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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九把刀】

_3 九把刀(现代)
  我感到困惑与不安。
  师父武功高强,是千真万确的。
  但师父的脑袋不清不楚,也是毋庸置疑的。
  我照着师父的行气过穴方法练功,实在太过凶险,飞龙穴那么菜市场式的名字?什么人体十大好穴?怪哉!我还十大好球咧,将一个疯子说的话照单全收,我恐怕会练到脑溢血!
  “发什么呆?我一下子说太多了吗?”师父停顿了一下,说:“那么,你先把气导引在肚脐上的斑马穴上,我再继续说下去。”
  我摇摇头,叹道:“好难,月考以后再学好了。”
  师父大吃一惊,说:“什么?功夫无论如何都要天天精进不断,否则怎么能成为一代高手?!”
  我无奈道:“师父,我只要有你一成厉害就够了。”
  师父勃然变色,说道:“为什么?”
  我戒慎恐惧地说:“身体健健康康的,不怕给坏人欺负,也就够了。”
  师父一掌抓在书柜上,硬生生捏下书柜一角,大怒道:“你要青出于蓝!你要更胜于我!至少要能单手打赢我!”
  我吓坏了,忙说:“我会努力的!”
  师父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斥道:“你发誓!”
  我生怕师父将我的肩膀扯下一块肉,忙道:“我发誓我要比师父强!”
  师父这才将手放下,叹道:“不是我故意凶你、勉强你,实在是因为,正义需要高强武功的关系。”
  我点头如捣蒜,师父见我如此害怕,说:“不需要害怕,我先让你感受到气行在筋脉中奔流的位置和冲击,慢慢你就会习惯的。”
  说完,师父与我盘腿坐下,师父左手搭在我的背心上,我登时感到背上贴着一团火,暖烘烘的。
  “放轻松,闭上眼睛专心感受。”师父继续说道:“这团火就是师父的内力,现在它要开始在你的体内走脉啦!”
  我感到火团往肩背上的天宗穴(也就是师父坚称的好汉穴)缓缓移动,心中甚是讶异,接着火团便往命门穴(也就是师父坚称的人体十大好穴之二,寒宅穴)下方磨动,十分舒服受用。
  师父的手并未随着火团的移动而移动,想来正用奇异的手法导引着内力,我回忆起师父刚刚所说的教学,姑且不论穴道名称多么怪异,此刻内力缓缓奔流的位置恰恰印证着师父所说的一切。
  内息奔流的感觉!就像一条滚烫的小蛇,滑溜溜钻过一个接一个穴,一条脉接一条脉,泾渭分明。
  “接下来,要到飞龙穴了,这是个好穴。”师父接着说道:“现在要急冲到栖虎穴,很有魄力的一刻,不要吓到啦!”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开口说话,火团已经凝聚到膻中穴,嗯,飞龙穴上,我感到胸口十足郁闷,澎湃的内息煮沸着心口,接着,我不禁大叫!
  “啊——”
  我畅快地大叫,这简直是无法抵抗的快劲!飞龙穴中的内力霎时奔驰到栖虎穴上,百骸通畅无比!
  “很好,叫得好!那晚我不敢使你惊醒,所以只是一般地过穴,所以你只是昏睡。”师父继续说道:“接着,我要让内力经由九山大脉下放到全身百穴,这就算完成一周天的拓穴,对身体大好。”
  于是,师父的内力渐渐散透到我全身上下。
  “想不想试试绝世武功?”
  “想!”
  师父新的内力,一团大火球再度攀上我的背心,这次的火球比刚刚疏导我内息的火球巨大得多,师父说:“让你亲自体验惊世骇俗的武林绝学,凌霄毁元手!”
  火球一股脑窜上右手臂上的天泉穴,而至曲泽、神门、间使、内关、大陵,最后到了掌心的劳宫与指掌的中冲穴。若翻译成师父的专利术语,则是夜歌、九碎、牛息、铛环、苗栗、守翼,最后来到掌心的凌渡与指掌的霄转穴。
  我不由得伸手平举,自然而然地。
  “按在哪里都好。”师父的声音中颇为得意,手一刻都未离开我的背。
  “不会有危险吧?”我又说:“要不要很用力拍?”
