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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忘书

_33 卫风 (现代)
  他夫人早亡,不知道有没有孩子。
  但是他有个内宠。
  是男子。
  我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过。
  那天本来只是偶然的,经过了那个被列为禁忌的院落!
  长长的一声嘶叫,明明就是任啸武!
  院门口是有把守,可是那叫声这样不妥,却没有人进去看。我脚步一顿,便想向院里冲。那守卫伸手拦我:“左使,不可。教主有严令,这院里不管有什么动静,我们是不能进去的!”
  我双目一翻,刚才那叫声怎么听也不是正在享乐的人发得出来的!
  挥开那两人,我径自闯了进去!
  一掌挥开了屋门,屋里面漆黑一团,任啸武粗喘的声音在墙角传来。另一个人也是呼吸散乱,靠在另一边墙角,不知怎样。
  “教主?”我全神戒备,轻声唤。
  心里象打鼓,忐忑不安着。
  这是不是……上天送来的机会。
  让我今夜就能达成所愿,杀了任啸武。
  然后,屋里的另一个,完全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顶这个杀人罪名的人!
  任啸武呻吟了一声,神智仍然清醒:“擒住他,不要伤他性命!”
  我应了一声。
  恐怕,今夜还不能得偿我愿。
  那边墙角的人,分明也是委顿着的,却在我提剑上前挨近的一刻,暴然而起!
  他的身法极了得,手里一柄钢刺,招数精妙无比。
  我十来招急攻都没能占得一点便宜,立即长声清啸,唤人前来相助。
  那人好生厉害,急斗中竟然撤出势来攻向墙角任啸武。我回剑招架的时候,他那一招却是虚的,一脚撑在我的胸口。胸中重重一震,气血翻腾无比难受,顺手回剑削过来斩在他腿上,他闷哼一声,身子向外斜飞,从窗口跃了出去。
  我来不及追去看,抢上去扶任啸武。
  扶在背上的手,悄然察探他的内息。
  心里暗暗一惊,又是一喜。
  他内息纷杂且不必说,较平时何止弱了一半去!
  刚才那人究竟是什么来数,好生厉害!
  任啸武调息了几口,立刻挣着站了起来:“传令,立即追拿玉公子卫展宁,要活口!”
  我应了一声。
  教众纷纷涌了进来,抢在最前的便是于同。
  他是于长老的独子,于长老死了,他便以年幼之身继位!
  “教主!”他抢近了,扶住任啸武。
  玉公子卫展宁。
  原来,是当年那个名声显赫的人物。
  可是,他不是早已经死了么?
  竟然……竟然被任啸武极隐秘的,囚锁在了这里!
  屋里亮了起来,任啸武一双眼似电般扫向我:“你刚才伤了他?”
  我忙说:“划伤了他的腿。”
  任啸武点一点头:“那他逃不远!”
103忘川二
  玉公子卫展宁,当年的成名果然并非侥幸。总坛的人倾巢而出,竟然一直找不到这么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当然他也绝不会轻松,现在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俊州城郊这个小镇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他就困在城里。倒亏得他手段了得,不知怎么放出风声去,引得一群的江湖中人在这里聚结。人多势杂,搜捕自然变得困难重重。
  但是一片一片地方的搜过去,他终究也会无处藏身。
  可是全城已经用筛子过了一遍,竟然没有找出他来。
  等到东门传来清啸,我心里竟然微微打个突。睿智如玉公子,怎么会这样自暴身份引人去追?
  可是等不及我犹豫,我也没有时间犹豫。
  只是我没有想到,追了半天的人,竟然是卫风。
  这是第二次见他。
  然后,我杀了任啸武。
  那擂台上,他突然跳了出来了。
  是第三次见到他。
  我见了他三次。
  第一次他救了我性命。第二次我利用他杀了任啸武。
  第三次,我看着他站在那里神采飞扬的样子,手上的剑不知道为什么却不朝他的要害攻击。
  其实我早该杀了他,他死了,许多难事都可以迎刃而解。
  所以,第四次见面的时候,我终于下了决心。
  周山口那里总是刮着大风。
  不知道卫风跳下去之后,会被那风刮到哪里去。
  我以为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杀他了。
  可是他跳下去的时候,我心里一下子空了。
  卫风。
  不在这世上了。
  那个曾经救过我的少年,在我身下哭泣挣扎的少年,在阳光下笑容明亮的少年,在暗夜里妖艳起舞的少年。
  已经死了。
  我的刀已经架在了任越的颈子上,他的眼光象是垂死的毒蛇猛兽,充满憎恨绝望和悲哀,那样死死的盯着我。
  可是刘青风却拦住了我。
  他的理由非常光明正大,魔教在周山口这里的总坛是被我们攻破了,但是各地的分坛势力盘错纠结,杀了任越容易,但是根除魔教极难。
  这话倒是说得其他人纷纷点头,他们都怕着魔教反扑的报复。
  刘青风说,不杀任越,让他立誓收束魔教教众,此后几年中不可向正道启衅为恶。
  余人纷纷赞成,说还是刘宫主想得周到目光长远。
  我看着任越那目光,后背上突然一阵阵发寒。
  我这些年的作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无衣门,傅家庄……
  我的人生,就是为了这些而存在?所谓的正道……究竟算得上个什么玩意儿!
