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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拉》作者:[印度]泰戈尔

_7 泰戈尔(印度)
“听她说的,”哈里摩希妮吓了一跳,不由得大声说,“你们办 学校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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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怎么能开办一个学校呢,亲爱的?”苏查丽妲问道,“谁 来帮忙?你和爹谈过这事吗?”
“我们俩都能教课,这是毫无疑问的,”罗丽妲解释说,“拉布 雅说不定也会参加。”
“不仅是教课的问题,”苏查丽妲说,“还有制定管理学校的 规章制度;我们得有一间合适的房子,要招收学生,收集资金。这 些事情,我们姑娘家怎么能做呢?”
“姐姐,你不要这样说! ”罗丽妲大声说,“只因为我们生来是 女孩子,就得围着四壁转吗?我们这一辈子就不能对社会作出 点贡献吗?”
、这些话里隐含的痛苦在苏查丽妲的心里引起了共鸣。她开 始反复地认真考虑这件事。
“附近一带有许多女孩子,”罗丽妲接着说,“如果我们不收 学费,她们的父母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至于房子,开始的时候, 可能只有不多几个学生,我们很容易就在你这幛房子里做好安 排。因此,经费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哈里摩希妮一想到附近一带陌生的女孩子都拥到这幢房子 来渎书,就愁得不得了。她一心要按照古圣梵典的戒律来修身 养性,礼拜天神,小心不和别人接蝕,以免被人玷污。她对这种 破坏她隐居的危险十分愤怒,于是明确地提出了抗议。
苏查丽妲说:“姨妈,您小用怕。如果能够找到学生,我们可 以安徘她们在楼下上课。不会让媿们上楼打扰您的。因此,罗 丽妲,要是能找到学生,我很愿意和你一起敦她们。”
“我们好好地试一试,反正没有什么宙处。”罗丽妲说。 哈里摩希妮继续温和地抱怨说:“小母亲,你们为什么总是 票和基督徒一个样呢?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印度教有教养的女人
愿意在学校里教书的一我一辈子都没有听说过。”
帕瑞什先生的姑娘经常和附近一带姑娘们在屋顶聊天。不 过,有一个妨碍她们变得更亲密的因素,那就是,别人看见帕。 什先生家的姑娘,年龄已经不小,但都还没有结婚,便忍不住2 示惊讶,也禁不住要问一些好奇的问题。事实上,罗丽妲为了这 个缘故,总是不愿意参加这些屋顶交谈。
相反,拉布雅却是这种屋顶聚会最热心的成员,因为她对邻 居的家务事非常感兴趣。到了下午,她便在屋顶平台上一面梳 头,一面参加这种露天的聚会,而各式各样的新闻也就在邻居之 间凭借空气,传来传去了。
因此,罗丽妲就把筹办学校的招生工作交托给拉布雅。这 个建议在屋顶上宣布之后,很多姑娘都表示出很大的热情。同 时,罗丽妲也开始积极地打扫、檫洗和装饰苏查丽妲楼下的房 间,把它收拾好。
不过教室一直是空的。邻居的家长们认为这是以教书为借 口、想把他们的女儿诱骗到一个梵教人家去的阴谋,所以十分生 气。他们甚至认为有责任禁止女儿和帕瑞什先生的姑娘来往。 他们的女儿不但被剥夺了在屋顶平台上交谈的机会,还得听许 多对她们的梵教的朋友不大好昕的话。现在,可怜的拉布雅,约 她傍晚拿着梳子走到平台上的时候,看到的只有老一辈的邻居, 没有一个年轻人,也没有她经常听到的真诚的问候。
可是罗丽妲并没有因此罢手。她说:“有不少贫穷的梵教姑 娘上不起比顿学校。要是我们负责教育她们,那就是对她们帮 了点忙、出了点力了。”她不但自己去寻找这样的姑娘,还让苏梯 尔帮忙。
帕辑廿先生的姑娘博学多才原是远近闻名的,事实上传闻 294
远远超过实际。所以,不少家长听到这几位姑娘准备免费教课, 都高兴得不得了。
不多几天,罗丽妲的学校就招收到五、六个学生,顺利地开 学了。她忙着和帕瑞什先生讨论学校的校规和各种安排,忙得 没有一点时间想自己的事。她甚至和拉布雅争论年终应该由谁 来主持考试,应该发什么奖品。
虽然拉布雅和哈兰之间毫无感情,但拉布雅却很迷信哈兰 博学的名气,她深信要是哈兰能够替学校做点事,不管是教书 还是考试,都会给学校增添光彩。可是罗丽妲拒绝考虑,她决不 能容许哈兰插手她们这件工作。
但是开学不久,学生就开始减少了。有一天,班上竟然空 无一人。罗丽妲坐在静悄悄的教室里,一听到脚步声,就站起 来,希望有个把学生终于会出现。可是一个人也没有。这样等 到下午两点钟,她断定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了,因此,便去到一 个距离她们学校很近的学生家里。在那几,她看见她的学生几 乎要哭出来。“妈不让我去上学,”她嚷道。“她弄得举宅不安。” 她母亲自己解释说,但没有说明什么事弄得举宅不安。罗丽妲 是一个敏慼的姑娘,看出别人不情愿说,是不会强人所难的,甚 至也不会去追究原因,只是说:“如果不方便,又何必为难呢?”
4在第二个人家,她听到另外一个原因:“苏査丽妲已经成为 正统印度教徒了,”她们脱口说道,“她奉行种姓制度,在家里供 奉偶像。”
“如果他们反对的是这些,我们可以在自己的家里上课。”罗
丽姐建议道。
可是这样也没有能改变他们的态度,罗丽妲心里明白这里 边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她没有再到别的地方,回家把苏梯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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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农问道:“苏梯尔,请你告诉我,这到底楚怎么回事?” “帕努先生极力反对你们这所学校。”苏梯尔回泞。 “为什么?”罗丽妲问逍,“是因为姐姐家里拜偶俅,还是什么 别的缘故?”
“不仅是这个原囡广苏梯尔说,但立刻刹住了。 “那么,另外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呢?”罗丽妲不耐烦地问道, “你不愿歳告诉我吗?”
“噢,说来话长。”苏梯尔支吾地说。 “和我的缺点有关系吗?”
春见苏梯尔一声不响,罗丽姐脸都气红了。她大声嚷道: “我知道了,是轮船事件给我的惩罚!这样说,在我们的梵社里, 无心做错了事是无法补救的了一一是这样吧?那么,在我们自 己的教社里,任何有益的工作我都不能做了。你们就适用这种 方法来提高我和梵社的道德水平的,是吗?”
苏梯尔想缓和一下气氛,便说:“并不完全是这样。他们真 正担心的是怕毕诺业先生和位的朋友慢慢就会参加办学校的工 作。,,
这话让罗丽妲更生气了。“怕叫?”她反驳说,“要能这样,我 们就非常走运了!他们以为能够给我们提供毕诺业和他的朋友 一半才学的帮手吗?”
“是的,你说得不错,”苏梯尔看见她这样激动,心慌意乱、结 结巴巴地说,“不过,毕诺业先生不是……”
“不是一个梵社社员,这我知道,”罗丽妲打断他的话说,“所 以梵社就不准我们接近他。这样的梵社,我看没有什么值得骄傲 的I”
苏查丽妲立刻就明白学生们不来上课的真正原因。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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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地离开了教室,到楼上去帮萨迪什准备功课,因为他快要考 试X 0
罗丽妲从苏梯尔那边回来,就到楼上去找她说:“你听说最 近发生的贺了吗?”
“我什么也没有听说,不过反正我心里全明自。”苏杏丽妲回

难道我们就得一声不响忍受这一切吗? ”罗丽妲问道
苏杏丽妲拉着罗胁奶的手说:“不竹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们
默默地忍受吧,因为忍受并没有什么丢脸。你没有看见爹多么 平静地忍受着一切吗?”
“可是,苏締妞姐,”罗丽奶反驳说,“我常常觉得,一个人要 込容忍別人作恶,不加反对,说等于奖励作恶。医治罪恶的正确
方法足和它迸行斗争。”
“好吧,亲爱的,你准济进行什么样的斗争呢?” “这我还没(丨恝过,”罗丽姐问答,“我甚至连岛己能做些什 么都不知道一不过,毫无疑问,总得采取什么行动才行。那些 只会偷偷摸摸地攻击我们站娘家的人,不管阯们自以为多么了 :起,也不过是些胆小鬼罢了。我告诉你,我决不会在他们手下 认输-一决不!为了进行斗争,不管我们会遇到什么麻烦,我
都不在乎! ”尬一面说话,一面跺脚
苏查丽妲没苻作卢,只是轻轻地拍了拍罗丽妲的手。过了 一会儿,她才说道:“亲爱的罗丽妲,我们先看看爹对这事有什么 看法吧。”
“我正要去找他。”罗丽姐站起来说
罗丽妲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着见毕诺业垂头丧气地从家3出 来、看见她走过来,他站在那甩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盘箅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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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说话。接着,他克制住自己,向她微徼一鞠躬,垂下眼睛走
罗丽妲觉得她的心仿佛被烧红的利箭射穿了似的。她快步 走进家门,径直走到她母亲的房间,看见芭萝达I太坐在桌子前 面,桌子上摆着一个打开的帐簿,显然正在一心二意地箅帐。
芭萝达看见罗丽妲的脸色,立刻警惕起来,马上低下头看她 的帐目,那副专心政志的样子,仿佛算不清帐目,全家就要闹亏 空似的。
罗丽妲把一张椅子拉到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可是她母亲还 是没有抬起头来。罗丽妲终于喊了一声:“妈妈!”
