话真是豪气万丈,我真没办法相信这么聪明有气魄的你,是玉公子的儿子呢。”
  我心里格登一下,但是脸上一点儿也不露,自顾地向前走。于同看着我走近,眼睛一眨一眨的:“东方哥哥,你真的要走么?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我想跟你一起。”
  我不太想和小鬼头缠,他怎么会知道我是谁?我可没有摘面具。还有,他是不是也知道了傅远臣是什么人?
  他看我不说话,自顾自的跟着我一起走,嘴里念念叨叨:“其实我也不想做这个什么长老的,不过我这个长老是世袭来的,我老爹去得早,我八岁就当上了,到现在当了有十年那么长,闷也闷死了……你不要对我那么冷淡的,要不是我帮忙,玉公子他功力被废了,还天天吃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怎么可能逃出去?”
  我站住了脚,是的,我也想过。卫展宁他是怎么能逃出去的。
  我深吸口气,看看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左手三指扣在一起,嘴里轻轻发出低吟的声音。于同脸色一变,捂着小腹蹲下身去,嘴唇一下子就没了血色。
  我冷冷的低头看他:“肚子痛不痛?你还要和我在一起?虽然我武功不见得比你厉害多少,但是让你吃这种苦头儿还是办得到。”
  他额头上流下冷汗:“东方哥哥……我是真的不想在呆在魔教。不信你带我去见玉公子,他会跟你说,我绝对没有害过他,也绝对不会想害你。”
  我心里有一点被他感动,可是我不是三岁小孩子,我蹲下来,跟他平视。那双眼睛很清亮,我慢慢的说:“你真的想跟我一起上路?那你袖子里是什么东西?”
  他轻轻啊了一声,有个金属的东西从他袖子里滚出来,掉在地上。我微微一笑,绕过他身子向前走,他突然向前一纵抱住了我的腿,倒把我吓了一跳。
  “东方哥哥……我错了,可是这个针筒里我只装了麻药,我只是不想你撇下我。”
  “是么?”我一面想掰开他手,一边说:“你下的什么药我可没功夫管,不过想诚心的救人做事,暗里藏着这样一手儿,那被求的人怎么会不害怕呢—— 臭小子,快松手!”我恼起来,他居然抱这么死紧。
  “我和你非亲非故,你干嘛缠我?魔教那些老家伙有什么阴谋让你缠我的!”我终于掰开了他手,狠狠踢了他一脚。
  他委屈的缩成了一团,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音:“哥哥……风哥哥,我是小同,当年你躲在草里面,我没有告诉别人,你不记得我了……”
  我愣了一下,没头没尾的,他以前认识我?不,应该说,他以前认识卫风?
  我心里半信半疑,右手在左手腕上轻轻按了两下,解开了刚才催动的药力。于同松了一口气,身子软成一团,却趴过来,揪着我的裤子:“风哥哥,你怎么不认识我,我一直一直都记得你。”
  我不解地说:“我易了容你还认识?”
  他吸吸鼻子:“你化成灰我都认识,再说你和玉公子真的很像,我天天给他送饭上药照顾他,再看到你就觉得好生熟悉。”
  我很茫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他。
  我掉头就走,他腹痛已解,虽然真气提不上来,仍然在后面一直跟着我。天色渐渐暗下来,他小声说:“风哥哥,我们不投宿么?”
  我听他声音有些低哑,知道刚才那样折腾他是受不了。我给魔教那些的水中下的青蛊是我自己养了四年的宝贝,把子蛊磨粉下在食水里,然后在正午时分我催动母蛊,中蛊的人便会全身作痛真力全失,两个时辰内如废人一般。现在虽然已经到了日落,他仍然是受不了。
  我停下来说:“这里可不是安全所在,魔教的人倘若出来找我或是找你,也够麻烦的。”
  他哦了一声,跟在后面继续走。
  过了会儿,他说:“风哥哥,你真厉害。有时候玉公子精神好,我们会聊起你来。玉公子说你从小就聪明机灵。说我虽然也是难得的机灵鬼,可是还是跟你不能比。我当时还老觉得他是因为有私心才偏夸你。”
  我嗯了一声,但是走路的速度也放慢了一些。
  有人能告诉我老爸的事,我当然想听了。
  “有时候……玉公子会跟教主打听外面的事,可是教主都不告诉他,还折磨他……我虽然知道,可是除了帮他治治伤,什么也做不了。风哥哥,你在哪里学的一身武艺,还有用药的本事?”
