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母亲

_8 马克西姆·高尔基(前苏联)
脸含笑地走进监牢的年轻人,叫她非常感动;在她心目中,引起了母亲
般的怜爱。
从工厂回来,母亲整天地替玛丽亚帮忙,一边听着她说东道西。到
了很晚的时候,才回到自己的冷清寂寞使人难过的家里。她长久地在屋
子里走来走去,找不到一个安定的地方,想不出应当做什么。差不多就
要到半夜了,叶戈尔所答应的传单还没拿来,这叫她特别心慌。
窗外纷纷地落着秋天的沉重的灰色雪片。雪片软绵地打在窗子上,
无声地滑下去,融化了,在地上留下一个湿印。她在想念儿子..
有人很小心地敲门,母亲飞快地跑过去拔开了门栓,——莎馨卡走

了进来。母亲有好久不见她了,现在使她第一件注目的,就是她变得不
自然的肥胖了。
“您好啊!”母亲说,因为有人来了,今晚上有了伴,所以很高兴。
“很久不见您了。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是,在监牢里呢!”姑娘微笑着回答。“和尼古拉·伊凡诺维
奇一起——你还记得他吧?”
了进来。母亲有好久不见她了,现在使她第一件注目的,就是她变得不
自然的肥胖了。
“您好啊!”母亲说,因为有人来了,今晚上有了伴,所以很高兴。
“很久不见您了。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是,在监牢里呢!”姑娘微笑着回答。“和尼古拉·伊凡诺维
奇一起——你还记得他吧?”
“我的事情有什么说头呢?..趁叶戈尔还没有到,我得换件衣
服!”她看看周围说道。
“你浑身都湿透了..”
“我送传单和小册子来了..”
“给我,给我!”母亲催促。
姑娘很快地解开了大衣的纽扣,抖了抖,从她身上像树叶子似的发
出索索的声音,许多纸包跌在地上。母亲一边笑着,一边从地上将纸包
拾了起来,说道:
“我看你这样胖,以为你做了新娘子,有了小宝宝呢。啊啊,拿了
这么多来!——是走来的?”
“嗳!”沙馨卡说。她现在又变成从前那样苗条而瘦小,母亲见她
两颊消瘦,眼睛显得格外大,眼睛下面有一片黑晕。“放出来就干,怎
么不休息几天?真是的!”母亲叹了口气,摇着头说。
“需要这样!”她一边打寒战,一边说。“请你告诉我,巴威尔·米
哈依洛维奇怎样了?——还好?..他不怎么焦急吧?”她不停地问
着,眼睛没盯着母亲;她歪着头整了整头发,她的手指在发抖。
“还好!”母亲回答说。“他是一个不把心事露在面儿上的人。”
“他很健康?”姑娘低声询问。
“没有生过病,从来没有!”母亲说。“你浑身都在发抖。我来给
您倒杯加复盆子的茶喝一喝吧。”
“那当然好!但是不该劳动您呀,天这么晚了,让我自己来吧..”
“您已经累成这样子了!”母亲生着茶炉,带着责备的语气说。
沙馨卡也走进厨房,在那里的凳子上坐下来,她把两手拢在脑后,
开口说话:
“不管怎么说,在监牢里,还是消耗体力的!令人诅咒的无聊!才
是最痛苦的。明明知道外边有许许多多的工作在等着,——偏偏像野兽
一样被关在笼子里..”
“受了这样的痛苦,有谁来报答你们呢?”母亲问。她叹了口气,
自己回答:
“除了上帝,还能有谁呢!你大概也是不信上帝的吧?”“不信!”
姑娘摇摇头,简单地说。
“虽是这样说,可是我总是不能相信你们的话!”母亲突然兴奋地
说。她很快地在围裙上擦了擦被炭灰弄脏了的两手,继续坚定不移地说:
“您不理解您的信仰!不相信上帝怎能过这个样的生活呢?”
在门洞里有人很响地跺着脚,喃喃地自语,母亲抖了一下,姑娘噌

地跳起来,迅然地和母亲耳语了几句。
“不要开门!如果是宪兵,那么你就说不认识我吧!..就说我走
错了人家,忽然晕倒了,你替我脱衣服,看见了这些东西,——懂了吗?”
