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体内仅剩的余温。
我读的初中——镇西中学,是个名存实亡的军校。这么说是因为,它以前确实是所军校,但后来渐渐演变成轻微军事化的学校,到了我这一批新生,除了每学期开学和中途一段时间要军训、校服是军绿色军装外,就没有什么和“军”沾边的地方了。
第一部分 第20节:燃烧的男孩(18)
因此我特别羡慕岳达。
岳达自从在雨坛本地的小学毕业后,走了点关系,分到了镇北中学。没有军训,校服也不是军装。
有钱就是好,虽然岳达的爸妈只顾着赚钱,但到了这种时候,它的好处就显露出来了。比如他上小学时,班主任的丈夫是他爸生意上的熟人,所以他不停地逃学依然不停得三好学生。
这个班主任还要他当班干部,他不当,班主任为了人情逼着他当了个组长。所以每次我想到这件事,脑海中总会出现他的班主任掐着他的脖子,手持一杯硫酸在他耳边无比温柔地说“你他妈给我当”这样的画面。
做学生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他说当组长唯一的好处就是每天收组员的作业,自己可以抄。我只是觉得这个班主任真是用心良苦……不过岳达家的势力确实很巩固,就算是他的班主任掐着他的脖子说“你他妈给我当班主任”,我也不会太惊讶。
其实,我也有过这样的待遇……
我爷爷以前是三灵寺子弟小学的书记,我入学的第一天就是他领我去的,当时,班主任看见我都要弯腰弓背。
不过就在我入学的第二天,他退休了……我眼睁睁地看着讲台上的班主任“咻”的一声挺直了腰杆做人。
我穿着军装,用能把肠子挤出来的力度系好皮带,这个是我们面前这个阴阳怪气的教官教的。他就像个变态杀人狂不带任何表情,背着手,沉默地在我们面前不停地来回走。
站在第一排最左边的女生,不知想起了什么开心事,突然一个人笑了起来。教官用他警犬般敏锐的小眼睛望向她,她强忍住,浑身抖动。教官走过去,把他那张油黑发亮的脸和那位女生面对面地贴着,他们两人的脸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厘米,鼻尖差不多是挨在一起的。
“太变态了……”
学生中冒出这样的细语。教官和女生大眼对小眼纹丝不动,那个女生本来欢乐的心情迅速充满了忧虑,默默地流下了两行眼泪。
教官回到我们面前,“叫你们不要笑,你们要笑,叫你们不要笑!”
第一部分 第21节:燃烧的男孩(19)
除了不许笑,还不许东张西望,眼睛瞟一下都不行。第一排最右边的女生最喜欢东看看西看看,因为站在这很无聊,总是不由自主地望向热闹的地方……
在她发现教官朝她走过来时,她迅速站好了。教官又把脸贴上去,纹丝不动。
这个女生坚持得很好,和磐石一般不为所动。
教官突然望向天空,“看,飞机!”
女孩出于本能顺着他的手看上去——
“叫你们不要看,你们要看!叫你们不要看……”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就像匹马快要站着睡着了,而且我们学校的军训总是要好长时间,等邻校的镇北中学都放学了,我们还在训。
这时,总可以在树荫下的土墙上发现岳达的身影,他拎着书包爬上土墙,就开始欣赏我们军训。有时从方队里认出我,就故意摆出埃及艳后慵懒的卧姿,用手轻轻扇风表示他有多凉快。
从他一个人来参观到组了个团来围观,和他们班的男生一起爬上土墙,用一种幸灾乐祸的闲逸刺激我们这群暴晒下的农作物。
有一天,他还带着小轩爬上土墙。
“你的灵江哥哥在那儿。”岳达指着一个方队,“能找出来吗?”
“灵江哥哥在动!”
“嗯?”岳达望过去,看见我正摇晃不稳,像是中暑了。
“灵江哥哥倒下了!”小轩欢快地拍着手。
其实此时的我,只是装晕……这是为了逃避军训必要的手段。
但是不幸的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个队伍里竟然有六个同道中人,而且我们七个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倒下的。
于是就有了这个很奇妙的场景,同一时间,一个整齐的方队里瞬间少了七颗人头。教官都惊呆了!