  我有些走神,大帅哥过得是人过的日子嘛……听来好凄惨。现在觉得傅远臣把那教主一剑杀了实在是太便宜了他。
  要是让我捉到那种变态……就会让他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大约天快亮了,我也累了。身后于同喘气的声音也渐渐粗重。
  想着这个孩子也许是没走过这么远的路,我停下来说,休息一下吧。
  他点点头,这个动作也显得很无力。我们靠着树坐着,我从怀里掏出个瓶子,倒出两颗药丸来和他分着吃。他精神好了很多,靠在我耳边问:“风哥哥,我们去哪里?”
  我没回答,心里有些茫然,脸上装得冷酷,同时还有点小小的不舒服。其实他没做什么让我太讨厌的事,严格说,我在不久前还让他狠狠难受过一下。
  我不理他,他也不再发问。过了一会儿,东边泛白,我想天快亮了,站起来继续走。
  于同一直跟着我,我不知道他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24 杀人放火
  等我们坐在小镇的上饭铺子里吃早餐的时候,于同问我:“风哥哥不想当教主?其实当教主满威风的。”
  我不紧不慢地说:“威风你怎么不去当当,我看孙堂主,任公子和傅远臣,也都不见得是你的对手。”
  他的头摇得象波浪鼓:“我不喜欢,很闷人的。我当长老都很闷了,平时三天五天没有人敢跟我说话,遇到一个人就是低着头的,再遇见一个还是低头的。老实说我都不知道这些年来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的人都长什么样儿。”
  是么?我想象了一下他描述的境况,好象的确是闷人的。
  等他一碗粥喝得差不多,我慢慢抛出一个问题:“卫展宁脚上的一刀是谁砍的?”
  于同愣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就不会愣那一下了。我没说什么话,把帐结了,继续上路。
  刚才于同他狼吞虎咽的那一餐里,起码吃了我七八样加料,看他还吃的那么欢,我不知道是该踢他一脚好,还是刺他一剑好。说这个人笨,那是绝不可能。要说不笨,明知道我是用药高手,还敢跟我一起吃东西。
  我给师傅送了一封信出去,按我们派中消息传递的速度,想必三天之内我就可以得知卫展宁的下落了。
  可是面对于同那种无力感,到了晚上更加强烈了。明明我是要了两间房,他非抱着被子来和我挤一间。挤就挤吧,还非脱光光了衣服,然后在我面前摆出类似色情片儿中女优的动作,挑肩,露胸,侧腰……
  我忍无可忍把他一把揪下来扔到地上,他就翻着一双无辜的眼看我,眼里亮晶晶的象是泫然欲泣!KAO,你几岁啊!
  我现在严重怀疑他智商有问题,要么,就是心怀不诡,极可怕的一种人。
  最后的结果是各退一步,我不赶他出去,不过他得睡地板。
  然后我发现,妥协了第一步,就会妥协第二步。
  吹熄了腊烛,我合衣而卧,心里面乱糟糟的根本睡不着,先是想了一会儿卫展宁可能在做什么,然后想了一会儿任随风现在可能在做什么,最后……不用我想,我身边那个于同已经是第四次试图爬上我的床被我踢下去了。
  他哼哼唧唧的说:“好疼……风哥哥你好狠的心……”
  我翻个身,懒得理他。
  然后他又挨了过来,这次倒没试图躺下,只是坐在床边,我身子一动,他吓得叫:“我可没爬上去,我只是坐床边也不行么?”
