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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忘书

_34 卫风 (现代)
  沉重的铁门推开的声响,在死寂的甬道听里来分外刺耳。
  卫风啊了一声,向后退了半步。
  我真是有些担心,怕他吃不消这里的寒气,回来再咳嗽,庄主那里我真的说不过去。
  里面有轻轻的卡卡声。
  是铁链子晃动碰撞的声响。
  卫风一步踏了进去,叫我就在门口守着。
  他轻轻的惊呼,还有于同嘶哑的声音,我站在门口静静听着。
  “你怎么会来……”
  “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这里。”卫风的声音里有些许担忧:“你……”
  于同哑着嗓子笑了两声,满是茫然和悲苦。
  “于同,”卫风说:“你想不想出去,我放你走吧。”
  于同沉默着,没有吭声。
  “其实你的一番心意……都扔进了水里。”卫风说:“我不是想讽刺你,你也知道我没那个闲情。我曾经让任越把你带走,可是他没有照做,我不知道他是顾不上,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可要是有人这么为我,我怎么也不能把人丢下不理。”
  于同淡淡地道:“我有什么为他了。”
  卫风顿一顿才说:“你在卫展宁面前把自己说的那么恶相,说从小就嫉恨我……那完全没有必要。你们觉得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可我并不笨。当年那个扼我的人,其实是任啸武吧?”
  铁链哗然作响,显然于同吃惊不小,我有些担心,侧眼向门里看。
  虽然知道他早被穿了琵琶骨,仍然放心不下。
  门里是暗沉沉的黑。
  隐隐看到人形。
  卫风轻声说:“你这么维护他,怕卫展宁把这笔帐记到他头上?其实,要寻他晦气也早就去了,你和卫展宁相处过,不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脾性吧?”
  于同半晌才开口道:“你猜到了?”
  卫风嗯了一声:“你不是笨人,那样拼命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还能是因为什么?我能猜到,卫展宁也不会猜不到。你现在武功是不成的了,要不,也别回魔教去,自己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于同的声音很迟缓:“你……不恨我?”
  卫风要隔了一下子才答:“恨过。但是现在我很幸福,过去的事,完全不能再困扰我半分。死死抱着过去不放,有趣味么?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
  于同没再说话。
  卫风慢慢的走了出来,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心事。
  然后回头来跟我说:“他身上中着毒吧?”
  我点了点头。
  “居然……用这种药。”他笑笑:“这个人真是废了。”
  我有些不解:“公子说什么来?软骨散也不算什么奇药。”
  卫风诧异:“刹那芳华不是你们给下的?”
  我摇了摇头。
  他一下子愣住了。
  我催他还是上去,这里实在潮冷,对他身体有害。
  他慢慢拖着步子,走了几步却又回过来,对着门里喊:“于同,刹那芳华是你自己服的吧?”
  门里没有声音。
  卫风对着那扇门笑笑,然后转头说:“回来把他扔出去,随便哪里都行,别放在我们的地方。”
  我应了一声,跟他出去。
  上台阶的时候他绊了一跤,惊得我心差点停跳,一把将他扶住。
  “真不行了,身体差得象风吹就倒。”他笑笑,我半扶着他走出了甬道。
  “公子。”我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放掉他?按他的作为,在里面关一辈子也是应当的。”
  卫风的脸色在阳光下有些苍白:“会吃刹那芳华的人……这一辈子的心牢,就够他坐了。不管把他放到哪里,他的心永远被囚锁着,永远与自由快乐无缘。”
  这几句话轻飘飘的,在阳光下,却让人心里一寒。
  刹那芳华?
