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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拉》作者:[印度]泰戈尔

_4 泰戈尔(印度)
因此,她调皮地摇着头说:“怎么啦,先生,那出戏有什么问 题吗?,,
“戏本身也许没有问题,”毕诺业回答,“我反对的是在县长 的家里演戏。”
“这是你的意见,还是别人的?”
“我没有义务去替别人发表意见,”毕诺业说,“再说,别人的 见也不容易说清楚。也许你不相信,不过我跟你说的都是自 己的看法,有时候用自己的话;有时候,也许借用别人的话。” 罗丽妲笑而不答,但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想,你的朋友戈
拉先生一定认为蔑视县长的邀请是一种伟大的英雄主义、一种
和英网人斗争的方式吧?”
“我的朋友也许这样想,也汴不,不过我个人倒确实是这样 想的,”毕诺业旮点激动地说,“难道这不是一种斗争的方法吗? 冇些人以为动一动小指头,叫我们过去,使绐了我们奠大光荣, 如朵向这种人谄媚,我们怎么能保持自己的尊严呢?”
罗瓯妲生忭高傲,听到毕诺业说做人要保持自己的尊严,她 是岛兴的;但觉将0己说他不过,便继续用不必要的嘲笑来刺伤 他。
“你听我说,”毕诺业终于说道,“你有什么必要争辩下去呢? 你为什么不说‘我希望你参加演出,呢?那样,为了满足你的要 求,我放弃自己的意见,还能从中得到一点安慰。”
“呸! ”罗丽妲大声嚷道,“我凭什么要那样说?要是你相信自 己足对的,那么,即使我提出要求,你又何必做违反自己心意的 事呢?不过,那一定要的的确确足你自己的见解才行。”
“你要那祥想就那样想好了,,,毕诺业说,“就箅我没有自己 的见解一一要足你不让我按照你的要求放弃自己的看法,至少 让我认输,同意参加演出吧。”
这时,芭萝达正好走迸屋子,毕诺业立刻站起来说:请您告 诉我,我演的角色需要做些汁么好吗?”
“你不必担心,”芭萝达得意地回答,“我们会教会你的。你只 要经常来参加徘演就行了。” “好吧,那么我走了。”
“不,不,你得在这儿吃晚饭。”芭萝达太太恳切地说。 “今夭晚上请您原谅我,可以吗?” “不,毕诺业先生,你绝不能走广芭萝达坚持说。 于足毕诺业只好留下来,但他不舉往常那样感到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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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迪什跑到她跟前,喊道:“姐姐,这些花朵你是从哪儿弄来
的?”
罗丽妲没有回答他的间题,反而问他:“你今天不去看你的 朋友吗?”
萨迪什心里本来没有想到毕诺I,但一听她提起他,便蹦起 来说:“我当然要去。”说完就准备动身了。
“你们在那边干些什么?”罗丽奶拦住他问道。萨迪什非常 简单地回答:“聊天。”
“他给了你那么多的图画,你不打算送他点东西吗?”罗丽妲 继续说。
毕诺业从英文杂志上剪下各种各样的图画,萨迪什把它们 贴在剪贴簿上。他一心想把它贴满,只要看见图両,即使是在一 本贵重的书上,他的手指头也直痒痒,恨不得把它剪下来。他的 这种贪欲使他到处闯祸,挨了姐姐们不少骂。
这个世界,收到礼物还得要还礼,这大大出乎萨迪什意料之 外,使他十分不安。要他放弃老洋铁盒里任何一件这样经心保 管的宝贝,都是不可思议的。他的脸上露出惊惶的神色。罗丽 妲捏了他的脸蛋一下,笑着说:“不要紧,你不用担心,只要送他 这两朵玫瑰花就行了。”
问题这样容易就解决了,萨迪什满心高兴地拿着花到他朋 友那儿还债去了。他在路上遇到了毕诺业,便大声喊道:“毕诺 业先生,毕诺业先生!”他把玫瑰花藏在上衣里边说:“你能猜出 我给你带来的是什么吗?”
在毕诺业象往常那样认输了之后,萨迪什拿出那两朵红玫 瑰,毕诺业赞叹地说:“噢,多美呀!不过,萨迪什先生,它们不是 你的吧,不是吧?希望我不会因为收下赃物,被警察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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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迪什突然怀疑起来,这两朵花究竟能不能说是自己的,想 了一会儿,他说:“当然不会。这花是我姐姐罗丽妲交给我,叫我 送给你的。”
现在问题搞洁楚了。毕诺业叼炉迪什告了别,答应下午到
他家去。
毕诺业忘记不了昨天晚上罗丽妲给他吃的苦头。他很少和 别人吵架,从来没有想到別人会跟他说这样刺耳的活。起先,他 认为罗丽妲只不过是苏査丽妲的追随者,但最近,他却时时刻刻 都忘记不了她,就象大象忘不了手持刺棒的主人一样。他最关 心的是千方百计地去讨罗丽妲喜欢,好图个太平。但晚上回家之 后,她的那些辛辣的讽嘲又重新一件件地在脑海里出现,弄得他 难以成眠。
“罗丽妲认为我只不过是戈拉的影子,没有自己的见解,因 此,她看不起我,不过这绝不是事实。”他心里一边这样想,一边 举出许多理由来反驳这种看法。但这有什么用呢?罗丽妲从来 没有明确地给他定过任何罪名,从来不给他任何机会来替自己 辩护。毕诺业对她的攻击准备了这么多的答辩理由,不过没有 机会申述一这就是使他最伤臌筋的地方。更糟糕的是即使他 认输,罗丽妲也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这使他十分烦恼,他痛苦 地自问:“难道我真的这样不值一文吗?”
因此,他听到萨迪什说罗丽妲派他来送花,简直高兴极了。 他把它们作为罗丽姐愿怠和解的表示,愿意接受他降服的象征。 起先他想把它们带回家去,后来决定还是先献到安楠达摩依脚 前,把它们圣化一下。
当天晚上,毕诺业来到帕瑞什先生家的时候,罗丽妲正在听 萨迪什背诵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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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诺业第一句话就是:“红色是战争的颜色:表示和解的花 朵应该是白的。”
罗丽妲茫然不解地瑕着他,不明白他说些什么。毕诺业从 披巾底下拿出一束白夹竹挑,送到她面前说:“不管你的玫瑰有 多美,它们还是带着点儿怒气。我的花儿沮然不能和它们媲美, 但它们裹上了谦卑的白色外衣,还是值待你收下的。”
“你把什么花说成是我的了?”罗丽妲羞得满脸通红地问。 “难逍是我弄错了? ”毕诺业狼狈不堪地、结结巴巴地说,“萨 迪什先生,你给我的花到底是谁的?”
“怎么,不是罗丽妲姐姐叫我送去的吗? ”萨迪什委屈地说。 “她叫你送给谁的?”毕诺业问道。 “当然足送给你的呀。”
罗丽趴的脸蒞得更红了,她推了萨迪什一把说:“我从来没 有见过这么蠢的小傻瓜!你不是要用那些花去换毕诺业先生的 图画吗?”
“是呀,不过不是你叫我去送花的吗?”萨迪什大声嚷道,他 简直闹糊涂了。
罗丽姐明白和萨迪什对吵下去只有使0己愈陷愈深,因为 现在毕诺业已经看得很清楚,罗丽姐送了他攻瑰花,4是又不愿 意让他知道。
毕诺业说:“没关系。就算你没有送给我玫瑰花好了。不过 请你听我说,我的这些花儿可没有送错地方。这是我求和的礼 物,让我们和解吧。”
罗丽妲把头一抬,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什么时候吵架了?你 说和解是什么意思?”
“那么,难道从头到尾,一切都是幻觉吗?”毕诺业大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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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争吵,没饤花朵,也谈不到和解丨看来,我不怛把闪光的东 西3作金子,而且根本就没有闪光的东西。关于演戏的建议,难 道……?,,
“演戏倒是真的。”罗丽妲打断他说,“不过谁为这件事吵架 了?你怎么会认为我和别人合谋来骗取你的同意呢?你同意 了,我感到满意,这就完了。不过要足你真的反对参加演出,不 管淮对你提出要求,为什么你要答应呢?”说完她就离开了屋子。 什么都颠倒过来了。今天早晨,本来罗丽妲决定向毕诺业 认输,并11要求他不要参加演出了。可是结果却恰恰相反。
毕诺业心想,他以前反对过演出,罗丽妲一定认为现在他虽 然表面上投降了,但心里仍然在反对,凶而还在生他的气。罗丽 对这件事如此认真,使他感到很苦恼,他下定决心,即使幵玩 笑,也不再提出反对了,而且要全力以赴地去演好他的角色,让 谁也不能责备他漠不关心。
苏查丽妲从清早起就--个人坐在卧室里,努力读《以基督为 榜样》。今天早晨她没有做每天要做的事,脑子不时地开小差, 书上的字变得模糊起来了。她不愿承认自己的弱点,便加倍努 力学习,强迫自己把心放在书匕。
有一次,她好象听见了毕诺业的声音,她一时冲动,把书放 在桌上,站起来想到客厅去。怛想到自己对这本书所触及的问 题这样不感兴趣,觉得很不应该,于是便重新拿起书坐了下来, 用手把耳朵捂上,生怕听到什么声音,让自己分心。
以前毕诺业来作客,戈拉往往也一起来,她禁不住想知道他 今天来了没有。她怕戈拉来,但又担心他不来。
她正在心烦意乱的时候,罗丽奶迸来了。“怎么啦,亲爱的?” 苏查丽妲看见她的脸色,便大声问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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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罗丽妲摇着头回答。 “这些时候你一直在哪儿?”苏查丽妲问。 “毕诺业先生来了,”罗丽妲说,“我想他要和你谈谈。” 苏查丽妲不敢问罗丽妲有没有別人和毕诺业一块儿来。她 想,如果有,罗丽妲自己一定会说出来的;不过,她仍然很想知 道,最后,终于决定不再约朿自己,到客厅去尽地主之谊。她先问 罗丽妲:“你也来吗?”