  师父怫然不悦道:“轻轻按在墙上就好。”
  我依言将右手掌轻轻按在墙壁上,任由师父传来的火球震动我的手掌。
  “啊!”我微微惊呼。
  “了不起吧,这可是我们凌霄派的绝学之一。”师父的声音旺健有力。
拜师(4)
  我的手掌正慢慢没入水泥墙里,一点一点没入,坚硬的墙壁宛若一块热豆腐。
  “感觉一下三年后的你。”师父嘉许道:“我天资鲁钝,当年学到没墙贯手这一层,足足花了我五年光阴,但以你的资质,最多三年就可以办到。”
  我讶异地看着自己的手将墙壁融穿,烙下深深的掌印。
  “这就是三年后的我?我会变得这么厉害?”我无法置信,暗道。
  “崩!”师父沉声叫道,火团霎时冲出手心上的凌渡与霄转穴,墙壁顿时散发蒸蒸热气,崩裂出一大块。
  大约两个手掌大小的墙缺。
  “好厉害。”我赞道。
  师父开心地说:“因为你身体无法承受我十成内力,我过嫁给你的内力只有六、七成,要是我自己使出凌霄毁元手,威力可不仅仅于此。”
  我不禁佩服。
  彻底佩服。
  “现在,配合基本的吐纳采气,意想气息过穴,慢慢练起。”师父的手离开我的背,站了起来。
  我默默照着师父的指示,开始练功。
  功夫,从此与我结下不解之缘。
  尽管我身上的穴道都被师父乱改了名字,不过不打紧。
  我会成为武功盖世的一流高手,轻易除掉王伯伯这些败类。
  一流高手。
第三部分
  当时,花猫儿,我那心爱的姑娘,就站在村子外的林口里送我,唱着李家村定情用的情人歌。唉,花猫儿是很羞的姑娘,她红着脸,唱着歌儿,无非就是告诉我,等我回来,她就是我的人啦!我看着花猫儿的身影渐渐模糊,但她的歌声却一直在我耳边陪着,当时我骑在马背上,手里握紧师父送我的宝剑,一心一意跟两个师兄弟铲除恶霸,早日回乡跟花猫儿团聚。
初 窥 门 径(1)
  “你拜那老人为师?”乙晶呆住。
  “嗯,事情有点复杂。”我的心情也颇复杂。
  “为……为什么?难道他逼你?”乙晶的嘴巴张得好大。
  “那倒不是,其实师父人还不错。”我有点发窘。
  “那……”乙晶感到困惑。
  “送你。我没时间玩了,我要练功夫。”我拿出任天堂,看着乙晶惊讶的表情。
  “不必这样!你怪怪的!”乙晶虽然推辞,我还是将任天堂硬塞进她的抽屉。
  课堂上,我暗自修练着凌霄内功。
  嗯,好汉穴,温温的好汉穴,多亏师父过嫁些许内力给我。
  “我们凌霄派的内功心法,可以经由我导引一些内力给你当根本,去触生你自身的潜质,引发聚汇你的内力,一点一滴地锻炼,一点一滴培养,我再一夜一夜过继给你高强内力,这样一来,你的武功就会突飞猛进,事半功倍。”师父是这样说的。
  我默默将国文课本静置在桌上,慢慢引导气息过到寒宅穴,人体十大好穴之二,好舒服的感觉,行气之间竟无半点窒碍。
  我没有闭上眼睛,但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字却已渐渐模糊,老师尖锐的声音也稀释在空气中。
  我似乎进入一种模糊的“定”。
  承恕穴,介英穴,元鸿穴,嗯,十分顺利,一穴接着一穴,终于来到号称人体十大好穴之首的飞龙穴,我凝聚心神,放松体魄,一鼓作气将温热的内息冲到栖虎穴!
  “啊——”我忍不住放声大叫,好过瘾啊!
  我满意地将内息自栖虎穴汇聚到九山大脉,下放到全身百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周突然爆出一阵狂笑。啊?
  我的背上突然一阵刺痛。
  我回头,原来是乙晶拿铅笔刺我,不明就里地看着我。
  “颜劭渊!上课干嘛大吼大叫,作噩梦啊!去后面罚站!”老师气急败坏地骂着。
  我摸着头,拿着课本站到教室后面,同学都幸灾乐祸地拍手,阿纶更是笑倒在地。
  的确很糗,我满脸通红地避开大家的眼光,站在垃圾桶旁上课。
  但,我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内功真是神奇。
  我想起师父说过:“练内功要能持续不辍,若是能时时练习,保持体内气息循环,长久便能使穴道自动导引过脉,在无意识间也能自行增强内力,行走亦然、睡觉亦然。”
  于是,我拿起国文课本,再度进入神奇的内功世界。
  “所以这个白字当动词用,不是形容词,不过……”国文老师似乎碎碎念道。
  “啊——”我舒服地大叫。
  “颜劭渊!半蹲!”老师摔断粉笔,同学大笑。
  这一天,我在国文课上大叫了四次,在英文课上大叫了八次,在地理课上大叫了九次,在美劳课大叫了十二次,连上厕所上到一半也大叫了一次。
  内功的进境跟大叫的次数成正比吧。
  不过我也被众老师请到训导处,记了一支小不拉叽的小过。
  本来因为我先前还算是个乖孩子,所以教官只打算记我一支警告,不过因为我在训导处又大叫了两次,所以就滚成一支小过。
  我默默计算着,照这样的记过速度,没多久,我就会因为不停地大叫遭到退学的命运。
  真的是很烦人的事。
  抛开“放弃未来”的冲动想法,我还是想上学。
  因为学校有乙晶。
  但我也爱上了功夫啊!既然要练功夫,就要像师父一样,当个绝顶高手才有意思!
