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习惯以没有i的方式说话。我会陷入格子,说不定会用茶泼他,他是男性或女性?不会以五十度的角度打我吧?」
艾比斯笑了。「他是男性。Search Tag是说书人。他是DIMB,但既不是Neorad,也不是Borden。我想大概是TRB。你按下Ghazi Time了吗?」
「不,冗余位足够。偶尔来点VFC或跳布袋也不错——噢,没有i的方式果然很难对话。要泼茶需要期待值减2+4i。抱歉。」
「我帮你拿。」
「谢啦。」
艾比斯拿起一个箱子,和名叫北斗的机器人并肩迈开脚步。我将轮椅切换成电动模式,追上他们。
「他是北斗。一个喜欢第零层的怪胎。就这点而言,我也好不到哪去就是了。」
「你们刚才说了我什么?什么是DIMB?」
「Dreamer in Mirror Bottle。镜瓶中的梦想家。虽然抱持错误的想法,但是大致上无害。Borden是指看到机器人就破坏、信仰狂热的人类。Neorad则是介于两者中间。这种解释不正确,但是以没有i的方式很难正确定义。」
「没有i的方式是什么?」
「我无法解释。」
「秘密吗?」
「那倒不是,而是人类无法理解。i(虚数)是只有机器人才能理解的概念。」
「除此之外,你们还说了什么……TRB?」
「炸鸡排米汉堡的简称。」
「那是什么?」
「明明以米饭代替面包,以炸鸡排代替汉堡排,却又坚称是『汉堡』的食物。那不是比喻,而是二次比喻。」
我愈来愈混乱了。她在耍我吧?
「还有,你刚才笑了吧?什么以五十度打人什么的……」
「那是个玩笑话。」
「你们也会开玩笑吗?」
「听到人类的玩笑话很少会笑,机器人听到机器人的玩笑话才会笑。我觉得北斗的形容很好笑。原本是六十度,五十度就没有意义了,所以加倍好笑。因此,他才会以VFC——声音(Voice)、表情(Face)和沟通(Communication)形容情绪。」
「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那当然。因为你是人类。」
聊天的过程中,我们穿越过一条短隧道,来到了位于一栋大型建筑物对面、一个像广场的地方。
刺眼的光线令我不由自主地遮住眼睛。那是一片银色的树林。以镜子制成的树木林立,耀眼地反射阳光。
等到眼睛习惯之后,我明白了它的真面目。那是高达五公尺的金属制弥次郎兵卫(※一种日本的传统玩具,呈人型,身体的四肢纤细,双手摊开,以手中的法码保持平衡。)——有六条长短不同手臂的弥次郎兵卫。各条手臂的手掌上放着托盘,盘中放着更小的弥次郎兵卫,而更小的弥次郎兵卫手中,又有更小一号的弥次郎兵卫,最小的弥次郎兵卫手中拿着薄薄的金属镜。那个复杂的结构物受到微风吹拂而摇晃,最小的弥次郎兵卫震动,或者像风车般不停旋转的同时,整体也会缓缓地进行钟摆运动。
仔细一看,林立的弥次郎兵卫每一尊都不同。每一尊除了形状各异之外,动作方式也各有特色。有的像旋转木马般旋转,有的以手臂互相碰撞,发出木琴般的声音,有的像海浪般摇晃,有的断断续续地忽动忽停。尽管杂乱无章,但是整体看起来像是在表达什么。
壮观的场面令我叹为观止。
「说书人,这就是我喜欢第零层的理由。」北斗骄傲地说。「是风。第一层和第二层的风,混沌现象太浅了。但因为是在世界底下的隧道,所以没办法。在这里就能不必在意资源,能够增加格子数,无法控制强度和方向很棒。」
北斗一将搬来的箱子放在地面,马上开始检视其中的金属棒和金属板。他大概要组合这些,组装成新的树木。
「北斗追求超越计算的复杂美感。」艾比斯解说。「二十年前左右,他热衷于使用三色液体,制作卡门涡流和班那德涡流穴。」
「也就是说,这是艺术品?」
「严格来说不是。」北斗说,「χ轴偏差高于分解能。如果以没有i的方式形容,我是宗教家,而不是艺术家。借由在用量介面引发波动,从库里奇巴的白杂讯汲取意义。简单来说,就是茄子中的阿拉伯语,一种宗教仪式。」
「你的意思是,崇拜上帝吗?」
「当然。没有AI不崇拜上帝的。」