107 刹那芳华二
  我站在花荫下面,灯火照不见的地方,任越被死死按在地下。
  他的下巴被卸脱,与我一起,看着庭中的那两个人。
  卫风倚在卫展宁的怀中,两个人俱是着布袜,坐在地席上。旁边案上一盏宫灯,燃了一鼎香。
  “宫音……到此处转羽声?”他轻轻抹一下弦。那音质极佳的古琴铮然轻响,极是悦耳:“筝还玩过,琴就不通了。”他浅笑着,试着拨弄:“筝也随意啊,不象琴,又要熏香静心又要周正平和,说什么意在音外,神在韵中……”
  卫展宁将他半包在怀中:“可是这琴的木质弦索都是上佳,真的想让你试一试看。”
  卫风吐吐舌头:“好吧。那就试试……”
  皓白的腕轻转,指尖轻轻落下。
  一声一声,虽然断断续续不太连贯,却能听出曲子十分清雅平和。
  “哎,不弹了。”他长舒气向后倚,靠进卫展宁的怀中:“我真的体会不到什么意趣,手直颤着象老鹰捉鸡,半点风雅也没有。”
  卫展宁只是笑,就这么松松的半抱着他,长指轻轻抬起他的脸,温存的吻了下去。
  他喉间低低唔了一声,宛转相就。
  “嗯。”他微微后退了一些,气息略微不稳:“要不,你弹给我听,弹我上次给你唱的曲子,给我听吧。”
  卫展宁爱怜的轻抚他泛着绯色的面颊,说道:“好。”
  两个人并不交换位置,卫展宁就这样长臂伸展,将身前的人儿圈在他的怀抱和七弦琴之间,捻抹拨挑,清音潺潺如水,叮叮咚咚极是悦耳。
  卫风就这么倚着他,嘴角噙着浅笑,慢慢吟唱。
  离得远,他声音又含糊,听不清楚唱的是什么词,只是卫展宁嘴角也有淡淡的笑意,偶尔低头,与怀中人的目光相接,那一股柔情蜜意,浓浓的随着琴音四下里流转。
  “还记得那天呢……”琴音暂歇,卫风两手缠上他的颈项:“我帮你梳头的时候,就觉得啊,这一把头发,让我梳一辈子,也是愿意的。”
  卫展宁抱着他的双臂紧了一紧,两人靠在一起,卫风轻轻哼着适才那腔调,只是咬字却清楚了些,听他唱到一句“何处是我家”的时候,停了下来,轻轻仰起头在卫展宁唇边啄了一记。
  我打个手势,不敢再逗留,余人匆匆提着任越,沿墙根悄无声息的退走。
  出了园门,终是松了口气,一人上前来将他的下巴推接上去,其他人也松开了箝制住他行动的手。
  “任教主远来是客,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夜深看不清楚,还以为是宵小之流。”我皮里秋阳地说:“还望教主不要见怪。”
  任越脸上青白不定,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正好日间小公子说了,贵教护法长老于同,一直在我们庄上做客,时日也不短了,不如交由任教主一并带走。”
  我打个手势,有人便躬身匆匆离去,不多时快步而回,手中提着一人,向地上一掼。
  “于护法就和任越主一同回去吧。夜深不便留客,主上又在弄琴,我们实是不敢去吵扰。”我拱拱手:“教主所求之物,我们庄上确是没有,让教主空跑一遭,实在是过意不去得很。”
  任越这时才慢慢回过神一样,看着面前地上趴着的那人。
  那人衣衫褴褛自不必说,看样子也极委顿凄惨。
  若有什么扎眼之处,就是那一头刺眼的白发。
  他似是受了惊一般,向后退了半步。
  我冷冷一笑:“任教主不认识了?也难怪,于护法吃了一种难得的好药,不要说是教主了,就是他生身父母来了,恐怕也认不出这个老迈之人是谁。”
  刹那芳华。
  盛世韶华只弹指。
  那一天卫风脸色不太好,说起这种药物。
  十分刁毒的奇药。
  服下药后的一年中,可以让人容色盛艳,功力大增至数倍。
  便象是令花儿早绽,瞬间芳华耀眼。
  可是这样便如蜡烛两头经火,虽然耀眼光亮了短短的时间,却让人精血尽竭。
  一年的药效过了,便会弹指即老。
  于同服这药,应该是来庄之前的事。
  等他被关入地牢里面,已经无人关心理会,若不是那天卫风进去,还竟然没有发现此事。
  任越慢慢蹲下身,拨开地上那人乱发。
  那人缩起身子,象是要拼命把自己藏起来一般。
  身边刘怀淡然说:“于护法有什么可害臊的,贵教主亲来迎你,你还不快跟他同走么?”
