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包了头巾,心里充满了希望,也紧跟着出了门。眼前有点发花,
心脏跳得很快,双腿几乎要跑起来。她只顾低头朝前,周围的东西一样
也看不见。
“等我到了那边,也许他正在那里!”这种希望好像电光一样在她
心里闪着,有力地推动着她。
天气很热,她累得喘不过气来。
等她走到叶戈尔住屋的楼梯口时,她再也没有气力往上迈步了。于
是,她就站住了,回头望了一望,不觉惊奇地低声叫喊了一句,同时把
眼睛闭了一下,——她仿佛看见尼古拉·维索夫希诃夫站在门口,两手
插在衣袋里。可是,当她重新张开眼睛时,却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了..
“或许是心理作用!”她心里想着,一边拾级而上,一边留神细听
动静。
下面的院子里有缓慢的、不很清楚的脚步声。
于是,她机警地在楼梯转弯的地方站住,弯下腰来往下一看,她又
看见一张麻脸在对着她微笑。
“尼古拉!尼古拉..”母亲欢呼起来了,跑下去迎他。可是她的
心中却一下子失望起来,倍感难受。
“你走你的!你走你的!”他小心地摇着手低声说。她便疾步往上
走,推门跨进了叶戈尔的房间。她一眼看见叶戈尔躺在沙发上,就上气
不接下气地说:
“尼古拉..从监狱里逃出来了!”
“哪一个尼古拉?”叶戈尔腾的一下子抬起头来,慌慌地问。“那
里有两个尼古拉..”
“维索夫希诃夫..到这儿来了!..”
“好极了!”
这当口儿,他已经走进了房间,回头反锁上了门,然后摘下帽子,
摸着头发,脸上挂着笑。
叶戈尔从沙发上坐起来,摇着头,急切地说:
“请过来吧..”
尼古拉满脸带着微笑走到母亲身边,和她握了握手:
“要是不看见你,——我简直想回监狱里去了!城里连一个熟人也
没有,回到乡下,立刻就会被抓住。我一面走,一面想,真傻!为什么
要逃出来呢?正在这个时候,忽然看见了尼洛夫娜在路上跑呢!我就跟
着进来了..”
“你是怎么跑出来的?”母亲问。
他很拘束地坐在沙发边上,不好意思地耸着肩膀,说:
“完全是偶然的!我在散步,有几个犯人在打一个看守。那里有一
个宪兵出身的看守,因为偷了东西被降下来了。那家伙专门做暗探,告
密,弄得大家走投无路!这会子大家在打他,闹得一团糟。看守们都害
怕起来,跑来跑去,嘴里吹着警笛。我一看——牢门开着,外面就是城
里的空地。我就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好像做梦一样。走了一会儿
之后,才算明白过来了,——到什么地方去呢?回头一看,——牢门已
经关上了..”
“唔!”叶戈尔说。“先生,那您就该回转身去,客客气气地敲敲
门,请他们放您进去。您就说,对不起,我有点舍不得走呢..”
“嗳嗳,”尼古拉苦笑着说,“那不就太傻了!不过这样对于同志
们总是很不好的,——对谁都没有说一声。..我走着,看见有群人在
替小孩子出丧,我就跟着棺材,低垂了头,对谁也不看一眼。后来我在
墓场上坐了一会儿,让风一吹,脑子里想起了一件事..”
“只想起一件?”叶戈尔问着又叹了口气,随后又添了一句:“脑
子里未免太空了!”
维索夫希诃夫把头猛摇了一下,一点也不生气地笑了起来。
“不,现在我的脑袋不再是像以前那样空空的了。可是,叶戈尔·伊
凡诺维奇,你却老是在生病..”
“每个人都做他所能够做的事!”叶戈尔一边咳嗽,一边回答他。
“好,好,讲下去!”
