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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拉》作者:[印度]泰戈尔

_8 泰戈尔(印度)
见那把火根本没有点燃,你的肋骨也没冇什么治不好的烧伤。” 阿比纳什可不足那种可以被别人说服的人,他坚持说:“政 府想让你丢脸,可是今天,作为祖国印度的代表,我们把这个光 荣的花环……”
“这个玩笑开得太过分了! ”戈拉说,一面把阿比纳什和他的 追随者推到一边,转过身请帕瑞什先生上车。
蛇瑞什先生坐下的时候宽慰地舒了一口气,戈拉和毕诺业 也立刻跟着他上了车。
戈拉乘轮船到加尔各答、第二天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门口 聚集了一大群人等着向他致敬。他设法摆脱了他们,进去见安 楠达摩依。她那天一清早就冼过澡,做好准备,在家里等他。戈 拉进来向她行触脚礼时,她这些日子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再也忍 不住了。
克甩什纳达雅尔从恒河洗澡回来,戈拉过去见他,但只适 从远处向他敬礼,没有触摸他的脚。克里什纳达雅尔保持着一 段距离,在安全的地方坐下。戈拉说:“爹,我要去涤罪。” “我看没有必要。”克里什纳达雅尔说。 “我在监狱里并不觉得受苦,”戈拉解释说,“只是没有办法 不受到玷污。即使到现在,我还在责备自己,所以我必须行涤罪 礼。”
“不,不!”克里什纳达雅尔惊慌地喊道,“你没有必要把这事 这样夸大。我不能答应你这样做。”
“那么,好吧,”戈拉说,“让我去问问梵学家吧。” “你用不着去问什么梵学家,”克里什纳达雅尔反对说,“我 可以向你保证,就你来说,根本就用不着去涤罪。”
戈拉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象克里什纳达雅尔这样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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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守宗教仪式的人,会不苕欢他去遵守教规或受教规的限 制一克里什纳达雅尔不但不同意而且明确地反对戈拉遵守正 统印度教规的任何打笕。
安楠达摩依今天把毕诺业进餐的座位排在戈拉旁边,可是 戈拉劝她说:“妈妈,诘您把华诺业的座位摆得离我远一些吧!” “怎么,毕诺业怎么啦?”安楠达摩依奇怪地说。 “毕诺业倒没有什么,”戈拉回答,“问题出在我这边。我受 了玷污。”
“不过,”安楠达摩依回答,“毕诺业并不在乎这类事情。” “毕诺业也许不在乎,可娃我在乎。”戈拉说。 饭后两个朋友走到顶楼那间无人坫住的匿子里去,大家都 不知道说什么好。毕诺业不知道怎么能把这一个月他最关心的 事提出来和戈拉讨论。戈拉心里也在想帕瑞什先生一家的事, 侃他没有谈,等着毕诺业提出这个问题。不错,他向帕瑞什先生 问起过他的几个女儿,但只是出于礼貌。他心里很想听到有关 她们的详细得多的消息,不仅仅是“她们都很好”。
这时,摩希姆走进屋子,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因为他刚刚 费力地爬过楼梯。他一缓过气便说:“毕诺业,这一阵,我们一直 在等戈拉回来。现在他已经回来了,就不要再拖了,马上把日子 定下来吧。戈拉,你觉得怎么样?当然,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戈拉只是笑了笑。摩希姆接着说:“你笑了,是不楚?你在想 你哥哥还没有忘记这件事吧。不过让我告诉你,女儿可不是
梦-——我看得出她是一件非常真实的东西--件你不能轻易
忘掉的东西!戈拉,不要轻视这件事,这次我们一定要把它定下
求”
“一切都要靠他来决定的人就在你眼前! ”戈拉大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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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见鬼去吧! ”摩希姆抗议说,“一个连自己都这样犹豫不 决的人,你能指望他决定什么事情吗?现在你来了,你就得背 起这副担子。”
今天,毕诺业一直保持着生严沉默的态度,甚至连说句笑 话,开开自己玩笑都不愿意。戈拉觉得一定在什么地方出了什 么问题,便说:“我可以负责发请帖,订购点心糖果,甚至在举行 宴会的时候出把力,不过我可负不起叫毕诺业娶你的女儿的责 任。我商己和负责爱情的那一位并不熟悉一一我站在一个安全 的地方,远远地向他致敬。”
“千万不要以为你保持一段距离,他就可以放过你,”摩希姆 说,“你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前来拜访。我不清楚他给你 安排得怎么样,可是我知道他给毕诺业安排得着实一团糟。让 我告诉你,如果你自己不积极一些,把这事完全交给爱神,你将
来可有得后悔。”
“我宁愿为没有承担一个不是自2的责任而后悔,”戈拉笑 着说,“因为如果我承担责任,我就会更加后悔。我可不愿意遭 这份罪。我要逃避这种命运。”
“你要站在一边,看着一个婆罗门子弟断送他的荣誉、种姓 和社会地位而无动于衷吗?”摩希姆问道,“你废寝忘食地努力让 人们做一个好印度教徒,现在你最好的朋友就要丢掉种姓去和 一个梵教人家结亲,往后你再也没脸见人了。毕诺业,也许你会 生我的气,不过反正会有许多人在你背后给戈拉讲这些话的,事 实上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这样做了。我至少是恐着你的面 这样做的,这对有关的各个方面都有好处。如果传言是假的,那 么就说它是假的,事情到这儿就箅结束了。不过,如果它是真 的,那么今天就把事情彻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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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希姆走了之后,毕诺收还是一声不响,戈拉转过身问他,
“喂,毕诺亞:口:。/.问」丨:?:,
“只设1:化条新闷,”毕沿化说,。:巴1〈情讲^楚,因此我 决定逐渐把俄卜故&斤诉飭。不过,在:么个「:,上,没钉…冲事 是按照我‘V;沾识&它的-一—事情起緣彳⑶在@丨”們悄进 行’就象老虎资食那祥伏地浩行。然后,事先得。鸦-’二:錯, 它就突二』、邛你。胙广上来丫。新。起先比玄训闷住的火, 后来突然燃烧起来,成为熊熊烈火,无法把它扑灭、陶七,有时 我想,人要想获得臼由,唯一的办法就是绝对地静止不进。”
“要是只有你一个人保持不动,那么,哪儿来的1:1由“?”戈 拉笑着问道,“如果世上其余的人都认为应该活动,他们怎么会 容许你不动呢?你静止不动,实际上只会产生相反的结果、因为 世上的人都在工作,只有你一个人游手好闲,将来你只么发钯[’ I 己错了。所以你必须留神,不要让注意力分散,以免别的一切都 在前进的时候,你自己却没有做好准备。”
“这话很对,”毕诺业同意地说,“我总是没有做好淮备,这一 次也是这样。我从来都无法预料哪一方面会出问题,可是事情 一旦发生,当然就得对它负责。不能因为这件事令人很小愉快, 最好根本不曾左卞,便说它不曾发生。”
“我不知迢发生丫什么事,所以很难和你讨论这个问题。”戈 拉说。
毕诺业鼓起勇气说:“由于各种不可避免的原因,我和罗丽 姐的关系使我处于这祥一种地位:除非我和她结婚,她这一生都 得受她教社无理的谴责。”
“你究竟处于什么地位,请你说得更确叨一些。”戈拉打断他 的话说。
“说来话长,”毕诺业回答,“我将来一定会逐步把一切都告 诉你的;目前,你只能满足于现在听到的这些了/’
“好吧,”戈拉说,“我满足了。我只说一点:如果情况是不可 避免的,那么因而产生的一切悔恨也是不可避免的。假如罗丽 妲不得不忍受来自她教社的侮辱,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可是,”毕诺业不同意地说,“防止这事发生的办法却操在 我的手里!”
“要是这样,那么,这倒是一件好事,”戈拉说,“不过你大声
嚷嚷并不能把事情变得这样简单。人们在挨饿的时候,可以去 盗窃,去谋杀;不过,你能说因为挨饿,这些做法就变成正确的了 吗?你说你要娶罗丽妲,对她尽到责任,可是你确信这赴你煅高 的责任吗?你对社会就没有责任吗?”
毕诺业没有告诉戈拉,正因为他没有忘记对教社应负的责 任,他已经决定不和位奉梵教的人家攀亲;相反地,他热烈地争 论说:“对这个问题,我不相信你我会取得一致的意见。我并非 因为被某一个人所诱惑,才反对教社。我的论点是:我们应该看 到,世界上有一种超越教社和个人的东西,那就是宗教。正因为 我的主要责任不是拯救个人,也不是拯救教社,我最高的责任是 维护那唯一的宗教。”
“我可不能尊重,”戈拉反对说,“一种否认个人和教社的权 利、认为一切都属于它的宗教。”
“可是我能! ”毕诺业热烈地说,他的勇气鼓起来了,“宗教不 是建筑在教社和个人的基础上的;倒岳教社和个人要依赖宗教。 你一旦把教社一时需要的东西称为宗教,教社本身就会毁灭;要 是教社妨碍了正当的宗教自由,那么,克服这种不合理的障碍, 我们就是对教社尽了责任了。如果我娶罗丽妲适对的,如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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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应当这样做,只是因为它碰巧对教社不利,就不敢这样做 了,那么,我实际上是违反了宗教。”
“你是判断是与非唯一的法官吗? ”戈拉问道,“你这样做,难 道不考虑你的孩子们将来的处境吗?”
“一旦你开始这样考虑问题,”毕诺业激动地说,“你就会听 任社会上一切不公平的事存在下去。那么,你为什么要去责备 那个不断忍受欧洲主子侮辱和打骂的可怜的小职员呢?他也在 考虑他子女的处境呀,不是吗?”