“你先走吧,我等一会儿就去。”罗丽妲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苏查丽妲走进客厅,界见里边只有毕诺业和萨迪什,他们正 在那儿谈夭,她说;“爹出去了,不过他一会儿就回来。妈妈带着 拉布雅和丽拉到老师家去学怎样扮演姑们的角色。她留下话, 要是你来了,请你等她回来。”
“你也参加演出吗?”毕诺处问道。
“如果每一个人都参加,那么谁来当观众呢?”苏查丽妲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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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的时候,毕诺业和苏查丽姐碰到一起,总有好多话可 说,但今天,似乎双方心里都有些别扭事儿,妨碍他们畅谈。苏查 丽妲来的吋候就已经下定决心,不要象往常那样拿戈拉作为话 题;毕诺业也感到不大好提戈拉,心想,罗丽妲,也许这一家其余 的人也一样,一直把他当作他朋友的随从。
苏查丽妲和毕诺业胡乱谈了几句,觉得谈不下去了,便和萨 迪什讨论他的剪贴簿的优缺点。她对那些图莉的排列方法百般 挑剔,故意惹他生气,萨迪什认真起来,尖起嗓子和她争论。
这时候,毕诺业郁郁不乐地看着桌子上那束被人拒绝了的 白夹竹桃,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心想:“就箅是为了礼貌,罗丽妲 也应该接受我的这束花呀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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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间,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苏查丽妲看见哈兰走进屋,
吓了一大跳,她那吃惊的表情这样明显,哈兰看丫她一眼,她的 脸就刷地红了。
哈兰一边坐下,一边对毕诺业说:“喂,你的戈拉先生今天没 有来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毕诺业对这句多余的问话很不高兴,便 反问道:“你找他有事吗?”
“看见你而看不见他,倒是少有的事,”哈兰回答,“所以我要 闷问。,,
毕诺业感到非常恼火,他怕流露出来,便生硬地说:“他不在 加尔各答。”
“我想足讲道去了吧,”咍兰嘲笑说。 毕诺业更加生气了,坐在那里一声不响。 苏杳丽妲默默地离开了屋子。哈兰立刻站起来跟在后边, 似她走得太快了,追不上,便在后边喊道:“苏查丽妲,我要和你 :兑讯,,
“今天我不舒服,”苏查丽妲回答,说完便走进她的寝室,把 门关上了。
芭萝达太太现在回来了,把毕诺业带到另一间屋子,教他怎 么演那出戏。过了一会儿,在他回来的吋候,发现桌子上的花儿 已经不见了。
罗丽妲没有参加那天晚上的排演。
苏查丽妲呢,一个人在轻室里一直坐到深夜,腿上放矜没有 打开的《以基督为榜样》,从屋子的一角呆呆地望着漆黑的天空。 在她眼前,幻景般出现了一片不知名的、奇妙的景色,她在 那儿看到的,在某些方面,和她过去经历过的一切迥然不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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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的灯光,就象黑夜里的星星珠中,她仿佛笠身在一个神秘的、
无法描绘的远方,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敬沒的感觉。
“我的生活过得多么没有怠义呀,”她心里想,“我一直认为 确凿无疑的事,现在却变得十分叮疑了。我每天做的,似乎都亳 无意义。在那个神秘的王国里,说不定一切知识都会变得完美, 一切工作都会变得高尚,人生的真谛也终于会显示出来。这个 奇妙、陌生、可怕的王国,是谁把我带到它的门前来的呢?我的心 儿为什么这般颤抖?我想前进,我的腿为什么抬不起来?”
笫二十三章
接迮好几天,苏查丽妲花了许多时问去做祷告,而且好象愈 来愈需要帕瑞什先生的支持了。有一天,帕瑞什先生一个人在 屋里看书,苏杏丽姒走进来静静地坐在他身旁,帕瑞什先生放下 书问道:“亲爱的拉姐,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爹,”苏查丽姐回答,开始整理他写字台上的书籍 和纸张,虽然原先一切都已经足够整齐的了。过了一会儿,她 说:“爹,为什么您不象从前那样让我和您一起看书呢?”
“我的学生已经从我的学校毕业了,”帕瑞什先生充满了深 情地微笑说,“现在你可以内己理解事物了。”
“不,我什么都不懂。”苏查丽妲不同意地说,“我要象从前那 样跟您一起读书。”
“好的,就这样吧,”帕瑞什先生表示同意,“我们从明天开始
吧。”
“爹,”苏查丽妲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那天毕诺业先生 谈到种姓,您为什么不把这个问题给我解释一下呢?”
“你知道,亲爱的孩子,”帕瑞什先生回答,“我总是希望你们 几个姑娘独立思考,而不只是间接地接受我或任何人的意见。在 别人心里还没有真正产生疑问之前,便给予教导,就象肚子还没 有饿便给他饮食一样一它会使人倒朽口,并且引起消化不良。 不过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提出问题,我随吋都可以把我所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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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告诉你。”
“那么,好,”苏杏丽妲说,“我现在就想问您一个问题:我们 为什么要谴责种姓差别?”
“你在吃饭的时候,如果有一只猫在你身旁吃东西,那倒没 有关系,”帕瑞什先生解释说,“但如果某些人一走进屋子,你就 得把吃的东西扔掉。种姓制度使一个人如此轻视和侮辱另一个 人,我们怎么能不谴责它呢?要是这还不箅罪过,我不知道什么 才算。这样看不起他们同胞的人是永远不会成为伟大的人物 的;反过来,他们也会受到别人的轻视。”
“现在我们的社会道德败坏,产生了许多罪恶,”苏查丽妲重 复着戈拉说过的话,“而那些罪恶佼入了我们生活中各个领域, 可是我们因此就有权责备那些本质的东西吗?”
“如果我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那些本质的东西,”帕瑞 什先生象往常一样温和地说,“我就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不过 在我们的国家里,实际上我看到的只是人与人之间的互相憎 恶”~而这种现象使我们的人民一再分裂。在这种情况下,我 们去仔细研究某些虛构的‘本质,的东西,能够得到什么安慰
吗?”
“不过,”苏查丽妲问道,又一次重复戈拉的话,“用公正的眼 光看待一切人,难道不是我们国家一个主要的真实情况吗?”
“公正的眼光,”帕瑞什先生说,“是一种理智方面的成 就,一它和心灵奄无关系。那甩既没冇爱也没有恨,它超越了 好恶的范畴。然而人的心灵绝不可能在不能满足心灵渴望的拙 象概念甩得到安宁。因此,尽管我们的国家有这种哲理上的平 等,何我们还足看见低种姓的人连神庙也进不去。如果在妇己 的殿堂里也没何平等,那么,我们哲学中有没有平等的概念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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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关系呢?”
苏查丽姐在心里默默地思考若帕瑞仆先生的话,努力去理 解它们,最后她问道:“爹,为什么您不把这些道理给毕诺业先生 和他的朋友讲讲呢?”
帕瑞什先生微微一笑说:“他们不理解,并非由于没有这份 聪明,他们倒是太聪明了,不想去理解;他们喜欢的足给别人讲 解丨一旦他们有了这个欲屯:从最高的真理一一也就是正 义一一的观点去理解事物,他们是用不着依靠你爹的智惹来给 他们解释的。目前,他们从一个完全不同的立场看问题,我的话 对他们不会起什么作用的。”
苏查丽妲过去虽然怀着尊敬的心情仔细听戈拉讲话,但他 用不同的标准看问题,这使她-[‘分苦恼,也使她不能从他的结论 中寻求安慰。帕瑞什先生给她谈话的时候,她觉得内心的矛质 暂时是解决了。随便什么时候,如果有人认为戈拉、毕诺业或任 何人对某一个问题能比帕瑞什先生懂得更透彻,她足绝不会同 意的。要是有人和帕瑞什先生的见解不一致,她就要生他的气。 不过最近,她不能象从前那样随便蔑视戈拉的看法了。为此,她 感到烦躁不安,恨不得象小时候那样,经常藏在帕瑞什先生的翅 膀底下。
她站起来,走到门前,又转回来,用手扶着帕瑞什先生的椅 背说:“爹,今天让我和您一起做晚祷好吗?” “当然好,亲爱的。”粕瑞仆先生说。
晚祷之后,苏查丽妲回到自己的较室,关上门,坐下来尽力 反驳戈拉说过的那些话。
但戈拉容光焕发、充满自信的面孔立刻淨现在她面前。戈 拉的话并不只是话,而是他本人。他的话有形象,有动作,有生
命。他的话充满了力位,充满了痛苦:力摄来0位仰,痛苦出于 对祖国的热爱。反对他的见解解决不了问题,你要反对,就得反 对他这个人一而且不是一个荇饩通通的人。
她怎能忍心用手把他推开呢?苏杏丽妲觉得心里面进行誇 一场非常激烈的斗争,她不由得哭了。傯竞能使地陷入如此狼 狈的境界,而又这样无动于衷地离开了她,这使她感到猫心,因 为痛心,又感到十分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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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决定让毕诺业用演戏的调工朗诵一首德莱顿①论《音 乐的力景》的诗,姑娘们穿上冇关的戏装,用舞台造型来表现诗 的主题。与此同时,她们还要唱歌和朗诵英文诗。
芭萝达太太一再向毕诺业保证,她们会及时教会他的。虽 然她自己只懂很少几句英语,但她可以请她圈子里一两个楮通 英语的人出来帮忙。可-足在徘演的时候,毕诺业的朗诵诗使她 邵几位朋友大吃一惊,芭萝达原想好好地把这位新手培奍起来, 显显本领,现在只好空欢喜一场。就连那些原先并不蜇视毕诺 业的人,发现他这样褙通英语,也不由得对他产生敬意。哈兰亲 0诸毕诺业为他的报纸不时写篇文章,苏梯尔再三要求他到他 们的学生会去用英语演讲。
罗丽妲呢,她心里却十分矛盾。毕诺业用不着别人帮忙,固 然让她高兴,但同时也让她恼火。他现在知迫自己苻了本事,也 许不愿再向她们请教了,想到这里,心里便感到不舒服。
罗丽妲到底要毕诺业做什么,她怎样才能恢复原来平静的 心境,她由己也槁不淸楚。到后来,不论碰到什么〗爪她都要发 脾气,而!1毎一次毕诺业都首当其冲。罗丽则很清楚这对毕诺 业既不公平,也不礼貌;她觉得过总不去,尽力克制自己,但一
①德莱顿(:).1)1”舛如,““一"(^),英阿诗人。著冇《对抗的夫人们》 《印度皇后乂“』。和《一切都为了爱怙》等4
有机会,满肚子的怨气就会冲破她的堤防,莫名其妙地突然爆
发,为什么会这样,她I己也不知道。
当初她缠着毕诺业,要他参加,现在又难为他,要他退出。可 是到了这个阶段,毕诺业要足当逃兵,怎能不影响整个计划呢? 除此以外,也许他发现自己有这种才能,说不定他对这事还相当 起劲呢〕
域后,有一天,罗丽妲跟她母亲说:“这出戏我实在演不下去
芭萝达太了解她这位二姑娘的脾气了,她沮丧地问道:“怎 么啦,出了什么事啦?”