“后来,我走进博物馆。在里面转了一圈,参观了一番,心里一直
盘算着该怎么办,我到哪里去呢?自己甚至生起自己的气来。同时,肚
子又饿得要命!我在大街上,胡乱地走着,心里很不高兴。..我觉得,
警察好像在盯着每一个人看。我心里想,我的这副尊容,是再也逃不过
法庭的!..突然,尼洛夫娜从对面跑了过来,我赶快避开了,跟在她
后面,——就是这样,完了!”
“可是,我怎么没有看见你呀?”母亲带着抱歉的口吻说。她对维
索夫希诃夫细看了一下,觉得他好像比从前容易接近了。
“同志们一定在担忧..”尼古拉搔着头说。
“可是,你不可怜官府吗?他们也在担忧呢!”叶戈尔调侃地说。
他张开了嘴巴,开始翕动着双唇,好像咬嚼空气一般。“好啦,不要再
说笑了!得把你藏起来才好,虽然叫人痛快,可是事情并不很简单。假
使我能起来..”他透不过气来了,把双手放在胸前,轻轻地抚弄着。
“你病得很厉害,叶戈尔!”尼古拉说着,低下了头。
母亲叹了口气,不安地将这很挤很窄的小房间打量了一遍。
“这是我个人的事!”叶戈尔回答说。“妈妈,您不必客气,问他
“这是我个人的事!”叶戈尔回答说。“妈妈,您不必客气,问他
也是他出面,总之,他在那里指挥,大家都尊重他..”
符拉索娃一边听维索夫希诃夫讲着,一边点着头,并且用余光看了
看叶戈尔的发青而浮肿的脸。
他这张脸上死板板的没有表情,好像非常非常扁了,只有双眼中还
放射着活泼愉快的光芒。
“饿得很,想吃点东西!”尼古拉像记起什么似的突然说。
“妈妈,面包在架子上,再请你走到走廊里,敲一下左边第二扇门,
有一个女的会出来开门,您就叫她把所有可吃的东西一起拿来。”
“所有的哪里吃得下?”尼古拉反对说。
“你放心——不会多的..”
母亲走出去,敲了敲门,便凝神听着,一面悲哀地想起了叶戈尔—
—
“他快要死了..”
“谁?”里面问。
“叶戈尔·伊凡诺维奇叫我来的!”母亲低声回答。“他请你去一
下..”
“就来!”里面不开门只是回话。
母亲等了一会儿,重新敲门。这次门就很快地开了,走出一个长得
很高的戴眼镜的女人。
她一边匆匆地整着上衣那很皱的衣袖,一边严厉地问母亲:“什么
事?”
“我是叶戈尔·伊凡诺维奇派..”
“哦!我们走吧。啊,我认得您!”她低声说。“您好!这里暗得
很..”
符拉索娃望了望她,想起了她曾经到过尼古拉家里。“都是自己人!”
她的脑子里这样闪了一下。
那女人差一点撞在母亲身上,于是就让母亲在前面走,自己跟在后
面。一边走一过问:
“他不舒服吗?”
“是啊,他躺着。他说请您拿点吃的东西去..”
“哦,还是不吃为好..”
她俩走进叶戈尔的房间的时候,他用喘哑的声音对她们说:“朋友,
我是不久就要回老家了,柳德密拉·伐西里耶夫娜!这个家伙没有得到
官府的同意就从牢里逃出来啦,胆子真不小!请您先给他点东西吃,然
后把他藏起来。”
那个女人点了点头,很关心地望着病人,严厉地说:“叶戈尔,有
人到您这儿来,就应该立刻来叫我!我看,你已经两次没有吃药了,—
—真不当回事儿!朋友们!到我那去吧!医院里马上就会派人来接叶戈
尔。”
“那么,我还是要进医院?”叶戈尔无奈地问。
“是啊,我跟您一同去。”
“跟我进医院?唉,天啊!”