毕诺业的思想在和戈拉的争论中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 界。即使在几个星期之前,只要有退出印度教社的可能,他整个 人都会畏缩不前的。这个问题,过去他就是和3己也不敢争论, 如果:^拉没有这样提出来讨论,事情就会按照毕诺业思想上长 期以来养成的习惯,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可是争论愈深入,受 到责任感的支持,他的倾向性就愈明显。
他和戈拉的辩论进行得十分激烈。在这种辩论的过程中, 戈拉往往是不讲道理的——他只是用一种别人难以想象的狂热 的语言来阐明他的观点。今天他也竭尽全力,想把毕诺业提出 的每一个论点彻底粉碎,可是这一次他却发现遇到了障碍。以 前,只要两个人意见不同,戈拉总是会胜利的一可是今天,两 个真正的人在互相较量,戈拉再也不能用他的唇枪抵住别人的 舌剑了,因为不管剌到他身上什么地方,都会触及一颗敏感而又 充满了痛苦的心。
最后,戈拉大声说:我不想再和你争论了,因为这个问题没 有多少值得争论的地方,更多的是耑要用心灵去了解。不过为 了要娶一个梵教姑娘,你竞要和自己的人分开,对于我个人来 说,却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你也许可以做这种事,我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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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的区别就在这里,并非在聪明才智方面有所不问。你的爱 情使得你和我走不間的逍路。我们很难期望你去同情教社,因 为在我觉得是它心脏所在之处,你却耍在那儿给它一刀。我要 的足印度,不管你对她怎样挑剔,怎样辱骂。我不希望任何人比 她伟大,不管是我还是别人!我不愿意做一点点可以使我离开 她的事,即使是离开一报头发的间隙! ”
在毕诺业能够回答之前,戈拉喊道:“不,毕诺业,这个问题 你和我争论是没灯用的!全世界部在舍弃印度,对她百般辱骂, 我个人却希望能够和她一一我的这个盛行种姓制度、这个极端
迷信、崇拜偶像的印度---起受辱!要是你想和她分手,那你
就得和我分手。”
戈拉站起身,定到外面的阳台上,在那儿走来走去。这时, 毕诺业仍然默默地坠在那里,打到仆人进来通报有一群人在外 边等着见戈拉。戈拉很萵兴利用这个机会走开,于足转身下楼
走出大门的时候,他看见阿比纳什站在一群人岀中。戈拉 以为阿比纳什一定已经生了他的气了,可是现在他却没有一点 儿生气的样子。事实上,他已经开始用夸张的语言发表演说, 赞颂起昨天戈拉拒绝接受花环的那件事来了。他当众宣告:“我 对戈尔默罕先生的敬盘大大地增加了。我旱就知道他不是一个 普通人,可是昨天我发现他是一个伟大的人物。咋天我们去向 他致敬,可是他以目前很少人采取的态度,拒绝接受!这是一件 诃以小看的事吗?”
戈拉被这一番话弄得狼狈不堪,他很生阿比纳什的气,于是 不耐烦地说:听着,阿比纳仆,你是在用你的那种荥誉侮辱人!你 以为我连拒绝参加你路边舞蹈的邀请的谦虚精祌都没有了吗?
你还把它叫做伟人的标志!你足不足想开办一个巡回演出戏 班,到处去讨饭呢?难进没17 -个人愿点做一点点有用的工作 吗?你们要是想和我一逍工作,那很好;要足想和我作战,那也 好;不过我恳求你们不要这样跑来跑去,嘴41喊符‘万岁!万岁!,
可是这一赉话使阿比纳仆对戈拉更加崇拜了。他眉飞色舞 地转过身对着那些观众,好象要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戈 拉的谈话里,让大家体会其中了不起的精神似的。他激动地大 声说,托你的福,在涉及袓^不朽的荣作时,我们能够看到你身 上这种真正毫无私心的楮冲。对这样的一个人,我们可以把生 命献给他。”说完这些活,他弯下腰去揽戈拉的卿,但戈拉不耐烦 地把脚挪开了。
“戈尔默,先生,”阿比纳什说,“你拒绝接受我们的任何敬 意,可是你决不能不给我们这个脸子:过几天我们打算举行一个 宴会,这件事大家巳经讨论过了,务必谪你参加。”
“在我涤罪之前,”戈拉冋答,“我不能吧下来和你们任何人 ―起吃饭。”
涤罪丨阿比纳什眼睛放光地大声喊道:“这个主怠我们淮都 没农想到,可是戈尔默罕先生从来都不会忽略印度教定下的戒 律的。”
所有的人都认为在行涤罪礼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欢宴一 场是一个极好的主意。国内几位梵学大师当然是要邀请的,让 他们亲眼看看戈尔默罕先生坚持要涤罪,以此证明即使在今天, 印度教还是十分活跃。
仪式应该在什么吋候、什么地方举行,大家也讨论了。戈拉 提出在他家举行有些不便,他的一个忠实信徒便建议在他家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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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边的花园别墅举行。大家还决定举办这件琪的经资由教社 全体人员分摊。
在分手之前,阿比纳什做了一个热情洋溢、十分动人的演 说,他向听众挥舞着双手说:“戈尔默罕先生也许会生我的气,不 过一个人在心里充满感情的时候,是无法抑制的。以往,天神们 下凡到印度神圣的国土来拯救《吠陀经》。今天,我们也有一位 下凡来维护印度教的天神。全世界只有我彳丨】的国家有六个季 节一我们的国家时时都有天祌下凡,将来还会有。今天我们 很幸运能够证明这事是千真万确的。弟兄们,让我们髙呼:‘胜 利属于戈尔默罕!’”
群众在能言善辩的阿比纳什的鼓动下,一齐大声欢呼,不过 戈拉却狼狈地逃走了。
今天是戈拉被捕以后第一个恢复自由的日子,他感到十分 疲倦,在坐牢期间,有许多天,他一直梦想将来怎样怀着新的热
情为祖国工作,可是今天,他只是不断地问自己一个问题:“天 呀,我的祖国在哪里?难道它只有对我才是真实的吗?就说我 那最老的老朋友,我和他讨论过我一生的计划和希望,经过了这 许多年,为了要娶一个心爱的姑娘,他竞能无情无义地随时和他 的过去、他的未来割断一切关系。再说那些大家都认为是属于我 的教派的人们,我已经对他们多次阐明我的观点,可是他们还是 认为我是一个下凡来维护印度教的天神。只是古圣梵典的一个 化身,难道他们心里就没有印度吗?哼!六个季节,印度是有六 个季节,可是如果六个季节只产生象阿比纳什那样的果实,少两 三个季节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时,仆人进来说他妈妈叫他,戈拉听了,突然吃了一惊,心 里重复了一遍“妈妈叫我了丨”,仿佛这句话具有新的含义。他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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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说:“不管发生了什么琪,我冇我的妈妈。她正在叫我。她
会让我和每一个人闭结起来,不许我跟任何人疏远。在她的房
间里,我将看到亲人们和她坐在一起。在监牢里,妈妈也呼唤
我,在那儿我能看见她;如今,出了监狱,媳呼唤我,我要去见她
了。”他喃喃地说着这些话,一面朝冬日中午寒冷的天空看,突然
之间,他觉得毕诺I、阿比纳什和他的分歧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在这中午的阳光里,印度好象向他伸出双臂,在他面前展现出河 流、山脉、城市和海洋;从无限的空间射出一片清澈洁白的光辉,
在它的照耀下,整个印皮都显得光辉灿烂了。戈拉激动得热泪
盈眶,沮丧的心情完全消失了。他高高兴兴地准备好为印度工
作,这工作无穷无尽,这成果遥遥无期,虽然他不能亲眼目睹在
冥想中见到的伟大的印度,但丝毫没有感到懊悔。他一再对自
己说:“妈妈在呼唤我。让我到一切食物的赐予者、维护宇宙的
天神那儿去吧。他虽然在时问上和我们相隔无限遥远,但时时
刻刻又都在身旁;他超越死亡,但又存在于生命之中;他放射出
未来灿烂的光芒,照亮这残缺、悲惨的现在;让我到那儿去吧。
妈妈呼唤我到那无比遥远但又无比接近的天神那儿去。”戈拉沉
浸在这一片欢乐之中,感到毕诺业和阿比纳什也在身边一一仿
佛他们也没有和他分离一那一天的细小分歧全都烟消云散,
一切都变得和谐一致了。
戈拉走进安楠达摩依的屋里时,幸福的光辉使他几乎变了
模样。他觉得眼前的一切,背后都存在着某种奇妙的东西。他匆
匆地走进来,起先竟没有认出坐在他母亲旁边的是谁。
站起来向他鞠躬的原来是苏查丽妲。
“婀,你来了! ”戈拉对她说,“请坐。”
当他说“啊,你来了!”他的口气仿佛说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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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而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有一阵子,戈拉躲避苏查丽妲。在他作长途旅行的时候,闪 为忙于工作和历尽艰辛,多多少少还能把她忘怀。伹姬监牢的 那些日子,心里总是萦绕着苏查丽姒的身影。从前有一个时期 戈拉很少想到印度也有女人这个事实,可是现在,由于苏查丽妲 的缘故,他已经发现了这个真理。这样的一个伟大而古老的事 实突然全部显示在他面前,使得他整个强劲的心灵都颤抖起来, 就象突然受到巨大的打击似的。当外面世界的阳光与新鲜空气 进入他的牢房,使他的心充满了痛苦时,他看见世界原来不仅是 他郅只由男人组成的工作场所一还有在他冥想中出现的、监 狱外面美丽世界的那两个主要天神的面庞,日月星辰用一种 特殊的光辉照亮它们,蔚蓝的天空作为柔和的背絷围绕着它
们---个是被母爱之光照亮了的、他生下来就熟悉的面庞,一
个是他新近认识的那位姑娘癸丽柔和的面庞。
在他那狭隘忧郁的监狱生活中,、”这张脸的记忆浮上‘已、头 时,戈拉不可能对它产生敌意。这种冥想的无比快乐给监狱带 来了一种强烈的自由感,使他觉得监狱的苦难变成了虚假的幻 梦。他那颗跳动的心发出的电波越过监狱的围墙,和蓝天融成 一片,在闪亮的树叶和花朵上嬉戏,冲破忙忙碌碌的尘世提岸。
戈拉心想,没有理由去害怕自己幻想出来的一个影像,所以 整整一个月,他听任自己的思想沿着这条航进向由奔驰,同时还 争辩说,我们只需要害怕真实的东两。
出狱的时候,看见了帕瑞什先生,戈拉高兴极了。他髙兴, 并非仅仅因为看见了帕瑞什先生,而是由于联想到这么多天一 直在他心上出现的那个影像一这些,戈拉起先是不知逬的。 但在开往加尔各答的船上,他逐渐明白,单凭帕瑞什先生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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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是不会对他产生这样大的吸引力的。
现在戈拉又做好战斗准备了,他对0己说,他决不能失败申 他在船上就已经决定他要到远方去,即使是最美的镣铐,他也决 不允许他的心受到它朿缚。
他和毕诺业的争论就是在这种心境下发生的。他和他的朋 友久别重逄,第一次见面就发生了这样激烈的争论,那是因为实 际上戈拉是在和自己争论。他越来越清楚,争论涉及的问题影 响到他的荣誉,所以他才这样激烈一一对他来说,这样做是必要 的。今天,他粗暴的语言激起毕诺业粗暴的对抗。毕诺业在心 里只想粉碎戈拉所有的论点,说它们是愚蠢的、偏执的。他整个 心灵都起来反对戈拉,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戈拉如果没有给他自 己这些打击,足不会给毕诺业这样沉蜇的打击的。