  虽然我心里也盘算着:其实,我只要有师父一成厉害就很够了。
  后来在扫地时,乙晶难过地帮我倒垃圾,问我:“你究竟怎么了?才短短一天,你就变了一个人。”
  我不想告诉乙晶关于我妈妈通奸的事,不过,我将师父一掌轰掉我家墙壁、灌输我惊人内力的部分巨细靡遗地说一遍,手舞足蹈、热切地诉说着故事。
  我发现乙晶在哭。
  “你不相信我?”我一愣。
  乙晶不答,只是难过地咬着嘴唇。
  我没有多做解释。只怕,我比乙晶更难过。
  “你干嘛哭?”乙晶终于开口,看着我。
  “不用再理我了。”我转身就走。
  我好痛苦,无法呼吸。
  原来,不只那些死大人不愿意相信我,连一直支持我的乙晶也一样。
  他们都一样。
  破洞,月光。
  老人,男孩。
  “今天练功的情况怎样?我瞧瞧。”师父端详着我。
  我眼眶湿湿的,说:“我开始发现练功是件很好玩的事了。”
  师父点点头,说:“瞧你的气色,内力已经有点开窍了,真是资质优异,天生的习武上才。”
  我失落道:“可是,我最信任的朋友却不相信我。”
  师父叹了口长气,眼眶竟也湿湿的。
  “岂止是你,连师父也一样,没人相信过师父,日子还不就这么过来了。”师父无奈地说。
  我不解,问:“师父有这样厉害的武功,怎么会被怀疑?我带我的朋友见识一下师父的武功好不好?”
  师父瞪着我,说:“功夫是拿来杂耍的吗?给人看表演的吗?”
初 窥 门 径(2)
  我求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只要她一个人相信就够了!”
  师父摇摇头,说:“学功夫,为的,不是求个认同,为的是正义,既然为的是正义,我们便须隐匿绝技,即使被人看轻、受人污蔑,也只能当作是心魔考验。”
  我擦擦眼泪,说:“那我以后学了一身功夫,也不能让人知道吗?”
  师父点点头。
  我有点心酸,说:“那我一辈子不就被当成笨蛋吗?”
  师父点点头。
  我知道这是白问了,因为师父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我有点生气,大叫:“那我学功夫干嘛?!”
  师父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肩膀,诚挚地说:“孩子,你会知道的!”
  我叫道:“我不知道!现在坏人拿的是枪!学功夫干嘛!”
  师父的手牢牢地抓着我,疼惜地说:“你会知道的!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何时应该展现你的功夫!”
  我忿忿看着师父。
  “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正义。”师父的脸突然苍老许多,沙哑地说:“它就在你的心底,澎湃着,你藏不住它,因为它,叫做正义。”
  我颓然坐下,看着没有墙壁的空洞。
  “继续练习吧,时候会到的。”师父说,盘腿闭目。
  “啊——”
  “颜劭渊!我要通知你妈!”
  我看着阿义抽着烟,阿纶则在远处把风。
  “你最近发神经啦?整天鬼叫,害我上课常常睡到一半就被吓醒。”阿义说,吐着烟。
  我蹲着,说:“没法子,我有我自己的目标,好不容易有个目标。你知不知道一个国中生要立定志向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阿义吐着烟圈,说:“那你干嘛不理乙晶?你不是跟她很要好吗?你们已经一星期没讲话了吧?”
  我点点头,看着篮球场说:“那是她不好。”
  阿义说:“你这小子,到底要不要告诉我跟阿纶,你干嘛一天到晚鬼叫?”
  我坚决地摇头,说:“我说出来的话,要是你们也不相信,我会受不了的。”
  阿义笑骂道:“干!说来听听!”
  我坚定地说:“不说就是不说,要知道,你自己去问乙晶。”
  阿义哼了一声,说:“早问过好几遍了,她怎样都不肯说。”
  我无言以对。
  阿义忍不住又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要跟乙晶和好?”