“等一等,孩子,”芭萝达抱想说,“你看不见我正在……”说 完又弯下身子,算她的帐去了。
“我不会打扰您很久的,”罗丽妲说,“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毕 诺业先生到这儿来过吗?”
芭萝达太太的眼睛没有离开帐簿,说:“来过。” “您跟他说了些什么?” “噢,说来可话长了。”
“我只要知道你们谈到我没有。”罗丽妲坚持说。 芭萝达看到无法逃避,便扔下笔,抬起头说:“是的,孩子,我 们谈了!难道我没有看见事情闹得太过分了吗一梵社里面每 一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所以我不得不给他一个警告。”
罗丽妲羞愧得满脸通红,血都涌上头来了。“爹不准毕诺业 先生再到这儿来了吗?”她问道。
“你以为他会为这些事操心吗?”芭萝达回答,“要是他肯操 心,就根本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而帕努先生照旧可以来吗?”罗丽妲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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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说的,帕努先生为什么不能来? ”芭萝达大声说道。
“那么,为什么毕诺业先生不能来呢?” 芭萝达太太把帐簿又拿了过来说:“罗丽妲,我没法儿跟你 吵!现在别来麻烦我,我有许多事要做。”
芭萝达利用罗丽姐中午在学枝的机会,把毕诺业叫来直言 不讳地训了他一通。她以为罗丽妲永远不会知道,如今她发现 这个小计谋被人发现了,心里着实恼火。她原希望能够悄悄地 解决这个问题,现在知道没有可能了一一相反,前面酝酿着更 大的麻烦。不过她把怒火全部集中在她那个不负责任的丈夫身 上了。一个女人不得不和这样一个傻瓜生活在一起,这有多痛
苦呀!
罗丽妲满腔怒火地离开了那儿。她来到楼下,看见帕瑞什 先生在屋里写信,她开门见山地问道:“爹,毕诺业先生不配跟我 们来往吗?” ‘
帕瑞什先生心里马上就明白了。梵社对他家议论纷纷,他 并不是不知道,而且也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他觉得罗 丽妲并不爱毕诺业,外边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在意。不过要是罗 丽妲己经爱上了毕诺业,那么,他反复地问自己,他对他们该怎 么办呢?
自从他公开离开正统印度教,改信梵教以来,这是他家第一 次发生危机。因此,一方面,忧虑和不安从四面八方向他袭击, 另一方面,他的心也警惕起来告诫他:在这样的艰难时刻,他应 该象以前离开原有的宗教时只依靠天神那样,再度把真理摆在 社会舆论和个人得失之上,从而渡过难关。
因此,在回答罗丽妲的问题时,帕瑞什先生说:“我认为毕诺 此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他品德高尚,人既聪明,又有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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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拉的母亲最近几天来漪过我们两次,”沉默了一会儿.罗 丽妲说,“所以我想和苏締姐姐一起去回拜她。”
帕瑞什先生没有能立刻回答,因为他知道,在这种时刻,她 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议论。这样的拜访,只能增加流言蜚语。 可是,他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不对,他不能禁止她们这样做,所 以他说:“好吧,你俩就去吧。要是我不是这样忙,我也会跟你们 一道去的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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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毕诺业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象一个客人和朋友那样在帕瑞 什先生家随意走动,竟会在他们的教社里引起这样一场风波。他 刚去的时候,感到有些害羞,由于不清楚自己可以在什么范围 之内活动,所以总很小心谨慎。但慢慢地,他不那么害羞了,也 就不去想会发生什么危险了。现在他第一次听到他的行为在梵 社竟给罗丽妲带来流言蜚语9这使他大吃一惊。最让他苦恼的 是他知道自己对罗丽妲的感情已经远远超出一般的友谊。双方 教社的风俗习惯如此不同,他认为在目前的社会情况下,产生这 种感情是有罪的。过去他常常想,他很难说自己是帕瑞什先生 —家的一个可靠的朋友。在某一方面,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个 骗子,如果他把真实的感情向他们表白出来,那一定是见不得人 的。
就是在这种心境之下,有一天,他收到波达姗达里①一张便 条,请他在中午的时侯专门去见她一次。到了那儿,她问他:“毕 诺业先生,你是一个印度教徒,是不是?”他承认之后,她又问: “你不打箅退出印度教,是吧?”他回答不打箅退出,于是波达姗 达里说:“那么,你为什么……”对这个没有问完的问题,毕诺业 无法作出确切的答复,只好扭转头坐在那里,觉得他的心事终于
①芑萝达的全称,
被别人识破了。他一直想隐瞒的事,甚至连太阳、月亮和大气都 不愿意让它们知道的事,现在这里每一个人都知道了。他心里 不由得想:“帕瑞汁先生对这事会怎么想呢?罗丽妲义会怎么想 呢?苏查丽妲会认为我是一个仆么样的人呢?”当初由于某一个 天使的疏忽大意,他得以在这个天堂待上一阵一如今,没过多 久,他就得羞愧地低着头,永远被赶出来了。后来,在他离幵帕 瑞什先生家的时候,遇到了罗丽妲。他想,这一次是永别了,他 要向她供认自己严重的过失,从此―刀两断一一但他又想不出 适当的措词一只好向她微微鞠了一个躬,没有看她一眼便走
焯了。
不久之前,毕诺业还不认识帕瑞什先生一家,现在他站在那 里一一又成为一个局外人了。可是这里面有多大的差别呀!为 什么今天他感到如此空虛?以前在他的生活里,好象并不缺少什 么一一他有戈拉和安楠达摩依。而现在,他就象鱼儿离开了水, 不论从哪一方面都得不到一点支持。他在这个繁忙的城市拥挤 的大街上看到的,到处都是一片暗淡朦胧的、毁灭的阴影,它威 胁着他的生命。他看到这片广阔荒芜的空虚,觉得十分诧异。他 一再问那冷酷无情、一声不响的苍天,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发生的。
突然间他听到有人喊:“毕诺业先生!毕诺业先生! ”他回 过头,看见萨迪什在后边追来。毕诺业把他抱在怀里激动地 说:“啊,我的小弟弟,我的朋友,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里带着 喷咽,因为他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意识到他和帕瑞什先生家的 这个小男孩的关系有多亲密。
“你为什么不来我们家?”萨迪什问道,“明天,拉布雅和罗丽 妲姐姐要到我们家吃晚饭,姨妈让我来请你也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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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他这样说,毕诺业知迨姨妈还没有昕到消息,园此他 说广萨迪什先生,请替我问候姨妈,不过请告诉她我不能去。”
萨迪什拉住毕诺业的手,恳求他说:“你为什么不能来呢?你 一定得来,因为不管怎么样,我们决不放过你。”
萨迪什这祥希望他来是有特殊原因的。在学校里,老师叫 他写一篇作文,题目是“爱护动物”。满分是五十分,他得了四十 二分,所以他非常希望让毕诺业看看。他知道他的朋友是一个 很聪明、很有学问的人,他认定象毕诺业这样有欣赏能力的人一 定会赏识他这篇文章的真正价值。一且毕诺业承认他的文章十 分精彩,那么,要是那个没有欣赏能力的丽拉对他的天才胆敢表 示不敬,他就可以嗤之以鼻了。事实上,是他劝姨妈邀请毕诺业 的,因为他希望毕诺业对这篇文章发表评论时,他的姐姐们也在
场。
听到毕诺业不能来,萨迪什变得垂头丧气的,于是毕诺业用 胳膊搂着他的脖子说:“来,萨迪什,到我家去。”
萨迪什的文章就在口袋里,所以他无法拒绝这个邀请。于 是这位希望成名的男孩儿就到毕诺业家里去了,虽然学校不久 就要举行考试,到那儿去要浪费不少宝贵的时间。
毕诺业好象不能让这个孩子离开他似的。他不但仔细倾 听,还违反正确的批评原则,一味对它大肆赞扬。另外,他还派 人到市场去买了些糖果、点心,不停地请萨迪什吃茶点。
然后他陪伴着这个孩子一直走到帕瑞什先生家门口,告辞 的时候,不必要地慌慌张张地说:“好了,萨迪什,现在我得走 了:
可是萨迪什拉住他的手,想把他拉进屋里,说:“不,不,你一 定得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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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今夫他缠了半天也没有成功。
毕诺业做梦似地来到安楠达摩依家。因为找不到她,便走 进了戈拉经常在里面睡觉的屋顶单间。在他们的童年时代,他 们在那间屋子里一起度过多少幸福的日日夜夜啊!多么愉快的 谈话,多么奇怪的决定,多么严肃的讨论啊!在那里,他们友爱 地争吵,吵完了反而更加亲热。毕诺业希望回到童年的境界,忘 掉现在一但这些新交的朋友挡着去路一不知怎么的,他们 不让他进去。以前,毕诺业一直没有弄清楚他生活的中心什么 时候已经转移,生活的方向什么时候已经改变一现在他一切 都清楚了,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他感到很害怕。
安楠达摩依早晨把衣服晾在屋顶上,中午上去收取时,发现 毕诺业在戈拉屋里,不由得吃了一惊。她快步走到他身边,把手 放在他肩上说:“怎么啦,毕诺业?你脸色苍白,出了什么事了?” 毕诺业坐起来说:“妈妈,起先我常到帕瑞什先生家的时候, 戈拉常常生我的气。那时我总觉得他不对~~不过倒不是他不 该生气,而是我太愚蠢了。”
安楠达摩依微微地笑着说:“我不说你绝顶聪明,不过我倒 想知道,关亍这件事,你蠢在哪里?”