戈拉和毕诺业争论过后,决定不能离幵战场。他想:“如果 我为了担心自己的生活,不管毕诺业,那么他就不会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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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刚才戈拉陷入了沉思一与其说他把苏查丽妲看成一个特 殊的个人,不如说把她看成一个概念。印度妇女以苏查丽妲的 形象出现在他面前,他把她看成袓国千千万万个家庭一切美丽、 纯洁、可爱、善良的象征。他看见在他母亲身旁坐着的那个爱护 儿童、服侍病人、安慰受难者、即使是最卑贱的人也会受到她照 顾的仁慈的化身,心里充满了幸福的感觉。他在她身上看出这 么一股力量,在我们最卑贱的人感到忧伤或不幸的时候,她从来 不拋弃我们,也从来不鄙视我们。虽然她有资格受到人们崇拜, 可是她却把自己献给我们当中即使是最低下的人。在他眼里, 她是用一双灵巧而又美丽的手在我们所有的工作上盖上祭品印 章的人,又是神亲手赐给我们具有无限耐心和无穷威力的爱的 不朽礼物。他对自己说:“我们忽略了这种美妙的礼物一我们 把它摆在幕后,被一切别的东西遮蔽一还能有比这个更明显 的灾难吗! ”他心想,只有女人才配称为祖国一她.坐在百瓣莲 花上面,坐在印度心灵的深处一我们是她的男仆。祖国的种 种灾难都是对她的侮辱。因为我们对那些侮辱无动于衷,现在 我们不得不为我们男子汉感到羞耻了。
戈拉对自己的想法感到非常吃惊。以前,他从来没有认识 到,只要他不承认印度的妇女,他对印度的看法就多么不全面。 只要他把妇女看得那么膝胧虚幻,他对祖国尽忠的看法就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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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缺陷。他对尽忠的看法仿佛只有力跫而没有生命,只有肌肉
而没有神经。刹时问,戈拉恍然X悟:我们越排除妇女,在生活 中越不重视她们,我们男人就变得越虛弱。
因此,戈拉对苏查丽姐说“啊,你来了! ”的时候,他的话不仅 仅是出于一般的礼貌,它还含有更多的怠思;它表达了他新近美 妙的发现和欢乐。
监狱生活给他留下一些痕迹。他看起来没有以前健康,因 为牢里的伙食这样难吃,那一个月他实际上等于绝食。他的皮 肤失掉了以前的光泽,他脸色苍白。因为剪短了头发,脸也显得 更瘦了。
看见戈拉这样消瘦,苏杏丽姐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种特殊 的敬意,当然其中也掺杂荇很深的痛苫。她想弯下身向他行触 脚礼,在她看来,戈拉就象纯洁的火焰,它闪烁苻耀眼的光芒,不 见烟,也看不见燃料。一股掺杂着怜悯和虔敬的柔情在她胸中 激荡,使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笫一个开口的是安楠达摩依。她说:“现在我才明白,你不 在我身边的这些日子,苏查丽妲给了我多少安慰,在我汄识她之 前,我体会不到悲伤里也有值得赞美的东西,其中之一就是:这 个时候我们可以了解很多伟大的、美好的亊物。我们悲观失望, 因为我们往往不明白,在忧伤吋,祌采取了多少种不同的办法来 安慰我们。你也许会有点儿害羞,小母亲,不过我不得不当笤你 的面说一说在那些忧伤的0子里,你给了我多大的安慰。”
戈拉带着一副庄严、感激的表情看着羞答答的苏查丽姐;接 着他对安楠达摩依说:“妈妈,在您忧伤的时候,她来分担您的悲 哀;现在,在这个快活的日子里,她又来增加您的欢乐一一无私 的朋友才有这样开阔的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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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毕诺业看见她十分害羞,便大声说,“小偷给人捉住
的时候,要受到多方面的惩罚,现在你被他们捉住,只好自食其 果了。你能飞到哪儿去呢?我认识你很久了,但是我从来没有 泄露过你的机密,虽然我知道得很清楚,事情瞒不了多久,可是 我没有说过一句话。”
“你没有说过一句话,是吧? ”安浦达摩依笑着说,“你天生就 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孩子,是吧?嗨,他从认识你的笫一天起,就 对你不停地唱赞歌,想让他停下来都办不到。”
“姐姐,你仔细听听,”毕诺业嚷逍,“我又能欣赏别人的美 德,又不会忘恩负义,人证物证,一应針全!,,
“你现在可是在赞美你肖己! ”苏杏丽妲大声说。 “可是你要我卖自夸可不容易,”毕诺业不同意地说,“要 是你想听,你得来找我妈妈一一你会吓坏的一一就连我0己听 了也会大吃一惊,如果妈妈肯咎我巧传记,我情愿年纪轻轻就离 开人世。”
“听这孩子说的! ”安楠达摩依喊道。 最初的尴尬局面就这样被打破了。
临走的吋候,苏查丽妲对毕诺业说:“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 们好吗?”
苏查丽姐请毕诺业到她家作客,却没冇勇气邀请戈拉。戈 拉不明白其中奥妙,心里有点难过。毕诺业这样容易和人相处, 无论在什么场合都能适应,而戈拉却不能这样。从前,他并不在 意,可是今天,他承认,他的性格里缺乏这种东西,的确是一个敏
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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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毕诺业知道苏查丽妲是请他去讨论他和罗丽妲的婚事的。 虽然他已经作出最后决定,看来事情井没有完,只要他活着,哪 一边都不会放过他的。
到现在为止,他最担心的是怎样把这个消息告诉戈拉。想 起戈拉,他不仅想起盌个人,因为他代表着某种思想,某种信仰, 而旦是他生活上的一个支柱。毕诺业和戈拉经常见面已经养成 习惯,同时也给他很大的快乐。和戈拉发生任何争吵,就象是和 0己争吵一样。
不过打击已经落在头上,最初的那矜畏缩的感觉已经消失 了。由于饩诉了戈拉他和罗丽姐的关系,毕诺业已经获得一些 力量。在动手术之前,病人往往吓得要死,但刀子一旦下去,病 人就会感到虽然疼痛,但也比较轻松了,想象中十分严重的事, 事实上并非如此。
在这之前,毕诺业即使在@己心里也不敢接触这个问题。可 是现在讨论的大门已经敞开,于足他经常在心里盘算怎样回答 戈拉提出的论点。凡是他认为戈拉可能提出的反面意见,他都 要从各个角度来把它们彻底粉碎。只要他能把这件事和戈拉争 个明白,虽然可能会很激动,但总会得到一个最后的结论,可是 毕诺业看出戈拉不愿意把问题讨论到底,这使毕诺业很生 气?他想;“戈拉不想了解,也不想解释,他只想使用暴力。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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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能向暴力低头呢?该怎么样就怎么杆吧,反正我站在真理 的一边!”他说到“真理”时,这两个屮就象是活的东西,紧紧地 抓住了他的心。要和戈拉辩论,就得站在最强者的一边,因此毕 诺业拿真理作为主要的支柱,一再重复这两个字。事实上,既 然他已经觉得0己托庇在真理之下,便开始对自己怀着很大的 敬意。当他到苏查丽姐家去的时候,他也就昂首阔步地走路了。
他感到这样@信,是因为他接近真理还是接近别的什么,他自己

也弄不淸楚。
他到达的时候,哈51摩希妮正在忙着烧饭,毕诺业站在厨房 门口,请她给淮备一顿适合婆罗门子弟的午餐,便上搂去了。
苏查丽妲正在做计线活,她连眼睛都没有抬,便立刻提出心 里面想着的问题,她说:“你听我说,毕诺业先生,如果内部没有 障碍,我们要考虑那些完全来自外面的障碍吗?”
毕诺业和戈拉争论的时候,采取的是一种观点;现在他和苏 查丽妲争论,却采取恰恰相反的观点。现在谁还能猜得出他和 戈拉的观点有什么不同呢?
“不过你是不是把外部的障碍看得太轻了?”毕诺业问道。 “毕诺业先生,我这样说是有迫理的。”苏查丽妲解释说,“我 们的障碍不完全来自外部,因为我们的教社建立在宗教的教义 上,而你们的教社却被社会层记束缚,因此,如果罗丽妲必须离 开她的教社,对她可是一件严蜇的事,要是你离开你们的教社, 对你却不是很大的损失。”
接着他们就讨论起他们个人的信仰应不应该和任何教伫有 所牵连。
讨论正在进行的时候,萨迪什手里拿着一封信和一份广纸 走了进来。他看见毕诺业,心里高兴极了,恨不得用什么办法
把虽期五变成星期天。不一会儿,萨迪什和他的朋友毕诺业就 快乐地谈开了。苏查丽妲开始读报纸和罗丽妲附来的便条。
这张梵社的报纸登载了一条新闻:有一个著名的梵教家庭, 本来要和一个印度教家庭结亲,只是因为这位年轻的印度教徒 不愿意,危机才算过去。接着便以这条新闻为主题,大做其文 章,把梵教家庭可叹的弱点和年轻的印度教徒坚定的信念作了 一番比较,结论当然是对梵教家庭不利的。
苏查丽妲心想,不管别人怎么说,总要想法促成毕诺业和罗 丽妲的婚事。但她心里明白和这个年轻人争论是没有用的,于 是她派人送了一张便条给罗丽妲,要求她马上过来,但没有说毕 诺业在那里。 “
因为没有一个日历可以这样通融:把星期五变成星期天,萨 迪什只好被迫和毕诺业分手,做好上学的准备。苏查丽妲也站 起身来,请毕诺业稍坐一会儿,自己冼澡去了。
争论的狂热劲儿冷了下来、屋子里只剩下毕诺业一个人的 时候,他那颗年轻男人的心也觉醒了。这时大约是上午九点钟, 胡同里只有寥寥几个行人。打破宁静的唯有苏查丽妲写字台上 的小钟发出的滴嗒声。屋子里的情趣开始对毕诺业的心灵产生 影响了。屋里每一件小家具仿佛突然间都变得很亲切了。整洁 的桌子、绣花的椅套、铺在椅子底下的鹿皮、挂在墙上的两三张 照片、摆在小书架上的红布书皮的一排书籍,全都对他的心施展 了叵大的魅力。在这间屋子里,似乎积聚了一种美丽神秘的东 西。那天中午,两个女伴在这孤寂宁静的屋子里密谈的情景,象 一个美丽害羞的精灵到现在还藏在屋里。毕诺业竭力想象她们 谈话时两个人所坐的位置和神态,并且因为帕瑞什先生曾经说 过,“苏查丽妲告诉我,罗丽妲并不讨厌你。”于是两个人说知心
话的种种情景都涌上了他的心头。一股难以描述的电流,象游 方僧的柔和歌声流过了毕诺业的心房,在他心的深处,产生了一 种无法形容的感情。毕诺业既不足诗人,也不是艺术家,然而他 的心也无法平静。他觉得只要能做点什么,他就会好起来,扒他 好象一动也不能动。就象一幅帷莴把他和很近的东西隔开了, 石上去就象足远隔茁山,但位却无力把帷藉拉开。
哈51摩希妮过来问毕诺业可要吃点点心,毕诺业说不想吃, 达便走进屋子,坐了下来。
哈里摩希妮住在帕瑞什先生家的吋候,很喜欢毕诺业。但 她和苏查丽妲来到一个可以称为II己家的地方之后,所有来访 的客人都变得很不合她的!^ 口了。她得出这样-个结论:苏丧 丽姐近来在社交上有失检点,完仝足她的朋友的错。尽管她知 道毕诺业不是一个梵教徒,但非常沽楚他对遵守印度教的习惯 艽石很严格,间此设近她也不那么热心请这位婆罗门子弟来分 卒她敬沖的圣筏了。
今天,她在谈话中问毕诺业:“咕,我的孩子,你是婆罗门的
儿子,可是你做晚祷吗?”