  好吧,如果床边也不许坐,倒显得我太小气了。
  好象我忘了一句很有名的警言戒语,千里长堤,终溃于蚁穴。
  他开始是只坐床边,后来似乎是坐累了,就在床头靠一靠。一边轻声念叨着冷啊冷的,把我被子拉过一角盖着……我总是心太软呀心太软,觉得人家坐累了靠一靠也没什么大不了,然后冷一点盖个被角也不给人家盖也说不过去……
  最后的结果是,早上我醒来时,于同象八爪鱼一样缠在我身上。
  我不知道昨天折腾到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舒舒服服睡到了我的枕头上。
  不过好在我知道我和他只是纯睡觉,没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是不是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一点安慰了。
  反正只是纯睡觉,我没什么损失啊……
  白天我没有出门,写了单子,于同去给我抓药,回来就闷在房里打坐练功加配方做药。于同在一边发呆,偶尔给递个东西打打下手儿。
  这一天没有收到师门的信,但是却听说了魔教推选了新教主。
  新教主姓任,名随风,是前任教主的儿子。
  我们在楼下大堂里用饭时听到过往的江湖人士这样说。我与于同对望了一眼。
  任随风……他居然还叫随风,为什么不改名字?
  我的心情本来很好,下午做了好几样儿有用的药,现在却一下子变得不好了。饭吃了一半,实在没有胃口再吃,我先回房了。于同过了片刻后回来,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坐在一边不吭声。
  我说:“回你自己屋里睡去,别再给我耍赖。”
  他权当听不见。所以我说,脸皮厚的人是很可怕的一种人,在现代时就常常的听人说,三种人可怕啊,不要命的,不要钱的,不要脸的。而且第三种尤为可怕。不要命的人,拿点丢人的丑事吓唬一下,还能降服。不要钱的,也不是没办法拿下。第三种却是象附骨之蛆吸血之蛭,吓他不倒骗他不动。
  我觉得于同就很有这潜力。
  冷言冷语的,他全当听不到,吓他他一点儿不理。
  等我吹灯上床,他又延延挨挨的过来了。
  我实在气不过,心里面闷得慌,回手在他臂上狠掐了一把。他哎哟哎哟连声叫,一听就是装的。叫了几声,忽然变了调子,对我说:“风哥哥,你又下药……”
  那个药字还在喉咙里,人已经直挺挺躺了下去。
  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
  把床脚的被子一抖,兜头盖脸把他裹上,我翻身向床里睡自己的。
  满觉得今天可以睡得安稳,可是到了中夜,突然一声尖啸,我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第二声惨叫又已经传进耳朵,声音离我非常近。
25 杀人放火
  我翻身下床,顺便在床边那人身上狠狠踩了一脚,纵身跃出了窗子。
  第三声惨叫声又传出来,我已经扑到了那声音响起的地方。底下的人已经亮起了灯火,赤着脚披着发
  只系单衣的纷纷跑来了凑热闹。
  我揭开屋瓦向屋里面看。
  屋里一片惨淡的血色,触目惊心的全是暗红,浓浓的血腥气息,我一阵不舒服。
  已经有人冲进了屋里,尖叫大喊怒喝声不绝于耳。
  是什么人呢?
  身后有衣袂破风之声,我手里扣着银针,回头却看到于同那一双亮晶晶的大眼,他轻飘飘在我身边落
  脚,伏下身也看了一眼,皱着眉小声道:“好碜人的。”
  我压低了声音问:“这里离你们总坛不远,而且死的又是江湖中人,会不会和你们有关系?”