“我的好孩子,您这是为什么呀?”母亲倍受感动地问。“等一等!”
莎馨卡侧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说道,“好像是叶戈尔..”
走进来的,果然是他。浑身上下都淋湿了,因为疲劳,喘得透不过
气来。
“好家伙!这不是茶炉吗?”他喊道。“妈妈,这是人生中最好的
东西,莎馨卡,你早来了?”
小小的厨房里面,充满了他沙哑的声音。他慢慢地脱下了沉重的大
衣,一古脑儿地说开了:
地跳起来,迅然地和母亲耳语了几句。
“不要开门!如果是宪兵,那么你就说不认识我吧!..就说我走
错了人家,忽然晕倒了,你替我脱衣服,看见了这些东西,——懂了吗?”
“我的好孩子,您这是为什么呀?”母亲倍受感动地问。“等一等!”
莎馨卡侧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说道,“好像是叶戈尔..”
走进来的,果然是他。浑身上下都淋湿了,因为疲劳,喘得透不过
气来。
“好家伙!这不是茶炉吗?”他喊道。“妈妈,这是人生中最好的
东西,莎馨卡,你早来了?”
小小的厨房里面,充满了他沙哑的声音。他慢慢地脱下了沉重的大
衣,一古脑儿地说开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双短手捧住难看的向下垂着的肚子。走进了另
一个房间,随手带上了门,嘴里还在那里不住地说些什么。
“哎呀,真的八天没吃东西吗?”母亲吃惊不已地问。
“为着要叫他道歉,这样做是必要的!”姑娘回答着,她好像怕冷
似的耸着肩膀。她那种镇静和顽强,在母亲心里唤起了一种近乎于责备
的感情。
“嗬,真厉害!..”她想着,就又问道:“如果真的饿死了呢?”
“有什么办法呢?”她静静地回答。“那家伙终于道歉了。人是不
应该让人欺侮的..”
“是啊..”母亲缓缓地应和着。“可是我的姐妹们被人家欺侮了
一辈子了..”
“我脱了大衣了!”叶戈尔打开了房间门,宣布道。“茶炉生好了
吗?让我来拿..”
他端起了茶炉,一面走着,一面说:
“我的亲生爸爸,一天至少要喝二十多杯茶,所以才没病没灾地活
了七十三岁。他体重八普特,是华司克列生斯基村的僧仆..”
“你是伊凡神父的儿子吗?”母亲喊了出来。
“对啦!你怎么知道?”
“我是华司克列生斯基村的人呀!..”
“是同乡?娘家是谁家?”
“你们的邻居!我是赛列根家的人。”
“瘸腿尼尔的姑娘吗?他是我的熟人,我的耳朵不知被他拧过多少
次..”
他们面对面地站着,一边互相问来问去,一边欢笑着。沙馨卡微笑
着望望他们,开始动手煮茶。茶具的声响使母亲从追忆里醒悟过来。
“啊呀!对不起,只顾着说话了!碰到同乡真叫人高兴..”
“我才对不起呢,我在这里竟自己动起手来。但是已经过了十一点
了,我还得走很远的路..”
“到哪去?城里?”母亲吃惊地问。
“嗳嗳。”

“为什么?这样黑的天儿,又下着雪!——您已经累了!住在这里
吧!叶戈尔睡在厨房里,咱们睡这屋..”“不,我非得走不可。”姑
娘简单地说。
“为什么?这样黑的天儿,又下着雪!——您已经累了!住在这里
吧!叶戈尔睡在厨房里,咱们睡这屋..”“不,我非得走不可。”姑
娘简单地说。
明天让他们看见,那就不好了!”叶戈尔说。“她怎么走?一个人?..”
“一个人走!”叶戈尔笑着说。
姑娘往自己茶碗里倒茶,拿了一块青稞面包,在上面撒了些盐,沉
思地望着母亲。
“你们怎么敢走这样的路啊?你,还有娜塔莎。我可办不到,——
怕得很!”符拉索娃说。
“她也害怕!”叶戈尔插嘴说。“怕吧?莎夏!”