“姨妈,”毕诺业抱歉地说,“我白天黑夜要学那么多东西,我 已经把晚祷的经文仝部忘光了。”
“帕瑞什先生也很苻〒…],,,哈卩1序希妮回答,“可是他遵照 他所位奉的那个宗教的规定,平晚两次总足要用某种仪式来做 礼拜的呀。”
“可是姨妈,”毕诺业不4竞地说,“只々:会儿句祷文,是不能 傲③那种祷告的。有一天我要能象他那阼,我就照他那样做。” “在你还不能象他之前,”哈甩摩希妮相当严厉地说,“你为 什么不能跟你的祖先学学?把丨己弄得不伦不类,这样好吗?不
管怎么说,人总是要信教的。可足倍奉的不是罗摩,又不是恒 河,这能行吗?”
说到这儿,罗丽妲走进来把她的话打断了。罗丽妲看见毕 诺业,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转过身问哈里摩希妮苏查丽妲在什 么地方。
“拉妲腊妮洗澡去了,”哈里摩希妮说。罗丽妲好象认为有必 要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来,于是她说:“苏查丽妲叫我来的。” “那么坐下来等她吧,”哈见摩希妮说,“她马上就来。” 哈里摩希妮对罗丽妲也没苻多少好感,因为现在她想让苏 查丽妲脱离旧环境,完全受她一个人的控制。帕瑞什先生的其 他女儿和苏查丽姐不那么亲密,可足罗丽⑷1却常来和她聊天,这 让哈里摩希妮很不益兴。她常常设法打断蝕们的谈活,或者假 装要苏查丽妲做点家务事,或者对她表示遗憾,说她学习得不象 汴常那样快了。可是']〖实上,如果苏杏丽妲用功读书,她就一定 会说:姑娘们不但不需要受教育,而且教育对女孩子哲定足狗苫 的。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不能随心所欲地管住苏查丽妲,于是 她就养成这样的习惯:要么责怪她的朋友,要么责怪她学习。
她并不愿怠陪作毕诺业和罗丽姐,可足出于生他们的气,便 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她觉得这两个人关系冇点暧昧,心想: “不管你们的教规是怎么样的,反正在我家里,决不允许这种不 要脸的亲密劲儿、这种基矜徒的行为继续下去。”
在罗丽妲的心里,也有一股很不舒服的对立情绪。前天,她 本来决定要陪苏查丽妲到安楠达摩依家去,可是到了动身的时 候,她又不想去了。她很尊敬戈拉,伛同时又对他怀着强烈的敌 意,因为她不能去掉心里这个想法:不论哪一方面,戈拉对她的 态度都是很不友好的。她对这一点敏感到如此地步,甚至从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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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出狱的那一夭起,她对毕诺业的感情也起了变化。在这以盼, 她实际上已经相信,自己可以左右毕诺业了,可是一想到他不能 摆脱他朋友的控制,她就觉得他太软弱,对他起了反感。
另一方面,毕诺业看见罗丽妲一走进屋子,便感到坐立不 安。他对罗丽妲始终捉摸不透,自从社会上的流言蜚语把他们 两个人的名字联在一起之后,他一看见她,心里就会象磁针遇到 雷雨那样动荡起来。
罗丽妲呢,她看见毕诺业坐在那里,立刻对苏查丽妲十分恼 火。她明白苏丧丽肌是把她找来打开紊乱的局面,希望能使不 情愿的毕诺业回心转怠的。闪此她转过身子对哈里摩希妮说: “谙转告姐姐,这会儿我不能等她,以后我再来。”她连看都没有 看毕诺业一眼,就快步离开了屋沪。
哈里摩希妮现在既然没有必要再留下来,她也站起身去千 家务事了。
罗丽妲脸上愠怒的表情毕诺业并不陌生,不过那是很久以 前的事了。罗丽妲动不动就用利箭伤他的那些倒霉的日子显然 已经永远过去了,他已经不码担心了,可是今天他看见她又从她 的武器库里拿出这些武器,而11上面没有半点锈渍。忍气吞声 本来就不容易,可是象毕诺业这样的人,受人轻视就更加让他受 不了啦。他记得当她认为他只不过是戈拉行星的卫星时,她多 么讨厌他;现在他犹豫不决,在她看来一定又是怯懦的表示了, 想起这个,他就觉得很不舒服。她竞把因责任感而产生的犹像 当作胆小怕事,又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这简直令人难以忍受。剥 夺了他分辩的机会,对他来说,无异于最大的惩罚,因为他知道 自己擅长辞令,能够把话说得娓娓动昕,具有把任何问题都说得 头头是道、言之成理的天才。可是罗丽妲每次和他冲突都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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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分辩的机会,今夫也是这祥。
他心里感到很急躁,桌子上有一张报纸,便拿起来看。他矣 然看见报纸上有一个地方用铅笔划了道儿。他读了这一段之 后,立刻明白他和罗丽妲是这条消息的主人公,是这一段后面的 文章评论的对象,而且知道她要永远受到她教社的人这一类侮 辱。因此,他觉得一个象她这样倔强的姑娘,看见他把时间浪费 在争论有关教会原则的一些琐碎论点上而不去设法把她从这样 的羞辱中救出来,因而看不起他,这样做是完全正当的。他把自 己和这个勇敢的姑娘相比,想起她那勇敢的精神和不把教社放
在眼里的态度,自己觉得惭愧极了
苏查丽妲洗完澡,并且在萨迪什上学之前安排他吃过早饭 之后,回到毕诺业那边,看见他闷闷不乐地坐在那儿,于是也就 没有再提起原先他们讨论的那个问题。
在他坐下来吃饭之前,毕诺业没有遵守印度教的净化规矩, 哈里摩希妮劝他说:“既然你不遵守我们印度教的任何规矩,你 为什么不改信梵教呢?”
毕诺业感到自尊心衧点受到损伤,便回答说:“如果有一天 我认为印度教只不过是些不能接触什么、不能吃什么以及许多 其他毫无意义的清规戒律的时候,我就是不变成梵教徒,也会变 成基督教徒、穆斯林、或诸如此类的教徒。不过到现在为止,我 对印度教还没有那么缺乏信心。”
毕诺业离开苏查丽妲家的时候,心里乱糟糟的,因为好象到
处都给他打击,他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
、他满腔心事地低着头慢慢地朝前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 陷入这样为难的境界。他来到一个广场,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 到目前为止,每逢生活中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不论大小,他都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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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承担下来,和他的朋友商量,找出解决的办法,可是今天,这条 路断了,他必须旧已一个人面对困准。
太阳渐渐照射到他所坐的地方,他站起身来,踅新上路。但 没走多远,便听到萨迪什的声音:“毕诺业先生,毕诺业先生!”过 了不一会儿,他的小朋友已经拉住攸的手了。今天足狃期五,学 校已经放学,萨迪什正在回家过他的周末。
“来,毕诺业先生”萨迪什珩求说,“跟我回家去!,’ “这怎么能行呢?”毕诺业问逬。 “怎么不行?”萨迪什坚持说。
“如果我去得这样勤,你家甩的人怎么受得了呢?”毕诺业解 释说。
萨迪什觉得这个理由简直不位一驳,所以只是说:“不会的, 跟我走吧!”
萨迪什不知逍毕诺业和他家的关系巳经搞得这样糟。毕诺 业想钊这个孩子对他的爱是如此纯洁,心里十分感动。他在帕 瑞什先生天堂般的家找到的完类无瑕的快乐,现在只有在这个 孩子的身上还能找到。在这不幸的日子,只有他的心里没宥升 起疑团,他们之问的友谊,社会上也没冇加以打击,没有不让他 们继续来往。毕诺业谈卷他的脖子说:“走吧,小弟弟,我把你送 到家门口。”在搂抱中,他觉得好象接触到一种甜蜜的东西,这就 是在苏查丽妲和罗丽妲的关怀和爱护下,从小就包围着萨迪什 的柔情。
萨迪什一边走,一边不停地说一些不相干的话,毕诺业听起 来觉得可爱极了。跟孩子的一颗真挚的心接触,使他暂时忘掉 了生活中难以摆脱的困境。
要去苏查丽妲的家,先得经过帕瑞什先生的前门,而帕瑞什
先生二楼的客厅,从街上就可以看见。他们从前面節间屋子经 过的时候,毕诺业忍不住抬起头肴了吞,他看见帕瑞什先生染在 桌子旁边。看不清帕瑞什先生是不是在说话,不过罗丽妲倒是 背对大街、坐在帕瑞什先生椅子旁边的一张凳子上,就象一个听 话的小学生。
罗丽妲离开苏查丽妲家时,烦躁得难以忍受。因为没有别 的办法来减轻她的痛苦,她只好默默地来到帕瑞什先生屋里。帕 瑞什先生深沉宁静,急性子的罗丽妲为了控制自己的烦、躁不安, 常常去到他屋里,默默地坐在他身边。今天帕瑞什先生问她:“怎 么啦,罗丽妲?”她回答说:“没有什么,爹。您这间屋子又好又凉 快。,,
帕瑞什先生知道得很淸楚,今天她是带着一颗受伤的心来 找他的,闲为他0己的心也在隐隐作痛。因此,他便开始慢慢地 提出一些诂题,帮劢她减轻个人生活中悲欢离合的担子。
看见父女之间谈知心话的这幅情景,毕诺业竟一时呆住了, 一点也没有注意萨迪什在说什么。萨迪什正在提出一个极其深 奥的战术问题。他问能不能训练一支老虎队伍,把它部署在前 线敌我两军之间,用它来保证胜利。到现在为止,问答原来一直 是顺利进行的,如今突然听不到回答,便抬起头望若毕诺业,看 看这是怎么回事。他顺着毕诺业的视线逛过去,看见了罗丽妲, 于是马上大声喊:“罗丽妲姐姐,罗丽妲姐姐,你看,我放学回来, 在路上抓到了毕诺业先生,把他带回家来了。”
罗丽妲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帕瑞什先生也转过头朝街上看。 毕诺业觉得这些都是自己引起的,臊得满脸通红。不过他终于 设法和萨迪什告别,走进了帕瑞什先生的家。
他上了楼,发现罗丽妲已经走了,心想自己肯定象一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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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闯进别人家,扰乱了别人的安宁,于是羞羞怯怯、犹犹豫豫地 坐了下来。
寒暄过后,毕诺业立刻说:“因为我遵守印度教社的教规和 习惯不够虔诚,事实上几乎每天都在违犯教规,近来我一直在 想,我应该信奉梵教,希望您正式介绍我入社。”
就是在十五分钟以前,这个愿望和决心还没有清楚地在毕 诺业心中形成。帕瑞什先生诧异得一时说不出话,后来他说:“不 过你已经从各方面把这个问题仔细考虑过了吗?”