  他爱理不理的口气:“什么你们我们,反正这里远远近近的,死只猫儿狗儿也是魔教的人凶性大发所
  为,白道中人向来不都是这么想的。”
  我轻轻在他头上掸了一下:“别阴阳怪气,我只是说说。不过,照你这么说,倒真是方便,和某某有
  仇了,就把他拖到这里来弄死,然后理所当然推给魔教负责。反正魔教也不会出来一一辩别他们杀了
  哪些没杀哪一些。”
  于同口气里带些讶异,仍然是气鼓鼓的:“那是当然,杀十个和杀一百个,不都是杀了。世人栽给圣
  教的罪名多这一点也不多,少这些也不少。”
  看不出来魔教的向心力这么强,于同虽然口口声声说不喜欢魔教,碰到事情还是要维护的。
  我吁一口气:“屋里的人不是魔教所杀。”
  于同疑惑起来:“你看到凶手逃出去了?”
  我摇摇头。
  他问:“那你怎么知道是谁杀的呢?”
  我笑了,在中夜的清冷的月光下,于同皱着眉的小脸儿象只猫咪般可爱。
  下面的人声越来越高了。于同拉拉我的袖子:“风哥哥,我们走不走?要是回来让人看到我们蹲在这
  里,不太好吧。”
  我扭一把他的小脸儿,他涨红了脸:“风哥哥……”
  “好啦,怕什么,难道怕他们说是我们杀了人?”我又扯扯他的耳朵。好久没这么好心情了。不知道
  为什么,在这个诡异的命案的现场,在月光下的屋脊上,我却有了好心情。
  好象,发现这世上有人和自己一样单纯……或者说,比自己还要单纯,多少总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尤其是,这是个聪明人狡猾人横行的世道。
  一直对于同我是戒备着的,可是刚才,在他反驳我说魔教杀人那些话的时候,眼睛里的神采,那几乎
  算得上激烈的言辞。
  这会儿屋里的人又都退了出去,有人在门口守着,有人出去,不知道是去报官还是叫更多的人来参观
  此现场。
  我和于同在屋顶上咬耳朵:“有句话你听说过没有?”我神神诡诡地说。他说:“什么话?”
  我一边从揭开的空隙向下洒药粉,一边小声地说:“人家杀人我放火,人家牵驴我拔橛。”
  他“啊”了一声,一脸反应不过来的看着我。
  我扫他一眼,这小孩儿反应真慢,迟钝。
  我从怀里拿出火摺,晃亮了,吹旺火,向下一丢。
  于同吃了一惊,趴上去看。那火苗在空中划出一条线,落在了血泊中,突然那血泊轰然一场燃起烈焰
  !
  我拉起惊得象是回不过神的于同,伏在在树的暗影中。屋外的叫骂着想向屋里冲,可是火势起得太猛。他们只能站在门边干瞪眼,等有人端水来泼的时候,火苗都蹿到了屋梁上了。
  于同十分不解的拉扯我的衣裳,不用回头我都知道他想说什么:“我当然不是杀人犯。”
  他被噎了一下,才问:“那你为什么放火?”
  真是的……这小子真是魔教出身的么?真的曾经在那明亮的眼睛里暗藏过诡异和杀机么?
  我真是,败给他了!
  “臭,小,子!”我揪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字地说:“亏你还在魔教当过长老!那屋里虽然响起过三声惨叫,可是从第一声到第三声,都是同一个人的声音在叫!一个人就算被活剥了挨着放血,也不能让这地上的血多到浸到人脚背上……你个小脑袋是木头做的!”
  他呼吸窒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好吧,算我说话过份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世上有血蛊这东西存在的。
  要想不让这蛊挨到天明,用水冲用土埋用火烧都是可以的。用水么,不好意思,这时代没地儿让我扯高压水笼头去。用土呢……我又懒得动。
  所以,用火最快。
  是什么人做的蛊?这蛊又是想害什么人?
  这问题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
  虽然知道做血蛊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这血蛊不好做,费药费力不说,阴夜血蛊得杀不满十四岁的处女,正阳血蛊得杀不满十六岁的童男,估计这害人的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再有药有人让他折腾,我拉着于同回客栈,天塌下来也得先歇够了,有力气才能办。
  于同一直眼巴巴的盯着我看。虽然离天亮还有段时间,我也没了睡意,躺在床上翻一个身又翻一个身。
  “风哥哥……”他怯生生地喊:“我们不去听听外面那些人怎么说么,昨晚的事……”
  我有点头疼的揉揉太阳穴:“你觉得那些人会怎么说?”