“妈妈,”毕诺业回答,“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们之间的教社 风俗完全不同。我想的只是从他们的榜样和友谊里,我可以得 到多少快乐和教益。因为这个缘故,我很想和他们接近。我从 来也没有想过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
“听到你刚才说的话,”安楠达摩依插进来说,“我也觉得没 有什么可担心的。” ‘
“妈妈,您不知道,”毕诺业说,“我已经在他们的教社里给他 们捅了一个大娄子一一人们已经议论纷纷,我永远不能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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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
“戈拉常常反复地讲一句话,”安楠达摩依打断他说,“我觉 得很有道理。他说,最坏莫过于表面上平安无事,骨子里存在问 题。我认为,如果梵社出了乱子,我们不必为它惋惜。这对它会
有好处。只要你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毕诺业觉得问题就出在这里,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究竟是 不是完全无可非议。罗丽妲和他不在一个教社。和她结婚是不 可能的,因此,毕诺业觉得爱她似乎就是在暗中犯下了罪。一想 到现在已经到了不能不用苦行来赎罪的时候,他就感到十分痛 苦。
“妈妈,”他感情冲动地大声说,“要是当初和萨茜穆克希① 的亲事谈成就好了。我应该被一条结实的锁链绑在我该在的地 方一我应该被它绑得紧紧的,永远不能挣脱。”
“那就是说,”安楠达摩依笑着说,“你不是要萨茜穆克希做 你的新娘,而是要她做你的锁链,萨茜的命有多苦啊! ”
正在这个时候,仆人来通报帕瑞什先生的两个姑娘来了。一 听到这个通报,毕诺业的心就飞快地跳动起来。他相信她们是 来向安楠达摩依控告他,请她警告他以后小心点的。他慌忙站 起来说:妈妈,我得走了。”
不过安楠达摩依拉着他的手说:“毕诺业,不要离开家,在楼 下等一会儿。”
毕诺业下楼的时候,不断地对自己说:“她们这样做实在是 多余的。过去的事无法挽回了,不过我宁可死,也不会再到她们 家去了。对罪恶的惩罚,一旦象火一样燃烧起来,即使把罪犯烧
@萨茜的全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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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也是不肯熄灭的。”
他刚要走进楼下戈拉常坐的那间屋子,便碰到下班回家的 摩希姆,他已经解开裤扣,好让越来越大的肚子得到更多的自 由。“好,好极了,毕诺业,你来了。”摩希姆一边和毕诺业握手一 边大声说道,“呃,我正想找你呢。”他把毕诺业让进屋里,从随身 带的筠酱叶盒子里拿出莼酱叶请他吃。
“拿烟来,”他大声喊道,接着就幵门见山谈到心里的事情。 他问道:“那件事实际上已经决定了,不是吗?所以现在……”
他马上看出毕诺业的态度不象以前那样别扭了。这并不是 说他表示出很大的热情,但也并没有想把问题推开的意思。摩希 姆提出要把日子定下来时,毕诺业说:“等戈拉回来,我们就可以 把日子定下来了。”
“那只不过还有儿天。”摩希姆满意地说道。接着,他又说: “吃点儿茶点怎么样,毕诺业?”
在毕诺业摆脱了吃茶点的危险、摩希姆到内宅去满足肚子 的要求之后,毕诺业从戈拉的书桌上拿起一本书翻阅起来。接着 他放下书,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一个仆人走进来说,她们请 他上楼。
“请谁? ”毕诺业问。 “请您,”仆人回答。 “她们全都在楼上吗? ”毕诺业问。 “是的。”仆人回答。
毕诺业跟着他到楼上去,脸上的表情,就象一个被叫进考场 的小学生。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但苏查丽妲用往常那种坦率、 友好的声音向他招呼:“请进,毕诺业先生。”听到她用这种声调 说话,毕诺业就象突然得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财富似的9
他走进屋芋,苏查丽姐和罗丽姐肴见他的模样,都大吃一
惊,因为这个残酷的、意料不到的打击已经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他那一向开朗快乐的面孔已经遭到相当大的伤害了。罗丽妲看 见他这副模样,虽然又感动,又心痛,不过也不免露出一点点欣 慰的心情。
在别的日子,罗丽妲会觉得不大好开口一但今天,他一进 来,她就兴奋地说:“噢,毕诺业先生,我们有点事要和你商量。” 这几句话就象一阵春雨,使毕诺业又惊又喜。顷刻之间,他 那苍白忧郁的脸就变得容光焕发了。
“我们三姐妹,”罗丽妲继续说,“想创办一所很小的女子学
校。”
“噢,”毕诺业热情地大声说,“长期以来,我一直梦想要办一 所女子学校。”
“这件事你得帮我们忙。”罗丽妲说。 “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尽力去做。”毕诺业回答,“不过你得 告诉我,你们要我倣些什么。”
“印度教徒的家长们,”罗丽妲解释说,“不相信我们,因为我 们是梵教徒。所以,这方面,你得帮帮我们忙。”
“噢,这方面你不必担心,”毕诺业兴奋地大声说,“我可以作 好安排。”
“这事我知道他准能胜任,”安楠达摩依加上一句,“用语言 的魔力把人争取过来,这本领谁也比不上毕诺业。”
罗丽妲接着说:“你得告诉我们怎样订校规,怎样划分时间, 教些什么,分成几班,以及诸如此类的事。”
虽然这些事毕诺业做起来并不费力,可是他却感到很为难。 波达姗达里已经不准他再和她们来往,梵社的人对她们议论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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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这些,难道罗丽妲一点也不知道吗?如果答应了她的要求, 对他来说,这样做对不对,对罗丽姐有没有害处,这些问题他都 拿不准。不过他有力量拒绝罗丽妲请他出来帮忙做一件慈善工 作吗?
另一方面,苏查丽妲也觉得十分诧异。她连做梦也没有想 到罗丽妲会突然向毕诺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和毕诺业的关系 已经是够复杂的了,如今又要加上这件意料不到的事。罗丽妲 什么都知道,竟主动提出这样一个建议,真把苏查丽妲吓坏了。 她知道罗丽妲的心一直在反抗,可是把不幸的毕诺业进一步卷 进去,这样做对吗?因此她有些着急地说:“这件事我们必须先 和爹商量商量,所以,毕诺业先生,你被任命为女子学枝的督学, 先别那么高兴。”
毕诺业从这句话里听得出苏查丽妲想用巧妙的方式来取消 这个建议,于是心里更加不安了。很明显,家里出现的困难,苏 查丽妲是一清二楚的,要说罗丽妲不知道,那简直不可想象。那 么,为什么罗丽妲……不过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谜。
“我们当然要和爹商量,”罗丽妲表示同意说,“现在既然毕 诺业先生已经表示愿意帮忙,我们可以告诉爹了。我相信他不 会反对。我们也要请他帮忙,还有您广她望着安楠达摩依说, “我们是不会放过您的。”
“当然,我可以给你们扫教室,”安楠达摩依笑着说,“除此以 外,我想不出我还能千些什么了。”
“妈妈,这就足够了。”毕诺业说,“这样,我们的学枚至少可 以纤尘不染了。”
苏查丽妲和罗丽妲走了之后,毕诺业就到伊顿公园去了。他 走了之后,摩希姆去找安楠达摩依说I “我看毕诺业已经懂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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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所以最好快一点把事情定下来。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改 变主意呢。”
“你说什么?”安楠达摩依惊奇地大声说,“毕诺业什么时候 开始又愿意了?他没有跟我谈起过这事呀。”
“怎么,他今天就跟我谈起过这事,”摩希姆回答说,“他说等 到戈拉回家,就可以把日子定下来。”
安楠达摩依摇摇头说:“不,摩希姆,我相信你一定是误会
“不管我有多蠢,”摩希姆说,“我已经年纪不小,可以听得懂 简单的活了。这一点我还有把揠。”
“我的孩子,”安楠达摩依说,“我知道你会生我的气,不过你 这样只能是自找麻烦。”
“如果你要找麻烦,”摩希姆板起面孔说,“那么,麻烦自然就 会找上门来了。”
“摩希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能忍受,,,安楠达摩依说,“不 过对只能引起麻烦的事,我不能同意一我这样说是为了你们 大家好。”
“什么对我们好,什么不好,”摩希姆粗暴地说,“只要你让我 们自己来决定,你就不会听到任何怨言了。从长远来看,这样做 也许对大家都最有利。什么对我们最好,这个问题,在萨茜稗克 希平平安安地结婚之前,你先不要过问,好不好?”