“这个问题没有多少东西需要考虑的,”毕诺业回答,“我觉 得这不过是一个是与非的问题,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根据我过 去所受的教育,我不能真的相信仅仅不违反某些教规和习惯就 是信教。因为这个缘故,我处处都自相矛盾。要是我继续和真 心信奉印度教的人保持联系,我就只能使他们感到震惊,我确实 相信这是很不应该的。目前我不担心别的事,我必须做好准备, 决心改正这个错误,否则我就不能保持我的自尊心。”
这样长的解释,对帕瑞什先生来说本来是完全不必要的,不 过毕诺业自己却要用它来加强决心。他想到自己现在是站、在是 与非的战场上,并且站在是的一边,将来一定会得到胜利,便充 满了自豪感。他的男子汉的荣誉正在受到严峻的考验。
“在宗教信仰这个问题上,你的看法和梵社一致吗?”帕瑞什 先生问道。
“说实话,”毕诺业沉默了一会儿说,“过去有一阵子我以为 我苷宗教信仰,而且经常为了宗教信仰的问题和许多人争论,可 是现在才明白,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还很不成熟。这一点是在 认识您之后才明由的。我长了这么大还没有真正需要过宗教, 囡为真正的信仰没打在我心里扎根,所以直到现在,我只信仰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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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上流行的宗教,用各种各样巧妙而又琐碎的论点来为它辩护。 我从来没有感到有必要去思考哪一种宗教正确,我只是忙于想 办法证明那个能使我战胜的宗教是正确的。它越难证明,在证 明它的时候,我就越感到骄傲。到现在为止,我也不敢说将来我 会不会有一个完全正确而又很自然的宗教信仰,不过只要我具 备有利的环境,遇到那些可以效法的人,无疑我可以朝着那个方 向前进。无论如何,我可以不必到处去炫耀那种不是我真心相 信的东西,把它当作一面胜利的旗帜,让自己丢脸了。”
在他和帕瑞什先生讨论他的处境时,适合他目前心理状态 的种种观点形成了,他热情奔放地谈下去,仿佛这个问题他已经 反复考虑过许多天,早已得出这个不可动摇的决定似的。
帕瑞什先生仍然尽力劝他过些时候再作决定。毕诺业认为 帕瑞什先生对他的决心还有怀疑。这只有使他更加同执,于是 他一再地说,他很冇把捱,他的决心绝对不会动摇。双方都没有 提到他和罗丽妲的婚事。
这时,波达姗达里装作要办什么家务事走了进来,办完事, 她就转身离开屋子,好象根本没有看见毕诺业在场。毕诺业以 为帕瑞什先生一定会把波达姗达里叫回来,告诉她这个最新的 消息,可是帕瑞什先生一句诏也没有说。事实上,他认为说这话 的时机还没有到,想暂时先保密。可是波达姗达里这样无礼地 对毕诺业表示了轻蔑和愤怒,使毕诺业实在受不住了。他跟着她 走了出去,向她鞠躬说:“我今天是来告诉您们,我想加入梵社。 我知道我不配,不过希望您们能使我够格。”
波达姗达里听他这样说,大吃了一惊,她转过身,慢慢地重 新走进屋子,用探询的目光朝帕瑞什先生那边望过去。 “毕诺业要求我介绍他加入梵社。”帕瑞什先生解释说。
昕到这句活,波达概达31就象一个征服者那样感到得意。但 为什么她的喜悦显得那俘不完满呢?原来,她非常希望好好地 教训帕瑞什先生一顿。她曾象预言家那:卞十分3信地再三预言 她丈夫有一天一定会为〔1己的行为后悔贷及,所以当她看见教 社的人在他周围制造纠纷而他竟然无动子衷,她心里简直受不 了 ;而现在他们的一切困难好象就要很好地解决了,她也不能完 全感到高兴。因此,她庄严地说:“如果早几天提出入社的要求, 我们就用不着忍受这么多羞辱,这么伤心了。”
“这和我们遭受麻烦或羞辱毫无关系,”帕瑞什先生说,“毕 诺业希望入社,如此而已。”
“仅仅是入社吗? ”波达蟵达里问道。 “老天爷知道您们的一切悲伤或卷辱都是我造成的!”毕诺 业激动地说。
“听我说,毕诺业,”帕瑞什先生说,“在没有充分理解入社的 意义之前,先不要这样做。我和你说过,不要因为觉得我们在社 会上遇到什么困难,便去采取任何会引起严蜇后果的行动。”
“这话倒也不错,”波达姗达里表示同怠地说,“不过我的意 思是说,他把我们全都拖进这样一场纠纷,他就无权坐在那里袖 手旁观。”
“如果不是袖手旁观,”帕瑞彳丨先生说,“而是感情用事,那么 纠纷只会变得更复杂。说一个人有责任做点什么,这是没有好 处的;一个人的主要责任往往是什么都不做。”
“不错,当然罗,我是一个傻瓜,”波达姗达里抱怨说,“什么 都不懂。不过我要知道这件事怎么决定一我还有许多事要做 呢。”
“我希望在后天一一星期天入社/’毕诺业说,“因此,要是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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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什先生……”
“不行,”帕瑞什先生打断了他的诘说,“我不能介绍任何人 入社,如果这事对我家有什么好处。你必须直接向梵社中清。” 毕诺业马上就泄气了,因为他还没有热心到要向梵社当局 正式申请入社的程度一一特别是因为正是这个教社把他和萝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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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的名字联在一起的。他怎么有脸写申请书呢?怎么措辞呢? 梵社报纸刊登了他的申请书之后,他还怎么见人呢?戈拉会见 到这封申请书的,安楠达摩依也会!除此以外,报纸不会刊登全 文,印度教的读者只能看见毕诺业迫不急待地想加入梵社,这并 非全部真相。除非别的事实也都公布,毕诺业是无法遮羞的。
波达姗达里石见毕诺业一声不响,不由得惊慌起来。她说: “哦,我忘记了。毕诺业先生除了我们,梵社的人一个也不认识。 不过不要紧,我们可以做好一切必要的安排。我立刻派人去找 帕努先生。没有几天好耽搁了,星期天马上就要到了。”
她刚刚说完这话,苏梯尔正好经过门口,到顶楼去。波达姗 达里在后面叫他说:“苏梯尔,星期天毕诺业要加入我们的梵 社。”
苏梯尔非常高兴,因为他心里一直很佩服毕诺业,想到他要 加入梵社,就满心欢喜。他一向认为,象毕诺业这样的人,能写 这么好的英文,这样聪明,又这样有学问,居然不是梵教徒,真是 最最不通的事。现在这事证明了毕诺业一类的人,如果不加入梵 社就得不到幸福,他感到十分骄傲。他说:“星期天怎么能安排 妥当呢?你来不及让够多的人知道呀。”因为苏梯尔希望毕诺业 入社这件事应该作为例子,当众宣布。
“不,不!”波达姗达里大声说,“厘期天可以很容易就安排好
的。苏梯尔,你快去把帕努先生请来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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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动的苏梯尔原以为用他作例子,就可以向所有的人证明 梵社具有不可战胜的力量,然而那个可怜的人日己却感到无地 自容!在辩论和说理时觉得不很重要的事,在公诸于众的时 候,却使他觉得十分难堪。
毕诺业听说要去请帕努先生,便站起身要走,但波达姗达里 不愿意让他走掉,她极力劝他留下,说帕努先生马上就来,你用 不着等很久。
但毕诺业道歉地说:“不,今天务必请您原谅。” 他觉得只要他能够冲出围篱,找一个可以喘口气的地方,有 时间把事情想清楚,他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他站起来要走时,帕瑞什先生也站起来了。他把一只手放 在毕诺业肩上说:“无论办什么事都不要匆匆忙忙。毕诺业一 静一静,在作出决定之前,先好好地想一想。没有完全弄清楚 自己的心意之前,先不要釆取任何可能严茁影响你一生的行 动。”
波达姗达里心里很生她丈夫的气,她说:“有些人没有仔细 考虑就动手办事,结果弄得自己和別人都很为难,可足他们仍然 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等到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就说:‘坐下 来想一想吧!’也许你可以安下心来静静地去想,可是我们的处 境却已经很不妙了。”
毕诺业离开帕瑞什先生家的时候,苏梯尔陪他一道走,因为 他已经象一个人在盛宴开始之前就想尝尝菜的味道那样急得抓 耳挠腮了。他恨不得立刻把毕诺业带到他那些梵社朋友家去宣 布这个可喜的消息,并且就在那儿庆祝一番。可是毕诺业看到 苏梯尔这样热心,反倒越来越沮丧了。苏梯尔建议两个人应该 马上到帕努先生家去一趟,毕诺业没有理睬这个建议,把手从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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梯尔手里拙出来,就逃之夭夭了。
走了一段路,他看见阿比纳什和教社的两三个人朝什么地 方飞也似地跑去,但他们看见毕诺业便站住了。阿比纳什激动 地说:“好极了,毕诺业先生来了。走吧,毕诺业先生,跟我们走
吧!”