  他眼睛亮了一下,又变暗了:“八成又要栽在我教头上……”
  我陪他一起笑,不过他是苦笑,我是讪笑:“是呀,那还去听什么。”
  他点点头。我觉得有点不忍心。
  想起夜里那血蛊,我也有些腿软。
  血蛊虽然可怕,但我怕的却是,那下血蛊的人。
  能做那样恶毒的蛊……
  究竟昨天那被血蛊所害的,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纠缠我半夜,一早我接到了师门的信。
  这信让我一下子掉进了冰窟中。
  师傅不在山上,而接到我的信的同门,并没有接到卫展宁。
26 杀人放火 三
  本来不想那样做,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我的脸色想必是非常的不好看,于同本来还站在我身边,正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小步,又退了一小步。
  怕什么,怕我迁怒么?
  其实是真的有些克制不住,我从来没这么心慌过。
  卫展宁……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现在看,真得用最后一个办法。
  情根。
  千里钟情有灵根。
  是我非常不愿意用的药。当时和卫展宁分开时,我用了一点在他的身上。
  他一定是活着的的,不然我早就能感觉到。
  因为情种还在我身上。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得用偏门的办法找人。这其实已经不是医术,是以前翻到的奇门遁甲的一些杂书中记载的东西。那时候无聊,常常拿山上的东西来试,把一只狼吊在后山,然后用个媒介来引着找他,找的东西小,我以前常会拿蝴蝶蜜蜂来试。
  这个寻找有一样必不可少的东西。
  那就是,要与你寻找的活物,有血脉渊源的活物才可以。
  当时用的就是另一只狼的血,它们是同一只母狼产的崽。
  于同眼睁睁看着我在屋角翻找,愣愣的直到我捉出一只肥鼠,才啊的一声叫出来:“风哥哥……”
  我横他一眼:“闭嘴。”
  难道我喜欢和老鼠玩吗?我也没办法的说。
  我给老鼠扎针喂药,于同呆若木鸡似的在一边看。
  足足费了大半天的功夫,最后的步骤是……我拿银刀割破自己的指头,让那老鼠吸我的血。
  于同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一只鸭蛋。
  我也是浑身的不舒服。
  可是没办法,我真的要立即找人,晚一刻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我的手指头疼得厉害,那只鼠的肚子慢慢饱涨,身上的灰毛颜色慢慢变浓,成了暗红的,非常让人毛骨悚然的颜色。然后鼠肚子又缩了回去。
  呜……回来我一定得给自己弄点狂犬疫苗或是鼠疫疫苗的说……好疼,我身上的药性和老鼠身上的药性撞在一起,那痛一直钻到心里。
  红鼠渐渐变了黑,然后又褪成鲜红,再转黑,再变红。
  一共变了三次色,我才把手指收回来上药。于同扑上来捧着我的手左看右看。我有点无力,可是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我要找人。
  那鼠在桌上一动也不动。我全神贯注地看着它。
  拜托,给我去找。
  那鼠突然动了起来,速度奇快不是一般的鼠可以比拟。淡灰的影子一下跃出的窗子,我紧跟着它不敢眨眼。于同失声惊呼,迅速也跟着飞身扑了出来。
  快点,快点,不能多耽搁。
  于同的轻功也是不错的,却也上气不接下气:“风……哥哥,这是鼠……还是燕子……”
  屁话,你家燕子也飞不了这么快!
  更何况它明明是在地上跑的!
  我们转眼间就出了镇子,那鼠的速度虽然快,我还勉强能跟上,毕竟以前我追着蜜蜂翻山越涧的也有好几回锻炼了!