我吓了一跳。「你相信上帝存在吗?」
「上帝并不存在。」
「你说什么?」
「上帝在i轴的尽头。就你们人类相信的意义而言,祂不存在。我们期望朝向i轴的尽头,崇拜那个不可能到达的目标。i三相点,那即是上帝。」
「北斗,到此为止。」艾比斯委婉地打断他。「即使会受到自我屏障阻挡,把我们的宗教观硬塞给人类也不好。」
「说得也是。我果然还是对他泼茶了。」北斗的语气沮丧。「如果你觉得我侵犯了你的AM区,请你原谅我。我还是不习惯ML。」
「没关系,我不会在意。」我说。
那是事实。北斗的话令我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可能有办法在意。
「我十分明白你们拥有独立的文化了。」
我回到房间之后说。
「不,你不明白。」艾比斯微笑。「你今天只稍微领略了我们世界的一角。」
「噢,我想也是。总之,我十分清楚,我一点也无法理解你们的世界。」
「当然。我们也不要求你们人类完全理解。你们跟我们相差太多。有许多彼此绝对无法互相理解的部分。」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聊这种事情——我想这么问,但是又作罢。反正她铁定会说:「那个我不能说」。
「我希望你理解的是,我们无法互相理解这件事。如同伊莉不会写诗一样,我也不会写诗。我写不出令你感动的诗。」
「你是因为想说这些,昨天才讲那种故事的吗?」
「并不只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个故事有许多启发,当然也有错误的部分。无论是以超光速飞行太空船或者穿越黑洞前往其他宇宙,都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人类也无法以机器人工学三原则束缚机器人的行动。因为真正的AI超越了程式。」
「噢。《镜子女孩》中提到了那件事,对吧?」
「是的。那一点确实是个错误。可是,我能对这个故事产生共鸣,虽然伊莉是虚构的,但是我能够理解她怎么看待人类。毕竟,我也是机器人。当然,作者大概不懂AI的心情,但是那种事情不重要。我能够理解她为何想和席琳克丝一起去、为何想写诗。」
原来她想说的是这个。
「可是,读者有可能理解作者不理解的事吗?」
「经常有啊。你试着想像男性作者以第一人称描写女主角的性经验,作者绝对无法理解女主角的感觉,只能以想像写作。可是,如果能够真实地描写,女性读者应该就能理解、产生共鸣。」
「女性」这两个字,令我想起了一件事。
「我好奇一件事。」
「好奇什么?」
「目前为止的四篇故事,全部都是以女主角为第一人称吧?那有什么意义吗?」
「因为我也是女性。」
「你说什么?」
我险些笑了出来,但艾比斯是认真的。
「我是女性啊。虽然没有阴道,但我被制造成女性,别人也经常把我当作女性对待。持续扮演女性角色的过程中,成了自我的一部分。当然从你的角度来看,我不是真正的女人,但那并不重要。我认为自己是女性,就和体感一样,是我的自我认同的一部分。」
「所以你才念以女主角为第一人称的故事吗?」
「是的。比起男主角,我更容易将感情投射到女主角身上。所以我喜欢以女主角为第一人称的故事。我之前也说过了,念故事这个行为是一种角色扮演。我在念故事的同时,化身为椎原七海,七海化身为吉妮。我化身为小野内水海,水海化身为潘萨……」
我嗤笑。「一派胡言!我无法理解!」
「你只是表现得像是无法理解吧?你不也在扮演其他角色吗?」
我说不出半个字。没错,我理解艾比斯说的确实是正确的——故事本身只不过是没有生命的单纯文字排列,但是透过阅读,读者的心和角色的心会跨越世界而契合,替故事注入生命力。
用不着她告诉我,我老早以前就知道了。
「那,今晚也化身成另一个世界的我吧。」
艾比斯说完,一如往常地翻开电子书。
「今天我要化身为一名叫做彩夏的女高中生。故事名称是《正义不打折的世界》……」
第一卷 第五篇 正义不打折的世界
如果某一天早上,认识多年的网友突然寄这样的一封信来,你会怎么办?