  我一次也没有梦到过卫风。
  一次也没有过。
  有的时候夜里睡不着,我会睁着眼,在黑暗中回想起,我和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
  想到我把他从藏玉楼里带出来,他伏在我背上那温软的感觉。
  如果那时他肯乖乖的听话,等我安置好一切,我会好好照顾他。可是他偏偏那样不安份,自己跑出来,于同是个猴精儿,从小就是一肚子的心眼儿,被他盯上很难摆脱。
  如果那时不把你拉下水,也许死的人就是我。
  明明我是想得很清楚,你不死,我就得死。
  我当然不想死。
  可是,为什么我现在这样想念你?
  武林盟主,说来真是无限风光。
  实际上,这件华丽的外衣下面,全是脓血和伤痛。
  没有实力空有虚衔。
  任越的虎视眈眈。
  其他人的明枪暗箭。
  其实,活着一定比死去好么?
  刘青风带我去见玉公子卫展宁。
  他在云剑门道宫的后山上隐居,一直默然不问世事。
  这个人总让我有些戒惧。任啸武那样的人,也要在他手里吃了大亏,刘青风提起他的时候,口气真是又敬又怕。
  我设计杀了卫风的事,他是知道的。
  可是,他竟然连一句怨怒之言也没有说出来过。
  这种近乎死水一样的沉寂,却让人心中越来越惶恐。
  这样静如水的玉公子,比外面的步步凶险,还要令人心生恐怖。
  他不恨我么?
  那天的清晨,卫风在他怀中,茫然睁眼向我们看过来的时候……
  他却没有抬头,他只是看着怀中那个裸着身子的少年。
  玉公子卫展宁……
  真是名不虚传。
  我早就知道你的厉害,却一直小看了你。其实,也不并止我。
  全天下的人都一直当你温和无害的如玉公子。
105三回合
  阳光被层层的绿叶割碎,斑驳的影子淋淋一地。
  风吹过,地上那些亮的光影摇动飘移,象是一只又一只无忧的银鱼。
  “真好看。”我掠掠汗湿的头发。盛夏里的绿荫,真是美丽的风景。清凉宜人,满眼深深浅浅落落停停的绿。
  卫展宁微微笑着,五四端着一碗冰镇的汤,低头垂眼,一副当自己不存在的样子。
  “五四。”我好奇起来:“你不是很多产业要打理?怎么成天在这里闲着呢。”
  他笑笑,不说话。
  好吧,你不说,我也不是一定非要知道个答案。
  凉风吹过午后的庭院,一切宁静无比。
  真的没有想过,会有如此闲适的心情。
  卫展宁的肌肤清淡凉爽,我贪婪的张开手臂搂着他的腰,身子拱来拱去,要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他轻轻笑着,把我揽住。
  两个人相依着,在一张不算宽的湘妃榻上睡午觉。
  不知道哪里隐隐有丝竹之声,绿叶被太阳晒透了,微微垂了边,汁液都蒸腾出来,青涩的味道一直在鼻端萦绕。
  “喂……”我轻轻在他耳边吹口气:“你睡着了吗?”
  他嘴角轻轻上扬,眼睛没有睁开,那样恬淡的微笑看得人如坐春风。
  “你应该是睡着了吧……嗯,你睡着了,你睡着了,你不知道我在做什么的……”
  我在他耳边碎碎念,一边把他抱得更紧。
  “你要记得你是睡着了的哦……”我的手慢慢从他襟口滑了进去。
  他懒懒翻了一个身,我的手一下子探了空,被他的身子半压住一动也动不了。
  “喂,喂……”我口气未免不如刚才那样温柔了:“你压到我手了!”
  他不动。
  “喂!你压到我手了!”