  我无奈地坐倒,说:“不知道,总不会一直这样下去,我只是还很烦。”
  这时,有两个国三学长急急跑来,是阿义的朋友,或说是手下。
  “怎样?扁一顿了没?”阿义拿出烟,递给两个国三学长。
  一个学长笑着说:“阳明国中那垃圾听了你的名号,他妈的腿都软了,根本不敢还手,让至民他们扁个痛快!”
  另一个学长也笑道:“谁教他们要欺负我们学校的学生,干!不识相嘛!”
  阿义酷酷地说:“彰化国中有我在,马的,看谁敢乱来!”
  我坐在地上,看着威风凛凛的阿义,心中怀疑自己不知道还要练功多久,才可以打赢暴力狂阿义。
  □
  两个星期又过去了,我还是不跟乙晶讲话。
  我想乙晶对我,也非常困惑与失望吧。
  不过,幸运的是,我在课堂上突然大叫的次数急剧减低,因为我已经能够控制体内的内息运转了,有时候将气息过穴的速度降缓也是一种艰难的修练,我必须往运转如意的境界迈进。
  而师父每夜在我的体内灌输的内力也越来越刚猛,想来是我的身体越来越能接受比较强悍的内力吧。
  这时已经入冬了,天气开始变得很冷,寒风从破洞中灌了进来,偶尔下场小雨,总让房间极为潮湿。不过没关系,我有内力,周息运转之下,身体只有更加健康。
  妈几乎以恳求的语气要我搬到客房住,不过我还是坚持要住在家里最破烂的地方,也不肯让妈把墙重新砌起来。这让邻居看了场大笑话。
  “今天,要教你凌霄派基础中的基础,凌霄毁元手。”师父坐在大破洞中,没有月亮。
  “基础中的基础?凌霄毁元手不是最厉害的吗?”我讶然道。
  “笨,就算是威震扶桑的降龙十八掌也有强弱之分,难道一学会降龙十八掌就威震天下吗?!”师父用力敲我的脑袋。
  “喔。不过很痛耶。”我埋怨。
  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可以学攻击的招式,真是令人兴奋。
  不料,师父从今晚背来的青色大袋子中,拿出一条蛇来,说:“为了要让你快点学会,这条蛇会帮你了解体内经脉的。”
  我瞧着那条黑白分明、长得很像雨伞节的大蛇,说:“要我打败它?”
  师父难为情道:“不是,是要让它咬你。”
  “啊?它该不会是雨伞节吧?”我仓皇地说。
  师父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说:“嗯,有毒的。”
  我急忙滚到门边,说:“不要!我会翻脸!”
  师父认真道:“它咬你,可以速成你的武功。”
  我大叫:“我要……我要……那个循序渐进!我要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来!”
  师父急道:“难道你不想快点变成高手?”
初 窥 门 径(3)
  我苍白着脸,看着在师父手中蠕动的雨伞节,叫道:“不要喔!我真的会翻脸!我喜欢打好根基!脚踏实地那种!你不要再靠过来!我认真的!”
  师父说:“当年杨过吃了一堆毒蛇,内力大进!”
  我吼道:“那我也吃了它!干嘛要让它咬!”
  师父愣了一下,说:“怎么说那么久还是讲不听?快把手伸出来!”
  我急忙打开门,想冲下楼去,不料师父以极快的身手将门压上,反手点了我身上的“叮咚穴”,令我动弹不得。
  师父拿着雨伞节,说:“不要紧张,师父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难道会笨到让你死翘翘吗?”
  我看着雨伞节狰狞地吐信,吓得牙齿急颤,忙说:“难道没别的速成法?”
  师父呆了一下,说:“有是有,虽然比较麻烦一点,效果却是倍增。”
  我哀求道:“那很好啊!麻烦不打紧!我的个性比较急,适合速成的办法。”
  师父很干脆地说:“难得你有心,好!为师成全你!”
  我眼泪夺眶而出,说:“谢谢师父!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师父将雨伞节放进青色大袋子中,随即跳出大破洞,留下一个被点穴的国中生在寒风中大呼幸运。
  师父的脑子坏掉了,居然想这样恶整自己的徒弟!好险我苦苦哀求……
  拜托!搞不好我会死啊!我看着雨伞节在青色的大袋子中游移盘动,真是说不出的恶心。
  不多久,师父从大破洞跃上了房间,喜气洋洋地说:“你看!”