  于同身子抖得更剧,任越竟然捉他不住。
  拉着他袖子的时候,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的声音,胡乱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话。
  当年庄主的设计,本来已经要任越撑不过三年。而他竟然能挺了过来,于同其实是居功甚巨。庄主还曾经为此诧异过,于同本来是没有那样的心计武功的,或者说,他是到不了那一个地步的。
  而公子那天说的话,算是让所有人都打破一个谜团。
  没有心思再理会这两个人的事情,我跟刘怀点点头,他自会处置。
  五四有些胖圆的身子极迅捷的掠来,看了一眼,道:“公子知道任越来了。”
  我点点头:“公子想见他么?”
  五四扔下一句话来:“公子说让他们快些走。”
  任越抬头看看我和五四,好象不明白我们在说他一样。
  五四突然叹一声:“旧教式微,人生起落不定,倒教人感叹。”
  我不知道他今日怎么突然深沉起来,只是一笑,不搭话。
  五四甩出一个小包儿来:“公子说,若是于同今儿就走,这包药送给他。”
  任越没去接,我问:“什么药?”
  五四嘿嘿一笑:“公子说了个名儿,我也没记住。说是跟他吃的那药正反过来。吃了这个的话,人恐怕要笨一些蠢一些,但是能活得长久些,能抵原先那个药的药性。不过公子也说,这药是他新做的,还没试过,不知道是不是会吃得死人。”
  我也笑,五四把药丢下,我们便一道走。
  经过那一道花墙,远远还能看到花间月睛,一灯如豆。
  两道相依偎的人影,远看只如一人。
108 一些闲言碎语
  闲言一
  本来呢,吃过了午饭,睡个午觉,应该是轻松愉快的事情啊。
  不过,午睡本来是个名词吧?虽然名词有时可以当成动词来用……
  不过那内涵就差得多了。
  就算不当成动词来用……单数的午睡,和复数的午睡……
  ……也常常有很大差别。
  睡完午觉……
  好累。
  我懒懒趴在他怀里,伸长了手想去拿床前几案上的茶杯,就是差一点点够不到,又不想撑起身来去拿。
  卫展宁轻轻笑出声来,伸手虚拢,那茶杯象是被无形的线提了起来,缓缓向我移过来。
  好在我也看惯了,不过如果在半夜里,猛睁眼看到这么个场面,说不定还会吓一跳。
  那水杯轻轻落在我张开的掌中,连涟漪都没泛起一些。
  “嗯,你功夫不错。”
  我终于喝到水,满足的叹气,不知道怎么着,想起以前一件小事来:“哎,那次武林大会的时候,前一天夜里,你跑去哪里了?第二天刘青风跑来找我的时候,你才回来……”
  他只是一笑:“原本是去处理一些琐事,后来,遇到你师傅。”
  他的口气很淡,我却在心里犯嘀咕,遇到……刘青风,有这么多话好说么?至于说上一夜?
  “胡思乱想什么。”他微嗔着,在我额上弹了一记:“他问我一些事,后来和他打了一场。”
  我怔住,马上问:“你伤到哪里没,快让我看看?”
  话一出口,他就笑了,我也笑。
  真白痴,都这么久的事情了,别说没有伤,就是有伤,也早好了。
  真是瞎紧张。
  “可是后来他比你早来啊。”我扁扁嘴:“你还去哪里啦?害我自己一个人坐那里闷死,还被刘青风聒噪。”
  “还,见到了任越。”
  我睁大眼:“他找你做什么啊?”
  他拉过夹被把我盖个严实:“刚出了汗,别又着凉。”
  “喂,我在问你啦。”我拉着他头发,腻上身去:“他找你做什么啊?找麻烦么?”
  卫展宁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按抚我的肩背:“他想把教主之位让给我,不过我没有答应他就是了。”
  想不明白……
  我把头埋进他怀里:“虽然以前和他相处过,不过我一点儿也不了解这个人。”
  卫展宁只是笑。
  身上没什么力气,我慢慢的沉入梦乡。
  终于算是把午睡这个词贯彻到了实处,动词化名词化都实践了……
  “小风……”朦胧中听到他的声音。
  我半梦半醒,唔了一声。
  “你是我的宝贝……不会把你给任何人……”
  我懒懒的拱拱,找个舒服的姿势。
  沉入梦乡。
  闲言二
  梦里花落知多少。
  我在窗前称药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瓣飞花,在风中流浪,落到我面前的药包里面。
  细碎的,半卷的瓣。
  指尖轻轻拈起来,可以感觉到花瓣的柔软和脆弱。
  有些出神。
  五四的脑袋在窗前闪出来,细声细气地说:“小公子,要不要茶点?”