“不要再胡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整了整叶戈尔胸口的棉被,对尼古拉仔仔细
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又检查玻璃瓶子里还有多少药水。她的声音十分镇
静,每一个动作都很稳妥。她的脸色非常苍白,两道黑眉毛差不多在鼻
梁上联在了一起。
母亲很不喜欢她的这张脸——她的脸好像非常傲慢,眼睛里没有光
泽,更不带着丝毫笑意,她一说话就好像是在下命令。“我们走吧!”
她继续说道。“我就回来!您先把那种药水倒一汤匙给叶戈尔喝下去,
不要再让他说话..”
这样说完后,她就把尼古拉带了出去。
“她这个人真好!”叶戈尔叹了口气,坚持说:“她这个人真了不
起呢..妈妈,你得帮她一下。——她已经累了..”“你不要说话!
还是先吃药吧!..”母亲温柔而体贴地劝说。
他吃了药,眯着一只眼睛说:
“就算不说话,最后也是照样得死..”
他用另外一只眼睛望着母亲,他的嘴唇慢慢地展开来,算是笑了。
母亲忽然低下了头,一阵强烈的怜悯之情涌上心头,以至于让她几
乎要流泪。“不要紧,这是很自然的..有了活的乐趣一定要有死的义
务..”
母亲疼爱地把手抚在他的额头,又轻声地劝说:
“不要说话了,好吗?..”
他闭了眼睛,好像是在倾听自己胸中的痰声。过了一阵儿,他又执
拗地继续开口说话了:
“妈妈,不叫我说话是没有意义的!不说话有什么好处呢?不过是
多受几分钟的痛苦。一方面,还要失去跟好人谈话的乐趣。我想,像这
个世界上的这样的好人,在那个世界里是不会有的..”
母亲十分担忧地打断了他的话。
“要是那位太太来了,她一定要骂我不该让你讲话..”“她不是
太太,她是个革命家,是个同志,是个好人。妈妈,她一定会骂你的。
她对什么人都骂,老是这样的..”叶戈尔慢慢地、费力地动着嘴唇,
讲起了她这个邻居的历史,讲述中,他的眼睛里含着微笑。
母亲看出来,他是故意在那里说她。母亲望着叶戈尔那蒙着一层青
色的脸,惊惶地想:
“他活不长了..”
柳德密拉走了进来,仔细地关上了门,对母亲说:
“您的朋友一定要换了衣服离开此地,越快越好。所以,彼拉盖雅·尼
洛夫娜,你现在就得去替他弄一身衣服,把所有的东西都拿过来,只可
惜,索菲亚不在这儿,把人藏起来那是她的专长..”
“她明天回来。”母亲将披巾搭在肩上,回答说。
每次她受了委托去办什么事的时候,她总是一心想很快很好地将它
完成,除了她要做的事情之外,她什么也不再想。此时,她也是很担心
地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问:“您打算让他穿什么样的服装?”
“什么样的都好!反正他是在夜里走..”
“夜里反而不好——路上人少,容易被人注意,他又不很灵活..”
叶戈尔沙哑地笑了起来。
“可以到医院里去看你吗?”母亲问。
叶戈尔咳嗽着点了点头。
“柳德密拉用她的黑眼睛望着母亲的脸迅速地说:“您愿意和我轮
“什么样的都好!反正他是在夜里走..”
“夜里反而不好——路上人少,容易被人注意,他又不很灵活..”
叶戈尔沙哑地笑了起来。
“可以到医院里去看你吗?”母亲问。
叶戈尔咳嗽着点了点头。
“柳德密拉用她的黑眼睛望着母亲的脸迅速地说:“您愿意和我轮
下来了..
这种解释使母亲狼狈起来,她含糊不清地说:
“您这是什么话呢?”