“我就足千不了。”罗丽妲重复地说。 事实上,从再也不能把毕诺业当作新手的那天起,罗丽妲就 不愿当若他的面II诵台词或排演她的角色。她自己一个人练 习,使得大伙儿感到很不便,伹大家对她亳无办法,最后也只好 迁就她,缺她这一个角色继续排演下去。
但在紧要关头,罗丽妲竞要宵布退出,这就让芭萝达陷入了 绝境。她很淸楚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起什么作用,于是 只好去句帕瑞什先生求援〕
帕瑞什先生在小事情上对女儿们的好恶从来是不过问的, 不过她们已经答应县长,而现在又没有时间另作安排,他只得把 罗丽姐叫到跟前,用手摸着她的头说:“罗丽妲,如果你现在退 出,这样做对吗?”
“爹,我演不了,”罗丽妲忍着泪水、带着哭声说,“我没有这
个能力。”
“要是浈不好,那不是你的错,”帕瑞什先生说,“但如罘你干 脆不演,那就足你的不是了。”
罗丽妲低着头听她爹说下去:“亲爱的,你一旦负起什么贪 任,就一定要负责到底。现在可不能因为仅仅怕丢脸,便想,逃 兵。即使真的丢脸,那又釕什么?为了尽到责任,你就不能忍一 忍吗?好孩子,你不愿意试一试吗?”
“愿意,”罗丽姐抬起头塑殺她父亲的脸说。 当天晚上,她演得特别卖力,摆脱了因毕诺业在场而引起的 一切犹豫心理,几乎是挑战式地、热惜地扮演她的角色。毕诺业 第一次听见她朗诵诗句,她的声音淸楚有力,把诗的含意明晰准 确地表达出来,这使他惊讶不已,也使他喜出望外,听完朗诵之 后,她的声音仍然久久地在他耳边回响。一个优秀的朗诵家对 听众会产生特殊的魅力,诗歌把自己的魅力注入朗诵家的心灵, 就象花朵把0己的魅力分给枝叶一样。从那时起,罗丽妲在毕 诺业眼里就蒙上一层诗怠。
到现在为止,毕诺业听到的只有罗丽姐的冷嘲热讽。正象一 个人往往喜欢用手去触摸痛处一样,毕诺业想到的只有罗丽妲 尖酸的话语和讽嘲的微笑。他只希塑弄清楚为什么她这样说或 那样做,她愈是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他就愈是发愁。每天醒来, 首先想到的往往就足这件事。每一次动身到帕瑞什先生家,也 总要担心罗丽妲今天的心情如何。要足看到她态度温和,毕诺 业心里就好象卸下了一副3:担,接着,就是考虑用什么办法来让 她保持这种心情一一不过很明显,这个问题不是他所能解决的。 因此,经历过这许多令人焦心的日子之后,罗丽妲的诗歌朗 诵就使他特别激动,简直找不到适当的语言来表达他欢乐的心 情。不过他不敢妄加评论,因为他不知道他的赞美会不会让她高 兴,不知道一般的因果关系能不能用在她身上——看来很可能 行不通,因为这只是一般的规律呀。于是毕诺业跑到芭萝达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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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向她倾诉他对罗丽妲的表演无比钦佩的心情。为此,芭萝达 对毕诺业的聪明才智就比任何时候估价都高了。
这事对另一方产生的效果也廷同样奇妙的。罗丽姙一旦竞 识到她的朗诵已经获得成功,知道@己象一艘经得起风浪的小 船,已经冲破了惊涛骇浪之后,她对毕诺业的一切不满就全都烟 消云散,再也不想去和他作对了。从那时起,她对徘演也热心 起来,而且在排演的过程中,对毕诺业也愈来愈接近,甚至就是 去征求他的意见,也并不在乎了。
罗丽姐对他改变了态度,使他如释觅负。他感到这般轻松 愉快,很想到安楠达麿依那里去撒撒娇,开开玩笑。他心里涌现 出很多想法,很想去跟苏查丽妲谈谈,但最近简直看不到她。
只要有机会和罗丽妲谈天,毕诺业决不放过。但他觉得仍 然要十分小心。他知道她对自己和戈拉很挑剔,因此,他说话就 不象往常那样流利。
罗丽妲有时会对他说:“你说话怎么象背书似的?”毕诺业就 会回答:“我一天到晚读书,我想我的脑子也一定变成书本了。” 接着,罗丽妲又会说:“请你不要这样字斟句酌的一你心 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好了。你说得这样漂5亮,不免让人怀疑你只 不过在陈述别人的意见。”
由于这个原因,每逄毕诺业那很有条理的头脑有了什么新 的想法,本来要用漂亮而恰当的词句表达出来的,现在却先要把 它压缩和简化,要是偶尔露出个把隐喻之类的话,就会感到羞愧 难当。
遮住罗丽妲的那片莫名其妙的乌云好象已经过去了,她发 出了夺目的光彩。看到她的转变,就连芭萝达太太也大吃一掠。 罗丽妲不再象从前那样爱闹别扭,遇事就反对,而是热心地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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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对即将演出的那出戏,想法和建议之多,弄得她们荇点儿 招架不住。芭萝达太太喜欢节约,所以在办这件事儿的时候,就 不免受到些影响,因此,女儿现在的热心和以前的冷漠一祥使她 大伤脑筋。
罗丽妲心中充满了新的热请,往往满怀希塑地去找苏丧丽 妲,不过尽管苏查丽妲有说钌笑,罗丽妲却总觉得在她面前受到 压抑,每一次离开她的时候都感到十分失望。
有一天,她跑到帕瑞什先生那里说:“我们为演出忙得要死, 而姊姊却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书,这太不公平了。她为什么不参 加呢? ”
帕瑞什先生注意到苏查丽姐好象有意避开她的同伴,担心 她这样郁郁不乐会伤身体。现在罗丽妲提出这个问题,他觉得 要足不劝她参加别人的娱乐,久而久之,就会变成习惯。于是他 对罗丽妲说:你为什么不去跟你妈妈谈谈这个问题呢?”
“我去跟妈妈说,”罗丽妲说道,“不过您得去做说服工作,要 不然,姊姊永远不会参加的。”
帕瑞什先生终于和苏查丽妲谈了。使他惊奇的是:她丝毫 也没有推辞,立刻出来担起了分派给她的工作。
苏查丽妲一脱离了隐居的生活,毕诺业就想和她恢铤以前 那种亲密的关系,但在她隐居的这段时间里,似乎发生了什么 事,使她难以接近。她的眼睹里有一种恍惚的神色,脸上的表情 乂是那么疏远,弄得他简直不敢接近她。过去,在言谈之间,她 和别人原来就保持着一段距离,现在虽然参加了排潢,这个距离 却变得更加明显了。她演完她的角色,便离开屋子,这样,她和 毕诺业就愈来愈疏远了。
现在戈拉走了,毕诺业可以毫无顾虑地和帕瑞什先生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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釆往了。他愈恢复他的本性,他们就愈被他吸引;他自己也就愈 高兴,因为他从来没11享受过这种自由0在的生活。就在这个 时候,他发现苏查丽妲逐渐和他疏远,换了别的时候,他会觉得 込种损失难以忍受,怛现在他很容易就想通了。
奇怪的是,罗丽姐敁然狩到苏查丽姐的这种变化,也并没有 抱怨;要在以前,她平就生气了。是因为热心演戏,完全沉醉在 朗诵之中吗?