  我笑:“不用这么害怕,说话怎么象作贼一样。”
  他摸摸鼻子:“上次就是口气太大了,把药一下子吹乱了,公子还骂了我半天。”
  哦,好象,嘻嘻,是有这么一次。
  “不要啦,我不想吃。”把筛净了渣子的药粉加蜂蜜搅和匀了,团成松子那么大的一粒一粒的,平平铺在纸上晾干。
  五四就趴在窗前看我弄。
  团了几粒,他问:“公子也别太费神,当个消遣就好。”
  我一边捏药丸儿,一边说:“我原来也就是想当个消遣,一个人学会样本事,要是老不用,也会忘记的。再说了,我天天也闲着没事做。”
  五四好奇的捏起一粒药来:“这个做什么用处?”
  “止咳平喘,润喉用。”
  他哦了一声:“我能尝尝不?”
  我笑:“随便你啦,要是喜欢,这一大碗都给你。”
  他把药嚼嚼咽了,咂咂嘴:“倒是香甜,跟糖丸儿似的。不过,公子,你当年毒经药经读得不少,怎么倒是老做些这种家常东西。”
  我有些好笑,斜眼看他:“怎么叫家常东西?”
  他扳着手指着算:“上个月配了两包擦脸的杏粉,再上个月弄了些治体癣的膏药……上上上个月……”
  “行啦。”我挥挥手:“做这些怎么了?”
  他一脸的难受样:“公子这么天纵奇才,当年人称玉面毒医的,怎么也应该做些让人不死不活七窍流血四肢俱废的毒药啊!”言下甚是唏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我忍笑忍得难受,终于还是把手里那粒应该圆呼呼的小丸子捏成了一块小饼干的样儿。
  “你真是……我笑得两肩直抖:“你说说,我出过门没有?”
  他看看我:“这个月,好象还没出过。”
  “那上个月呢?”
  他又想想:“出去了两趟。”
  “再上个月呢?”
  他说:“一趟。”
  我一拍手:“对啊。照这么看,我如果做了一包一柜子毒药毒粉毒丸毒汤,给谁喝去啊?难道去山下那镇上,给那些老弱妇儒开开心?还是跑进咱庄子的厨房,弄他一大锅五毒烩,请大伙儿尝新?”
  五四打个哆嗦,立马儿站直了:“公子说得是,小人刚才乱放狗屁,公子实当是没听见。”
  我嗯了一声,继续搓我的小丸子。
  五四脚步极轻,跑了。
  切,吓得跟什么似的。
  我也就是说说。
  你以为做毒药,材料这么好找似的。
  巧妇下厨也得有米呀。
  我要做药也得有毒啊。
  卫展宁根本没有弄过有毒的料儿给我,我上哪儿去做毒药去?还不就是家里有什么做什么,做出来的当然也就是家常东西。
  嗯,我的川贝蜜糖润喉糖……回来晒干了,先送一瓶儿给后园子里弄花儿的老刘头儿……
  碎语一
  在山下小镇上逛街,偶然看到一间书铺子,招牌簇新,心喜,于是迈步进去。
  里面一股子油墨和纸张的淡淡香味。
  翻了翻看看,书倒不算多。
  其实庄里藏书极多,只不过我不爱看。
  那些书都……好正统好艰涩好高深哦。
  象偶这么一个浅薄之人,那种本子根本看不下去。更不要说前天去翻了卫展宁一大撂棋谱琴谱,看得一个头变作两个大。
  书铺的老板本来抄着手儿在一边儿案子上看帐,这会儿凑了上来,殷勤又小声说:“小哥儿想看些什么书?”
  那副油滑的,半遮半掩半隐晦的口气,太熟悉啦!
  以前去逛盗版碟子一条街,摊主就会用这种口气,向你推销一些……嗯,东西。
  我笑起来:“你这里有什么啊?”