  他只是微笑,口唇微动,轻轻说:“我可已经睡着了……睡着了的人,可是不会动的……”
  我都要哭出来:“好吧,你快醒过来……我手受不了,你好重哦……”
  午睡时的偷袭,我落败。
  “嗯,迷迭香,百里香,甘菊,藿香,紫苏,莳萝……”我趴在浴池的边上,把一个一个的包包拎起来闻又丢过一旁……
  “奇怪……”我搔搔头。所有的包包都在这里了吗?那,那我要找的天香呢?
  那个,香味淡薄,有些微催情之效,炼过之后一片片红红的漂漂亮亮的天香草呢?
  真是的……
  天香草采集不易,炼制不易,保存不易……呜,人家费了小半年功夫,才弄了一小包的说,就等着想下在卫展宁的浴汤中……
  可是竟然在这关键时刻找不到了!
  这……
  真是苍天不仁,以我卫风为刍狗……||||为什么我的要求明明这样低,却还总是实现不了啊!
  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我是不行了,不管怎么再拼命吃饭,也不可能比他大,不可能比他有权威……呜,跳过。
  地利我也是不行的,我天生粗枝大叶,到现在也不知道我们住的这座山究竟叫什么山,建宅子的幽谷又叫什么谷……天天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人,我还就只认识一个五四……这样一看,地利和人和的优势,也都没有……
  可是,某位先贤不是说过么,偶们应该不屈不挠百战不殆,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可是,我创造的条件……
  我的天香……
  跑到哪里去了啊……
  呜呜……
  我坐在浴池的边上发呆。卫展宁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脚步简直比猫还要轻,等我发现有人进来,已经被他抱在怀中了。
  “不开心?”他一手轻抚我眉间的皱结:“怎么了?”
  我在心里沮丧无比,脸上却还能露出来:“没什么的,就是天热,没精神。”
  他轻轻笑着,将我抱在怀里,慢慢步下浴池。
  水波荡漾,身上那一层薄衫湿了水半透明,贴在彼此的身上。
  他长发披散了下来,我怔怔看着,伸手小心的掬起来,象水一滑的头发……
  他真的不象尘世中人啊……
  总觉得他下一刻就会飞走一样……
  “又胡思乱想了?”他眼睛明净,笑容和煦:“你成天闲着,除了乱转歪念头,就没点儿正经事儿想想。”
  我嘟嘴:“有什么正经事能轮到我想?你不都已经想完了?”
  他微笑,手掌翻上来,平托着一个不大的纱布囊,半透明的纱囊里面,暗红色的一团物事,清香隐隐。
  我一下子张开了嘴:“啊……”
  他笑:“你的?”
  我刚想点头,突然省起不妥,连忙摇头:“不是!我没见过这东西。”
  他哦了一声:“是么……那你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我傻笑摇头:“不知道……”
  “嗯。”他说:“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趁早丢掉的好。”
  他手轻轻一扬,那个纱包就在空中划了一条圆弧线,掉落到了层层纱帘外头去了。
  啊?
  丢了?
  呜呜呜?
  他真丢了?
  我…………
  “小风,要喝茶么?”
  他靠在池边,伸手在托盘里端了一盏茶。
  我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地道:“不要……”
  第二回合下药,我落败。
  其实我是没什么别的招儿。
  不行……就不行吧。
  反正,日子还不是一样幸福得让我飘飘然然么。
  自找烦恼也不是我的性格。
  隔三差五我会去逛街,有时候卫展宁也去,有时候是其他人陪我去。
  这一天例外,是我自已去的。
  小镇不算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也全。茶馆酒寮点心铺子绸缎庄,一样儿不缺。
  可是我这街逛得却极无聊。
  没什么可买的东西。
  茶?对不住,这种陈年宿货破树枝烂茶梗我买它做什么?
  酒?也不行。我又不会喝,再说这种烧刀子似的酒,哪有卫展宁给我酿的果酒好喝啊……口水,果酒……今年酿了青梅,桂花,玉梨,葡萄,山李……
  卫展宁做什么好象都在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用说,连医卜星相居家开门七件事他也样样精通。
  比如他会煮茶,会酿酒品酒,闲时会让人找一些貌不其扬的木头来,自己做琴。虽然不下厨,可是指点厨子烧出来的小菜,做出来那些点心……
  和他一比……
  我就是一小市民——怎一个俗字了得!