安楠达摩依没有回答,只叹了一口气。摩希姆从口袋里拿出

鉍酱叶盒子,一面嚼着那必不可少的鉑酱叶,一面走出了屋子。
妨9
笫四十九章
罗丽妲去见帕瑞什先生,说:“因为我们是梵教徒,信奉印度 教的姑娘们不肯来跟我们学习,所以最近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 能够找到几个印度教徒来帮忙,对工作一定会大有好处。爹,您 觉得怎么样?”
“你从哪儿去找这样的印度教徒呢? ”帕瑞什先生问道。 罗丽妲是带着一个艰难的任务一一指名请毕诺业出来帮 忙一来找她父亲的,但事到临头,她突然又感到害羞了。不 过,她还是鼓足勇气说:“这有什么难呢?合适的人有的是。比 如说,毕诺业先生……或者……’,
“或者”这两个字简直是多余的一一事实上完全是一种浪 费,而且这句话始终也没有说完。
“毕诺I ! ”帕瑞什先生吃惊地说,“毕诺业怎么会愿意呢? ” 这句话伤了罗丽妲的自尊心。毕诺业先生会不愿意!难道 爹不知逍至少她有力量使他愿意吗?但她只是说:“他没有理由 不愿意呀。”
沉默了一会儿,帕瑞什先生说:“他从各个方面考虑过这个 问题之后,就不会同意出来帮忙了。”
罗丽妲羞得满脸通红,把绑在纱丽上的钥匙弄得丁当响。 帕瑞什先生注视着女儿苦恼的脸儿,心里十分痛苦,但又想不出 什么安慰她的话。过了一会儿,罗丽妲才慢慢地抬起头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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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爹,我们的学校到底还是办不成了,是吗?”
“目前,我看存在着不少困难,”帕瑞什先生说,“如果你一定 要试一试,那只会引起各种各样的非难。”
到头来还得默默地忍受这种不公平的待遇,让哈兰先生胜 利,再没有比这个更使罗丽妲痛苦的了。如果不是由她爹而是 由别人来下这道退却的命令,她是绝对不会服从的。不愉快的 事她并不怕,但不公平的事她怎么受得了?她默默地站起身走
回到自己屋子里,她发现来了一封信。从字迹看来,她知道 这是一个名叫赛腊芭拉的老同学写的。她已经结婚了,现在住 在班吉浦。
她在信中写道:“我听到许多关于你们家的传闻,心里非常 不安。很早以前,我就想写信问问你,但没有时间。不过前夭我 接到某某人的一封信(我不想提他的名字、里边有些关于你的 消息真把我吓呆了。真的,要不是写信的人品德可靠,我都几乎 不敢相信,你不久就要和一个年轻的印度教徒结婚了,这可能 吗?如果这是真的……”等等,等等。
罗丽妲气得要死,她立刻坐下来写了一封0信,大意是: “你竟写信来问我这消息是真是假,这真让我感到惊讶。难 道你对我这样没有信心,连一个梵教徒说了些话,都得写信来核 实一下吗?此外,你还告诉我,你听到我可能跟一个年轻的印度 教徒结婚的消息竟然吓呆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有几个道貌岸 然的、著名的梵社青年,只要一想到要和他们结婚,我就会不寒 而栗;同时,我认识一两个年轻的印度教徒,无论哪一个梵社姑 娘要和他们结婚,都会感到光荣的。现在我没有什么话要和你
谈了广
帕瑞什先生呢,那夭,他整天都没有工作,长时间地坐在那
里沉思。最后他到苏查丽妲那儿去了。她看见他满面愁容,觉 得非常不安。她知道他为什么焦急,因为这几天,她自己也在想
这件事。
帕瑞仆先生和苏查丽妲一起走进她那幽靜的小屋,坐下来 说:小母亲,现在我们该认真地想一想罗丽妲的事了。” “爹,我明白。”苏查丽妲回答,温柔地看着他。 “我们教社散布的流言蜚语我并没有往心甩去,”帕瑞什先 生说,“我拿不准的是……唔,罗丽妲是不是……”
看见帕瑞什先生在犹豫,苏查丽妲就把自己的想法明白地 说了出来:“罗丽妲过去总是把心里想的亳无保留地告诉我,可 是最近,我发现她不象过去那样坦率了。我很清楚……”
“罗丽妲背上了一个包袱,”帕瑞什先生打断她说,“这个包 袱的性质连她自己都不愿盘承认。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 你认为我让毕诺业在我们家自由出入,这样做,把她给害了吗?” “爹,您知道毕诺业先生并没有过错,”苏查丽妲说,“他品德 髙尚一实际上,在我们认识的、有教养的人当中,象他这样性 格的人还不多见呢!”
“你说得对,拉妲,对汲了! ”帕瑞什先生热情地大声说,好象 刚刚发现一条新的真理,“我们应该注意考虑的是他高尚的品 德一神也是这样做的。毕诺业是一个好人,我们没有看错,这
是要感谢神的。”
帕瑞什先生感到自己仿佛从罗网里被救了出来,呼吸又重 新舒畅了。他从来没有对神做过不正当的事。他把神用来衡量 人的夭平作为永恒真理的天平。因为他没有把自己教社制造的 假砝码掺杂进去,所以问心无愧。他觉得奇怪的只楚,这么多天
他都没有弄明白一件这样显而易见的事,让自己这么苦恼。他 摸若苏查丽妲的头说:“小母亲,今天你给我上了一课! ”
苏查丽妲立刻弯下身向他行触脚礼,说:“不!不!爹,你说些 什么呀?”
“宗派主义,”帕瑞什先生说,“使人完全忘记了人就是人这 个简单明白的真理一一它造成混乱,使人觉得印度教和梵教之 间由社会造成的差别比普通真理还重要一这些日子我一直在 这个骗人的漩涡里徒劳地转来转去。
“罗丽妲,不肯放弃创办女子学校的决心,”帕瑞什先生停了 一会儿,又接着说,“她要我同意请毕诺业出来帮忙。” “不,不,爹,”苏查丽妲大声说,“先等一等再说吧! ” 罗丽妲在他不同意去找毕诺业帮忙离开他时那副苦恼的面 ^^又浮现在帕瑞什先生面前,使他感到十分痛苦。他很清楚这 个倔强的女儿受到教社的迫害,倒不会怎么样难过,但不许她向 这种迫害宣战却会使她十分痛苦,尤其足阻拦她的兗是她的父 亲。因此,他很想快些改变态度,他说:“拉妲,我们为什么要等 一等呢?”