  老板一看有门儿,立马动作麻利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蓝布包儿,里面包着几本书。我拿起来看了两眼,不是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老板立马肃然起敬:“原来小哥儿是行家,这个可是我班门弄斧了。小哥儿再看看这几本儿。”
  跟变魔术似的,又翻出个黄布包,里面也是几本书。
  我扫了两眼,也就嗯了一声。
  老板两眼放光,说道:“小哥儿等等,我这儿还有新货。”
  又掏出一红布包,里面就一本书。
  嗯,这还凑和。
  我爽爽快快付了钱,把书往怀里一揣。
  出门儿不远五四问我:“小公子买了什么书?”
  我说:“闲书。”
  可是没有说错,本就是闲书嘛。
  吃过晚饭,卫展宁问我要不要跟他去园子里转转,我摇头说今天逛街走够了路了,让他自己去。
  等他一走,我马上关门落栓,把灯往床头一移,把那本捂得热乎乎的《龙阳秘史》掏了出来。
  “嗯……”这样也行?
  “啊……”真是开了眼了。
  “咦……”这个不大可能办到吧,要不,改天我也配来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的药?
  “哦……”真是,怎一个强字了得!
  “小风?”
  “别吵啦……我正看书……”我不耐烦的挥挥手。
  “看的什么?”
  所以说,人一看到好东西就容易激动,一激动就想说话,自己说没劲就想找个人来说。
  我拉着那个跟我搭腔的仁兄,指着那一段精彩描写,口水滔滔:“你看你看,这样也可以的吗?其实从医学角度来说这样是不大可能办到的……除非两个人都天赋异禀……你看这里,哇,好激烈好精彩哦,写得这叫一个细致入微啊……”
  “也不一定就办不到。”那人说。
  “我看是不行……”我头又埋进书里去。
  “要不,试试?”
  我信手摇摇:“回来再说,我正看得要紧呢。”
  “哪里来的书?”
  “山下……”
  我一下子住了嘴,为时已晚把书往怀里揣。卫展宁就坐在我身后,伸着头看着我动作,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
  “啊,那个……”我慌慌张张,却还故作镇定:“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不早了。”他指指外头的月牙:“都快初更了。”
  啊,有这么快吗?我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声来:“我才刚看没几页啊。”
  “书哪来的?”
  “啊,那个……嗯,就是……这个,我去逛书铺,老板说有新书……买了好多,这……这个是夹带着一起的,我也是刚看……”我垂着头,不敢抬眼看他。
  “给我瞧瞧。”他伸出手来:“刚才只看见两句话。”
  我啊了一声,往后缩:“那个,不好看的啦……不是什么好书,不看也罢……”
  他笑得温文尔雅:“刚才你不是说,那个图画得荒唐么?”
  我点点头,感觉不大妙。
  “咱们就试试看,那图到底合理不合理。”
  “啊……”我只叫出半声来……
  混乱中不知道谁把蜡烛碰翻了,屋里一下子变得昏黑。
  那个,结论……
  图上那个姿势,还是完全有可能办到的……
  只不过,嗯,有点后遗症……
  第二天我没起床。
碎语二
  马车不知道也坐了多少趟了,总是好好儿的。
  今天却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好象要晕车似的那种感觉。
  非常不舒服。
  我跳下车来,让五四先回去,我要慢慢走一会儿。
  因为也就可以看到山庄了,所以五四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可能是因为昨夜下过雨,所以地上的泥还有点湿,渍在鞋帮上。
  我走走停停,觉得这里的空气实在新鲜芬芳,带着松柏树的淡淡木香气。
  好象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一个人静静地走路了。
  其实,除了阴雨天气,会觉得身上发酸没力气,其它时候我都象健康的人一样。
  没有什么太过虚弱的地方。
  但是卫展宁还是想让我少走一些路。
  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来。
  我知道我和他……
  相爱。
  脚踩在湿润的泥地上,有些微的柔软和韧性。
  想起今天在茶馆儿,听到一个消息。
  魔教的教主失了踪。
  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候他还叫随风,荒村野岭碰到大雨临头,没处躲的时候,他把外衣解下来给我挡在头上。
  一切都在时光里变了样。
  或者说,只是当时没有看清楚,那温柔后面的真相。
  想起那些事,真觉得惆怅旧欢如梦。
  转了一个弯,遥遥看到卫展宁站在庄园的大门口,向我微笑。
  我向他摇摇手,大步跑了过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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