  全身上下连一根风雅的骨头都都没有。
  站在街口,我四处张望。
  其实我只是喜欢逛街的感觉,即使什么也没买,也觉得快乐。
  好象,这是我前世的习惯中,唯一根深蒂固保留下来的。
  虽然街上什么东西都粗糙,而家中什么都精致。
  还是想逛街,看到一些泥娃娃竹蜻蜓的,也还会掏钱买。
  真的,差太远了。
  捧着一块桂花酥,我坐在茶馆儿里听说书,可是根本没听见那人说了什么。
  茶馆里的气味不算好,乱哄哄的,人来人去。杯沿上都是黄渍,桌上结了厚厚的一层潮圬。有人在隔邻吃水煮花生,壳子衣子丢的到处是。
  说书的人声音不大,讲得也不精彩。
  旁边有两个妇人在说话,声音倒不小。
  只是方言我不是太能听懂。
  异乡人。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偶尔,这种感觉会涌上来。
  我是个异乡人。
  听他乡的人,诉说他们的悲喜,有种隔膜的感觉。
  但只是一瞬间,那感觉就掠过去了。
  我依旧咯咯咯的嚼我的桂花酥。
  卫展宁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可能,嗯,是在写字,或者临风品茗吧。
  丢下茶钱,我拖着步子出了门。
  庄子里人牵着大车在镇头儿等我。
  坐定了,车子便慢慢的驶回去。
  晚饭四菜一汤,十分精致美味。
  我吃得很少,也不大说话。
  吃完了饭,他问我要不要看看今天送来的一些新书,有杂记有小说本子。
  我不是很有兴趣,摇了摇头,说逛街累了,想早点睡。
  等我抱着枕头困完一觉,还没有敲三更呢。
  山里的夏夜不算太静,虫鸣声远远近近响成一片。
  我翻一个身,卫展宁就坐在床前,静静看着我。
  我吓一跳,又不点灯,也不上床睡觉,这么看人,怪惊悚的!
  “怎么了?”我坐起来。
  他静静的,没有说话。
  只是深深把我抱进了怀中。
  “怎么了……”我的声音有些含糊,因为脸紧紧贴着他的衣襟,所以没法儿把话说清楚。
  “小风……”他的声音在夜里似清泉潺潺:“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我愣了一下:“怎么会?你为什么这样问?”
  他淡淡地说:“你不开心。”
  哦。
  我怔了两秒,笑起来。
  就因为我这两天心情低落啊?
  其实,是人就有心情低落的时候啊,不可能天天都是晴天,偶尔也会多云,或者下点小雨吧。
  连着好些天算计不到他,而且天气又热得让人无力,心情低落,多愁善感一下也是正常的啊。
  而且,我现在睡了一觉起来,又觉得心情似霁风朗月了。
  “没有啦。”我笑着攀上他腿上去:“只是天太热了。等秋天来了,各种好吃的果子都下来了,我就又开心了。你说过新栗子做糕很好哦,我等了小半年了呢。”
  他轻轻抱着我,我们就这样靠在一起,时而轻轻接吻。
  气氛真的很好。
  我慢慢吻过他的眼睛,面颊,然后,深深的吻上他的唇。
  后来,我们慢慢的纠缠在一起,象两条同根而生缠绵不已的树藤。
  有起有伏,有高有低,有晴有雨,有酸有甜的生活……
  那天晚上的气氛真的很好。
  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都不清楚那个过程。
  一早起来,卫展宁就睁大了眼,看我披头散发嚎啕大哭,捶心痛肺的不能自已!
  “小风?”
  “呜呜……别理我,让我哭……”
  ?
  他一脸茫然的表情。
  “呜呜……天啊,地啊,我不要活啦……”我继续撒泼……
  “小风?”他坐起身来:“怎么了?”
  我心里那个痛啊,那个悔啊!
  天知道猪八戒为什么让人看不起!为什么老那样蠢!
  我都不知道,我居然也和它一样笨一样蠢!
  “呜呜……我居然是猪八戒……”
  他满脸茫然。
  “呜,人参果儿的味儿都没吃出来,就咽下肚去了……”呜呜……
  我的人参果……居然王八吃大麦,囫囵吞小枣儿……
  到底是个什么味儿?