我安静地倒在地上也感觉到了周边异常的情况,我微睁开一只眼,刚好看到对面横躺着一个女生。这个女生比我装得更逼真,双腿极其扭曲摆了一个尿失禁的造型。这时,她也觉察到了什么,睁开了一只眼,看见对面倒下的我。
第一部分 第22节:燃烧的男孩(20)
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然后我继续保持安详的睡姿,她继续尿失禁。
当我被抬走的时候,依稀听见教官还在冲方队喊:“叫你们不要晕,你们要晕,叫你们不要晕……”
一进医务室,所有奄奄一息的学生都起死回生了!我们彼此交流心得,然后各自回各自的教室拿起书包回家!
远远就看见岳达牵着小轩站在校门口,我边走过去边解开皮带。
“灵江哥哥!”小轩跑过来抱住我的腿。
“你没事吧?”岳达把我从头打量到脚,然后仔细观察我的脸色。
“没事啊。”
“那你刚刚晕倒……”
“那个你也信啊?没看到一下倒了七个,哪有这么巧的?”
“你们这个班……”
经过一天的风吹日晒,我脱了军装,里面穿的白色T恤潮乎乎的,浅色很显皱,加上头上的汗干了,头发乱糟糟地,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棵刚被糟蹋过的小麦苗。我把书包挂在岳达脖子上,把军帽套在小轩头上,自己拿着皮带抽着他们往前走。
军帽太大,歪歪扭扭地在小轩头上转圈,小小的身体这么大一个军帽,就像个吊儿郎当的军阀。
“像你……”我不禁啧啧摇着头对岳达说,“太像了!”
“……你们军训也搞好晚哦。”
“嗯,不知道搞这个有什么用,除了把我们晒晕。”
小轩拉住我的手,“妈妈做饭了吗?”
“小轩!”岳达在一边嘟囔。
“想我妈妈啦?”我对岳达说,“去我家吃噻。”
“不去了……”
“没事啊。”我又抬起小轩的手,“小轩饿了吗?”
小轩撅着嘴点点头。
“想不想吃?”
“想七!”
在路边摊上,给小轩买了一个饼,岳达出的钱。我问摊子老板这是什么饼?摊子老板说是芝麻烧饼。饼还在烙的时候,小轩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铁锅里的那块饼,两只小手不停地拍啊拍。
第一部分 第23节:燃烧的男孩(21)
也就是因为这块圆饼,我下意识地想起了冬霜的那张脸。听说姨妈出去办个什么事,好几天都不在家,剩下她一个人在三灵寺。
当我们站在她家楼下,刚好听见从她家传来无比洪大的悲情曲,非常磅礴,我的心顿时格外沉重。
“声音好大啊……”
“嗯……”我对岳达说,“你们在这等我。”
我上了楼,怕她听不到就重重地敲了门,冬霜把门打开,我看着通体浑圆的她披了个几公斤重的被子,见是我,又披着这床被子轻快地跑回卧室。
我关上门,走进卧室,看见她扑通往床上一坐,就像个活佛。
“你热不热?”
她掖紧了肩上的被子,“还好啊……”
她经常一个人在家,和岳达一样,但岳达家还有个弟弟。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会把电视的声音开很大。因为怕黑,睡觉的时候总是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
“吃饭了没?”
她摇摇头。
“去我家吃饭。”
她眼睛一亮。
“走啦,下面还有人等。”
“谁啊?”
“你不认识,岳达和他弟弟。”
“他们在你家吃饭?”
“嗯啊,你也一起来啊。”
“我不去了啦……”
“那你晚上吃什么?”
她不说话。我又继续催她。她终于扭了扭桶状的身子,“好了啦,等他们完了啦——”
我看向电视,那对男女主角正亲吻得兴高采烈,好像还有准备干别的什么事的架势……我走到她家的小客厅朝窗户下看,岳达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着蹲在地上玩沙子的小轩。我对冬霜说:“估计还要演半个小时吧。”
“不用,二十多分钟。”
“……你快看了!”
“知道啦!”