  我一看,差点昏死过去。
  师父手上拿的,不折不扣,是条眼镜蛇。
  “两只一起咬,两种毒混在一起,真他娘的凶暴!如此要练起功来势必麻烦得多,不过毁元手的威力可是加倍增长啊!”师父一边喜孜孜地说,一边把雨伞节从大袋子中拎了出来,一手一条蛇。
  我无力道:“师父,你饶了我吧。”
  师父只顾轻轻甩着蛇身,让蛇头轻拍我的手臂,还说:“这两条都是剧毒喔,而且毒性互异,所以双毒齐入血脉是很可怕的,几乎是没命。”
  我努力地运气冲撞“叮咚穴”,想冲破师父的封穴,心中焦急无比,无奈,雨伞节首先咬住我的左手前臂,一阵刺痛后,我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我急道:“几乎会没命干嘛让它咬我?快帮我逼毒!”
  师父疑惑地看着我,说:“傻子,那是一般人啊,你可是个练家子,怕什么?以后江湖上的暗器大多淬有剧毒,现在正好练习一下,免得中了贼人暗算。”
  “麻麻的,师父救我!”我惨道。
  师父安慰我道:“别慌,还有另一条。”
  我发誓,要是我逃过这一劫,我一定要退出师门,然后报警把师父抓起来。
  我看着左前臂开始发青,急道:“快教我怎么逼毒!”
  师父喃喃自语道:“蛇毒攻你的血脉,所以你必须用内力卷住毒质,强力逼出体外,这原是求速求快的偏门,但却是训练你善用内力、了解体内细微穴道的妙门,啊!啊,咬上了!”
  眼镜蛇愤怒地咬住我的右前臂,我也愤怒地看着师父,说:“我死了,凌霄派就关门大吉!”
  师父摇摇头,说:“快想办法用内力逼毒,不要慌慌张张。”
  我咬着牙道:“那你快教啊!快!”我看着眼镜蛇死咬着我的右臂,心中大怒。
  师父轻轻解开我的穴道,将两条蛇抓进袋子里,将袋口绑了起来。
  我急忙坐在地上,问道:“快!怎么逼毒!”
  我的双手已经麻木,脑子也开始昏沉,连脖子都感觉不自然地僵硬。
  师父静静地说:“观想体内气行,想办法找出毒血路线,慢慢催动内力,慢慢增强,以气将毒逼出。”
  这不是废话中的废话吗?我知道多问无益,只好勉力运气走脉。
  我一边观察体内两种毒血的交融,一边细细问道:“师父,我不行的话,你要救我!”
  师父点点头。
  我一边欣慰地继续观察毒血,一边以内力阻断十大好穴附近的毒液,以免毒攻心房。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随着时间流逝,我看着手臂越来越黑,却无法以内力继续推送毒液,脑子也恍恍惚惚的,无法查知毒液侵入小穴道的途径,我忙道:“师父!你准备了!”
  师父点点头。
  我正感到快慰时,突然发现一件惊人的事实:师父睡着了!
  师父不停地点头、点头、点头,原来是在打盹!
  我气极,又无力大叫,眼看毒血就要废了我的四肢,我开始考虑是否要放弃逼毒,用剩余的力量爬到师父旁边叫醒他。
  师父流着口水。
  一滴接着一滴。
  忿恨冲击我的脑子,竟令我清醒许多。
  我只能靠自己了。
  我想起师父拿蛇咬我的原始目的……凌霄毁元手。
  于是,我放弃用内力阻挡毒质,索性将所有防御的内力从十大好穴撤走,全数用来催动记忆中的凌霄毁元手。
  催动。
  催动。
  催动——
  “喝!”我咬紧牙关,眼前一黑,内力急速从夜歌、九碎、牛息、铛环、苗栗、守翼,最后来到掌心的凌渡与指掌的霄转穴,然后滚滚而出!
初 窥 门 径(4)
  我的掌心飘着黑红色雾气,竟成功将毒素和着血气蒸散。
  我精神一振,虽然无法将毒素一次排出,也无法纯然排出,不过我耐着性子一次次催动掌力,黑雾也愈来愈淡,我想体内的毒质已经大致排出了,而我的手臂也由黑转灰,由灰至青。
  几个小时过去,天也渐渐亮了,我却无法继续将体内的余毒散出,因为我的内力已经耗竭。
  尽管我依旧非常虚弱,但我已有力气走到师父身旁,一脚揍向师父。
  “没力啦?”师父头一偏,躲过我这虚浮的一脚,一掌击中我胸前的飞龙穴,我闷声摔倒。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师父一直醒着,装睡不过是为了要让我竭尽全力抢救自己,方能心无旁骛,全速锻炼内力。
  我中掌后,原以为师父会过来帮我逼毒,不料师父爬到我床上,盖上棉被,说:“这次我真的要睡了,你练功完自己上学去吧。”
  我正要大骂,却发现胸口烧着一团惊人却友善的内力,原来是师父顺着那一掌过嫁给我,用来帮我驱毒的生力军;我赶忙运功,一掌一掌拍向墙壁,直到墙上都是黑手印,检视过体内大小筋脉,确认无毒后,我才放心地喘了口气。
  真是痛快!