至于哈兰,他看见苏查丽妲参加演出,也渐渐热心起来。他 毛遂自荐,要朗诵一段《失乐园》,还要在朗诵德莱顿的诗歌之 前,对《音乐的魅力》发表一篇简短的评论作为序幕。这个建议 使芭萝达太太十分为难,罗丽妲也很不高兴,但哈兰已经给县长 写了信,把这事定下来了。所以在罗丽妲暗示县长也许会觉得 节目太长时,哈兰得意地从口袋里拿出县长表示感谢的来信,使 得罗丽妲哑口无言。
没有人知道戈拉出去旅行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虽然苏查丽 妲下定决心,不再想这事,但每天她心里都在盼望,也许今天他 就会回来了。正当她一方面强烈地感到戈拉对她很冷淡,一方 面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急于寻求一个能够使自己摆脱闲境 的办法时,哈兰来了,并且又一次要求帕瑞什先生允许他和苏查 丽妲以神的名义举行订婚典礼。
“现在离结婚的日子还远,”帕瑞什先生反对说,“这么早就 把你们商己约朿起来,你觉得这样好吗?”
“我认为在结婚之前,经过这样一个互相约束的阶段,对我 们双方都很有必要。”哈兰回答,“从初次见面到结婚之前有这样 一种精神上的联系作为桥梁,对我们的灵魂大有好处一这是 一种没有责任的约束:
“你最好先听听苏查丽妲的总见。”帕瑞仆先生建议说。 “可是她已经答应了。”哈兰催促说。 不过帕瑞仆先生还是令不准苏杏丽妲对哈兰到底有没有真 感情,于是把她叫来,把哈兰的攰议告诉她。
苏查丽扒为丫让她那颗烦恼的心安静下来,已经到了遇到 什么都抓住不放的地步,所以就奄不犹豫地、痛痛快快地答应 了。这样一来,帕瑞什先生的顾虑也就消除丫。但他还是要求 苏杏丽妲好好考虑长期订婚所要承担的责任;即使提出这个问 题,她也没有异议,于足决定在布朗罗先生开过晚会之后,就定 一个日子,举行订婚典礼。
在这以后,有一阵子,苏査丽姐觉得她好象已经把她的心从 吃人的龙嘴进抢救出来了。她下定决心,要严格地做好准备,为 梵社服务。她决定每天和哈兰一起读些有关宗教的英文著作, 以使报据他的意思来安徘向己的生活。她觉得这样担起一个艰 巨的、甚至是痛苦的31担,精神反而会好一些。
最近,她一直没存看过哈兰主编的报纸。在作出决定的第 二天,她收到了一份刚刚出版的报纸,说不定就是编辑自己寄来 的。苏查丽妲把报纸拿回房间,作为一种宗教义务,坐下来从头 到尾细读一遍,并且淮备象一个好学生那样,把里边一切的教导 牢牢记在心间。
可是,她竟象一艘扬茗满帆的船一头撺在礁石上。报上有 一篇《向后看狂热症》的文章,对那些虽然活在当代,却固执地怀 念过去的人进行辛辣的讽剌。文章并非没有道理,一事实上 苏查丽妲过去也一直在探索这种论据一但她读了这篇文章, 立刻就明白戈拉是它攻击的对象。文章的确没有提到他的名 宇,也没有提到他的著作,但这篇文章明确地流露出一种恶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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怏感,因为它每一句话都伤着一个活人。作者的心就象一个士 兵看见自己弹无虚发,每一颗子弹都消灭了一个敌人那样高兴。 报纸的整个精神着实让苏查丽妲无法忍受,恨不得把它的 所有论点都一^^驳倒,她心想:“戈尔默罕先生一定可以把这篇 文章的论点彻底粉碎的。”在她这祥想的时候,她眼前出现了戈 拉容光焕发的面孔,耳边响起了他雷鸣般的声音。在这个形象 的面前,这篇文章以及它的作者,和戈拉的精彩议论一比,就显 得如此卑鄙浅薄。她愤怒地把它扔在地上。
许多天来,这是苏查丽妲第一次来到毕诺业跟前,坐在他身 旁。在闲谈当中她说:“你和你的好朋友在上面发表文章的那些 报纸哪儿去了?你不是答应给我看的吗?”
毕诺业没有告诉她,他不敢给她送报纸,因为他发现她变 了,他只是说:“我都准备好了,明天就给你带来。”
笫二夭毕诺业给苏查丽妲带来了一捆报纸和杂志。但她收 到之后,并没有立刻读它们,而是把它们收藏在一个筘子里。她 没有看,只是因为她太想看了。她不允许她那颗叛逆的心胡思 乱想,强迫它接受哈兰无可争辩的统治,想再一次让它安静下
笫二十五章
一个尾期天的平晨,安楠达摩依正在收抬齑酱叶,萨茜坐在 她身旁切一堆堆的槟榔,这时毕诺业走进来了。萨茜立刻涨红 脸跑了出去,把膝上的槟榔撒了一地。安楠达摩依不由得笑了 起来。
毕诺业一向喜欢和所有的人交朋友。他和萨茜一直特別友 好。他们总是互相开玩笑。萨茜想办法把毕诺业的鞋子藏起 来,只有在他答应给她讲故事之后,才还给他。毕诺业为了报复 她,就拿她生活中的一些琐事,添油添醋乱编一些故事讲给她 听。这个惩罚倒真见效,因为她先是谴责讲故事的人撒谎,接着 用比他大的嗓门来反驳他,最后彻底垮台,逃出屋子。有时她111 给毕诺业编类似的故事,但她不如她的对手善于编造。
不管怎么样,只要毕诺业来到她家,她就放下手边的事,跑 来和他玩耍。有时她和毕诺业纠缠不清,安楠达摩依不得不出 来制止她,不过,错不在她一个人身上,因为毕诺业经常巧妙地 挑起纠纷,惹得她控制不住0己。
现在,同一个萨茜,在毕诺业进来时,竟害羞地从屋诅跑了 出去。不错,安楠达摩依是笑了,但不是愉快的笑。
毕诺业被这件小事弄得心里很不舒服,坐在那里半天不响。 他突然发现他和萨茜之间的这种新关系有多不自然。
他同意婚事时,只想到他和戈拉的友谊,他从来没有认真地
想过这事对别人会产生什么影响。除此之外,毕诺业经常在他 们的报纸上发表文章说:在我们的国家里,结婚只玷一种社会责 任,不是个人的私事。他对自己的婚姻也不考虑个人的好恶。 如今看见萨茜碰到未婚夫便羞得赶快逃跑,他觉得,他们未来的 关系会是什么样子,也多少可以看出点端倪了。
在他发现戈拉违反他的本性,把他拖着走了多远之后,毕诺 业既生他朋友的气,也责怪他自己。他想起安楠达摩依一开头 就不赞成这门亲事,不由得一方面对她非常佩服,一方面对她那 敏锐的视察力惊讶不已。
安抽达摩依知道毕诺业心里在想什么,为了把他的思想引 到别处,便说:“毕诺业,我昨天收到戈拉一封信。” “信上说了些什么?”毕诺业有点儿心不在焉地问。 “信上很少提到他自己,”安楠达摩依回答,“不过他悲痛地 描绘了农村中穷苦人民的艰难处境,对一个名叫戈斯帕拉村的 村长犯下的罪行倒写得很详细。”
毕诺业对戈拉正生着满肚子怨气,便有点儿不耐烦地说: “戈拉的02睛总在盯着别人的错,对我们自己每天加在同胞身上 的暴行倒可以宽恕,还说它们合乎道德标淮。”
安楠达摩依看见毕诺业成了对方的一个战士,对戈拉进行 攻击,忍不住笑了,但她没有说什么。
毕诺业接着说:“妈妈,您笑了,心里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会变 得突然愤怒起来吧。让我告诉您为什么我这样生气。前几天, 苏梯尔把我带到他乡下的一个朋友家里去。我们从加尔各答动 身的时候,下起雨来了,火车停在联轨站时,我看见一个身穿西 服的孟加拉绅士,手里拿着一把雨伞,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在看他妻子下火车。那位妇女手里抱着孩子,勉勉强强地用头
巾把婴儿遮住,自己站在露天的站台上,又冷又怕9缩成一团。 我看见那个做丈夫的站在雨伞底下,一点儿也不觉得益耻,而那 位浑身湿透的妻子并不抱怨,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一车站上 也好象没有一个人认为这事有什么不对一这就使我觉得全孟 加拉的女人,不管是贫是富,没有一个不受日晒雨淋的。从那时 起,我就发誓,永远不再说我们十分尊敬妇女,把她们当作我们 的天使、女神、诸如此类的谎话了。”
毕诺业发现自己动了感情,提高了声音,便不再说下去了。 他最后用平时说话的声音说:“妈妈,也许您认为我在给您演讲, 就象我有时在别处演讲那样。也许我巳经养成习惯,说话姚象 演说。从前我从来没有认识到我们的妇女对国家饤多要,我 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她们-一不过我不再多说了,妈妈。因为 我说得太多,别人就会不相信我说的是0己的看法。这方面,以 后我要更加注怠。”毕诺业心里充满了新生的感情,就象来吋那 样,突然地走了。
安楠达摩依把摩希姆叫来,对他说:“毕诺‘业和萨询的婚事 是永远不会成功的。”
“为什么?”摩希姆问道,“您反对吗?” “是的,我反对,因为我知道它不会成功,否则我何必反对
呢?”
“戈拉已经同意,毕诺业也同意了,为什么不会成功?不过 当然,我知道,如果您不同这,毕诺业是绝不会娶她的。” “我比你了解毕诺业。” “甚至比戈拉更了解吗?”