在等她的这个空当,我用她家的电话给自己家打了个电话,要我妈多煮点饭,我妈知道我又要带人回家了。就在挂电话的时候,冬霜的卧室传来一阵气吞山河的大合奏,我觉得整栋楼都快垮了。最高的那个音过后,房间内迅速安静。
第一部分 第24节:燃烧的男孩(22)
片子剧终。冬霜还在房间不急不慢地卸下肩上的那床被子,我已经往楼下走。
谁来告诉我,幸福在哪里?
“好了。”我对岳达说。
岳达把跑远了的小轩叫回来。小轩拿着那块没吃完的芝麻烧饼跑回来,结果摔了一跤趴在地上,小轩睁着大大的眼睛呆呆地盯着这块饼骨碌骨碌滚到前方,突然哇地哭起来。
岳达说不要了,小轩趴在地上哭着说“要”。
我过去捡起饼,“回家洗一洗好吧……”
小轩非常认真地重重点了点头,“嗯!”
岳达把小轩抱起来,正准备走的时候,我叫住他。
“等她下来。”
“谁?”
“我表姐。”
我这个姐姐非常喜欢看电视,而且总是把音量开得轰轰烈烈,整个三灵寺上空都回荡着震耳欲聋的乐声,全体三灵寺人都忧心忡忡。
有时传出来的,是她的咆哮……其实是哼唱,这个更危险,她非常喜欢唱歌,但任何一首英文歌,她都能唱出“UFO”这个单词来。或者说,只要唱到她不认识的那个单词,她在顿了一秒后,会迅速用“UFO”这个单词来填充。确切地说,她的词汇量致使她只能用“UFO”来填充。
而最要命的是,她家邻居的女儿——那个假男孩,天天看枪战片。所以站在她们的这栋楼下,不是爱得死去活来,就是杀得你死我活,左边悲情的音乐刚停,右边就是一颗炮弹爆炸的轰鸣。而且她们都把音量调到一个像是在作对的顶点,这边的歌声刚响起,那边就是机枪扫射。
我觉得她们这栋楼的人都快被她们俩搞疯了。
等冬霜披头散发,脚踏一双凉拖鞋轰隆隆地下来,然后我们一行人向我家迈进。走在半路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身边的这些人就像灾难,不知道我妈会怎么面对。
不过好在我妈做人还是通情达理的,至少当着他们的面不会摆出什么不好的脸色。虽然当我们热热闹闹地进家后,我拿着小轩的那块饼走进厨房去洗,我边洗边看着我妈手揉着太阳穴,一动不动地对着液化气罐闭目养神。
第一部分 第25节:燃烧的男孩(23)
我把洗干净的饼给小轩,小轩接过就要咬一口,窝在沙发上的冬霜突然说:“别给他吃了,脏。”
我觉得也是,“小轩,别吃了,拿着玩吧。”
小轩看看我,又看看饼,“嗯!”
我坐回沙发上,冬霜很小声地问我:“你还给他玩干什么?”
“怎么了……”
“我想吃!!!”
“……”那瞬间,我什么话都不想再说。冬霜就是这样,对吃的总是有一种“鸟为食亡”的精神。我听我妈说,以前冬霜来我家吃饭,我妈总会把一根火腿肠切成两半分给我们,分的时候没管那么多,只要我的比她的长一点点,她就会不高兴。
岳达在客厅边走边看,走到茶几边时,拿起了放在上面的电视遥控器。这时我妈端着一盘菜走进来,他又迅速把遥控器放回去。
“灵江,去盛饭。”我妈说着又走回厨房。
我和岳达去盛饭,端着饭再出来时,发现我妈、小轩和冬霜已正襟危坐在桌前,并且确定了饭桌的格局。
方桌四条边,小轩坐在我妈身边,他很黏我妈,这么看着,我妈就像一只母鸭子带着一只小鸭子。冬霜坐在离好菜最近的一边,此时双眼低垂,像是在小睡,非常安详。等我坐下,才发现她是睁着眼的,十分入神地凝视那盘菜里的肉。
岳达坐在我对面。我拿起筷子,可以开吃了,再无意看见冬霜,她已经吃掉了半碗饭。
“小轩,吃饭了。”我妈对双手抓着饼的小轩说。
小轩一只手抓起筷子,一只手还握着芝麻烧饼。
“那是什么呀?”我妈问他。
“机八烧饼!”