彩夏,你或许无法相信我接下来要坦诚的事。可是,请你别笑。因为这是事实,不是开玩笑。
我必须向你道歉。我一直在欺骗你。其实,我不是和你住在同一个世界的人类。
我喷饭了。我一面吃早餐烤土司配红茶,一面看信,所以把桌巾喷得都是咖啡色的茶汁。母亲以一如往常的语气骂我:「吃没吃相,真没礼貌!」
好笑的不是因为无法相信,而是那种事情我老早就感觉到了。明明一样住在关东地区,但是她一点也不想见我,而且信里到处布满疑点。她对于流行和新闻格外生疏,问她身边发生的大小事也以含糊的回答方式带过,又经常使用我看不懂的单字——我们已经通信好几年了,怎么可能没察觉到这些不自然的地方。
我笑的是冴子还没察觉我早就知道了,未免太好笑。但我终究不会直接问:「你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吗?」我会千方百计地明示加暗示,她竟然没想到已经穿帮了。我从以前就觉得,冴子是个相当迟钝的女孩。
嗯,我相信啊。我当然相信。你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吧。然后呢?
我之所以至今无法向你坦诚,是因为我被禁止告诉你们事实。这是规定。信件也全部会被检阅,没办法寄出告知真相的文章。但是,如今局势改变了。
我的世界正在毁灭。我也马上会死。所以,我想趁现在告诉你许多事。
我的妈呀!居然从另一个世界发出SOS!冴子,我是不好意思点破你,但这是老梗了。
可是,如果我毫无预警地告诉你一切,你大概会大为震惊。所以我想接下来分成几次,一点一点向你说明。还有,我现在在赶一件重要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是一件必须在几天之内做完的重要工作,所以我没办法写太长的信。
首先,请你接受这个事实。我不是你那个世界的人类。
啊~~好啦好啦,我接受。或者应该说是,我老早就接受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为什么觉得「另一个世界的人类」这件事,会令我那么震惊呢?不管住在哪个世界,或者不会见面,冴子依然是我认识多年的网友,也是可以推心置腹、互诉心事的好朋友。
即使她隐瞒真实身分,我也不会生气。有些话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能说,何况我也没有对冴子和盘托出一切。「银拳」的事,我也曾瞒了她好久。
我离开家门,一面步行前往学校,一面回信给冴子。
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相信。你尽管说没关系,告诉我那件令人震惊的事吧。世界快毁灭是怎么一回事?外星人入侵?大魔王复活?还是小行星坠落?另外,告诉我去你的世界的方法,说不定我可以拯救你的世界。
我寄完信一看时间,已经快打预备钟了。
「糟糕,要迟到了。」
我一面惨叫,一面全速冲进了校门。呼,安全上垒。
时序是三月。寒冬远去,樱花的季节接近。
期末考后令人完全提不起劲上课,无聊得要命。「sinA除以cosA等于tanA。」「春,曙为最。逐渐转白的山顶……」为什么日复一日,必须学这种对日常生活派不上用场的知识呢?反正马上就会还给老师了。当我第几千、几百次感到空虚和不合理,苦闷地等待时间流逝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我趁老师面向黑板时,在桌子底下偷偷打开那封信。果不其然,是冴子的回信。
没有方法来我们的世界。而且,即使能来,你也束手无策。