“你们上哪儿去?”毕诺业问道。
“怎么,我们是到卡什普尔花园去为戈尔默罕先生行涤罪礼 做好准备的呀。”
“不,”毕诺业不同意地说,“现在我没有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比纳什喊道,“你知道这事有多重 要吗?如果这是一件小事,戈尔默罕先生何必要提出这样的建 议呢?现在,印度教徒有必要显示0己的力量/戈尔默罕先生这 次的涤罪将会在全国引起一个大轰动!我们正在邀请各地著名 的梵学家前来参加,好让全印度教社都受到影响。让人们明白 我们还活着,明白印度教不是在走向灭亡! ’,
毕诺业设法逃出了阿比纳什的圈套,继续走他的路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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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哈兰先生应波达姗达里的邀谙来到姓家吋,表情十分严肃, 过了片刻,他才说:“我们有责任把罗丽姐找来,和她谈谈这件 事。,,
罗丽妲一到,哈兰先生就用卩I命不凡、庄严肃穆的声调对她 说:“听着,罗丽妲,在你的一生屮,一个责任18大的时刻已经来 到了。一边是你的宗教,另一边怂你的爱好,你得馆己选择走哪 一条路!”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观察这些话在罗丽妲身上所起的效果, 因为他觉得在他这样一个热爱正义的模范面前,所有的懦夫全 会发抖,一切虚假的东西全会化为灰烬一一他认为他这个崇高 热情的光辉榜样实在足梵社的无价之宝。
可是罗丽妲一诏不发。闪为不说话,哈兰先生便接着说: “义二然,你已经听说毕诺业先生考虑到你的处境,或者由于别的 什么原因,表示愿意参加梵社了。”
这倒是一件新闻,罗丽妲对此迫然没(丨表示任何怠见,可是 眼睛却发亮了。她仍然象一座石像那样坐在那里。
“帕瑞什先生,”哈兰接着说下去,“对毕诺业的这种甘心情 愿的态度当然很高兴。可是值不值得商兴,要由你来断定。因 此,今夭,我用梵社的名义要求尔。把疯狂的欲望放在一边,只 从宗教的观点来把你的心考察一下,何问臼己这个何题;‘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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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真正的理由,值得为这事岛兴?’”
因为罗丽妲仍然一不响,哈兰先生以为他的活已经产生 了巨大的效果,于楚他如侪热心地说:“加入教社,举行入教仪式 在人的一生中处一个多么沖圣的时刻,这还用我说吗?你允许 这样一个仪式受到亵渎吗?为了个人的幸福、方便或爱情,我们 就可以把我们的梵社引向错误的道路、并且欢迎虚假的东西,仿 佛我们尊敬这种东西似的,是吗?告诉我,罗丽姐,你允许自己 一辈子和梵社历史上这个可悲的事件联在一起吗?”
即使听到这个问题,罗丽姐也还是一声不响,一动不动,唯 一的变化是把掎子抓得更紧了。于是哈兰又接着说:“我常常看 到,个人的欲望在腐蚀人的品质上有多么不可抗拒的力量,我也 知道必须原谅别人的弱点,坷是当这个弱点不但影响到他门己 的生活,还影响到成百上千的别人的生活、把他们唯一的庇护所 彻底粉碎的时紋,齿诉我,罗丽处1,你还觉得可以原谅他们吗,即 使是一刹那的吋问?天祌给我们权利原谅这种弱点吗?”
“不,不!帕努先生!”罗丽妲离开她的椅子,站在他面前喊 道,“你用不着原谅我们,我们已经受惯了你的攻击,也许你的宽 恕倒会让我们谁都受不了 !”说完这话,她就离开了屋子。
波达姗达里被哈兰先生的一番诉弄得心烦怠乱,闲为她决 不想失掉毕诺业。但她的一切努力都落空了,咍兰先生丝毫无 动于衷,最后她只得满腔怒火地和他分了手。她感到很为难,因 为她既得不到帕瑞仆先生、也得不到哈兰先生的支持,谁也想不 到她会陷入这种难以想象的境他;她对哈兰先生的看法又一次 改变了。
毕诺业呢,当他打算参加梵社的想法在自己心里还很模糊 的时候,他怀着极大的热情表示决心,但当他看见他必须向梵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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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出正式巾请,而且还耍找哈兰先生商位,他就畏缩了,不愿意 这样公开地提出中请。他觉得走投无路,也不知可以和谁商位, 就连去看安楠达摩依,跟她谈谈这事都办不到。他也不想去散 步,于是回到自己的住处,上楼走进卧室,倒在床上。
天黑了,仆人拿着灯走了进来,他正钽让他拿走,却听到萨 迪什在楼下喊能“毕诺业先生!毕诺业先生! ”听到萨迪什喊他, 毕诺业就象在沙漠中喝到一口@泉,立刻又生气勃勃了。此刻, 世界上唯一可以安慰他的人只有萨迪什,听钊飽的声音,毕诺业 的倦意全都消失了。他一边喊:“小弟弟,什么事呀?”一边跳下 床,连鞋都没有穿,就跑下楼去;可足在通肉小院的楼梯脚下等 着他的不仅是萨迪什,还有波达糖达甩。这样,他又得面对这个 难题,重新挣扎一番。
把他们带上楼之后,波达姗达里叫萨迪什出去,坐在外边阳 台上。不过他这样无情地被赶出去,毕诺业为了减轻他的痛苦, 给了他几本图画书,把他带到点莽灯的隔壁齿间。
波达姗达里是这样开始进攻的:“毕诺业,因为梵社的人你 全部不认识,你只要写一封信,我给你送到教社的教长那边,明 天早晨我到处跑跑,为你星期天入社作好一切必要的安排。你 自己一点也不用再报心了。”毕诺业听了,吃惊得一句话也答不 上来。不过,无论如何,他还足顺从地写了一封信,把它交给波 达姗达里。他觉得不管情况如何,姐必须找到一条既无法回头、 又不容犹豫的出路。
波达姗达里还顺便捉了捉毕诺业和罗丽妲的婚事。 她一走,毕诺业便开始感到有些厌恶,甚至心里对罗丽妲也 起了反感。他觉得波达姗达里之所以表现得这样过分匆忙,一 定是受了罗丽妲的怂恿。随着自尊心的衰退,他对别人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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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象也降低了。
另一方面,波达姗达里却在想,回家之后,她可有一件让罗丽 妲高兴的消息告诉她了,因为她确实发现她女儿爱上了毕诺业, 因为这个缘故,梵社的人才对他们的婚事议论纷纷。这件事,她 谁都骂,就是没有骂她自己。她已经有好几天几乎没有和罗丽 妲说一句话了,现在有了解决的办法,而且在很大的程度上是靠 她自己的努力得来的,所以她急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罗丽妲,好 跟她和解。罗丽妲的父亲把什么都弄糟了,罗丽姒本人也没能 把毕诺业引上正路。她没有从帕努先生那里得到半点帮助,是 靠她波达姗达里一个人解决问题的,真的!真的!六个男人办 不到的事,一个女人就可以办成了!
到家之后,波达姗达里听说罗丽妲不大舒服,已经很早就上 床睡了。她微笑着说:“我很快就可以让她好起来的。”她手里拿 着一盏灯,走进了卧室,看见罗丽妲还没有上床,只是歪在沙发 上看书。罗丽妲立刻坐直身子问道:“妈妈,您到哪儿去了?”
这句话问得很尖锐,因为罗丽妲已经听见她母亲和萨迪什 到毕诺业的住所去了。
“我看毕诺业去了。”波达姗达里回答。 “去干什么?”罗丽妲问道。
哼,去干什么!波达姗达里心里有点生气地想。罗丽妲只 会把我当成敌人,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丫头!
“干这个! ”波达姗达里一边生气地大声说,一边把毕诺业的 信拿出来给罗丽妲看。罗丽妲看了信,羞得满脸通红,特别是听 到波达姗达里说的下面的一番话,她的脸就更红了。波达姗达 里为了夸大她的成绩,竟说不施加点压力,毕诺业是不会写这封 信的。她可以自豪地说,除了她,没有人能办成这件事。
罗丽妲双手捂着脸,躺在沙发上,她母亲以为她不好意思流
露出激动的心情,便走出了11丨子。
笫二天〒设,她去汆佶、要把佶送到梵社去的时候,发现佶 已经被人撕得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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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第二天傍晚时分,苏查丽妲正准备去看帕瑞什先生,仆人进 来通报有位绅士来访。“什么样的绅士?”她问道,“足毕诺业先 生吗? ”仆人回答说不是毕诺业先生,足一位个子很髙、皮肤很白 的绅士。苏查丽妲听了这话,吃了一惊,吩咐仆人把他请到楼上 来0
那夭,苏查丽妲根本没有注意自己穿的是什么衣011,足怎么 打扮的,现在照了照镜子,对向己的样子很不满怠。可是换衣服 已经来不及了,因此,只好拢了昽头发,整了整衣服,就走进了房 间。她忘记了桌子上放了几本戈拉的著作,而戈拉就处在枭了 前边!那几本书宼不知沿地躺在他眼前,她既不能把它们拿开, 又不能把它们盖上。
“姨妈卑就想见你了,”苏查丽妲说,“我去告诉她你来了。” 说完,她就离幵了屋子,闽为她没有勇气单独和戈拉待在一起。 过了几分钟,苏查丽妲和哈里摩希妮一起来了。 不久以前,哈里摩希妮已经从毕诺业那里听到一些戈拉的 生活、见解和虔诚的信仰这方面的故事。中午,有的时候,她还 要求苏查丽妲给她读戈拉的作品。并不是说她能很清楚地了解 书中谈到的一切,但至少她知道戈拉是一个严格遵守古圣梵典 的信徒,1 也的作品对纪律松弛的玛代社会提出了严厉的批评。 至少,这些书对她提供了很大的方便,在她睡中觉的时候给她催
眠。她很佩服戈拉,因为在她看来,一个受过英国教育的当代青 年能够这样坚决地遵守正统印度教教规,再没有比这个更惊人、 更好的事了。当初她在那个梵教人家遇到毕诺业的时候,她很 喜欢他。但后来,她渐渐地对他比较熟悉了,尤其是在她有了自 己的家之后,毕诺业行为上的一些缺点,就开始让她不高兴了。 因为以前,她对他过于信赖,现在就过分地责备他。因此,她更 加希望见到戈拉。
她一看见戈拉,就大吃一惊。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婆罗门呢! 他亮得象祭火!象浑身发光的马哈德①!她对他无比尊敬,当 他弯下腰向她行礼的吋候,她慌得迮连后退。
“你的事我听得太多了!”哈里摩希妮激动地说,“可是现在 看见你,我真弄不明白别人怎么会有脸把你关进监牢!”
“如果是您这样的人去当县官,”戈拉笑着说,“那么监狱只 能给蝙蝠和老鼠去做窝了!”