吃饭这件事,绝对和上厕所一样,会是人一生中最快乐的十件事之一,而且是要有你们的饭桌。
当时岳达一直强忍住他那颗豪放的心,很讲究礼仪地小口吃饭。小轩总是有能唬住我妈的神力,左一个“妈妈”右一个“妈妈”,甜甜地叫着直到我妈亲手给他喂饭。至于冬霜,有一次我无意间抬头,看见她正以一种原始人的姿势仰头狂吞碗里的饭,一不小心,一坨拳头般大的饭直接坠落在她的胸口,她缩起浑圆的下巴,很艰难地低头看了看胸口的米饭,然后极其肃穆地用手抓起放进口中……
第一部分 第26节:燃烧的男孩(24)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带岳达、小轩和冬霜回家吃饭。那时的我心里就清楚,他们没有地方吃饭,没有人给他们做饭。餐馆里的饭,不管再好吃,总是少了点什么,少了最重要的那点配料,这个配料不是糖,不是盐,而是感情。
吃没有感情的饭菜,也不会带感情。然后渐渐淡忘感情。
虽然我妈有一天似笑非笑、用一种充满怨恨的口气对我说:“我觉得,你以后极有可能会在家边上建一个福利社区……”
其实对于我来说,他们让我远离孤独,而且看见他们吃饱,我会得到一种相同的共鸣。这种共鸣非常奇怪,是一种“他们快乐,我才能快乐”的依赖感,我在这种依赖感中可以找到幸福。
他们也喜欢到我家吃饭,也有这种依赖,至少我这样觉得。
但当时的他们,心里真的幸福吗?
岳达和小轩总是在我妈洗完碗后就回家。我总希望他们可以待久点,但我妈洗完碗来到客厅看电视,岳达会很不自在。当我把岳达带到我的房间,我妈又会提醒我“认真学习”,是说给岳达听的。
我也不能送岳达,我妈不同意我晚上出门。
小轩每次都赖着不走,岳达拖他,他就哭。有一次,楼上的那只“鹈鹕”在楼上冲我家发飙:“谁死了啊?天天哭天天哭,哭死啊……”
那一次,我妈很急,岳达也非常尴尬。在他终于抱起小轩匆匆出门的时候,我看见他额头上的汗。
而冬霜,因为是姨妈的女儿,我妈对她的政策放得比较宽。冬霜吃完饭就会和我妈一起跷着二郎腿看电视,实在一个高二的女生,也跟着我妈一样,边看中年妇女的电视剧边拿着牙签剔牙。我妈有时会说“赶快回家学习去”,而她总是目不转睛地对着电视说“等他们完了啦”。
然后一等就等到十点多。还没完……
“霜霜,你妈还没回来?”
“没。”
“去了多少天了?”
“十几天了吧。去不去都一样,反正看不到人。”
第二部分 第27节:燃烧的男孩(25)
“你爸不同意?”
“没,好像还有些什么东西要分清。”
“那房子分给谁?”
“我妈。”
“你判给谁?”
“还不知道。”她顿了一下,“管它那么多,反正都不要。”
经常可以听到客厅里这样的对话。
冬霜永远都是“无所谓”的口气,好像在说一件别人家的事情。
有时候,又听见她呜呜的哭声。
我就会停下正在写作业的笔。
当时的他们,心里真的幸福吗?
“幸福”这两个字的笔画,在你的名字里都找得到。
我实在不能接受一个体格壮硕的人会那么怕黑,即使她是女生。而且冬霜永远都保持着一头乱发,穿着太过随意,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有点儿邋遢。我知道这是因为没人管她,可以理解,可她自己也不爱干净,照她的话说,就是“我没有洁癖”,或者“我不拘小节”。每一次看着她披头散发地从远处扑面而来,我都会手足无措。
“小姨,送我回去吧……”她的体格比我妈都大,却经常这样对我妈说。
“叫你早点儿回去,现在又要怕。”我妈有点儿不耐烦。
冬霜站在门边嘟嘟囔囔着,非要我妈送。
有时候是雨天,又太晚了,她也不想回去,就对着电视不动声色地坐着,直到我妈问她多久回去,她也像一尊坐落在沙发上的石碑般纹丝不动。
这样的时候,她就直接住在我家。
深更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我听到有人敲我的卧室门,我揉着眼睛去开,看见冬霜披着薄毛毯,用一种装神弄鬼的表情对我“嘿嘿”。
“怎么了?”