  于同渐渐落在了我的后面,呼吸声被我甩远了,他喊我,让我等他一下。
  我怎么能等他。
  救人如救火,这话在我身上真是得到了充份验证。
  面前黑压压的,一片很大的庄院。我跟着那已经模糊的鼠影扑进了庄子的院墙内,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从来没这么害怕紧张过。
  那鼠左窜右拐,忽然跃起来,“噗”一声响穿破窗纱,钻进了一间房里。
  我二话不话撞破了窗子跟着进去。
  那鼠就停在我身前五步,爆成了一团的血泥,样子无比恶心。
  我睁大了眼,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有被。
  我跑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一停下来,突然觉得胸口疼得快要爆炸开了一样。不能爆不能爆,那团鼠肉泥就是我的前车之鉴……死不可怕,人生自古谁无死嘛!可是死成一团如此不雅如此恶心的肉泥,决不是我的志愿。
  腿象要断了一样,我膝弯一软,身子扑在了床前,手颤颤着去摸那人的脸。
  没错,是卫展宁。
  他呼吸平稳,应该是睡着了。脸上的面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揭掉了,脸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血色,但是看得出情况还不坏。
  我眼前一黑。
  不行不行,可不能在这里晕。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卫展宁又怎么会在这儿的……可是,施法做这个追踪的血引,实在是太耗精力,我还跟着它一起跑了这么远……究竟有多远也记不清,反正我开始跑的时候才中午,现在天都黑了……
  累死我了……
  如果我是只狗狗,一定会把舌头全部伸出来以显示劳苦功高……
  可惜我没那么长舌头,再说,卫展宁睡着,我伸给谁看啊。
  刚才心急了,破窗就进了来。
  我慢一步想到,如果是敌人的地盘,我这把草打得可是动静大了,别说是蛇了,就是地底下的蚯蚓也得让我惊出来了啊。
  果然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我一听就知道对方功夫不错,放重了脚步声故意叫我听到的。
  我想这个人,我大概认识。
  这么想着,我回过了头。
27 男宠
  那个人冲我微微一笑,笑得我毛骨悚然起来。
  老实说,笑里藏刀的我见多了,可是象这个人藏得这么深,脸上眼里身上一点儿都不露杀气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藏得越深,说明那刀越狠,我是明白的。
  他说:“就觉得这两天你会来。”
  我点点头:“王爷不在京城公干,跑到这穷乡僻壤替我看护家人,倒真是不敢当。”
  是李彻。
  他在椅子上坐了,我在床边坐了,你看我我看你。
  末了儿还是我先坚持不住,这个人从小在宫廷那种地方磨大,要比深沉我绝不是他对手,老老实实地说:“谢谢王爷,不过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
  李彻也没藏着说,从从容容说:“我派出人手找你,结果找错了人。”
  我皱起了眉:“我记得我和他分开的时候,他有易容的啊?你的人怎么认得出?”
  李彻一笑,却不说话。
  好吧,算你神通广大。
  这么看是两下里错开了,我被魔教当成老爸,老爸被李彻当成了我。
  “王爷找我做什么呢?”我小声问:“我可没有挟带偷盗什么的,连诊金也是没有收。”
  李彻长身而起,挑起我的下巴。我被动的和他的目光对上:“你夹带了一样很要紧的东西。”
  不要……我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又被动又别扭,接下来他要是肉麻的说“你带走了我的心”之类的我非吐不可。
  好在李彻也没有要演琼瑶戏的欲望,放下了手:“你脸色很不好,这些天去了哪里?”