  在科技发达的西元一九八六年冬天,还能用内力逼毒疗伤的,恐怕只有本人了!这种原始的优越感让我哈哈大笑。
  不过尽管痛快,我的身体还是颇为虚弱,毕竟两种剧毒跟我的内力交战了一夜,已经大大耗损我的精力。
  “过来。”师父眯着眼睛,困倦地说。
  我嘻皮笑脸地走向师父,让师父在我的背心印上火烫的一掌。
  “转个二十周天就差不多了,去吧。”师父沉沉睡去。
  我一边运气疗神,一边整理书包。
  我会笑了。
  经历了这么令人不悦、惊惶的烂事后,我竟然还能笑。
  我的个性也许正在转变。
  “你的手怎么了?怎么有那么可怕的伤口?”
  我看着乙晶递过来的纸条,撕碎。
  反正乙晶也不会相信。
  我依稀听到不存在的哭声。
崩!(1)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放学只是遥遥跟在阿义、阿纶、小咪、乙晶等人后面,你问我为什么不自己走,非要这样要黏不黏地跟着,其实我也说不上来,也许我一直等待着什么吧。
  今天撕碎乙晶递过来的纸条,也许我真的太过火了。
  在下八卦山的山间小径中,我遥遥看着乙晶,听着他们的对话。嗯,因为内功有点根基的关系吧,所以我依稀能听见远处的声响。
  这时,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
  急促的心跳提醒着我。
  是杀气。
  “师父在附近?”我狐疑地看了看四周。
  不,不是师父。师父的杀气远不止如此。
  那,是谁的杀气?这个社会难道真有其它的武林高手?
  远远的,我看见一堆穿着皮衣、花格衬衫的中年人,手里拿着卷起来的报纸筒,我算了算差不多有七、八个人,正朝着乙晶等人走过去。
  杀气腾腾,来者不善!希望他们跟阿义没什么关系。
  我疾步走下石阶时,却看见那八个大汉已经将阿义等人围住。
  乖乖隆地咚,果然是阿义惹的祸!
  “你就是带头的阿义?”为首的男子脸上挂着斜斜的刀疤,瞪着阿义。
  阿义没好气地说:“干三小?”
  这时我距离他们只有五步的距离,不过我从气息的微弱流动中,已感受到阿义内心的惶恐,更别提乙晶等人心中极度的恐惧了。
  “你们找阿义喔?他还在学校打篮球啦!”阿纶笑嘻嘻地说,搭着阿义的肩膀,又说:“圣耀,等一下去你家打电动。”
  阿义机械地点点头,一伙人,除了反应神速的阿纶外,全都紧张得脸色苍白。
  我也紧张得掌心全是汗。
  “站住!”为首的流氓男子拉住阿义,瞪着他说:“骗肖仔!你不是阿义?干你他妈腿软啦!敢动我阳明国中的小弟!却他妈不敢认啊!”
  阿义脸一阵青一阵白,说:“那你想怎样?”
  阿纶此时也擦着鼻头上的冷汗,说:“各位大哥,有话好好说,让女生先走好不好?”
  一个彪形大汉露出报纸卷中的铁棒,恶声道:“谁都不准走,来!给我拖进林子!”
  两个流氓抓着发抖的乙晶、小咪,硬拖进山径旁的浓密林子,阿纶跟阿义只好跟在后面,我吓得赶紧盘算山上警察局的距离。
  不行,太远了。
  “喂!你在看三小?你也给我进来!”一个脖子上刺青的汉子拿着棍子指着我,我一咬牙,真的进了林子。
  “你干嘛进来?”阿纶细声骂道,似乎哀叹着失去报警的机会。
  “乙晶。”我看着流氓的铁棍。
  林子。
  很适合痛殴。
  全身冒着冷汗。我的身体正在告诉我,我们正处于真实的危险中。
  “他们都是好学生,真的不关他们的事,放……”阿义白着脸说。
  “干!”彪形大汉一脚猛力踹向阿义的肚子,阿义半跪了下来,脸色痛苦。
  阿纶犹疑的表情,看着阿义,又看了看我,似乎想传达些什么。
  我看了看乙晶跟小咪,她俩已经吓得低着头,眼睛都是泪水。
  阿纶微微点点头。
  我懂了,没问题。
  我从皮包拿出两张一千元,恭恭敬敬地交给为首的刀疤流氓,说:“这是给大家花的,请大哥今天放过那些女生,不关她们的事,我们等一下再好好谈。”
  刀疤流氓冷冷地将钱收下,说:“当我白痴啊,放了她们叫警察啊?那么漂亮,放了多可惜。”
  阿纶跟我突然向抓着小咪跟乙晶的汉子猛撞,大叫:“你们快跑!”