“睡不着。”她说着钻进来,关上门,然后往我床上一跃。我顿时看着我的床中央被砸出一个天坑。
我一向都非常佩服她的身轻如燕……可以如此自由地支配自己座钟一样的身体。我妈是一个很易被惊醒的人,而且我妈卧室的那张床,轻轻一摇都会有嘎吱嘎吱的响动,而冬霜依然可以做到从床上坐起来、挪至床边、下床、再到离开床,运动过程全程悄无声息。然后还要拧开门、关上门,我妈自始自终都沉沉地睡着。
第二部分 第28节:燃烧的男孩(26)
这种时候,冬霜都是来找我夜谈的。大多时候,我实在很想睡觉,只听见她一个人不停地碎碎念碎碎念,到后来,房间安静下来,我昏昏沉沉地只看见床上空留着一个坑,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
一瞬间,我还以为是一场梦,可当我恍恍惚惚地支撑起身体坐起来,却看见她披着毯子,在我房间里风驰电掣地来回踱步。
“你怎么还没去睡……”
她停下脚步,扭过头看向我,一头稀乱的头发让她的脸显得那么大,脸蛋儿上还有两坨高原红。她面无表情地用一种柔和而又严肃的口吻说:“你睡吧。我有点儿饿。”然后又开始披着毯子来回地走,毯子太长,她的运动速度又很快,于是毯子就会在她身后上下翻飞。
那一瞬间,我觉得此时的她就像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妖怪。
偶尔那么几次,不知我来了什么兴致,和她一起盘腿坐在床上聊天。我也潜移默化和她一样,披着一床薄被子,我们就像两个活佛在边嗑瓜子边聊家常事。
其实,我知道喜欢在身上披东西,是缺乏安全感的的表现。
早上被我妈叫醒,闹钟对我来说是没用的,必须有个人隔个几分钟催我一次,再来拉扯我,我才能醒。现在想来,真是愧对我妈了,她每天坚持很早起来,然后把我叫醒,准备好早餐,让我吃了再去上学。
我和冬霜一起出门,她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考试的时候却总能超常发挥。因此凭借莫名其妙的高分,考到了镇上的一所高中(镇上就两所高中,考不进的就只能去镇外读)。所以我妈每次都说:“别看冬霜那么胖,那是福相,这丫头以后肯定有福……”
先陪冬霜去她家拿书,在她家楼下等她的时候,遇见她家那个假小子邻居。当时,她单肩挂着书包刚好从楼上下来,我们对视了一下,她微笑起来,叫了我一声:“木灵江。”
“鹿威。”我也很腼腆地回笑。
其实当我看到她这样对我,我的第一反应是觉得特别奇怪,因为她无论穿着还是行为举止,都太像男孩,我潜意识里把她当成三灵寺那些不和我接近的男孩。因此她对我友善,我本能地不能适应。
第二部分 第29节:燃烧的男孩(27)
我们没有多说什么,她直接去上学了。这时冬霜拽着她的书包风风火火地下来,我们往三灵寺外走去。
岳达家离三灵寺很近,所以有时走到那个路口,可以看见他站在那等我们。不过更多时候是看不到他的,因为他爱睡懒觉,家里又没人叫他,所以只能是经常迟到。
今天倒是碰见他了。
不过不速之客也凑齐了。华卓儿他们一行人骑着单车从我们身边挑衅般的疾驰而过,其中一个骑车的男孩还抓了下冬霜的书包。
“哎呀!”冬霜吓得叫了声。
骑远了的华卓儿他们还哈哈大笑。
冬霜愤愤地说:“他们想死啊!会不会骑单车!”
“别理他们。”我说,“他们故意的。”
一旁的岳达没有吭声,他从来不表现出厌恶,也不在别人背后说什么,而是在人前就直接动拳脚……
“其实我也想买单车了。”我说,“但我觉得我妈不会同意。”
“骑单车正常啦……”冬霜说。
“主要是我爸,他不准,我妈也就不准,反正是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