“要不然妈妈会生气的。”苏查丽妲回答。 帕瑞什先生觉得她是对的,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萨迪 什就走进来了。他在苏查丽妲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话,她回答 说:“不,话匣子先生,现在不行!明天再说吧! ”
“可是明天我得去上学呀,”萨迪什不高兴地噘着嘴说。 “萨迪什,什么事呀,你想要做什么?”帕瑞什先生慈爱地笑 着问。
“噢,萨迪什写了一篇……”苏查丽妲正要说下去,萨迪什连 忙用手捂着她的嘴,抗议说;“不,不,别告诉他!别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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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这这是一个秘密,你又何必担心苏查丽姐会泄漏呢?”帕
“不,爹,”苏丧丽妲说,“事实上他非常希望让您听听这个秘
密敁0 ”
“才不强才不呢! ”萨迪什一边嚷…边跑掉了。 輪::3的文章变义毕诺业高度费扬,他已经答应苏查丽 如.让她看看,如今,他在帕瑞什先生在场的时候提出这事,不用 说,位的用心苏查丽妲是很清楚的。可怜的萨迪什没有想到在 这个世界上他心里最秘密的想法竟会这么容易被人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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笫五十章
四夭之后,哈兰先生手里拿着一封信来找波达姗达里。现 在他对感化帕瑞什先生已经完全不抱什么希望了。
他把信交给波达姗达里的时候说:“我一开头就警告过你们 要当心!我这样做,你们还挺不髙兴。现在,看了这封信,你们 就可以知道事情已经悄悄地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他把罗丽姐回 她朋友赛腊芭拉的信交给了她。
波达姗达里读完之后,愤怒地喊道:“你说,这种事我怎么 能预料得到!我连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过,我告 诉你,这事你可不能怪我。你们串通起来,向苏查丽妲大唱赞 歌一说什么整个梵社没有一个人比得上她一一把她吹捧得晕 头转向。现在要由你们来管管你们这位理想的梵社姑娘了。把毕 诺业和戈尔先生带到家里来的是我丈夫。虽然我尽力引导毕诺 业遵从我们的教规,可是后来又出了“姨妈”这档子事,不知从哪 儿钻出来一个姨妈,于是就拜起偶像来了,毕诺业也给宠坏了, 看见我就跑。这一切灾难,根子全在苏查丽妲身上。我早就知 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不过不说罢了。实际上我是把她当 作亲生女儿养大的,谁也看不出我不是她的亲娘。现在昵,却落 得这样的结果!你给我看这封信有屁用,现在你认为怎么办最 好,你就怎么办好了!”
哈兰先生宽宏大量地表示他很遗憾,并且坦率地承认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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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时期,他完全误解了波达姗达里。最后,他们把帕瑞什先生请 来。
“你看看这个。”波达姗达里一边喊。一边把信扔在他面前的 桌子上。
帕瑞什先生仔细地把信看了两遍,然后抬起头说:“唔,那又 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听他说的!”波达姗达里愤怒地重复这句话, “你还要怎么样?还要什么证据吗?过去,你允许她们拜偶像, 遵守种姓制度,事实上允许她们胡作非为。现在只欠把你的一 个女儿嫁到印度教人家去了!在那之后,我想你该修苦行,自己 加入印度教了……不过让我告诉你……”
“你什么都不用告诉我,”帕瑞什先生微微一笑说,“那个时 间还没有到!真正的问题是:为什么你们全都认为罗丽妲打算 嫁到一个印度教人家去。这封信里没有任何材料可以让你们得 出这个结论呀,至少我看不出来。”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怎样才能使你睁开眼睛。”波达姗达 里不耐烦地嚷道,“要是开头你不这样麻木不仁,这些问题都是 不会发生的。请告诉我,要想写出比这封更明白的信,该怎么个 写法?”
“我想也许,”哈兰先生插进来说,“我们应该请罗丽妲自己 出来解释解释这封信是什么意思。要是你们允许,我可以问问 她。”
可是还来不及说什么,罗丽姐已经象一阵风暴似地冲了进 来说:“爹,您看看这个丨这样的匿名信是从我们的梵社寄来的!,,
帕瑞什先生看了交给他的信,写信的人想当然地认为罗丽 妲和毕诺业的婚事已经私下决定,信上写满了他认为应该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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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丽妲的各种各样的辱骂和教训。除此以外,他还认为毕诺业 存心不良,说他很快就会厌倦他那个信奉梵教的妻子,将她遗 弃,再娶一个印度教的老婆。
哈兰先生从帕瑞什先生手里把信拿过来,他看完之后,转过 脸对罗丽妲说:“罗丽妲,这封信让你生气了。不过要是你自己 没有错,别人会写出这样的信吗?这一封是你亲笔写的信,请你 告诉我们,你自己怎么能写出这样的信呢!,,
“啊,赛腊原来是跟你通信议论我,是不是?”罗丽妲起先很 惊讶,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样问道。
哈兰先生不做正面回答,只是说:“她没有忘记对梵社的责 任,不能不把你的信寄给我。”
“你把梵社要说的话全都倒出来吧,”罗丽妲坚定地站在他 面前说。
“最近,梵社流传着关系到你和毕诺业先生的谣言,”哈兰先 生解释说,“这,本人并不相信,不过我愿意听到你亲口加以否 认。”
罗丽妲回答他的时候,把一双颤抖的手扶着椅背,两眼冒
火。她说:“请你说说,为什么你不能相信?”
“罗丽妲,”帕瑞什先生用一只手按着她肩膀说,“你现在太
激动了,不适于讨论这个问题,你可以过些时候再和我谈。现在
我们先不谈它吧。”
“帕瑞什先生,既然我们已经开了头,就请你不要想法把事
情掩盖过去吧。”哈兰插进来说。
罗丽妲一昕这话,心里更加冒火,她大声嚷道:“爹想把事情
掩盖过去,哼丨爹不象你们这些人,你们害怕真理一让我告诉
你,爹知道真理比你们的梵社伟大!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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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和毕诺业结婚有什么不对,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可能!,, “可是他决定正式加入梵社了吗?”哈兰先生问。 “什么都没有决定。”罗丽姒说,“至于加入梵社,这有什么必 要呢?”
波达姗达里直到现在都没有说话,一她希望今天哈竺先 生能够大获全胜。这样,帕瑞什先生就得承认错误,表示悔改。 可是听了这话,她实在控制不住了,她说:“罗丽妲,你疯了吗? 你在说些什么呀?”
“不,妈妈,我没有发疯一我说的话是经过考虑的!我不 能容忍别人从四面八方把我包围起来一一我已经下定决心,争 取自由,从哈兰先生和他那一伙的这个教社冲出去!” “我想,你是把放纵叫做自由吧! ”哈兰先生讽刺地说。 “不,”罗丽妲回答,“我认为自由就是不受谎言的奴役,不受 恶意的攻击。我既然没有做错什么事,又没有违反教规,梵社凭 什么要来干涉我、妨碍我?”
哈兰先生摆出一副傲慢的神态转过身对帕瑞什先生说:“你 看,帕瑞什先生!我早就知道到头来会出现这种局面!我曾尽 力警告过你,不过没有起什么作用!,,
“你听着,帕努先生,”罗丽妲说,“我也要给你一个警告一 不要狂妄到去教训那些在各方面都比你伟大得多的人。”说完这 句嘲讽的话,她便走出去了。
“瞧这一团糟! ”波达姗达里生气地嚷道,“现在,咱们看看该 怎么办吧!”
“我们一定要尽自己的责任,”帕瑞什先生说,“可是在这样 乱糟糟的气氛下,我们弄不清楚究竟什么是我们的责任。务必请 你们原谅我,现在我不能讨论这个问题。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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仏,丨‘」其击汨!
“你怕仆么?”罗丽妲叫道。
“这件卞己经抟遍丫梵社,”苏查丽妲说,“万一最后毕诺业 先生丨、愿』^?”
“他么愿意的,”罗丽则虽然低下头,但很有把握地说。 “你知道,”苏查丽妲接着说,“帕努先生已经怂恿妈妈,让她 相佶毕诺业要是知道结婚就得离开他的教社,他就决不会答应 这门亲事。罗丽妲,在你用那种方式和帕努先生说话之前,为什 么不好好想一想这些问题呢?”
“你不要以为我说了那些话会感到后悔!”罗丽妲嚷道,“要 是帕努先生和他那一伙以为象赶一头野兽那样把我赶到海 边,就可以在那儿把我抓住,他们很快就会发现!1己想错丫。; 1 不知道我七怕跳海,我宁丨丨I跳海也个愿落在他那群狂吠約记犬 嘴丨:1:。”
“咱丨!’ !去跟爹新谞商5兮4 ‘广苏;:两射建、、1道。 “我可以向你冗化广罗!…;旧尽1 &、远不会和猎人站 在一边的。他从来没有想给我幻戴上脚镣。当我们和他意见不 —致的时候,他跟我们发过脾气、或者用梵社的名义限制过我们
的自由吗?妈妈常常为此生他的气。爹唯一担心的只是怕我们 丧失了思考能力0他是这样把我们教养大的,你想他会把我们 交给象帕努先生那样的梵社监狱长吗?”
“好吧,”苏查丽妲说,“就算爹不反对,下一步你打箅怎么办
昵?”