“是的,比戈拉了解得更深。各个方面考虑以后,我觉得我 不应该同意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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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等戈拉回来苒说吧。”
“摩希姆,你听我说。我可以向你担保,如果你做得太过火, 这琪会发生麻烦的。我不希组戈拉和毕诺业再谈这件事了。”
“好吧,我们再考虑考虑吧。”摩希姆说完,塞了些药酱叶到 嘴里,便走出了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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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戈拉开始长途旅行的时候,有四个人跟他一起去。阿比纳 什、摩梯拉尔、巴山塔和罗摩帕梯。但要他们象戈拉那样苦干下 去,那可不大容易。阿比纳什和巴山塔不几天就借口身体不好 折回加尔各答去了。其他两个人也只是出于对戈拉的忠心,不 愿扔下他们的领袖,才没有这样做。摩梯拉尔和罗摩帕梯确实 为他们的忠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因为不管走多远,戈拉好象都 不会感到疲倦;不管在路上担搁多久,他也不会感到厌烦。不管 那个地方生活多么艰苦,只要人家热情接待他们这些徒步旅行 的婆罗门,他就会一天接一天地在人家家里待下去。村民们围 着戈拉听他讲话,也舍不得离开他。
戈拉第一次看见除了加尔各答有文化的富裕阶乂以外,祖 国究竞是个什么样子。这片广阔的印度农村是多么分散,多么 狭隘,多么脆弱呀一它因循苟安,不认识自己的力量;它愚昧 无知,对自己的幸福漠不关心。相距不过几英里的村子就隔着 非常深的社会隔离的鸿沟。有很多人为的、虚构的障碍阻止他 们和外面世界交往。他们把钉不点小事儿看得那么重大;最小 的习惯也难以改变。如果没有机会亲自看一看,戈拉做梦也不 会想到他们的头脑够多么迟钝,生活有多么贫乏,力量是多么微 弱。
有一天;戈拉所在的村子着丫火,让他非常吃惊的是,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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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严诳的灾祸面前,他们也不能⑷结一致,到处是一片混 乱,每一个人都漫无因的地跑来跑去,又哭又喊,拿不出一点办 法。附近没有饮用水源,这一带的妇女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打日 常用水。就连那些条件比较好的人家,也不想去挖一个蓄水池 来减轻岛己日常生活上的困难。这个地方从前就着过火,但人 们只认为这是老天爷对他们的惩罚,从来没有想过在比较近的 地方设法开辟一个新的水源。
戈拉开始觉得给这些由于盲目遵守旧习惯、连自己村子最 迫切的需要都不理解的人去讲国家大事,未免太滑褙了。不过 最使他惊奇的是,不论摩梯拉尔或罗摩帕梯,对他们看到的一切 似乎都无动于衷一他们反倒觉得戈拉为之不安,实在没有必 要。“穷人一向就是这样生活的,”他们心里想,“我们觉得很辛 苦的事,穷人却不以为苦。”他们甚至认为这样热衷于改善穷人 生活只不过是多愁善感的一种表现。但戈拉面对这种无知、冷 漠和苦恼的重担,一直感到十分痛苦,而这种担子却普遍地压在 每一个人的身上,不论他足贫是富,有学问还是愚昧无知,而且 妨碍他们前进,使他们寸步难行。
后来,摩梯拉尔接到家倍,有一个亲戚病了,他立刻赶回家 去,现在只剩罗摩帕梯一个人给戈拉作伴了。
他们来到了一个坐落在河边的穆斯林村子。找了很久,终 于找到一个可以在那儿接受主人款待的人家,主人是一个理发 师。他按照礼节对这两个婆罗门客人表示了欢迎。
在走进屋内时,他们看见屋子里有一个穆斯林男孩儿,理发 师说这是他和他女人收养的孩子。信奉正统印度教的罗摩帕梯 对这事感到十分恼火。戈拉责备理发师不该做违反印度教规的 事,他说:“先生,这里边有什么不同呢?我们管神叫坷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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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安拉,如此而已。”
这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晒得很厉害了。小河离这吼很 远,3中隔着一片沙地。罗摩帕梯渴得要命,可是不知道在哪儿 可以找到印度教徒可以喝的水。理发师家附近有一口小井,但 井水已经被这个叛教的人玷污,不能喝了。 “这孩子没有父母吗? ”戈拉问道。 “他父母双全,不过他还是一个孤儿。”理发师回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是理发师叙述了男孩儿的身世。
他们住的这片地方已经被地主租给靛青种植园主。园主们 一丧不同意那些农民佃户存权耕种河边的肥沃的冲积地。所有 的仙户全都向洋大人屈服了,只肴戈斯帕拉村的人不肯搬走。他 们足穆斯林,他们的领袖法鲁^沙达尔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条 好汉。在双方争执期间,他因为和警察打架,曾两次被捕入狱, 最后竞落到几乎要饿死的地步,但他从不屈服。
今年,农民好不容易在河边新冲积地上收割了早稻,但大约 在一个月以前,种植园主带着一群打手来了。他们把稻子全部 抢光。在这样的情况下,法鲁攀沙达尔为了保护他的乡亲,朝洋 大人的右手狠狠地打了一下,弄得他不得不把右手锯掉。这样 肌大包天的行为,在这一带,以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从此,警察就象大火一样蹂躏着这个地区。没有一家能逃 过他们的搜查和抢劫,没有一个妇女能保住名声。除了法兽,还 有不少人被捕入狱,不少人逃亡在外。法鲁家里揭不开锅,他的 老婆只有一块布,当作纱丽披在身上,实在难以出来见人。他们 的独子,也就是这个男孩儿,名叫塔米兹,原来管理发师的老婆 叫“婶婶”,这个好心的女人看见他快要饿死了,就把他收养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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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家里。
靛宵工广的办事处离幵这儿只冇两、三英里,巡官和他的部 下就驻扎在那里。他们下一次在什么吋候袭击这个村子,纽们 以检查为名,会干出什么勾当,没办一个人可以预科。就在前 天,他们突然闯进理发师的老邻居纳吉姆家.纳吉姆有个小閱 子,从别的地区到这儿来探塑他的姐姐。巡宮沿见脸,不分宵红 皂白便说:“哈哈,这儿还有一只好斗的公鸡,他挺胸鹏)]1:地站在 那儿不是?”说完,挥起??棍朝荇他的脸打去,打落了他两只门 牙,打得他口吐鮮血。这个人的姐姐钌见巡官行凶,跑过来保护 她弟弟,也被巡官一拳打倒在地。从前,辔察不敢在这个地区胡 作非为,可是现在所有身强力壮的人或者被捕,或者逃亡了,他 们可以在村民的头上出气而不受任何惩罚。他们的黑影笼罩笤 这个地区,谁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会延续多久。
戈拉被理发师的故事深深地吸引住了,但罗摩帕梯渴得要 死,没等理发师把话说完,便又问逭:“设近的印度教徒住宅区离 这儿有多远?”
“靛靑工广的收租人足一个婆罗门,名叫马哈夫‘查特古,” 理发师说,“他是离这儿最近的印度教徒,住在办公楼里,离这儿 有两、三英里。”
“他这人怎么样? ”戈拉问逍。
“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狗腿子,”理发师回答,“你再也找不 到笫二个为人这样残酷、说话这样动听的恶棍了。这些日子,他 一直在款待那位巡官,不过招待费得由我们出,他还要从中捞点 儿油水。”
“戈拉先生,咱们走吧,”罗摩帕梯不耐烦地插进来说,“我实 在受不了啦。”他霸见理发师的老婆从院子的水井里打上水,整
維整緣泼在邵个穆斯林小珲蛋的身上,给他冼澡。他着丫觉得 实在无法忍受,他的祌经十分紧张,觉得一刻也不能在那儿待下
戈拉在离开的时候问理发师:“你在这儿挨打受气,为仆么 还舍不打走呢?别的炮方你没有可以投靠的亲戚吗?”