“当然!”姑娘回答。
母亲看看她,又看着叶戈尔,低声地赞叹道:
“你们真了不起呀..”
喝完了茶,莎馨卡一声不响地握了握叶戈尔的手,向厨房走去,母
亲跟在她后面送她。
在厨房里,莎馨卡说:
“见了巴威尔——请代我问候他!”
她握住房门把手的时候,忽然回转头来,低声地说:“可以亲亲您
吗?”
母亲默默地拥抱了她,热烈地亲了个吻。
“谢谢!”姑娘静静地说,点点头,走出门去。
回到房间里,母亲不安地望着窗外。黑暗之中,雪片重重地在那里
降落着。
“还记得普罗佐洛夫一家吗?”叶戈尔问。
他宽宽地叉开两腿坐着,很响地吹着那杯茶。他的脸色很红,流着
汗,似乎一派很满足的样子。
“记得,记得!”母亲侧着身体走近桌子,满腹心事地说。她坐下
来,用她悲哀的眼睛望着叶戈尔,慢慢地拖长了话音:“哎呀呀!说起
沙馨卡,不知道她能不能走到城里..”
“累是的确累了,”叶戈尔同意地说。“她本来身体还比较结实,
可是牢里的生活把她折磨坏了..况且她从小娇生惯养的..大概她肺
里已经有了毛病了..”
“她是什么人家出身?”母亲专心地打听。
“地主的女儿。父亲——据她说是个大坏蛋!妈妈,你知道他们想
结婚吗?”
“谁想结婚?”
“她和巴威尔..但是——事情不巧得很,他自由的时候,她在坐
牢,现在呢,恰恰掉换了一下!”
“我一点都不知道!”静默了一会儿,母亲回答,“巴沙从来不提
他自己的事..”
此时,她更加觉得姑娘可怜,不由得露出不快的脸色向客人瞧了一
眼,说道:
“你应该送送她!..”

“不成!”叶戈尔低声解释。“我这里还有许许多多件事情,明天
从早到晚,要奔走一天。对于我这样有喘息病的人来说,这些差使是够
人呛的..”
“不成!”叶戈尔低声解释。“我这里还有许许多多件事情,明天
从早到晚,要奔走一天。对于我这样有喘息病的人来说,这些差使是够
人呛的..”
“是个好姑娘!”叶戈尔点点头。“你在可怜她,我知道。这是没
用的。如果你觉得我们这些搞革命的人很可怜,即便你再多几个心也是
不够的。老实说,谁过得都不安逸。譬如,我有一个朋友,最近刚从充
军的地方回来。当他经过尼日尼的时候——他的妻子和小孩还在斯摩棱
斯克等他,可是,当他到了斯摩棱斯克——她们都已经进了莫斯科的监
牢了。这回该轮到他的妻子充军西伯利亚了!我也有老婆,是个很好的
人,可是过了五年这样的生活,终于把她送进坟墓了..”
他一口气喝完了茶,又接着讲下去。他算了算监禁和充军的岁月,
讲了各种不幸的事件和西伯利亚的饥饿。
母亲望着他,听着,对于他坦然自若地讲出这种充满了迫害、苦难
和对人的侮辱的生活,觉得有些吃惊..
“好了——咱们来谈谈那件事吧!”
他的声调变了,脸色也严肃起来了。他开始问母亲,她打算怎样把
那些小册子带进厂去,他对一切细小的事情都很清楚,叫母亲十分惊奇。
谈完这件事情之后,他们又回忆起故乡;他的谈吐很有风趣,而她
却深深地沉浸在回忆里了。她觉得,她过去的生活很像一块沼泽地,—
—沼泽上单调地布满了一块块草丘,丛生着纤细的、畏惧地颤抖着的白
杨,矮矮枞树以及似乎在草丘之间徘徊着的白桦树。白桦慢慢地成长,
在稀软而腐烂的土地上面站了五年,就悄悄地倒下去烂掉。她看着这幅
图画,忍不住不知对什么东西可怜起来。在她眼前,站着一个面孔瘦削
而刚强的姑娘,她冒着潮湿的雪片孤独而疲倦地走着。儿子呢,坐在监
牢里。他大概还不曾睡,正在想什么..但是他想念的不是她,不是母
亲,他已经有了比母亲更加亲近的人。沉重的思虑,像斑斑的纷扰的乌
云似的向她爬过来,紧紧地包住她的心..