“您得仔细注意一下,有没有暗探?”她低声地嘱咐,接着她就抬
起双手,在额角左右擦了一下,她的嘴唇在抖,面色好像比以前温和。
“我知道的!..”母亲带几分自负地说道。
走出门外,母亲停了下来,整一整披巾,同时悄悄地、却是目光炯
炯地向四周看了一遍。在街上的人群里面,母亲已经能够差不多很准确
地认出暗探来——他们的步伐总是故意装得很悠闲的样子,表情上、姿
势上都带着不自然的放肆,脸上带着疲劳和无聊的表情,还有那双张惶
的眼睛,眼光尖锐得令人不快,眼色忽忽闪闪,像是提心吊胆、干了什
么坏事,又非常拙劣地想掩盖起来——这些情形,母亲是很熟悉的。
这一次,母亲没有看到那些看熟的暗探的面孔。
她不慌不忙地在大街上走了一段路,后来就雇了马车到了市场。她
替尼古拉买了衣服,激烈地和那个卖主讨价还价,这之中,她故意大骂
着自己的酒鬼丈夫,害她差不多每个月得替他购置全身新衣服。这个计
策对商人并不起什么作用,可是母亲自己却觉得非常得意——因为她一
路上已经想过了,警察局知道,尼古拉逃走之后一定要改装,所以会派
暗探到市场来的。
她怀着同样的孩子般的小心回到叶戈尔家里,不多一会儿,她就得
完成把尼古拉送往郊外去的任务。
她陪着尼古拉在街的边上走。她看到尼古拉低着头,沉重地跨着步
子,那件很长的土红色大衣的下摆老是不断地缠住他的两条腿,他时不
时地得伸手把帽子扶正,因为帽子总是滑到鼻子上,——心里觉得又好
笑又高兴。
走到一条清冷的街上,莎馨卡在那儿等着他们;因而,母亲就朝尼
古拉默默点头告别,然后独自回家来。
“可是,巴沙还在里面。..安德留夏也在..”她忧伤地想着。
10
一看见母亲,尼古拉就不安而焦急地大声说:
“您知道吗?——叶戈尔的病情很严重,非常严重!他已经进了医
院,方才柳德密拉来过了,要您到她那儿去..”
“到医院去?”
尼古拉用颤抖的手指推了推了眼镜,又替母亲披了一件衣服,尔后,
他用温暖的、干枯的手握着母亲的手,声音发颤地说:“哦!您把这个
包裹带去。维索夫希诃夫的事办好了吗?”
“都办好了..”
“我也去看看叶戈尔..”
由于疲劳,母亲感到有点头晕,可是尼古拉的那种不安的心情在她
心里引起了悲剧的预感。
“他快死了。”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脑海里萦绕着。
可是,当她步入那个整洁明亮的小病房,看到叶戈尔倚着一堆白枕
头坐在病床上,沙哑地大笑时,——她一下子就安下心来了。
她笑眯眯地立在门口听病人对医生说道:
“所谓治疗,这是一种改良..”
“不要瞎说,叶戈尔!”医生关心地低声阻止道。
“可是,我是革命家,我最讨厌改良..”
医生小心地将叶戈尔的手放在他的膝上,站起身来,沉思的捋了捋
胡须,然后开始用指头按摸病人那浮肿的脸。
母亲跟那个医生很熟,他是尼古拉的一个很亲密的同志,名叫伊
凡·达尼洛维奇。
母亲悄声走到病人面前,病人对她伸了伸舌头。
这时,医生转过头来,对母亲说:
“啊,尼洛夫娜!您好!手里拿的是什么呀?”
“大概是书。”
“他不能看书!”身材瘦小的医生命令似地说。
“他想把我弄成一个白痴!”叶戈尔抱怨着。
短促而沉重的呼吸和痰的声音一同从叶戈尔胸口处冲了出来。他的
脸上,透出一层薄汗,他慢慢地举起了不听使唤的、好像十分沉重的手,
用手掌在额上擦了一下。浮肿的两颊显得异样地呆板,使他原本善良的
宽脸变得很难看。仿佛一切的轮廓都在死的面具下面消失殆尽了,只有
因为脸肿而显得深陷下去的眼睛,仍是闪闪发光。带着宽容的微笑。
“喂,科学先生!我累了,——可以躺下吗?..”他问。“不行!”