  两个流氓被我们扑倒在地,小咪跟乙晶拔腿就跑,却被彪形大汉从后面一把抓住,我跟阿纶则被压在地上。
  阿纶大怒:“你们敢动女生,我杀光你们!”
  阿义也大叫:“放他们走!我让你们扁到爽!”
  我看着挣扎的乙晶,她那恐惧的眼神……
  刀疤流氓一棒敲向阿义的脑袋,鲜血登时挂满阿义的脸。
  刺青流氓踩着阿纶的头,笑道:“干你娘!杀?你不要先被挂了!”
  我被乱脚踹着,挣扎着爬起,鲜血模糊了我的眼睛,依稀,我看见流氓毛手毛脚地摸着乙晶跟小咪。
  “师父。”我勉强站了起来,调匀呼吸。
  我瞥眼看见阿义被架在树下痛扁,阿纶则抓狂地冲向小咪,却被流氓用铁棒伺候,两、三下就被打趴在地。
  “夜歌、九碎……”我缓缓平举右手,流氓一棒捅向我的肚子。
  我吃痛,双腿微弯,口中仍念道:“牛息、铛环、苗栗……守翼……”
  我的脑袋迸出鲜血,但眼睛始终盯着哭泣的乙晶。
  “干!念三小!咒我们吗?!”大汉一拳轰向我的鼻子。
  “凌渡……霄转……”我模模糊糊念道,鼻血直流。
  “还咒!”大汉大骂,拿着铁棒轰来。
  “崩。”我的额头裂开,鲜血飞溅,然而我已一掌按在大汉的胸上,神智不清地看着大汉扭曲的脸。
  大汉慢慢软倒,跪在地上。
  四周顿时静了下来。
  “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正义……”我蹒跚地走向乙晶,继续念道:“夜歌、九碎……牛息……霄转……”
崩!(2)
  “干!”两个流氓举起铁棒,朝着我的肩膀轰下,我的肩膀吃痛,双掌缓缓推向两人的肚子。
  “崩。”我念道,看着两个流氓瞳孔瞪大、口吐鲜血,双脚跪倒。
  抓着乙晶跟小咪的彪形大汉吃了一惊,大叫:“鬼附身!”
  为首的刀疤流氓愣了一下,说:“装神弄鬼!”拿着铁棒走了过来。
  我摇头晃脑地走向乙晶,含糊地说:“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乙晶只是哭着。
  “干嘛哭?”我呆呆地问。
  “啊!”我呼吸困难。
  我被刀疤流氓从后面紧勒住脖子。
  “不要再打他了!”乙晶哭道。
  我被勒得几乎昏过去,但我努力地将手掌贴向刀疤流氓的下巴,接着,刀疤流氓双眼睁大,我脖子上的手臂也松软开来。
  刀疤流氓脸朝着天,像脱线的木偶般缓缓摔倒。
  “我会功夫。”我咳嗽道:“我要救你。”
  彪形大汉看着双眼翻白的刀疤首领,吓得放开乙晶跟小咪,转身拔腿就跑。
  “崩!”我的手掌贴在彪形大汉的背窝,大汉“砰”一声扑倒,这时原本正在海扁阿义跟阿纶的三个流氓,纷纷仓皇冲出林子,口中还不断大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我的脑子昏昏沉沉的,但彪形大汉毛手毛脚的样子却深刻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我蹲在他身旁,又给他“崩”了三次,“崩”到大汉醒了又昏,昏了又醒。
  我本想连续崩个一百次的,但我没力了。
  我抬起头,看着阿义跟阿纶扶着女孩子们,然后,我睡着了。
  “妈?”