“我一辈子郜住在这儿,”理发师解释说,“和所有的邻居都 有了感情。附近只有我这么一个佶奉印度教的理发师。我和土 地没有牵连,工厂的人不来找我麻烦。再说,全村除了我,儿乎 没衧仆么男人了,萝是我离开这儿,“女们会吓死的。”
“好啦,我们让了,”戈拉说,“不过作忒们吃过一点东西之 后,我还会回来乔馋的。”
又饥又渴的罗摩帕梯听丫这个沉闷冗长的故卞之后,把一 肚子怨气都转移到这些倔强的乡下人身上,他们实在足咎由自 取。在他看来,在强者面前昂首挺胸,只能说明这些粗野的穆斯 林顽因不化、愚8透顶而已。他觉将著察这样做是对的,〗丨I以给 他们一个教训,杀杀他们的傲气。他想,老足和晋察打架的就是 这些人,他们0己该负主要的责任。他们为什么不能向他们的 主人和地主屈服呢?这种要求独立自主的表演有彳I么用呢一 现在他们还敢蛮干,还敢辽强吗?总之,罗摩帕梯的心里是…着 那呰汴大人的。
烈1-1 3空,他们穿过贷脾的沙地朝前赶路,一路上戈拉始终 沉默不语。最后,透过树丛,靛青工厂办公楼的屋顶终于在望 了,这吋,戈拉却突然停下来说:“罗摩帕梯,你去找点东西吃吧, 我要回到理发师那边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罗摩帕梯大声说,“你自己什么都不吃 吗?为什么不在这个婆罗门家里吃点东西再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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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照顾0己的,你不必担心。”戈拉答道,“你灰吃点东 西,然后回加尔各答去,我人概要在戈斯帕拉村住上几天一 这,你可办不到。”
罗摩帕梯出了一头冷汗,他筒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象 戈拉这样一个虔诚的印度教徒,竞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要和那些 不洁净的人住在一起,这可能吗?他疯了,还是打箅把纟〗己饿死 呢?不过现在可不逄三思而后行的时候,每一秒钟都象一百年; 这是一个逃回加尔各答的绝好机会,用不了几句话,戈拉就把他 说服了。不过,在他走进办公楼之前V还是回过头去看了戈拉 一眼,只见一个高高的身影在这火热的不毛之地大踏步朝前走 去。
看起来,他有多孤单呀。
戈拉又渴又饿,儿乎支持不住了,但一想到必须在那个无耻 的恶棍马哈夫“查特吉家吃饭才能保持他的种姓,就浑身不自 在;他愈想这个问题,就愈觉得难堪。他满脸通红,眼睛充血,脑 子见燃烧着反抗的怒火。“我们一直把纯洁当作外在的东西,” 他以言@语地说,“这多么荒谬呀丨我在那个欺侮可怜的穆斯林 的人家里吃东西就能保持种姓的纯洁,要是到一个不但和穆斯 林共忠难而且冒着被剥夺种姓的危险、收容一个穆斯林孩子的 人家去作客就会失掉种姓,这可能吗?不管最后的答案是什么, 反正现在我不能同意这种结论。”
理发师看见戈拉一个人回来觉得很奇怪。戈拉做的第一件 事便是把理发师的水桶仔细刷冼干净,从井里打上水。喝完之 后,他说:‘‘如果你家里还有米和豆子,请给我一点吧。”主人忙 傲好一切准备。戈拉烧好饭,吃完之后说:“我想在你家住几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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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发师一听,简直急得要发疯,他双手合十地请求说:“您肯 这样屈尊,实在是我的光荥,不过这个家是受警察监视的,要是 他们发现您在这儿,就可能招来麻烦。”
“我在这儿,督察不敢欺侮你一要处他们敢这样做,我会 保护你的。”
“不,不,”理发师苦苦哀求说,“请您千万别这样想。要是您 想保护我,我可就要倒霉了。这些家伙就会认为我从外边找一 个人来证明他们胡作非为,想给浊们找麻烦。到现在为止,我总 算能躲过他们,可是一旦我受到注意,我就得离开这儿,我走丫, 村子就会给他们毀了。”
戈拉一直住在城里,很难理解这个人为什么这样害怕。他 一直以为只要你坚定地站在正义一边,就会战胜邪恶。他的责 任感不允许他离开这些受苦受难的乡下人,让他们听凭命运摆 布。怛理发师跪下来抱着他的腿说:“先生,您,一个婆罗门,屈 尊到我家作客一一遗您走,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犯邪,不过我觉 得您真心可怜我们,才敢冒昧地跟您说,要是您住在我家,不让 營察欺侮我,那只有给我带来灾淮。”
戈拉觉得理发师过于胆小怕事,很不以为然,当天下亇就离 开了那个地方。他甚至后悔不该在这个没有用的教徒家111吃 饭。傍晚时分,他又累又气地到达工厂办公楼。罗摩帕梯一吃 完饭就动身到加尔各答去,^、就不在那儿了。
马哈夫“查特吉对戈拉表示了最大的敬意,请他在家作客, 炬戈拉对他一肚子不满,发火地说:“我一口水也不喝你的!,,
马哈夫吃惊地问他为什么这样,戈拉便严厉池指责他不该 残酷地欺压老百姓,而且他不肯坐下来。
巡官正好斜靠在一张放着大垫枕的躺椅上抽水烟,听见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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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发脾气,便坐起来粗野地叫:“你他妈凶沾仆么人?足从哪儿 来的?”
“啊!你就是那个巡官吧?”戈拉不药会谣的问话,反而说: “让我告诉你,你们在戈斯帕拉村的所作所为我都知道了,如果 直到现在你们还不肯改过0新,郡么……,,
“那么你就把我们统统吊苑,足不足?”巡竹讥笑地说,然后 转过脸对着他的朋友,“我看我们描到了 一个狂妄卩I大的浑人 了。我本来以为他是一个乞丐,讨灶你看?丨他的服睛! 一一中 士,过来丨”他大声对一个部下喊逍。
马哈夫不安地拉荇巡苡的手央求说:“啊,我说巡!;,悛来, 慢来一不要侮辱一个绅士! ”
“好一个绅士丨”巡^粗声骂泣,“他足什么人,胆敢这作辱骂 你一一难道那不叫侮辱吗?”
“他说的也不是完全不对,不是吗?那么我们又何必生气 呢?”马哈夫甜言蜜语地回答,“我存罪,我足靛货种桢13主的代 理人一还能骂我什么别的?老別友,诸不耍误会,如果荷人把 巡官叫魔鬼,难道骂得太狠了叭?老虎就足要吃人,你管它叫温 柔的动物饤付么意思呢?‘"一好啦,好啦,你看,我们总得想办 法活下去嘛!”
除非发脾气会得到好处,马哈夫是从来不发脾气的。事先 谁能知道什么人存用,什么人有宙兒?闪此,在他决记伤害或侮 辱一个人之!1,他总得再三考虑一赉。他决不赞成无谓地浪费 粘力。
“你听清楚,先生,”巡官于是对戈拉说,“我们到这儿来执 行政府的命令,如果你想摇手,我向你保证,你就会泡在热汤
戈拉没#答理他,转身走了。马々人追了出去说:“先生,你 说得对,我们干的是刽子手汶“、】当;至于那个流氓巡官,连跟他 噔在一起都[罪过。我没法说淸楚2不:)不通过那个家伙干的 一切坏事,不过口子不会很长了。再过几年我就可以赚够嫁女 儿的钱,夫龙牌就可以到贝汆犸斯去修行,我对这种事已经愈来 愈厌倦了一冇的时候,我艿忠去上吊,一了百了。不过,今天 晚上你要到-儿去过夜呀?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吃晚饭,在我家 过夜呢?我妬刃外给你傲好安徘,让你连那个坏蛋的毖子都看 不见。”
戈拉本来就比一般人吃得多一加之,那一天很不愉快,白 天吃得很少;可是现在他全身都点燃了 11熊怒火,说什么也不能 在那个地方待下去,于是他借口别处冇事,告辞走了。 “至少让我给你一个灯笼吧。”马哈夫说。 不过戈拉没存回答,很快地转身走掉了。马哈夫走进屋子 对巡官说:“老朋友,那个家伙一定足给我们告状去了。如果我 是你,我就会先派人到县长那边去!,, “去干什么?”巡官问。
“只要先让他知道,”马哈夫给他出主意说,“不知从仆么地 方来了一个年轻人,到处搜集证据,愆诬告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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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
^---‘ ^^
在傍晚时分,县长布朗罗先生由哈兰陪同沿着河边散步。 他的妻子和帕瑞什先生的女儿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乘马车兜风。
布朗罗先生喜欢偶尔在家里开个游园会,请几位体面的孟 加拉朋友来参加;也喜欢在当地中学的授奖大会上给学生发奖。 要足受到哪一个有钱的人家恳切邀请,他也会很有礼貌地答应 去参加婚礼;甚至有人请他参观流动剧团的演出,给演出增光, 他也会在一把大扶手椅子上坐一会儿,耐心地听完几支歌。前 年,他在一个辩护律师家里观看了贾特拉表演,对两个男孩儿的 演技十分欣赏丨还特别要求他们在他面前把对白重演了一遍。
他的妻子是一个传教士的女儿,她经常把当地传教士的夫 人请到家里参加茶会。她为本区创建了一个女子学校,并且想 方设法保持学生的人数。看见帕瑞什先生的几个女儿用功读 书,就不断鼓励她们。现在她们虽然住得很远,却仍然经常给她 们通信,而且每逄圣诞节,总要送她们一些宗教方面的书籍作为 礼物.
展览会已经开始了,芭萝达太太带荇几个女儿和哈兰、苏梯 尔和毕诺业来了。他们被安排在轲游廊的政府平房里膳宿。帕 瑞什先生受不了这些喧嚣吵闹,一个人留在加尔各答。苏查丽 妲千方百计想留下来和他做伴,但帕瑞什先生把接受县长的邀 请着成是一种义务,坚持要她也一道去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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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决定两天之后,在县长家的一个晚会上演丨]!戏剧 和朗诵。到时候,区长和副省长夫妇都要来。县长还请了不少 英国沏友,不仉邀请邻近地区的人,而且把加尔各符的朋友也请 来了。此外,还诘了儿1经过挑选的孟加拉人,据说给他们在花 园诅单独搭了一个帐篷,还准备了正统印度教的各式点心。
哈兰以他髙深的谈吐在很短的吋间里就赢得了县长的欢 心。他对基督教经典著作如此熟悉,令这位洋大人十分吃惊,沾 至问他既然对基杼教这柞有研究,为什么竟然没有入教。
今天傍晚,他们一边沿着河边散步,一边严肃地讨论梵社所 采取的种种措施以及改革印度社会制度最好的方法。他们正在 谈着,戈拉突然走上前去跟县长打招呼:“晚上好,先生。”
前天他曾打算去见县於,但很快就发现要想请求洋大人接 见,就得先贿赂他的仆人。戈拉不愿意助长这种歪风,便决定乘 洋大人在傍晚散步的时候,拦路求见。这次相会,戈拉和哈兰都 没有露出本来就认识的样子。
戈拉的突然出现使县长大吃一惊。这个身高六英尺、骨骼 粗大、身体健壮的青年,他想不起以前在省里什么地方遇见过, 他皮肤的颜色也和一般孟加拉人不同。他穿了一件咔叽布的衬 衣,裹了一块有些肮脏的腰布,手里拿着一条竹棍,把披巾当作 头巾缠在头上。
“我刚从戈斯帕拉回来,”戈拉开始叙述。 对此县长压低了声音吹了一声口哨。前几天他刚刚接到报 告,说有一个陌生人想要干预戈斯帕拉村的调查工作。啊,这就 是那个家伙!他用锐利的探索目光把戈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 遍,然后问道:“你是什么地方人?”