  他不提我还真忘了,我现在真是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我自己做过些什么当然不会推托说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惹的这只病猫实际上是一只饿虎,更正,很色的饿虎。
  跟他玩心眼儿,估计我不是对手。
  但是,我也有我的本事。
  “王爷找我做什么?”我说:“毒应该是排净了,听刚才王爷进来的步声,功夫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他笑一笑,没有说话。
  我不想跟他斗心眼儿:“王爷,我不想当你的男宠。”
  他笑得非常开心,眼睛也满是笑意:“我也没有那个意思。”
  好吧,你要不说,我也没办法。
  “家父怎么样?”我问。
  “腿伤重了些,另外他身上有股真力非常怪异,可能是让人强行注进而不是自己修炼得来的。”李彻告诉我。
  是么,分别时我也发现了这一点,但是当时的情况不允许我细细察看。
  我凑上去闻了闻卫展宁身上的气息:“王爷给家父用这样好的药物,真是多谢。”
  “你不用跟我客气。”
  我实在是累,没有拒绝李彻的安排,他让我休息的房间就在卫展宁那隔壁。我几乎是一沾枕头就陷入了沉睡。
  我太累了。虽然我不承认,但是我真是太累了。
  现在看到卫展宁,心事也放下一大半,就觉得疲倦象是排山倒海一样难以抗拒。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但我醒来是因为李彻在吻我。
  湿润而灼热的吻,我从梦中醒了过来。梦中我看到卫展宁,我师父,还有面目模糊不清的两个人,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可是我害怕着那未知。
  其实未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的后面,常常不是好事。
  李彻温柔的眼睛注视着我,不知道他抱着我睡了多久,我靠在他的胸前,转头眼睛,看到他肩上的衣裳被我压出了皱褶。
  看来是被他抱了不短的时间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愿意放松在他的怀抱里。
  可能是……我心里面,觉得寂寞了吧。
  从随风离开,我就一直在寂寞着,虽然不想承认。
  他轻柔的又吻了下我的额头:“你睡得真香,错过了三餐。”
  我睁大眼,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我声明过了我是不会做男宠的。”
  李彻笑了,非常温和:“我说过了,我并没有那个打算。可你也记得,是你说,要和我做情人。”
  是,没错,我是这么说过。
  不过当时我心情不好,神智不算清楚。
  现在和他老实说,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不过算了,如果不会失去自由,我也不介意有人拥抱着我。
  我真的寂寞了。
  虽然我知道,他对我,可能只是好色而慕少艾。
  毕竟这是一张无人能抵挡的面孔。
  早上起来我去看卫展宁。
  他已经醒了,靠在床头,两眼看着账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早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看起来不象个真人。
  象……象是庙宇里那些无生气但高贵的雕像。
  我轻轻唤他:“父亲。”
  这个称呼很容易就叫了出来,他身子震动,转头看向我。
  那清亮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慢慢向他走过去,他张开手拥抱着我。
  我的脸压在他的胸前。虽然面孔长得那么象,但是他比我高许多,我想,如果我和他那么相象,那么,再过三,四年,我可能也会长这么高。
  “您愿意跟我说说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吗?”我的话说得非常有技巧。
  说不说在他。但是,我很想知道,我应该知道的。
  为什么。
  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太多。
  如我所料,他没有说。
  太阳升得很高,我扶他坐在窗前,然后慢慢替他梳头发。
  窗前时有人经过,大多数是不敢抬头的。如果偶尔有一个抬起头来看到我和卫展宁,就会发半天的愣,忘记了本应该要做的事。
  一模一样的两张脸。
  “没有想去的地方,或是想做的事情吗?”我口气很淡。
  虽然这个人,是这世上与我最亲近的人。
  “没有想见的人吗?”我接着问。
  他一直不说话。
  他的态度比我刚刚遇到他的时候还要冰冷得多。
  好象一切都不在乎,一切都不能再让他挂心。
  即使是我,也只有刚见时候那短暂的激动。
  他究竟遭遇过些什么?
28 迷局
  “我先是遇到了一个叫傅远臣的家伙,他去行刺一个功夫很好的人,没成功,我助他一臂之力,不过他不领我的情。后来又遇到一个男孩子,我救了他,教他武功,后来才知道他姓任,是魔教教主的儿子。最后碰到这个人——”我指指李彻,后者正在午后的阳光里看书,抬起头来冲我们微微一笑,低下头去继续看书:“最后是遇到了你,父亲。”我的经历这么简单,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卫展宁没说话,倒是李彻笑了:“真是言简义赅。”
  我瞪他:“你少插嘴!”