“不,我的孩子,”哈甩摩希妮回答,“世上并不缺小偷和骗 子。难道那位县长眼睛瞎了吗?只要看一看你的脸,就可以看 出你不是一个凡人,是和神一样的人。难道把人关进监牢,只是 为了要把监牢塞满吗?老夭爷!这算是什么世道呀?”
“县官审案的时候两眼只盯着法律条文,”戈拉解释说,“不 敢看人的脸,因为他们怕看见神的光辉。要不然,他们判这么多 的人监禁、鞭挞、流放、甚至绞刑,您想他们能吃得下饭或者睡得 着觉吗?”
“我有空的时候,”哈里摩希妮说,“就让拉妲腊妮把你的著 作读点儿给我听。我已经盼了很久,希望有幸听到你亲口跟我
①湿婆的另一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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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讲。我是一个贫穷愚蠢的女人,而且生来命苦一一无论对什 么事情,我都弄不明白,也不能一心一意地干下去,不过我坚信 可以从你那里得到一点智慧! ”
戈拉没有反驳她,只是谦虚地沉默不语。 “你一定得吃点东两再走,”哈里摩希妮接着说,“我已经很 久没能招待一个象你这样的婆罗门子弟了。今天你只能吃点甜 食,不过改天我要请你吃一顿象样的饭。”
哈里摩希妮出去拿点心的时候,只剩下苏查丽妲一个人,不 免心里有点发慌。
“毕诺业今天来看你了吗?”戈拉突然问道。 “是的,”苏查丽妲回答。
“自从那天见过他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他了。”戈拉说,“不 过我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情来的。”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苏查丽妲也没有说话。 “你们想让毕诺业按照你们梵教的仪式举行婚礼! ”戈拉继 续说,“你觉得这样做公平吗?”
这句话微微地刺了苏查丽妲一下,她脸上所有羞怯犹豫的 神情全都消失了,她注视着戈拉回答说:“你希望我说,照我们梵 教的仪式结婚不好,是吗?”
“请你相信,”戈拉回答,“我知道你是不会做一件无聊的事 的。我期待于你的远远超过普通的教派信徒。我可以绝对有把 掘地说,你不属于那个阶层的人,他们为了增加自己教派的信 徙,象苦力一样工作。我希望你照自己的意思去理解自己,不要 小看自己,被别人的意见引入歧途。你必须自己心里明白,你不 仅仅是某一个特殊教派的成员! ”
苏查丽妲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辩论上,这时问道:“那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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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属于任何特殊教派吗?”
“不,”戈拉回答,“我是一个印度教徒!印度教徒不属于任 何教派。印度教徒是一个民族,而且是这样一个庞大的民族,它 们的民族性不能用任何定义来概括。就象海洋和浪花有所不 同,印度教徒和教派成员也有所不同。”
“那么,要是你们没有教派,”苏查丽妲问道,“为什么在印度 教徒中间,这样充满了教派精祌?,,
“为什么一个人挨了打要自卫? ”戈拉说,“因为他是活的。石 头就能默默地忍受各种各样的打击。”
“如果,”苏查丽姐问道,“我认为它是宗教的精华,而印度教 徒却把它当作危险的东西,那么,我该怎么办呢?请你告诉我!” “让我来告诉你广戈拉说,“如果你认为有责任去给那个被 称为印度教徒的庞大民族一个沉重的打击,那么,你就必须严肃 认真地想一想你本身有没有错误或盲目的地方,有没有从各种 观点考虑过这个问题。凭自己的习惯和惰性,凭一时的冲动,理 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教派的信仰是唯一正确的信仰,那是不对的。 老鼠在船底打洞的时候,只想到自己的爱好和方便;它看不到自 己在这样大的房子里啃一个小洞得到的好处比起它给大家带来 的巨大损失简直是微不足道的。因此,你也该想一想你的所作 所为是仅仅为了自己的教派的利益还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你 明白全人类是什么意思吗?你知道他们的需要有多复杂,他们 的性格多么不同,他们的爱好各式各样鸣?在人生的道路上,所 有的人并不站在同一个场所一一有的在山前,有的在海边,有的 在平原边上;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站着不动,所有的人都得朝前 走。你想把自己教派的权威强加于别人吗?你想闭上眼睛,想 象所有的人全都一样,生到世上就为了要加入一个被称为梵袜
錶,
的教派吗?如果这就是你的想法,那么你和那些侵略别人的民 族又有什么不同呢?他们仗着自己强大有力,拒不承认民族间 的差别对于全人类具有难以估计的价值,他们认为人类最大的 幸福是由他们征服一切民族,把这些民族置于他们绝对的统治 下,使全世界都受他们的奴役!,,
一瞬间,苏查丽妲忘记了戈拉是在和她辩论,她的心被他 那洪钟般的声音里面那庄严美妙的声调深深感动了。她不觉得 他在辩论,只感到他所阐明的真理在她的头脑里引起强烈的反 应0
“你们的教社并没有创造印度千千万万的居民,”戈拉接着 说,“你们怎么可以硬说什么道路对他们最合适,什么信仰可 以满足他们的饥渴,怎么样做能使他们强盛呢?这样辽阔的印 度,你们怎么能希望把它变成同一个水平呢?你们做这种办不 到的事,遇到障碍,就对国家发脾气,障碍越多,你们就越憎恨和 轻视那些你们本来要为他们效劳的人丨可是你们还以为自己在 礼拜那位创造了不同的人类并且希望他们继续保持不同的夭神 呢。如果你们真的尊敬他,那么,为什么你们不去好好理解他的 命令,为什么以为自己的才智和自己的教派了不起,不承认他的 旨意呢?”
戈拉看见苏查丽妲注怠地听他讲话,并不打算和他辩论,心 里不由得充满了怜悯。他稍稍停了停,再说话的时候,声调更加 温和了: “也许我的话听起来很不入耳,不过请不要以为我是一 个敌对教派的人,便对我起反感。要是我认为你只是一个敌对 教派的代表,我就一句话也不说了。不过看见你那天生的宽阔 胸怀,被一个教派狭小的天地所限制,我感到很痛心。”
“不,不I”苏查丽妲羞红了脸大声说,“你不要管我,只管讲
下去,我努力去领会你的话。”
“我没有多少话耍说了,”戈拉说,“用淸邇的头脑去观察印 度,用虔诚的心去爱她吧。不过如果你把印度人民只约作梵教 徒以外的芸芸众生,你就会产生偏见,就会轻视他们一一你只会 对他们产生误解,而不能全面地了解他们。神创造了不同思想、 不同行动、不同信仰、不同习惯的人,但他们有一种基本相同的 东西,那就是人性。在所有的人身上,都有一种属于我、属于整 个印度的东西,只要我们能认识它的本质,它就能透过一切微小 和不完整的现象,显示出一种巨大而美妙的本质东西,通过它, 世世代代礼拜神灵的奥秘就可以揭穿了。我们将会看到过去多 少年代的祭火仍然在灰烬中继续燃烧,而且毫无疑问,总有一 天,那股火焰会超越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在全世界点起熊熊烈 火。如果有人说印度人在过去的年代里,一切伟大的言行都不 足信,即使是一时的胡思乱想,也是对真理的大不敬,只不过是
一种无神论的说法而已!”
苏查丽妲一直低着头注意地听他讲话,可是现在她抬起眼 睛问道:“那么,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没有更多的话要说了,”戈拉回答,“我只补充一点。你 必须明白印度教象母亲那徉把不同思想、不同意见的人抱在怀 里;换句话说,印度教只把人看成人,不把他看成哪一个教派的 成员。它不但尊重聪明的人,也尊重愚蠢的人,不但尊重某一种 学识,也尊重各式各样的学识。基督徒不承认事物的多样性,他 们说,一边是基督教,另一边是永久的毁灭,没有中间道路。因 为我们在这些基督徒手下受过教育,我们已经对印度教的多样 性感到羞耻了。我们不明白印度教正是通过这种多样性去实现 全体一致的。在我们能够摆脱这种基督教学说的漩涡之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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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很难接受自己印度教的光辉真理!”
苏查丽妲不但听到戈拉说的话,仿佛也看见了他的思想。 戈拉用他那沉思默想的眼光看到的遥远未来的情景通过他的话 语对她显现出来。苏查丽妲忘掉了羞怯,甚至忘掉了自己,坐在 那儿仰望着戈拉热情的、容光焕发的脸。她在这张脸上看到一 股力量,凭着这股力量,世上一切伟大的意图似乎都神秘地得到 了实现。苏查丽妲听过自己教社不少聪明陴学的人讨论真理的 各种原则,不过戈拉的话不仅仅是议论,它们简直是创造。它们 听起来这样清楚,一下子就同时把你的心灵和肉体统统抓住了。 今天,苏查丽姐看到了带着雷电霹雳的因陀罗①了。当他说的 那呰话以深沉有力的语调撞击着她的耳膜时,她的心颤抖了,强 烈的闪电仿佛时时刻刻都在血管里跳动。她没有能力去思索, 也看不清她和戈拉的见解在哪些地方有所不同,哪些地方协调 一致了。
这时,萨迪什走了进来,因为他见了戈拉总很害怕,所以尽 可能地躲着他,走到姐姐身旁小声说:“帕努先生来了。”苏查丽 妲吓了一跳,就象挨了一拳似的,因为现在她很不愿意接待他, 只要能摆脱这个不受欢迎的人,什么代价都愿意出。她想戈拉 —定没有听见萨迪什的话,于是站起身,匆匆地走出屋子。她径 直走到楼下,对哈兰先生说:“请原谅,今天我不便和你交谈。” “有什么不便呢? ”哈兰问道。
“如果明天早晨你去找我父亲,”苏查丽妲没有回答他的问 题广你就可以在那儿见到我。” “今天你有客人吧?”哈兰问4
①古代印度雅利安人的最高神灵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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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没右空,”苏查丽妲问样回避了这个问题,“今天很 对不起,请你原谅。”
“不过,”哈兰固执地说,“我从街上就听见戈尔默罕先生的 声音了。我想他在这儿吧?”