“您疲劳了吧,妈妈!咱们休息吧!”叶戈尔微笑着说。
她和他道了安,怀着满腔辛酸悲苦的感情,侧着身子很小心地走进
厨房。
早上喝茶的时候,叶戈尔对母亲说:
“但是他们抓住了你,问你这些易端的小册子里是什么地方来的,
——那你怎样对付呢?”
“‘不要你管!’——我说!”她答道。
“可是,对付他们没有这么容易!”叶戈尔反驳她。“可是那些坏
蛋却非常自信,认为这正是他们要管的事!他们肯定会唠唠叨叨问个没
完!”
“不论怎样我总是不说!”
“把你关进牢里!”
“这算什么?连我都配坐牢,——那就谢天谢地了!”她透了口气
说。“我对谁有用啊?对谁都没用。据说,还不至于拷打..”

“嗯!”叶戈尔很专心地望着她,说道。“拷打——是不至于吧。
“嗯!”叶戈尔很专心地望着她,说道。“拷打——是不至于吧。
难,老乡!我觉得——你是很困难的!”
“大家都困难!”她摆摆手,回答道。“大概只有明白的人比较轻
快..可是,善良的人们在要求些什么,我也一点一点地明白起来
了..”
“您既然明白了这个道理,妈妈,您对大家就成为有用的人了——
对大家!”叶戈尔认真地说。
她凝视着他,默默地笑了。
正午,她非常镇静而且认真的将小册子塞到自己的胸脯处,她装得
是如此巧妙而且方便,所以叶戈尔很满足地弹响了一下舌头称赞道:
“捷尔、古特!德国人喝干了一桶啤酒之后,常常这样说。妈妈!
书籍的存在并没有使你的样子改变!你依旧是个胖胖的、高高的、善良
的中年妇人!无数的神都在祝福你的工作开始!..”
半点钟之后,因为担子的沉重而压弯了背脊的母亲,若无其事地站
在了工厂门口。
被工人们的嘲笑惹火了的两个守门的,一边粗暴地搜查进厂的工
人,一边跟他们对骂着。门旁边站着一个警察,和一个两脚很细、脸孔
很红、一双眼珠子乱转的家伙。母亲将担子换了一只肩膀,觉得这个人
就是特务,皱着眉头盯了他一眼。一个高个鬈发的青年,将帽子戴在脑
壳后面,对着搜身的守门人喊道:
“鬼东西,不要在口袋里搜!在脑袋里搜吧!”
一个守门人回嘲道:
“你的脑袋上除了虱子什么也没有!”“我看你们这帮家伙,不要
捉鱼,还是去捉虱子更合适!”工人针锋相对地骂他。
那个特务很快地对他望了一眼,吐了一口唾沫。
“让我走吧!”母亲央求说。“你们不是看见人家挑着重担子,腰
骨都压断了!..”
“走!走!”守门人生气地喊道。“她也啰啰嗦嗦..”母亲走到
指定的地方,放下大罐子,一边擦脸上的汗,一边向四处张望。
钳工古塞夫兄弟立刻走到她跟前。哥哥华西里皱着眉头,高声地问:
“有包子吗?”
“明天拿来!”她回答。
这是他们预定的暗号。兄弟两个听了容光焕发,伊凡忍不住地叫了
出来:
“你真是个好妈妈..”
华西里蹲下身来望着罐子,于是传单顿时塞进他的怀里。“伊凡,”
他高声地说,“不要回家去了,就在她这吃中饭吧!”他一边说,一边
将传单飞快地塞进自己的长筒靴子里。“应该帮帮新来的女商人的
忙..”