“如果你们都不肯动,那么我就自己……”罗丽妲说。但苏查 丽妲着急地打断她说:“不,不,亲爱的,你先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我已经想好一个主意了。”
当天晚上,苏查丽妲正要去看帕瑞什先生,他自己却来了。 他本来这个时候总是在花园里走来走去,低着头沉思默想一 仿佛是在黄昏纯净的幽暗中把工作了一天脑子里留下的皱纹抹 平,并且为晚上安眠作好准备,培养宁静的心情。可是今天晚 上,他放弃单独做晚祷的悠闲宁静,满面愁容地走进苏查丽妲的 房问。苏查丽妲那颗慈爱的心感到隐隐作痛,就象母亲看见自 己本该快快乐乐地在那儿玩耍的孩子痛苦地病倒了,一声不响、 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似的。
“我想你已经什么都听到了,拉妲? ”帕瑞什先生问道。 “是的,爹,”苏查丽妲回答,“我听到了。不过您为什么这样 发愁呢?”
“我只担心一件事,”帕瑞什先生回答,“罗丽妲能不能经受 得起她自己掀起的这场风暴的冲击。在激动的时候,一种盲目 的自尊心蒙蔽了我们的头脑,可是当行动的果实一个一个成熟 的时候,我们忍受这些行动后果的力量却消失了。罗丽妲既然 已经仔细考虑过她的行动可能产生的后果,她是不是已经决定 最好走哪条路了呢?”
“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苏查丽妲回答,“无论教社
婴给罗丽妲什么惩罚,都不可能让她屈服。”
“我只想知道,”帕瑞什先生解释说,“罗丽妲不是由于一时 气愤才表现出这种反抗精神的。”
“不是,爹,,,苏查丽妲垂下眼睛说,“如果是那样,我一句话 也不会听她。她严肃认真地想了很久的问题,在她突然受到打 击的时候,完全想通了。对一个象罗丽妲那样的姑娘,现在想拦 阻她是没有用的。除此之外,爹,毕诺业先生是多好的一个人 呀。”
“可是毕诺业准备加入梵社吗? ”帕瑞什先生问道。 “这个我没有把握。”苏杏丽妲回答,“我们去拜望一下戈尔 先生的母亲,您说好吗?”
“我自己也一直在想,如果你们能去一次,那就太好了。”帕 端什先生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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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的阳光下,一切似乎都带着点儿疯狂,连过路小贩的叫卖声都
在他心里唤起深深的不安。难道不是这股辱骂的怒潮把罗丽妲 淹没,又把她冲到他心里的避难所来了吗?他无法消除罗丽妲 被这股洪水冲出自己的教社向他漂来的景象,他的心只能喊出 这两句话:“罗丽妲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过去,他从来没有勇 气这样充满信心地说这两句话,可是今天,听到内心的愿望在外 边传来这么清楚的回声,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正在阳台上激动地走来走去,突然看见哈兰先生朝他家 走来。他立刻就明白这封匿名信的内幕了。
毕诺业请哈兰先生坐下之后,一声不响地坐在旁边,不象往 常那么自信了。后来哈兰先生终于说:
“毕诺业先生,你是一个印度教徒,不是吗?” “我当然是!”毕诺业回答。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千万别生气,”哈兰先生请求说, “当我们的行为可能在任何一个教社引起麻烦的时候,如果我们 不从各个方面去考虑问题,我们往往会陷于盲目性。在这种关 头,要是有人问我们的行为会产生什么后果,能走多远而不至出 错,我们应该欢迎他,把他当作朋友。”
“这样长的一个开场白完全是不必要的,”毕诺业勉强笑了 笑说,“别人提出不愉快的问题,我既不会生气,也不会动武,不 管你想问什么,你就放心大胆地问吧。”
“我不想说你存心不&,”哈兰先生道歉地说,“也没有必要 告诉你,生活不检点往往会产生有毒的果子。”
“没有必要说的话,”毕诺业有些生气地大声说,“你可以不 说。只说你心里想说的话就是了。”
“你是一个印度教徒,又不能脱离印度教社会,”哈兰先生问
道,“却这样在帕瑞什先生家出出入入,让别人说他女儿们的闲 话,你这样做对吗?”
“你听着,帕努先生,”毕诺业抱怨说,“任何教社的人都可以 利用任何特殊事件来捏造瑶言,我可不能为这些谣言负责一 这在很大的程度上要看这些人本身的品德。要是梵社人员用这 种方式来议论帕瑞什先生的女儿,弄得流言四起,这与其说是她 们的耻辱不如说是你们梵社的耻辱。”
“要是一个姑娘,”哈兰先生大声说,“可以离开母亲的保护, 独自和一个外人乘船漫游,难道她的梵社无权过问吗?回答我 这个问题! ”
“如果你把一件纯粹外在的事和内在的过失等同起来,那么 你自己又有什么必要离开印度教,加入梵社呢?”毕诺业问道,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帕努先生,我看不出有什么必要对它们进 行争论。我商己知道得很清楚什么是我的责任,这个问题你一 点也帮不上忙。”
“我不想和你多说,”帕努先生回答,“我只有最后一句话:从 现在起,你不能再到那儿去,否则你就太不对了。你常到帕瑞什 先生家去,只能惹起麻烦,你们谁都不知道你已经给他们带来多 大的伤害了。”
哈兰先生走了之后,毕诺业感到心里充满了疑虑。高尚而 又单纯的帕瑞什先生极其热情地欢迎他和戈拉到他家作客,他 也许有几次越过了礼教的界限,但一天也没有失去过帕瑞什先 生的关怀和爱护一在这个梵教家庭里,毕诺业得到了任何地 方都得不到的庇护;这家人和他志趣如此相投,认识他们之后, 他全身都似乎充满了特殊的力量。这个人家给了他这样多的庇 护、热情接待和幸福,难道他要给人家留下一个痛苦的回忆吗?
他使帕瑞什先生的女儿们名誉受到玷污,他给罗丽妲整个未来 的生活带来耻辱!这样的罪孽还能补救叼?唉,唉,教社这种东 西给通往真理的路上设置了多大的障碍呀!罗丽妲和毕诺业之 间的结合本来没有真正的障碍。祌,他们两个人内心的主宰,知 道毕诺业甘心情愿为罗丽妲的安宁和幸福献出0己的一生一一 一幵头就让毕诺业这样接近她的难道不是他冯? 一一他那永恒 的旨意并不反对他们结合。难道象帕努先生那样的人在梵社里 礼拜的祌是另外一种神吗?他不是人类心灵的主宰吗?世上有 这么一条可怕的禁令,它露出锋利的牙齿,尽力想阻止他们结 合。可是如果他只重视教社的命令而不听从人类心灵的主宰的 教训,他遵守的这种禁令会不会是错误的呢?不过,咳,也许罗 丽妲最重视的正是这种禁令。除此以外,也许罗丽妲对他的感 情……使他这般烦恼的重重疑虑真是说也说不完呀。
第五十三章
哈兰先生去找毕诺业的时候,阿比纳什也带着毕诺业已经 决定要娶罗丽妲的消息去找安楠达摩依。
“这是决不可能的。”安楠达摩依不同意地说。
“为什么不可能?”阿比纳什问道,“难道毕诺业不肯娶她
吗7”
“这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这样重要的事,他决不会瞒着我, 决不会的!”
可是阿比纳什坚持说,这消息是从梵社可靠方面得来的,绝 对错不了。他还说,他早就预料到毕诺业会有这样可恋的结果, 甚至和戈拉争论过这事。他把消息告诉了安楠达摩依之后,又 跑到楼下兴致勃勃地告诉了摩希姆。
那天早晨,毕诺业回来时,安楠达摩依看见他碗面愁容。让 他吃过早餐之后,她把他叫到自己的屋子里问道:“怎么啦,毕诺 业,出了什么事啦?”
“妈妈,您看看这封信好吗?”毕诺业说。 她看完信之后,毕诺业接着说:“今天早晨,帕努先生到家找 我,给了我一顿臭骂。”
“他骂你什么? ”安楠达摩依问道。
“他说我的行为已经引起梵社对帕瑞什先生的女儿们的流 盲蜚语。”毕诺业解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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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说你已经决定要娶罗丽妲,”安楠达摩依说,“我着
不出这里面有什么可议论的
“如果婚事能够成功,倒是没有什么可议论的,”毕诺业说, “可是明知不可能,却去散布这种谣言,这多不道德呀。特别是 这事牵扯到罗丽妲,这祥做就更卑鄙了。”
“如果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安楠达摩依说,“你就很容易可 以把她从这种谣言的魔爪里救出来。”
“请您告诉我该怎么办吧。”毕诺业惊奇地大声说 “怎么办,哼!,,安楠达摩依生气地说,“这还用问吗,娶她就 是了。”
“妈妈,您说什么?”毕诺业大吃一惊地说,“我不知道您把您 的毕诺业当做什么人了。您以为只要毕诺业说一句‘我愿意娶 她,’世界上就会风平浪静了吗?一您以为只要我点一点头, 一切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吗?”