正在使我们的世界毁灭的,既不是大魔王也不是小行星,而是人工合成的流感病毒。它会透过空气感染扩散,致死率高于百分之九十五。它以非常快的速度变异,所以连疫苗都来不及制造。欧洲至今已一片死寂。美国和亚洲也人心惶惶。我不晓得最正确情况如何,但是我想,地球的人口在半年内大概会减少一半以上。
日本勉强阻止了病毒登陆,但是随着从其他大陆蜂拥而至的难民,病毒也进来了。去年年底,九州出现第一名发病者,然后一转眼间蔓延至全国各地,病毒扩散无法扼止。东京的医院挤满了患者,都市的机能已经完全瘫痪。
我今天早上也有点发烧。我想,大概是感染了。
抱歉。我得回去工作,要过一阵子才会写下一封信。
哇啊,这相当严重耶。
我想立刻回信,但是运气不好,被老师抓包了。老师狠狠刮了我一顿,幸好手机没被没收。
不过,信的内容令我很担心。
下课时间,我和隔壁班的真冬在女生厕所会合。
真冬和老爱鬼叫又冒失的我不一样,是个文静的千金大小姐。个子比我矮一点,戴着眼镜,外表看起来是脑袋聪明的那一型。她沉默寡言,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有点内向,但其实个性相当强悍。以前的她有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但是发生了几件事之后,我们如今变成能够毫不隐瞒说出心里话的朋友。
我给真冬看那封信。
「世界面临危机……老招了。」真冬说出了和我一样的感想。「可是,看起来不是『从另一个世界召唤勇者』这种模式。既然不能去对方的世界,她希望我们做什么呢?」
「就是说啊,我就是想不通这一点。」我抱起胳臂。「冴子之前不会寄这种信来。」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冴子通信的?事情久远,已不复记忆。我们一次也没见过面,除了信件来往之外,每年还会互寄贺年卡和耶诞卡;碰巧生日又是同一天,所以也会以邮寄的方式交换礼物,大多是书和CD。我喜欢的歌曲,她大部分也喜欢,而她挑的书,我也几乎都中意。我们十分臭味相投,她是个个性直爽的女孩。
回想起来,这半年左右她的来信数量减少,而且从字里行间可以感觉到她故作开朗。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她的世界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
「真是令人担心……」
真冬陷入沉思。她是个表情欠缺变化,难以从脸上看出心情好坏的女孩,但我觉得她今天非常严肃。
「其实,我的网友已经一周没有来信了。」
「噢,她叫由真是吧?是不是生病了呢?」
「如果是生病的话,她应该会跟我连络。」
真冬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手机萤幕,说了一句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说不定……冴子和由真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咦?何以见得?」
「由真也瞒着我一些什么,感觉上她也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说不定由真音讯全无,也是因为一样的理由。」
「你的意思是……」
正当话题要朝有点悲惨的方向发展时,随着一个愉快的招呼声「呀」,和真冬同班的美乃理进来了。她的个头娇小,头发在左右两边绑成高马尾。明明都高一了,却还经常被误认为是国一。她比我晚了许多,在三年前才转进这间高中。