“我是一个孟加拉婆罗门。”戈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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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嗅,大概和什么报馆有关系吧?”
“;2 有。”
“那么,你庄戈斯帕拉干什么?”
“我正在长途旅行,碰巧经过邵个地方,耵见咎察欺侮老IX 姓。我怕这种事还会发生,所以到你这儿来,希望你能够纠正他 们。”
“你知道戈斯帕拉人是一群流氓吗?”县长说。 “他们不是流眠,不过他们喜欢独立由主,谁也不怕,遇到不 公平的事,不能一声不响地默默地忍受。”戈拉回答。
这话惹恼了县长。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个受了教育、变了 脑筋的摩登青年。“简直不能容忍,”他喃喃地说,然后又大声加 上一句,“这一带的愦况你一无所知。”说这句话时声音很严厉, 希望谈话就此结束。
可是戈拉扯开大嗓门回答说:“你知道的比我少得多!” “你听若,”县长说,“我,力你,要是你干预戈斯帕拉村的 事,你就不能轻易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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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对乡下人抱有成见,而II决心不给他们伸冤,”戈拉 说,“我没有别的办&只好回到戈斯帕拉去,竭尽全力鼓励他们 站起来反对替察的压迫。”
县长突然停下步,闪电般转过身子对苕戈拉大声说:’‘简直 是蛮横无理!”
戈拉慢慢地走了,没杏朽回答他的话。
“近来,你们同胞的这种态度意味着仆么?”县长轻蔑地问哈
“这不过说明他们受的教育不够高深罢了。”哈兰以高人一 等的腔调说,“这些家伙没有受过一点儿精神教育和道德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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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能吸收英国文化的精髄。因为他们只会死读书,没冇受 过道德训练,所以这些忘恩负义的人不肯承认大英帝国统治印 度乃是上天的安排。”
“除非他们信仰基抒教,否则就永远得不到这种讲道德的文 化。”县长说教式地评论道。
“从某一方面来讲这足对的,”哈兰表示同怠,接若便详细分 析哪一点他同意、哪一点不问盘基督教的观点。
县长深深地被这次谈诂吸引住了, 一直到她的妻子把帕瑞 什的女儿们送回家,乘马车回来,大声喊他:“哈禾I】,你还不回家 吗?”这才突然发现时间有多晚了。
“哎呀,”他看了看手表之后大声说,“已经八点二十了。”他 一边艰进马车,一边亲热地掘住哈兰的手说:“今天我过得愉快 极了,我们的谈话很有趣。”
哈兰回到平房之后,把他和县长的谈话详细地向大家复述 丫一遍,但对戈拉的突然出现却只字未提9
为了杀鸡吓猴子,四十七个不幸的村民,没有经过正式的审 讯;就被关进了监牢。
戈拉离开了县长,便去找律师。有人告诉他萨科利,哈达 尔是当地最能干的律师之一。戈拉到他家一看,原来是自己的 老同学。
“嗨,我敢说这准是戈拉。”他大声嚷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戈拉说他要向法庭申请保释戈斯帕拉的犯人。
“谁当保人? ”萨科利问。
“当然足我啦。”
“你能保释四十七个人吗?”
“如果有法定的保人出来担保,我愿按照规定交纳保金。” “那可要花很多钱呐。”
第二天,他们把一份正式的保释中请书递到县法庭。县长 一见昨天那个衣服和头巾部布满尘土0卨个子,便粗暴地拒绝 接受。于是十四岁的孩子和八十岁的老头也只好和别的人一起 在监牢里伤心落泪了。
戈拉要求萨科利担任这个案件的律师,仍他说:“你到哪儿 去找证人呢?当时在场的人现在全都关在牢里。除此以外,打伤 洋大人以后进行的一连串搜查,早已把那一带的老百姓吓坏了。 县长已经开始怀疑有些好闹事的知识分子在搞阴谋叛乱。要是
我表现得过分积极,他甚至连我也会怀疑起来的。英国人在印 度办的报纸一直在抱怨,如果允许印度人过分神气,那么住在乡 下的英国人,生命就没有保障了。与此同时,本地人在他们自己 的家乡,几乎活不下去了。我知道他们受到的压迫是极其严重 的,但有什么办法起来反抗昵?”
“没有办法? ”戈拉喊道,“我们为什么不能……” “我看你半点也没有改变,还是和在学校的时候一模一样。” 萨科利笑着说,“我们没苻办法,只是因为我们要养活妻子儿 女一一除非能够每天给他们弄到点吃的,否则他们就会挨饿。 冇多少人愿意拚着一家子的性命去替别人担风险呢?特别是在 我们的国家里,每一家人口部少不了。已经担负起十几口人生 活的人是没有力量再去照顾十几口人的。”
“这样,你就不管这些可泠的人了吗?”戈拉追问道,“你不能 卯高等法院上诉,或者……,,
“你对情况好象并不了解,”萨科利不耐烦地打断他说,“受 伤的是一个英国人,每一个英国人都和英王同一个血统一伤 害一个最最卑微的6种人,也是对大英帝国一个小小的叛乱。我 才不去攻击这个制度,跟县长发生冲突呢,这是不会有什么好处 的。”
第二天,戈拉决定乘十点三十分的火车去加尔各答,看看能 不能在那儿找个律师帮帮忙,但在他到火车站的途中,突然停下 了。
农展会最后的一天原来安排加尔各答板球队和本地的板球 队进行一场比赛。客队在练习的时候,有一个队员腿部被球击 中,受了重伤。球场旁边有一个大贮水池,两个学生把受伤的人 抬到池边,把一块布浸湿,绑在他的腿上。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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钴出一个警察,一边用不堪入耳的话骂人,一边挥起警棍朝学生
身上乱打。
加尔各答的学生不知道这是一个备用水池,是不准使用的。 即使知道,他们也不能受警察无端侮辱。这些人都是棒小伙子, 当然要动手还击。听到吵闹声,又跑来了许多警察,这时戈拉也 赶到了。
戈拉和这帮学生很熟,因为他经常带他们出去比赛。现在 看见他们受人欺侮,免不了出来支援。“当心点,”他冲着警察大 声喝道,“不许碰这些孩子!”警察转过来向戈拉破口大骂,不久 双方就大打出手,人愈聚愈多,不久就来了好几十个学生。他们 受到戈拉的鼓舞,在他的指挥下,很快就把警察打得落花流水。 这场战斗,旁观者当然觉得很热闹,但不用说,对戈拉可不是一 场儿戏。
大约在三四点钟的时候,毕诺业、哈兰和姑娘们正在平房 里排演那出戏,这时,两个认识毕诺业的学生跑来告诉他,戈拉 和几个孩子已经被捕,现在关在管察局里,等候县长明天审判。
戈拉被捕了!这个消息使他们大吃一惊,只有哈兰除夕卜。 毕诺业立刻跑到老问学萨科利藥哈达尔那里,拉着他一起刭替 察局去。
萨科利建议设法把戈拉保释出来,但戈拉坚决反对聘请辩 护律师,也不肯接受保释。
“什么!“萨科利看着毕诺业大声说,“谁能相信戈拉已经离 开学校了?他还是和在学校的时候一样不通情理。”
“我不能因务碰巧有钱或有朋友便不去坐牢,”戈拉说,“我 们的古圣梵典说,主持正义是国王的职责。惩罚罪恶也是浊的 任务。但如果在这个政府统治下:人们必须花钱才能出狱,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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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那个起码的权利倾家荡产,那么,拿我来说,就决不会为这种 法律花一个派斯。”
“在伊斯兰国家,为了行贿,你得把脑袋都当掉呢。”萨科利
说。
“这是执法者的过错,与国王无关。即使在今天,不好的法 官依然可能受贿。但在目前的制度下,那些不幸的人,不管他是 原告还是被告,有罪还是无罪,只要他一上衙门,就得倾家荡产。 此外,如果政府是原告,我这种人是被告,那么所有的检查官和 律师都会站在帝国政府一边,没有一个人替我说一句话,只有听 凭命运摆布。要是有理就可以打赢官司,那么何必要设律师为 帝国政府辩护呢?反过来,如果这种制度必须有律师代为辩护, 那么为什么不给对方也提倮一个律师呢?这是政府的一种政 策,还是与人民为敌的一种策略?”