“我看不出这件事有什么理由要讨论来讨论去的,”安楠达 摩依说,“你只要做你力所能及的事就行了。你总能说你愿意娶 她吧。”
这样荒唐的求婚不会侮辱罗丽妲吗? ”毕诺业问道
“你为什么说它是荒唐的呢?”安楠达摩依反对说,“既然外 边盛传你就要娶她,那么大家就认为这门亲事不是荒唐的。我 跟你说,你一刻也用不着犹豫。”
妈妈,可是我们得替戈拉想想,不是吗?”毕诺业争论说
“不,孩子,”安楠达摩依果断地说,“这件事不该和戈拉商 量,我知道他会生气的,我不愿他生你的气。可是我们有什么 边、法呢?如果你对罗丽妲有点儿关心,你决不能让她一辈子成 为梵社诽谤的对象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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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话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呀!自从戈拉被捕入 狱之后,毕诺业对他的爱更加热烈了,他怎么能给他这样沉6的 打击呢?此外,还有社会习惯。在心里反抗社会是很容易的一 可是见诸行动就会到处碰壁了。对未知的事感到恐怖,不肯面 对生疏的事物,这些都会使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停滞不前。
“妈妈,我愈熟悉您,”毕诺业感叹地说,“就对您愈感到吃 惊!您怎么会有这么一副溃醒的头脑呢?您好象用不着走路。 神赐给您翅膀了吗?好象什么都挡不住您。”
“神没有给我设下什么障碍,”安楠达摩依笑着说,“无论什 么事他都让我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妈妈,”毕诺业说,“不管我嘴里说什么,我的心却总 是跟不上。尽管我受过教育,人也不笨,又能言善辩,可是我突 然发现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傻瓜。”
说到这里,摩希姆走了进来,极其粗暴地质问毕诺业和罗丽 妲的关系,把毕诺业侮辱得几乎无法忍受。但他还是极力忍住, 低下头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摩希姆用最下流的方式把有关的 人痛骂了一顿之后离开了屋子。他让他们明白帕瑞什一家策划 了无耻的阴谋,设下圏套,让毕诺业走上毁灭的道路,而毕诺业 居然也蠢得愿意上钩。“咱们来看看他们能不能这样容易地骗戈 拉! ”他愤怒地喊道,“他们会知道戈拉可不那么好对付的! ”
毕诺业看到自己到处受责难,垂头丧气地默然坐在那儿。后 来,安楠达摩依和他说话,把他吓了一跳。她说:“毕诺业,你知道 你该怎么办吗?你应该去拜访帕瑞什先生。只要你和他谈谈, 一切都会弄清楚的。”
32各
苏査丽妲突然看到安楠达序依,不禁惊讶地大声说:“怎么,
我正要去拜望您呢。”
“我不知道你正要去,,,安楠达哼依笑着说,“可是我知道你 为什么要去。我是为了同样的目的来的。一听到那个消息,我 就沉不住气,觉得非要来看你不可了。”
苏查丽妲听见消息已经传到安楠达摩依那边,感到相当姥 异,于是很仔细地听安楠达摩依给她讲的话:“小母亲,我一直把 毕诺业当作自己的孩子。我听见他受到你们全家接待,你们真 不知道我是怎么样从心甩祝福你们的。园此,当我听到你们遇 到麻烦,我怎能袖手旁观呢?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为你们做点事, 不过,不知怎么地,我足这祥心烦意乱,不得不跑来看你。亲爱 的,这些麻烦都是毕诺业惹出来的吧?”
“一点儿也不是,”苏查丽妲大声说,“一切麻烦都是罗丽妲 惹出来的。毕诺业做梦也没有想到罗丽妲会没有跟任何人说一 声就跑去乘船,可是別人竞把这事说成是他们俩事先旱已商量 好的,而罗丽妲又是一个那么倔强的姑娘,她决不会出来辟谣, 也不会向人说明事实真相的。”
“不过我们总得采取点什么措施才行呀! ”安楠达摩依说, “毕诺业听到这些谣言之后,心里再也得不到安宁了一他甚至 把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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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查丽妲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问道:“唔,您想毕诺业先生
“孩子,你听我说,”安楠达摩依看见苏杏丽妈犹豫和为难的 样子,便打断她说,“我可以向你保证,毕诺业情愿为罗丽妲粉身 碎骨。我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一旦献出0己,就什么也不会 保留的。为了这个缘故,我经常担心他的心会把他带到一个无 法挽回的境地。”
“您用不着担心罗丽妲会不答应,”苏查丽妲感到心上的一 块石头落了地,“我很了解她。不过毕诺业先生准备脱离他自己 的教社吗?”
“如果有必要,毫无疑问,他是会这样做的,”安楠达摩依说, “不过你为什么现在要提出他脱离教社的问题呢?有这种需要 吗?”
“怎么,您这是什么意思呀,妈妈?”苏查丽妲喊道,“您是说 毕诺业可以娶一个梵教姑娘而自己仍然信奉印度教吗?” “要是他愿意这样,”安楠达摩依回答,“那么,你反对吗?” “我个人看不出这怎么能行得通!”苏奄丽妲狼狈地说。 “我觉得这最好办不过了,小母亲,”安楠达摩依解释说,“你 听我说,在我自己的家里,我就不能遵守別人遵守的习惯一一所 以不少人管我叫基督徒。在举行什么特別宗教仪式的时候,我 就主动躲在一边。亲爱的,你可以笑我,不过你知道吗,就连戈 拉也不肯在我屋里喝水。可是为了这些事,我有什么必要说,这 不是我的家,他们的印度教社不是我的教社呢?我自己决不能 说这种话。我继续留在那个教社、那个家里,他们爱怎么骂我就 怎么骂好了一一我并没有觉得这样会有多大不方便。如果障碍 大到不能克服,我就走神指给我的道路,不过我永远是有什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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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至于他们是否理解我,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不过,”苏查丽妲有点茫然地说,“请您听我说……您知道
梵社的见解……要是毕诺业

“他的见解和梵社的也没有多大区别,”安楠达摩依打断她 的话说,“梵社的见解也不是和别人截然不同的。他常常把你们 杂志上的那些文章念给我听一一我看不出你们的见解有什么太 离奇的地方。”
这时,罗丽妲走进屋子来找苏查丽妲,把她的话打断了。罗 丽妲看见安楠达摩依,羞得脸上通红。因为她从苏查丽妲的脸 上看出她们正在谈她。她觉得墙好是能够跑掉,但找不到这样 快就离开的借口。
“来,罗丽妲;来,小母亲! ”安楠达摩依高兴地喊道。她拉着
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好象罗丽妲是她的空贝
安楠达摩依接着刚才的话头跟苏查丽妲说:“听我说,小母 亲,把好和坏协调起来是一件最难办的事一一可是在这个世界 上,它们却常常结合在一起-那里面有忧伤也有快乐一一在 看见恶的地方,我们也看到善。既然这是可能的,那么我就不明 白,为什么两个见解不同的人不能快乐地结合在一起。难道两 个人能否真正结合,只娃一个见解的问题吗?”
苏查丽妲仍然低着头。安楠达摩依接着说:“如果两个人希 望结合在一起,你们的这个梵社竟会不准他们结合吗?神已经 把两颗心合在一起,你们的教社会用外界的法令把他强行分开 吗?小母亲,难道世界上没有一个教社能够忽略人们见解上细 小的不同/允许他们根据那些真正重要的东西来结合吗?难道 人就是要这样和他们的神闹别扭吗?难道只是为7这个目的, 人们才去创办名为教社的这种东西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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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楠达摩依在她发表议论时表现出这样真挚热烈的感情是 否仅仅因为想排除毕诺业和罗丽妲结婚的阻力呢?她会不会也 有点儿这样的想法:希望这些议论可以消除苏查丽妲心中对这 个问题残留下来的那一点点顾虑呢?因为苏查丽妲不改变看 法,事情就不好办。如果她认为毕诺业不加入梵社就不能娶罗 丽妲,那么,在这些焦心的日子里一直支持着安楠达摩依的那个 希望就会粉碎了。就在那天,毕诺业问过她:“妈妈,我非得加入 梵社不可吗?我还得信奉梵教吗?”而她却回答说:“不,不!我 看没有必要!”