这样直接的问题再也无法回避了,苏查丽妲红着脸说:“不 错,他在这儿。”
“这太好了,”哈兰先生大声说,“我也正要找他说句话。要 是你有什么特別的事,你可以请便,让我和戈尔默罕先生稍谈一 谈。”没有得到苏查丽妲同意,他就跑上楼去。苏查丽妲随后走 进房间,看都没有看哈兰先生一眼便对戈拉说:“我姨妈在给你 预备点心,我去看看要不要帮忙。”说完便连忙离开屋子。这时, 哈兰先生摆出一副庄严的面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看起来好象不大舒服似的。”哈兰先生说。 “不错,”戈拉同意地说,“碰巧近来我受到了一些令人不大 舒服的待遇。”
“是这样,”哈兰先生回答,声音软了下来,“你一定吃了不少 苦头。”
“并不比原来料想得多。”戈拉讽刺地说. “我有一个和毕诺业先生有关的问题想和你谈谈。”哈兰先 生改变话题说,“我想你知道他准备在星期天加入梵社了吧?” “不,我没有听说。”戈拉回答。 “你赞成他这样做吗?”哈兰先生问。 “毕诺业没有要求我批准。”戈拉回答。 “你认为,”哈兰先生追问道,“毕诺业先生已经有够强的信 仰,可以加入梵社了吗?”
“他已经表示愿意参加,”戈拉回答,“那么,这样的问题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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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多余的了。”
“当我们非常爱某些东西的时候,”哈兰先生说,“我们就没 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信什么,不信什么了。你是懂得人性的。” “我不想和你谈人性问题,那没有什么用。”戈拉回答。 “虽然我的见解、我的教社跟你的不一样,”哈兰先生说,“我 对你还是怀着很大的敬意,而且我知道得很清楚,不管你的信仰 是否正确,没有一种诱惑可以使你动摇。不过……”
“当然,”戈拉打断他说,“假如毕诺业连你设法给我保留的 小小敬意都得不到,这对他当然是一个莫大的损失!在这个世 界上,区别是与非是必要的,可是如果你单凭自己对各种事物的 爱好与否来决定它们的相对价值,你当然可以这样做,不过千万 不要希望别人也接受你的评价。”
“很好,”哈兰先生说,“即使这个问题不能解决,那也不会有 多大的害处。不过我想闷你一个问题。毕诺业想和帕瑞什先生 家的人结亲,你不打算反对吗?”
“哈兰先生!”戈拉气红了脸,大声喊道,“我怎能和你讨论这 些和毕诺业有关的事呢?你一直在谈人性,至少该能明白毕诺 业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
“我提出这个问题,”哈兰先生说,“是因为它和梵社有关,否 则……,,
“可是我和梵社却毫不相干,”戈拉不耐烦地大声说,“你操 心的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谈到这里,苏查丽妲进来了。哈兰先生转过身对她说:“苏 查丽妲,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和你谈谈。”
哈兰先生其实没有必要说这句话,他故意这样说,只不过让 戈拉看看他和苏查丽妲的关系有多亲密。不过她偏偏没有回
答,戈拉也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一点点让哈兰先生单独 和苏查丽妲谈话的意思。
“苏查丽妲,”哈兰先生重复了一遍,“请你到隔壁房间去,我 有话跟你说。”
苏查丽妲理都没有理他,只是肴着戈拉说:“你母亲好吗?”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妈妈有不好的时候!”戈拉笑着说。 “不错,”苏查丽妲点头说,“我也亲眼看见,保持健康,在她 来说,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
戈拉立刻想起来,在他坐牢的时候,苏查丽妲经常去探望安 楠达摩依。
哈兰先生这时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看了看内封上的作者 署名,粗粗地看了一两段。
苏查丽妲觉得很难为情,脸都羞红了。戈拉知道这是他写 的书,不禁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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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尔默罕先生,”哈兰先生问道,“我想这是你青年时代的 作品吧?”
“我现在还是青年呢! ”戈拉笑着说,“有些动物的青年时代 很快就过去了,另一些动物却拖得很长。”
苏查丽妲站了起来说:“戈尔默罕先生,你的茶点现在一定 准备好了!请你到那个房间去好吗?帕努先生在这儿,姨妈足 不会出来的,所以,也许她正在等着你呢。”
最后一句话是苏查丽妲专门说给哈兰先生听的。她那天已 经忍耐多时了,现在至少要还击一下。
戈拉站了起来。不肯认输的哈兰先生说:“我在这儿等你。” “何必在这儿白等呢?”苏查丽妲说,“现在已经不早了。” 可是哈兰先生一动也不动,苏查丽妲和戈拉走出了房间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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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所房子遇到戈拉,又看到戈拉对苏查丽妲的态度,哈兰 先生的斗志又高昂起来了。苏查丽姐能这样容易摆脱梵社的控 制吗?难道就没有人能挽救她吗?这事总得想办法制止才好1
哈兰先生拿了一张信纸给苏查丽妲写了一封佶。他是一个 具有相当坚定信念的人。信念之一就是每逄他用真理的名义去 责骂别人,他的激烈的言词是决不会收不到一点效果的。他从 来没有想过语言并非一切,实际上还有一个叫做人心的东西。
戈拉和哈里摩希妮长谈之后走进苏查丽妲的屋里去拿手杖 时,天已经黑了。苏查丽妲的书桌上点了一盏灯。哈兰先生已 经走了,但桌子上摆了一封写给苏查丽妲的信,随便什么人走进 屋子都不会看不见的。
一看见那封信,戈拉的心就难过极了,因为他很清楚那封信 是谁写的。他爭就知道哈兰先生对苏查丽妲提出过一个特殊的 要求,但他没有听到他的要求遭过任何反对。今天下午萨迪什 进来告诉苏查丽妲哈兰先生来了时,她显得很吃惊,匆匆走下 楼去,过了一会儿,哈兰先生陪伴着她上来了,戈拉见了觉得很 不是滋味。后来,苏查丽妲把他带出去吃点心,把哈兰先生一个 人扔在那里,虽然在他看来,这好象有点失礼,但他认为这种不 礼貌乃是两个人关系密切的一种表现。现在看到桌子上的信, 使他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书信真是一种神秘的东西,因为外边 只写了名字,一切重要的内容都在里边,所以它具有一种特殊的 折磨人的力量。
“我明天再来看你,”戈拉看着苏查丽妲说。 “很好,”她垂下眼睛说。
戈拉正要动身,忽然又停下来大声说:“你的位置是在印度 的太阳系里一一你是属于我的袓国的一你不能听信某一颗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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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的彗星的谎话卷进真空里去!在你坚定地站在正确的位置之 后,我才能放开你!有人曾使你相信,你站在那个位置,你的宗 教就会抛弃你一一不过我必须清楚地告诉你,仅仅少数几个人 的见解和言论决不是你的宗教和真理;你的宗教和真理和你周 围的人千丝万缕地联结在一起一一如果你想使它保持光辉灿 烂、朝气蓬勃,就不能任意把它连根拔起,种在盆里;如果你想使 它充分发挥作用,你就得坐在祖国人民远在你出生之前就给你 安排好的座位上。你决不能说:‘我和他们亳不相干,他们和我 也毫无关系。’要是你这样说了,你的宗教教义和你的全部力量 就会象幻影一样消失。我可以这样说,假如你让自己的见解使 你离开神原先送你去的地方,不管你在哪儿,你的见解都决不会 得到胜利。我明天再来。”
说完了这一番话,他就离开了屋子。他走了好久,屋子里的 空气好象还在震颤,苏查丽妲始终象一座雕像,一动不动地坐在 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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笫六十一章
“妈妈,老实跟您说,”毕诺业对安楠达摩依说,“每次我对偶 像顶礼膜拜的时候,不知为什么,都感到有点难为情。到现在为 止,我一直设法隐瞒这种感情。事实上还写了几篇替偶像崇拜 辩护的精彩文章。不过我得对您说实话,我承认当我礼拜偶像 的时候,我的心并不赞成。”
“你的头脑竟这样简单,”安楠达摩依激动地说,“不论看什 么,只能永远看见细节,看不见整体吗?怪不得你这样爱挑剔。” “这话真不错,”毕诺业同意地说,“因为我有这样强的分析 能力,就连自己不相信的东西,也能用琐碎的分析去证明它可 信。这些日子我这样替它们出力辩护的这些宗教教义,都不是 从宗教的观点而是从教派的观点来替它们辩护的。”
“一个人对宗教缺乏真正的兴趣时,就会这样,”安楠达摩依 说,“因为在这种时候,宗教就会象财富、荣誉或家族那样,仅仅 成为一种人们引以自豪的东西。”
“是的,”毕诺业表示同意,“我们并没有把它当作宗教,只是 因为它是我们的宗教,我们这才到处奔波为它斗争。虽然我没 有能完全欺骗自己,可这正是我过去一直在干的事。因为我只 是假装相信,实际上并没有真信,所以始终感到很惭愧。”
“这些事你以为以前我不知道吗?”安楠达摩依感叹地说, “你总是比一般人喜欢夸大,从这一点来看,就可以很容易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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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里有一个空隙,必须用许多胶泥去把它填满。你的信仰如 果是很单纯的,就用不着这样了。”
“所以我要来请教您,”毕诺业说,“假装相信自己不信的东 西,对我有好处吗?”
“听他说的!”安楠达摩依大声说,“这样的问题还用问吗?” “妈妈,”毕诺业突然说,“明天我就要加入梵社了! ” “你说什么,毕诺业?”安楠达摩依吃惊地大声说,“这当然是 不必要的!”
“妈妈,我刚才一直在跟您解释它的必要性! ”毕诺业不同意 地说。
“你现在的信仰使你在我们的教社里待不下去了吗?”安楠 达摩依问道。
“我要是待下去,”毕诺业回答,“我就要犯欺骗罪了。” “你没有勇气诚实地待在你现在的教社里吗?”安楠达摩依 问道,“无疑,你教社的人会迫害你,不过你忍受不了吗?”
“妈妈,”毕诺业说,“要是我不能按照印度教社会的习惯生 活,那么……,,
“要是三亿人,”安楠达摩依打断他的话,“都能在印度教社 会里生活,为什么你就不能?”
“可是,妈妈,”毕诺业不同意地说,“如果印度教社会的人说 我不是一个印度教徒,我硬说自己是,那我就能成为一个印度教 徒了吗?”
“我们教社的人都管我叫基督徒,”安楠达摩依说,“我从来 不参加他们的宴会,不过我看不出为什么我一定要接受他们对 我的看法。我认为设法逃避自己觉得应处的地位是不对的。” 毕诺业正要回答,安楠达摩依拦住他,接着说;“毕诺迆,不
许你为这事再争辩了,这不楚一件可以争辩的事!无论什么事, 你以为你可以瞒得过我吗?我看得出,你是借口和我争论,拚命 想办法欺骗自己,不过千万不要在这样一个严重的问题上蒙蔽
自己!”
“妈妈,可是我已经送去一封信,”毕诺业掉开脸说,“说好星 期天入社了。”
“这绝对不行,”安楠达摩依皱起眉头说,“如果你跟帕瑞什 先生说清情况,他决不会过于勉强你的。”
“帕瑞什先生对我这次入社并不热心,”毕诺业解释说,“他 不参加入社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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