  “是,是。“他用极不恭敬的语气说着应该十分恭敬的话。
  卫展宁慢慢抬起手来,摸摸我的头发,却不说话。
  我却拉起他的手,银光一动,三根针刺在他肩上。李彻在一旁看我下针,摇头道:“你这法子耗时耗力,不如用化功散来得快。”
  我白他一眼:“你开什么玩笑,吃了化功散不成废人了?我只是要化他体内的异种真气,可不是要废他武功的。”
  他柔柔一笑:“是是,我失言了,你不要见怪。不过,以你的医术,多久能把这些真气化净?”
  我抬头想了想,真是浩大工程。
  恨恨的踢了李彻一脚:“你做什么要提醒我!”
  李彻只是笑,并不恼:“我早知道你是急性子,不然的话当时何必耗一半的功力给我治毒伤。这样的急惊风,偏偏又要耐着脾气做慢郎中,你有得磨了。”
  他说的没错。
  可是,因为是老爸,所以磨三年我也肯的。
  和李彻处得还好,过了七八日,我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他问我要不要和他回京。
  问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然后,我已经上床睡觉。
  李彻进来的动作非常轻,等我听到的时候,他已经坐到床边上了。
  我抱着被子,歪着头想:“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李彻微笑着说:“你不是要和我谈情说爱长相厮守的么?自然要跟我同行的。”
  我也对他笑眯眯:“你为什么不和我同行?难道你的事业重要而我无业闲游,就要去靠你养?”
  李彻要愣了一下子才明白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摸摸的我的头:“你有什么非去不可的地方,或是非做不可的事情?应该是没有的吧?说起来,还是我要做的事重要一些。”
  好吧,算他说的有理。
  我皱皱鼻子,又顺手拈来的一个理由:“可是,谈情说爱是两方面的事对不对……”
  李彻不知道我拖长腔的后面有什么话跟着,含糊道:“是倒是……”
  我一把将他按在枕褥间:“可是你上过我,我都没上过你。要我跟你走,你让我上一次。”
  李彻居然不慌不忙:“好呀,你来。”
  KAO,我原来觉得他会勃然大怒,才把他放倒的!
  没想到他脸皮居然这么厚,堂堂王爷说出你来这两个字,居然这么气定神闲从容自在。我眼珠转了转,狠狠一拳捣在他肚子上,看他眉头皱了起来,按着他肩膀的手却放开了:“你说的大方,其实你早知道我不会那样做。”
  李彻摇摇头:“我并不是故作大方。你要抱我,我虽然不大情愿,可也会让你这一次。”
  我看看他:“其实你从小在皇宫那样的地方长大,心眼儿是一等一的多,我一开始跟你说那些顽话,你知道我不是存心的。”
  他点点头。
  “而且你后来也太……”我含糊了一下:“也太过份了一点。”
  他抱着我的腰,声音柔柔地:“我怎么过份了?明明是你先点火,现在倒来抱怨?”
  是,是我点火的不错,不过……最后烧的是我自己啊。
  我想起那一晚来就恨恨不已,手肘后撞。他啊了一声,满是痛楚。其实我知道我没怎么用力,他不过是装样。
  “好吧……”我放低了声音:“我也去京城,好些药材也只有京城那样的大地方才好找。”
  “你怕什么……”李彻忽然说:“从我被救醒,去客房看你的那天早上,你一直在害怕。”
  我愣住了。
  我……在怕什么吗?
  我有什么好怕?我武功好,医术毒术天下无双,世上谁也害不了我,而世上也没有我不能害的人。就是李彻,也不能强迫我做他的娈宠玩物,得用温柔和我慢慢磨。就是纵横霸道的魔教,我翻手间也能让它烟消云散。卫展宁现在安然无恙……我有什么好怕。
  我明明是不用怕任何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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