“应该帮帮她!”伊凡附和着他,大声地笑了起来。
母亲小心翼翼地望着周围,嘴里叫着:

“菜汤——热面!”
“菜汤——热面!”
“拿去!我的老总..”
将一卷书递出的时候,她又满足地补充了一句:“拿去..”
手里拿着饭碗的工人们走近来;于是伊凡·古塞夫高声地笑起来,
符拉索娃一边盛汤盛面,一边停止了递送。古塞夫兄弟和她说笑起来。
“尼洛夫娜,手段不错呢!”
“没法子的时候,什么都会做的!”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火夫
阴郁地说。“养活她的人——被抓走了!那些坏家伙!哦,给我三戈比
的汤面!不要扰心,妈妈!总可以活下去的。”“多谢你的好话!”她
向他微笑着说。
他一面走开,一面独自地说:
“好话算不了什么..”
符拉索娃吆喝着:
“热的——菜汤,麦糊,肉汤..”
她心里正在想着如何告诉儿子她第一次的经验,但是在她面前,老
是浮现出那张既狐疑又恶毒的军官的黄脸。在他嘴上,黑色的小胡子惊
惶失措地在那儿抖动,在他那暴躁的翻起来的嘴唇下面,露出了紧紧地
咬着的白牙。——她心里像有一只小鸟在唱歌似的非常欢喜,两道眉毛,
似乎很狡猾地在那里跳动。她很巧妙地干着自己的事情,暗自说:
“嗬!再来一个!..”

16
傍晚时分,正当她喝茶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似乎有马踏踏在泥泞
里的声音以及很熟的说话声。她一跃而起,跑到厨房门边。此刻,在门
洞里,正有人很快地走来。她顿感眼前发黑,于是就把身子靠在了门框
上,用脚踢开了门。
“晚安。妈妈!”
耳际传来熟悉的叫声。一双干枯的长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的心里,燃烧着失望的痛苦和会见安德烈的欢欣。痛苦和欢欣共
同燃烧着,混合成为一种灼热的感情;它像一股热浪拥抱着她,拥抱着
她,把她举起来,——她将脸埋在安德烈的胸口上。他也同样用力地将
她抱住,他的手有点抖,母亲不说一句话,低声地哭泣,他摸抚着母亲
的头发,像唱歌似的说:
“别哭了吧,妈妈,别心痛了!我给您说实话——他很快就会被放
出来的!他们并没有搞到对他不利的证据,大家都活像是煮了的鱼似的
半声不吐..”
他搂着母亲的肩胛,把她让进了房间,她靠在他的身上,像松鼠一
样敏捷地把眼泪擦干,用整个身心贪婪地吞食着他的话。
“巴威尔向您问好,他非常健康,非常快活。那里地方很窄!犯人
一共有近百个,有我们的人,也有城里的人,每间住三四个。监狱当局,
并不怎样,比较起来还算好的,宪兵这些畜生们给他们带去这么多人,
弄得他们都筋疲力尽。因此监狱当局管理也就不怎么严格,时常说:‘诸
位,请你们安静些,不要给我们找麻烦!’嗳!一切都很好,可以谈话,
可以互换书籍,还可以分食物。这种监牢不坏!虽然房子旧了,地方很
脏,但是随便而且适意。刑事犯人也都是好人,给了我们许多方便。现
在,我和蒲金等一共六个被放了出来。巴威尔不久也可以出来了,这很
准确。维索夫希诃夫大约要住得最长,人家都生他的气。他一天到晚尽
是骂人!宪兵们不敢见他。大约得经过审判,或许要挨上一顿。巴威尔
常常劝他说:‘尼古拉,不要这样!你骂了他们,他们那些东西也不会
变好!’但是他还喊着:‘我要把这些坏东西像割瘤子一样地从地上割
掉!’巴威尔态度很好,正常而且坚决。我可以告诉你,他很快就会被
放出来..”
“很快!”镇静了的母亲亲切地微笑着,说道:“我知道,很快!”
“知道,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好,给我倒一杯茶吧,告诉我,这些
天您是怎样过的?”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