毕诺业又闷:“如架他们甸^施加压力呢? ” “不,”安楠达摩依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个问题不是施加压 力可以解决的。”
可足苏查丽妲没存问怠安楠达摩依的看法。因为她没有回 答,安楠达摩依知逍她心里还没行同意。
安楠达摩依心想:“我因为爱戈拉,才能冲破我们教社的风 俗习惯。可是苏查丽妲的心不是已经被戈拉吸引了吗?如果是 这样,她就不会把这样一件小事看得这样严重才是呀。”
安楠达摩依感到有点儿沮丧。还有两三天,戈拉就可以出 狱了。近来她一直在想,戈拉出狱之后,等待着他的无疑是一个 幸福的夭地。她觉得如果能够约束他,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候 了。否则谁也不知道他会闯出什么祸。但能够赢得戈拉的心7 把他管好,这可不是一个普呰通通的姑娘所能做到的。另一方 面,让他和一个印度教人家的姑娘结婚也是不对的一所以她 拒绝了那么多适龄少女的父亲来给戈拉提亲。戈拉常说,他根 本就不要结婚,而她,作为他的母亲,从来都没有反对过他这个 决定,这使大家感到十分诧异。后来,她发觉他有些松动了,心
中不禁大喜,所以苏赍丽妲的无声的反对,对她是一个很大的打 击。不过她不是一个轻易就放弃自己的主张的人,她心里说:
“好吧,我们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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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帕瑞什先生说:“毕诺业,我不希望你为了急于把罗丽妲从 困境中救出来,做下什么蠢事。我们教社的这场风波是不值得 重视的一今天让他们这样激动的事,不到几天,他们就会忘得 干干净净了。”
毕诺业原是下了决心来尽他对罗丽妲的责任的。他知道, 从教社的观点来看,这样的婚姻会产生许多麻烦一一除此以外, 还要考虑到戈拉一定会生气一但为了尽到责任,他尽力忘掉 这些不愉快的想法。现在帕瑞什先生突然叫他完全不要考虑责 任问题,毕诺业就更加不愿意改口了。他说:
“我永远也报答不了您对我的慈爱,一想到我曾在您家引起 不快,即使是很少的一点点,即使只有一天,我也受不了。”
“毕诺业,你没有十分了解我的意思,”帕瑞什先生劝他说, “你这样尊重我们,我感到很高兴;不过你为了表示尊重我们而 提出要向罗丽妲求婚,这对我女儿的感情就不大尊重了。因此, 我刚才向你解释,困难并不很严重,你用不着为它做出一点点牺 牲。”
现在毕诺业至少不用觉得自己负有责任了,可是他的心并 没有象离开了笼子、飞向天空的小鸟那样迫切希望沿着毫无障 得的内由之路飞翔。尽管由于责任感,他很早就建筑了一个克 制「:]己的水坝,这个水坝现在已经用不着了,佴他还是一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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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直到最近,他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犹豫退缩,现在他占领 了整个战场,反而觉得难以退却了。“责任”过去拉着他的手把 他拉到这个地方,如今就在这个地方对他说:“兄弟,你现在不用 再往前走了,退却吧。”而他的心却说,你要走就走吧,我可是要 留在这儿。”
因为帕瑞什先生没有再推辞,毕诺业便说:“请您千万不要 以为我是为了要尽责任,勉强做一些为难的事。只要您同意,世 界上就再没什么能比这个好运给我更大的快乐的了……我只担 心……”
“你一点也用不着担心,”帕瑞什先生立刻打断他的话。帕 瑞什先生为人非常诚实,他甚至坦率地说:“苏查丽妲告诉我,罗 丽妲并不讨厌你。”
听到罗丽妲已经把她内心的秘密告诉了苏查丽妲,毕诺业 心里闪过一线欢乐。他不知道罗丽妲是在什么时候和怎么样谈 起这事来的。想到自己成为两个朋友密谈的对象,他的心感到 一阵强烈而又神秘的喜悦。他马上说:
“如果您认为我配得上她,那么对我来说,世界上没有比这 更使我幸福的了。”
“请稍等一等,”帕瑞什先生说,“我到楼上去看看我的妻
子。”
在征求波达姗达里的意见时,她坚决主张"‘毕诺业一定要 加入梵社。”
“这是用不着说的。”帕瑞什先生回答。 “我们首先要把这件事定下来,”波达姗达里说,“把毕诺业 叫上来吧。”
“那么,我们现在就得把举行入教仪式的日子定下来。”毕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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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一走进门,波达姗达里就开门见山地说。
“绝对必要!这还用问吗?”波达姗达里生气地说,“你这是 什么意思?不这样,你怎么能和…个梵教的人家结亲呢?”
毕诺业垂下头没有回答。这样莽来,帕瑞什先生听见他想 娶他的女儿,认为他加入梵社是理所当然的了。
“我对梵社十分尊敬,”他结结巴巴地说,“到现在为止,我的 举止行为也没有违反梵社的教导。可是我非加入梵社不可吗?” “如果你的见解和我们的没存矛盾,那么入社又有什么害处 呢? ”波达姗达甩问道。
“我不能说印度教社跟我杂不相干。”毕诺业解释说。 “那么你就不该来求婚,”波达姗达里抱怨说,“你表示要娶 我们的女儿,淮道只为了怜悯我们或者想对我们做一件好事 吗广
这对毕诺业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因为他看出来,他的求婚 对他们来说,真象是一个侮辱。
大约只在一年前,通过丫新的市民婚姻法。那时,他和戈拉 都在报上发表文章表示强烈反对。因此毕诺业现在很难宣布自 己不足印度教徒,按照市民婚掘法的规定去结婚。
他现在明白只要他不脱离印度教,帕瑞什先生就不可能答 应他和罗丽妲结婚。因此,他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向他们俩深 深鞠躬,逍歉地说:“请原谅我,我不再说什么来加重我的过错 了。”说完,他就离开了屋子。他下楼的时候,看见罗丽妲一个人 坐在阳台角上一张小书桌子旁边写信。听见他的脚步声,她抬 起头来,不安地看了他一会儿。罗丽妲不是最近才和毕诺业熟 悉的一-她过去也经常看他,但今天她的眼神里好象含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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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议的秘密。罗丽妲内心的秘密原来只有苏査丽钔一个人 知道,可是今天,却从她黑眼睫毛的阴影祖悄悄地透露给毕诺业 了。她那温柔的跟光就象一朵载满清凉雨水的乌云。毕诺业回报 她的眼光在她心里突然引起一阵悲疝。他没有说一句话,向罗 丽妲鞠了一躬,就继续下楼去了 0
笫五十六章
戈拉出狱的时候,发现帕瑞什先生和毕诺业在监狱的大门
口等他。
一个月决不能说很长。戈拉出去徒步旅行时,离开朋友和 亲属的时间比这还要长些。可是在监牢里关了一个多月,出来 看见毕诺亞和铂瑞什先生,他觉得又在老朋友熟悉的圈子里再 生了。他在朝阳下看见帕瑞什先生宁静的脸上流露出慈爱的光 辉,不由得怀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虔诚欢乐的感觉,弯下腰向他行 触脚礼。帕瑞什先生拥抱了这两个朋友,接着,戈拉握着毕诺业 的手笑着大声说广毕诺业,从我们俩上学的时候起,我们就在一 齐受教育,可是现在我比你先走了一步,在这所学校里受教育
毕诺业无心和他开玩笑,所以没有作声。他觉得他的朋友 经过神秘艰苦的监狱生活之后,变得和他更加亲密了。他一直保 持着一种近乎尊敬和庄严的沉默,直到戈拉问他:“妈妈好吗?” “妈妈很好,”毕诺业回答。 “朋友,走吧,”帕瑞什先生说道,“马车在等着呢。” 他们快要上车的时候,阿比纳什气喘吁吁地跑来了,后面跟
看一群学生。
戈拉一看见他,就连忙上车,但阿比纳什比他更快,站在他 前面挡着去路,请他站住稍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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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那儿请他稍等的时候,学生们就幵始高声唱了起来:
过去了,悲伤的黑夜, 黎明已经降临。 奴役的镣铐被粉碎了, 黎明巳经降临。
“别唱了!”戈拉大喝一声,脸气得通红。学生们立刻停止了 歌唱,惊奇地望着他。戈拉接着说:“阿比纳什,你在搞什么把 戏?”
阿比纳什没有回答,却从他的披巾下面拿出一个用大蕉叶 仔细包起来的粗花环,同时,一个男孩子尖着嗓子象上足了弦的 留声机那样颂读一篇文章。文章是用金字印的,题目是戈拉出 狱。
戈拉拒绝了阿比纳什献上的花环,非常生气地大声嚷道: “这出哑剧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花了整整一个月,把我打扮成 你们剧团的一个角色,要我在这个路边演出吗?”
说实在的,阿比纳什已经为这事筹划了很久,他想这事准会 引起轰动。他没有和毕诺业商量,因为想借此大出风头,他认为 这一次不寻常的表演淮会给他带来很大的荣誉。因为在我们谈 到的这个时代,这种讨厌的把戏还不多见。阿比纳什甚至还替 报纸写好了一篇描述这个场面的报道,只空下一两处,准备回到 加尔各答之后再填上细节,给报馆送去。
“你这样说可不对头,”阿比纳什抗议说,“事实上,你关在监 狱里的时候,我们一直在分担你的痛苦。过去的这一个月,我们 的肋骨时时刻刻都受着炙心的烈火熬煎。”
“你错了,阿比纳什,”戈拉说,“只要你仔细观察,你就可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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