  第三回合,以我大哭痛悔告终。
106 刹那芳华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心里重重的震动了一下。
  他很瘦,个子纤小。
  象是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张着大大的,水波荡漾的眼睛。
  他不大记得住人名,也很少喊到人名。因为他实在是没有喊的必要,任何事,庄主都会先他一步给他想到,时时处处无一不是妥贴温存,他只是时常的依在庄主怀里笑,然后,喊五四。
  五四,五四,倒是朗朗上口,喊得顺溜。
  我不是常到小南山来,每次来,也不见得会见到庄主和卫风。
  那一次纯粹是巧遇。
  离得老远就听见啪啪的脚步声。这个庄子里,脚步这样沉重的,只有一个身上没一点儿内力的卫风。
  果然就看见他披头散发,一件长衫半挂在身上,从长廊那头疯跑过来。我心中难免吃惊,一下子站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情么……
  这个念头只在心里转了一转,卫风转头看见了我,手指竖起来做个噤声的姿势,然后一头钻进了长廊外边的绿树丛里。
  我隐隐听得有衣袂掠动之声,却没往这方向来,径自往一边去了。卫风在树丛里面呆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小声问我:“喂,走远了吗?”
  我嗯了一声。
  他长长舒口气,手足并用,从那树丛里爬了出来。
  “谢谢啦,真够朋友,下次请你吃好吃的。”他冲我摆摆手,吐吐舌头。
  看他的样子,谁说他已经二十多岁?
  根本就是只有十岁大。
  虽然五官与玉公子很相似,但是玉公子就象一张山水寄情的画儿,眉如远山,目如秋水,秀美,可是遥远。
  卫风却不一样。
  他的面容时刻都不是平淡的,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表情,皱眉,睁眼,翘鼻子,呶嘴,大大咧咧的笑。
  “你好象,嗯,不大常在这边?”他坐在回廊的栏杆上,脚一晃一晃的。
  他脚上穿的是一双淡青的窄口鞋子,白帮黑边。
  个子不大,脚也不大。
  “是,我常在红园那里。”
  “哦。”
  他不在意地说:“我记得你的脸,不过记不住名字。”
  我怔了一下,用不大的声音说:“我叫张振。”
  “哎——”他摇手,一脸不好意思又慌乱的样子:“你不要跟我说名字,老实说,我也记不太清楚人名,下次见了,一定又会喊不上来,还不如你不说,下次我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我不知道啊。”
  他脸微微泛红,眼睛眯着。
  我的心里有些淡淡的惆怅。他跳下栏杆,挥一挥手:“五四又给我灌补品,老实说我又不是弱不禁风,作什么把我当七老八十的喂啊。要是他等下过来,你说没见过我,好吧?”
  被那样一双眼看着,嘴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不好的话来。
  我点点头,他就踮着脚跑开了。
  刚转过月圆洞门,就听见他“啊——”的惨叫,还有五四那敦厚的声音:“小公子……药现在不烫了,正好喝!”
  听到他哇哇怪叫着说:“五四你不是人啊!你是怪物啊!你一定是怪物!居然端着这么烫的药追我半条街……”
  五四仍然是踏踏实实说:“公子刚才说药烫,现在可是已经冷凉了的。公子还是快点喝吧。”
  “不要啊——凉了更苦……,五四啊,我自己就是行医的啊,明明我体质一点不弱,为什么要我喝这些!你们不能天天这么疑神疑鬼的……”
  “小公子,看这天色,下午估计是要下大雨的。庄主吩咐了,这些暖性的药物可以让公子的旧伤不那么酸痛。小公子要是不喝的话,我只好去找庄主,如实禀告。”
  “五四你——”他咬牙切齿的声音:“算你狠!给我把药再热一次!”
  “公子?”五四的声音里带着不解:“你不是怕烫么?”
  卫风恨恨地说:“热一点,喝着不那么苦。现在这么凉,你想苦死我啊!”
  五四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那请公子跟我来,我这就让人去把药加加温。”
  听着他拖着脚跟五四走了。
  觉得阳光好象也没有刚才那么暖和。
  四周的浓绿象是褪了一点色,有些惨淡。
  其实,我的名字……跟他说过一次。
  只是他不记得。
  他果然是没有说错。再听一次,也还是不记得。
  下次他可能还会问,你叫什么。
  他不记得,上次见我时的情形。
  他偷偷跑到石牢来的时候,把我倒吓了一大跳。
  他的腿脚很不好,庄主那时很少允许他自己四处走动。
  他看到我也吓一跳的样子,我跟他问了好,他才小声地问:“我听说,任越没把于同带走?”
  我点点头。
  “我想见见他。”
  我想了想,有我跟着,庄主也未必就放不下心。
  于是就带他一路向地牢里走。
  越走越深,他身子有些哆嗦。
  我停下来,问他:“小公子,这里气息很不好。不如这样,我把人提上去你见一见,也可以吧?”
  他摇摇头,火把的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已经走到这里了。”
  意思就是还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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