  我醒来时,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同学送你回来的,你最近上课吵闹,又跟别人打架!你爸爸回来后,叫他揍死你!”妈将毛巾摔在我的脸上。
  我闭上眼睛,调息周身百脉。
  我救了乙晶。
  我好高兴。
  我的眼眶湿了。
  当我,看到书包里的纸条。
  “谢谢你。对不起。”
  简单六个字,让我全身的内力暴涨,霎时狂转十八周天。
  “师父!我要变成超级高手!”我对着破洞挥击着,大叫。
  “照啊!这样想就对啦!”师父满意地站在一旁。
  我身上涂满红药水、紫药水、广东苜药粉、绿油精,浑身是劲地舒展身体,全然感觉不到伤痛。
  “你今天动武了吧!”师父盘腿坐在我床上,继续道:“江湖风风雨雨,跟人动手却是能免则免,你既然跟人动了手,师父相信,你一定是领悟了正义的急迫性,才不得不出手的,是吧?”
  “对!我今天打败一堆坏蛋!救了心爱的女人!”我兴奋地运转内力。
  “救了心爱的女人……”师父喃喃自语着,眼神变得空洞。
  我看着师父,隐隐不安地说:“这样不会不好吧?”
  师父摇摇头,叹气道:“不。这样很好,师父很高兴。”
  自从身上负载了内力后,除了杀气,我更能隐隐感觉到人们身上发出的喜怒哀乐,而现在,师父正陷入回忆的悲鸣里。
  我突然发觉,我对师父其实毫无了解,只知道他是一个身怀惊异绝技的老人,踏遍四方终于找到了我,每夜跳上房间的破洞,开心地指点他命运中的徒弟。
  我一屁股坐在师父身侧,忍不住问道:“师父,你住哪里?”
  师父落寞地说:“我在员林有个窝,但我几乎不回去,困了就随便找棵树,跳上去呼呼大睡。”
  师父真是个可怜的落魄老人。
  “师父,不嫌弃的话,你可以睡我这里。”我说。
  师父笑着说:“不打紧,睡树也是一门功夫,你迟早也要睡树的。”
  我感到一股冷意,勉强笑道:“那以后再说好了。”
  我又问道:“师父,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会学功夫啊?师父的师父是什么样的人?”
  我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只见师父闭上眼睛,挥挥手,示意我别再问下去了。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师父眼角泛着泪光,身子骤然枯槁许多。
  我静静地坐在师父旁边,心中跟着难受起来。
  “继续练功吧,今晚也要好好努力。”师父终于开口,从大袋子里抓出两条蛇。
  我点点头,勇敢地将手伸了出去。
  虽然我的手极力忍住发颤的冲动,但还是禁不住问道:“今天这两条叫什么名字?”
  师父微笑道:“龟壳花,百步蛇。很难抓到的。”
  我跟乙晶又跟从前一样,有说有笑的。
  不同的是,下课时乙晶总是缠着我,要我说说练功时的种种趣事,当然,师父诸多荒谬的“武林掌故”总是逗得乙晶哈哈大笑;当乙晶听到我跟蛇毒彻夜搏斗时,她更是吃惊地摸着我手臂上的咬孔,直问我是不是真的没有生命危险。
  放学时,乙晶悄悄拉住我的手,紧紧地握着。
  我的心,跳得比感应师父发出的杀气时还要剧烈。
  乙晶不敢看着我,只是脸红说道:“让我感觉一下……你的功夫……好不好?”
  我浑身发热地点头,将内力缓缓送进乙晶的掌心。
  那一股温醇的内力,就在我们紧紧相握的小手中,来回暖暖地传递着。
崩!(3)
  那天的夕阳很美。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要提一提阿义。
  阿义是天生的好武胚子,那天看我把那些流氓“崩”到不行,他隔天就裹着纱布,求我带他去拜师。
  “我跟师父提过,可他说不想收你。”我为难道。
  “为什么?!是因为我打过他吗?大不了我让他揍回来就是了!男子汉敢做敢当!”阿义紧握着我的肩,好痛。
  “那倒是其次,师父说你没天分。”我看着疑惑的阿义,说:“唉,我再帮你问问看吧!”
  阿义一拳打得桌子砰然作响,叫道:“我怎么会没天分!你都可以了我为什么不行?我今晚亲自去找师父,露一、两手给他看看我的厉害!他一定会收我的!”
  不过阿义实在是没天分,因为从我跟他讲话开始,我就一直散发着杀气,而阿义却一点知觉也没有。
  但,我还是带阿义去见师父了,毕竟阿义是我的好友,两个人一起学武,也比自己一个人学功夫要有趣得多。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不会带阿义去见师父。
  那是悲剧的序幕。
  阿义站在我身旁,将胸膛挺得老高,显示自己的体魄。
  师父看着阿义一阵子,摇摇头说道:“这小子不行。”
  阿义吃惊地说:“我不行?那劭渊怎么可以拜你为师?”
  师父皱着眉头,盘着腿说:“你资质比我当年还差,光有一副大架子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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