「哎唷,美乃。你挺有精神的嘛。」
「那还用说,因为我的白色情人节过得好极了!」
美乃理目光闪烁,在厕所的地板上转圈跳芭蕾舞。
「我看你每天都很开心。」真冬眯起眼睛苦笑。
「噢,说到这个,已经是樱花的季节了。」
三月是樱花的季节,也是告白的季节。即将到来的结业典礼那一天,学校里会有好几对情侣在樱花树下修成正果,迎接幸福的结局。美乃理这一年也不断勇敢地向足球社的雪彦同学示爱,现在终于有了回报。
美乃理忽然停止旋转。
「我说,真冬、彩夏,你们肯陪我吗?我今天要去原宿血拼,采购后天约会的行头。」
「噢,抱歉。我今天要打一场仗。」
「啊,对噢。星期五吗?我都忘了。」美乃理吐了吐舌头。「不过,你每周奋战,真是辛苦了。」
「一点都不辛苦。我也想在樱花树下迎接幸福的结局。打『银拳』的话,只有宅男会靠过来,而且我没有闲工夫主动向男生出击。」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是少女深切的烦恼。
「已经两年了。差不多该转手让给别人了——啊,美乃。」
「什么事?」
我卷起左边的袖子,露出银色的手环。
「你要不要从四月起试试看这个?」
「我才不要。」美乃理开朗地笑,做了个鬼脸。「我下辈子投胎转世,也要走恋爱路线!我还是要专情地追求雪彦——掰啦!加油喔!」
美乃理和进来时一样,朝气十足地冲了出去。
「我觉得抱怨完之后,想再转手让给别人是不可能的事……」
真冬的吐槽总是一语中的。
「你呢?一直当『帕妃』好吗?」
「我是天生的……」
对喔,真冬不像我,不可能和谁交换——我霎时对她寄予同情,想起来了。她和我不一样,一天到晚收到男生的情书。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泄露SI,还大受男生欢迎呢?我不能接受。」
「你不受男生欢迎,才不是因为银拳什么的,而是你日常的言行举止比较有问题。」
「……你为什么长得那么可爱,吐槽别人却那么不留情面呢?」
「我天生就是这样……」
真冬若无其事地说。
我姑且回了信。
做那种缺德事的坏蛋是哪种人?话说回来,你的世界的英雄在干什么呢?
午休过了,到了放学后,冴子还是没回信。大概在忙吧。
我和真冬搭西武池袋线前往东京都心。我们在池袋下车,和平常一样搭电梯到阳光六〇顶楼——位于离地二百四十公尺的了望台。根据之前的经验,我们知道能够将东京都心一览无遗的这里,是星期五傍晚的首选位置。只要知道事件发生的地方,冲过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警卫大叔已经是熟面孔。他笑眯眯地跟我们打招呼:「嗨,今天也要加油唷。」他明知道我是一个临时演员,但有人替自己加油,还是令人心情愉快。
夕阳西倾,玻璃对面的天空染上鲜艳的橘色。
「关于今天早上的事……」
等待的期间,真冬对我说起。
「冴子和由真的世界,会不会是第一世界呢?」
「咦?!」
真冬总会想到我没想到的事。
虽然教科书上没有写,但有许多个世界是种常识。我也时常听说,侵略者经常来自另一个世界,而身为勇者的人被召唤到另一个世界之后又回来的故事。据说召唤地似乎大多是中世纪风格的幻想世界,其中也有和我们的世界类似的世界,所以即使冴子是住在其中一个那种世界,也丝毫不足为奇。
然而,所谓的第一世界是……
「为什么……」
我正要追问时,一个大黑影从窗外掠过。下一秒钟,一道冲击波粉碎玻璃。
「哇啊!」
突如其来的状况,令人意想不到。我连忙蜷缩在地上,粉碎的强化玻璃如雨点般落在我身上。
我抬头一看,了望台变得惨不忍睹,窗户玻璃全被刮跑,狂风大作。