医生简单地答。
“好吧,等你走了我就躺下..”
“尼洛夫娜!请您别让他躺下!给他把枕头垫好。还有,请您不要
和他说话,这对他很有害..”
母亲会意地点了点头。
医生用细碎的步子很快很轻地走了出去。
叶戈尔垂下头,闭了双眼,安静下来了,只有手指还在慢吞吞地动
着。
病房的白粉墙壁使人感到干燥的寒冷和阴冷的悲哀。很大的窗子外
面,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菩提树的繁茂的树顶。在那沾满了灰尘的暗色
的叶片之间,很鲜明地闪动着一点点的黄叶——这是那即将到来的秋寒
之触角。
病房的白粉墙壁使人感到干燥的寒冷和阴冷的悲哀。很大的窗子外
面,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菩提树的繁茂的树顶。在那沾满了灰尘的暗色
的叶片之间,很鲜明地闪动着一点点的黄叶——这是那即将到来的秋寒
之触角。
“不要说话了,叶戈尔·伊凡诺维奇!”母亲轻轻地抚着他的手,
请求般地劝说。
“等一等,我就要不说话了..”
他不停地喘着,每句话说得都困难,因为体力十分衰弱,他总得停
上好一会儿才能再接着往下说:
“您和我们在一起,这是很值得庆幸的,——看了您的脸,心里就
高兴。我常常问我自己,她的前途是什么呢?在前面等待着她的,也像
大家伙面前的一样,是监狱和受肮脏的欺辱!当我想到这里,总觉得难
受得很啊。您,不怕坐牢?”
“不怕!”她简单地回答。
“哦,那是当然的,可是不论怎样说,监狱总是令人讨厌的。我变
成这样,完全是因为坐牢的缘故。凭良心说,——我不愿意死..”
“或许,你还不会死!”母亲想这么说,可是望着他的脸色,却没
能说出口。
“我是还能工作的..不过,要是不能工作,活着也是徒然,而且
那样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话是对的,可是,这并不能使人得到安慰!”母亲不禁想起了安
德烈的话,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在她的心中。
一天的奔波让她非常疲惫,肚子又饿。
病人的极其单调的带痰的低语声充满了房间,微弱无力地在光滑的
墙壁上爬行。
窗外菩提树的树梢如同低垂的乌云,它的那种悲哀的黑色使人看了
觉得吃惊不已。周围的一切在黄昏的寂静中都凝止了,没精打采地等待
着黑夜的降临。
“啊啊,难受得要命!”叶戈尔说完,闭了双眼,不再开口了。“睡
一会儿吧!”母亲耐心地说。“睡着了也许会好受一些。”接下来,她
屏气凝神地听了一会儿病人的呼吸,然后,向周围望了一遍,悄悄地坐
在那里,心中便充满了凄凉的悲哀,于是,不知不觉打起盹来。
门轻轻地响了一声,惊醒了她。——她吓了一跳,看见叶戈尔的眼
睛已经睁开了。
“我睡着了,对不起!”母亲低声说。
“我对不起您呢!”他也轻轻地说。
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浓重了。带雾的寒气叫人睁不开眼睛,一切都变
得非常模糊,病人的脸也变得阴暗不清了。
传来了一阵低语和柳德密拉的声音:
“灯也不开就在那里叽叽咕咕地说话。电灯开关在哪儿?”说话间,
整个房间里便亮起了令人不快的白花花的冷光,只见身材修长挺直的柳
德密拉,穿着一身黑衣服,站在了房间的中央。
叶戈尔全身猛地抖动了一下,将手放在了胸口上。
“怎么样?”柳德密拉惊叫着,朝他跑过来。
他眼光呆滞地望着母亲。此时此刻,他的眼睛好像很大了,而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