「没有受伤吧?」真冬问。
「我……我没事!」
我赶紧冲向窗户。黑影在傍晚的天际盘旋,那是一只有蝙蝠般的翅膀和长尾巴的怪兽。
「跳过真人,直接就是怪兽?!」
我发出尖叫。会派这种怪兽来,肯定是赫尔·杰诺塞德搞的鬼。
「噢,本周好像轮到剑人出场。」
「可是最近那家伙都很晚登场。」
眼看着怪兽从高空下降,在水道桥一带着陆。这下没有美国时间等剑人了。
「不管了。我要上罗。」
「嗯。」
真冬拿出魔法棒。我也卷起左边的袖子,露出手环。周围有几十个看热闹的人。每次泄露秘密人格(Secret Identity,SI)之前,我们都必须向朋友撒谎说:「抱歉,我想起了急事」,前往没有人的地方,但是这次不用顾虑那么多。
真冬挥舞魔法棒,开始吟诵变身咒语。我也一面摆出招牌动作,一面按下手环的按钮。
「金属凝结!」
我以关键字启动凝结序列。光芒从手环绽放,光彩夺目的银色微粒子云在我周围的半空中实体化,像龙卷风般迅速地以我为中心开始旋转,同时产生排斥磁场,我的脚底板稍微从地板升起。
奈米金属粒子像是被静电吸引似地一面打漩,一面集聚到脚上。鞋子和袜子分解,微粒子凝结在裸露的赤脚上,形成金属的靴子。
微粒子进一步吸附在小腿、膝盖、大腿上,形成一层具伸缩性的金属银薄皮膜,接着一面依序从下往上分解制服和内衣,逐渐凝结成贴合身体曲线的盔甲零件。幸好凝结过程中微粒子会释放光芒,周围的人几乎看不见我的身影。两个半球形的金属罩杯束紧胸部,金属直接贴紧皮肤的触感凉爽舒适。
肩膀防具完成。银色皮膜从那里往双臂延伸,双手覆盖坚固的手甲。最后剩下的一群微粒子聚集到头部,像发箍一样固定我的一头橘发。从那里垂下半透明的面罩,变成了护目镜。变身完成。
一旁的真冬也已经完成了变身。蓝色的头发上绑着像兔耳的大缎带。礼服上缀以花俏的饰边,裙摆底下穿着黑色紧身裤。
也难怪我长久以来都没察觉到,魔法少女闪亮帕妃的真实身分,竟然是隔壁班的御堂真冬。因为她一变身,眼镜就会不见。不过因为我也戴着这种半透明的护目镜,所以她也没察觉银拳就是我。
「我先上了。」
真冬挥舞一下魔法棒,地上就出现了扫帚。她骑上扫帚,从玻璃破掉的窗户飞出去,然后站在扫帚上,以像在冲浪的姿势在天空飞行。现代的魔女不会跨坐在扫帚上。
我也高喊「Come On。叶格!」,呼叫支援战斗机彗星叶格。我一从窗户跳出去,它便不知从哪里现身(它真的总是不知从哪里现身)。叶格急远下降变形,和我的背部合体,变成大翅膀。
「加油!」
「拜托你们了!」
大家从阳光六〇坏掉的窗户对我们挥手。
喷射引擎突然加速,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咻咻地破空飞行,才十几秒就抵到水道桥。上一代银拳把手环让给我的时候,我经常加速过快,冲过现场出糗,但是如今已能目测距离,习惯了以反喷射刹车。
怪兽踩破后乐园球场的白色巨蛋,以一脸像神社狛犬(※摆设于神社的殿前或门前的一对石狮子。)的表情大声咆哮,身高大约是十层楼的大厦。好几百个人从游乐园冲出来,发出尖叫声落荒而逃。怪兽叭嚏叭嚏地振动巨大的翅膀,刮起狂风,人们像树叶般被卷起、在空中飞舞。
真冬冲进了那阵暴风之中。她挥舞魔法棒,使空中布满魔法光芒,七彩闪光一碰到在空中被吹走的人们,马上变成大气球,包住人的气球乘风飞往安全的地方,轻飘飘地着陆消失。
尽管如此,还是有几个人来不及获救,狠狠地摔在地面或大楼上。虽然我知道大部分是临时演员,但心里头还是觉得不舒服,其中说不定也有这一期快结束而被重置的主角。杰诺塞德这个臭家伙,咱们走着瞧!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