“你何必这样激动呢,老伙计?”萨科利笑着说,“文明不是一 种廉价的商品。如果人们要求你作细致的审判,你就得制订精 细的法律;如果制订了精细的法律,那么法律就会成为一种职 业;既然是职业,就会发生买卖的事情。因此,文明的法庭自然 会变成正义交易所,穷人十之八九会受到欺诈。让我来问问你, 如果你是国王,你怎么办”
“假如我制订了这种非常精细的法律,”戈拉回答,“精细到 连高薪的法官都不能明白其中奥妙,那么不管怎样,我都会由政 府出钱给他们双方提供最好的律师。而且无论如何,我决不会 6夸比莫卧儿王朝或帕坦王朝的统治者高明,因为我把取得公 平审判的一切费用全都让可怜的臣民来负担了。”
“啊,我明白了。”萨科利说,“不过,那个幸福的日子还没有 到来,你也不是国王,只不过是一位文明的皇帝法庭上的一个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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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因此,你就得或者出钱,或者我一个免费的律师朋友帮帮忙。 除此之外,只剩下一条路,这条路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我不愿采取什么行动,就让我得到那个坏结果好了。”戈拉 强调说,“我要和这个帝国那些穷人共命运。”、
毕诺业恳求他理智一些,但戈拉不听,反而问毕诺业:“你怎 么会到这儿来的?”
毕诺业的脸上稍稍红了一下,要是戈拉没有被捕,他也许会 用挑战的腔调叙述到这儿来的原因,不过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不 可能给他一个直截了当的回答,所以他只是说:“我的事以后再 谈一一现在先谈你的事……”
“今天,我是国王的一个客人,”戈拉打断他说,“有国王亲自 招待,你们不必担心。”
毕诺业知道戈拉这个决心是不可能改变的了,所以放弃了 聘请律师给他辩护的打算。不过他说:“我知道你不能吃监牢里 的伙食,因此我要在外边安排人给你送饭。”
“毕诺业,”戈拉不耐烦地说,“你何必费事呢?我不要从外 边送饭。别的犯人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毕诺业焦虑不安地回到住处。苏查丽妲正在她寝莖敞开的 窗前朝外看,盼着他回来。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因为她不愿和別 人谈话,也不愿和别人在一起。
当她看见毕诺业满面愁容、心神不安地走过来时,她的心剧 烈地跳动起来,但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拿起一本书,走出 屋子。罗丽妲坐在寝室的一个角落里做她一向厌恶的针线活儿; 拉布雅和苏梯尔玩联字游戏,丽拉在旁边观看。哈兰和芭萝达 太太在讨论即将演出的节目。
毕诺业叙述今天早晨戈拉和警察冲突的经过时,苏查丽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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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象着了魔似的,罗丽妲满脸通红,放在腿上的东西也掉在地
“你不必着急,毕诺业先生,”芭萝达太太说,“今天晚上,我 一定亲自把戈尔默罕先生的事和县长夫人谈谈。”
“请千万不要这样,”毕诺业恳求说,“要是戈拉知道了,他一 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
“可是我们总得想个彳卩么办法把他救出来啊。”苏梯尔说。 毕诺业把他们打箅把戈拉保释出来、而戈拉却反对聘请律 师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他们。
“真是装模做样,愚蠢透顶! ”哈兰听了,再也忍耐不住,于是 嘲讽地说。
到现在为止,罗丽妲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外表上对哈兰是 尊敬的,从不和他争吵,但她现在却使劲地摇着头,大声说:“这 决不是装模做样一一戈拉先生做得对。难道派县长到这儿来是 为了欺侮我们,我们还得想办法自卫才行吗?难道我们必须付 给他们高薪,然后再请律师来保护自己,免遭他们的毒手吗?如 泶一定要接受这种审判,倒真不如坐牢的好。”
哈兰惊奇地望着罗丽妲。他一直把她当做一个小孩儿,从 没想到她已经有了自己的见解。他严厉地训斥她不应该随便发 脾气:“这种事你懂得什么?你好象被那些刚从大学出来的年轻 人不负责任的胡言乱语搞昏了头,他们死记硬背了几本书,可是 既没有修养,又没有主见!”
接着,他进一步描述咋天傍晚戈拉和县长见面的情形和事 后县长向他发表的议论。毕诺业第一次听到戈斯帕拉事件, 这使他更加担心,因为现在他知道县长是不会轻易放过戈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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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兰先生讲这件事情的目的丝毫没有达到,他一直把这嚷 隐瞒起来,用意之恶毒深深地伤了苏查丽妲的心,现在哈兰对 戈拉这种卑鄙的用心暴露出来了,每一个人都开始看不起他了。 苏查丽妲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有时看起来她好象也想起来 说几句话,不过她控制住自己,拿起书,用颤抖的手翻书页。
罗丽妲挑战似地说:“我不管哈兰先生是不是站在县长一 边。我认为整个事件只能说明戈拉先生心地确实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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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因为副省长那夭要来,县长在十点半准时到达法庭,希望早 一点结束审判工作。
替学生辩护的萨科利先生想利用这个机会来帮助他的朋 友。他根据当前的情况,经过全面的考虑,认为最好还是认罪; 他这样做了,并且以当事人年幼无知为理由,请求宽恕。
县长判了他们笞刑,根据学生的年龄和罪行的轻重,分别抽 了他们五至二十五皮鞭。戈拉没有请律师替他辩护,他在自己 的辩护词里力图说明警察的残暴行为是多么不可原谅,但县长 厉声训斥他,不让他申诉,说他妨碍警察执行任务,判他一个月 的监禁,还说判得这样轻,他应该知道感恩才是。
苏迪尔和毕诺业出庭旁听了,不过毕诺业不忍看见戈拉的 脸,他匆匆地离开法庭时,感到简直喘不出气。苏梯尔恳求他一 起回政府平房,冼个澡,吃点东西。但毕诺业没有听他的话,只 是穿过法庭的院子,坐在一棵树的下面,对苏梯尔说:“你先回 去,我马上就来。”
、 苏梯尔走后,毕诺业又坐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可是,过 了中午,来了一辆马车,停在他前边。毕诺业抬起头,看见苏梯 尔和苏查丽妲下了马车,向他走过来。在他们临近的时候,他连 忙站起身,只听见苏查丽妲用充满感情的声音对他说丨“毕诺业
先生,你不跟我们一道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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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诺业突然发现行人都好奇地注视着他们,于是立刻和 他们一起走到马车那边,不过在回去的路上,谁也说不出一句 话。
他们一回到平房,毕诺业马上发现那里正在吵翻了天。罗丽 妲声明那天晚上她决不到县长家里去,芭萝达太太弄得非常为 难。哈兰简直气得要发疯,象罗丽妲这样一个黄毛丫头居然也 敢造反。他一再为这股袭击男女青年、使他们不肯循规蹈矩的 歪风叹息。这是允许他们接触各式各样的人、跟他们一起胡说 八道的结果。
毕诺业刚走进来,罗丽妲就说:“毕诺业先生,请你原谅我。 我以前不明白你经常反对的一些事情是正确的,因而冤枉了你。 这是由于我们对小圏子以外的事情一无所知,因而对一些事完 全误解的缘故。帕努先生在这儿说县长的统治是上天对印度的 安排。果真如此,那我只能说我们从心里诅咒这种统治也是一
轴壬音” 竹入思。
哈兰生气地插嘴说:“罗丽妲,你……” 但罗丽妲转过身子,用背对着他大声说:“请你闭上嘴,我没 有跟你讲话丨一毕诺业先生,不要被任何人说服。不管怎么 样,今天晚上决不能让那出戏上演!”
“罗丽妲! ”芭萝达太太喊道,想拦着不让她说下去。“你可真 是一个好姑娘!你不让毕诺业先生去冼个澡,吃点东西吗?你不 知道现在已经是一点半了吗?你看他奋多苍白,多疲倦呀!” ^ “在这儿我吃不下去,”毕诺业说,“在这儿,我们是县长的客
芭萝达太太先是想把事情平息下去,低声下气地请求毕诺 业留下来,后来看见她的几个女儿一个都小响,她便生气地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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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们全都怎么啦?苏缔①,请你跟毕诺业先生说,我们已经 把话说出去,人家把客人都请下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们总得把 今天对付过去,否则別人会怎样想呢?我以后还有脸再见他们 吗?”
但苏查丽妲亟下眼:访,一声不响。
毕诺业离开平房,到附近的轮船码头去,发现有一艘开往加 尔各答的轮船,大约在两小时之内启航,笫二天上午八点左右到 达。
哈兰破口大骂,用最肮脏的语言把一腔愤怒发泄在毕诺业 和戈拉身上。苏查丽妲听了,站起身,离开那儿,把自己关在隔 壁房间里。罗丽妲立刻跟着走进来,她看见苏查丽妲躺在床上, 用手捂着脸。
罗丽妲从里面把门锁上,轻轻地走到苏查丽妲跟前,坐在她 身旁,用手指梳她的头发。过了一会儿,苏查丽妲恢复了镇定。 罗丽妲把她蒙住脸的手轻轻挪幵,到可以看清她的时候,便在她 耳边悄声说:“姐姐,咱们离开这个地方,回加尔各答去吧。今天 晚上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到县长家去。”
苏査丽姐许久都没有回答,不过在罗丽妲再三地重复之后, 她坐起来说:“亲爱的,我们怎么能这么办呢?我本来不想来,可 是爹叫我来了,在没有完成他交给我的任务之前,我怎么能离开 这儿呢?”
“可是最近发生的事,爹什么都不知道,”罗丽妲争辩说,“如 果他知道,他决不会叫我们待在这儿的。”
“亲爱的,我们怎么能这样冇把握呢?”苏查丽妲疲倦地说。
“可是姐姐,请你告诉我,”罗丽妲说,“你杲真演得下去吗?
①苏査祕妲的简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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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能到县长家里去呢?还要穿上戏装,站在台上朗诵诗歌, 我即使把舌头咬出血,也说不出一个宇!”
“这我知道,亲爱的,”苏査丽妲说,“不过即使是地狱的苦 难,一个人也得忍受。我们现在已经无法脱身,你以为我这一辈 子能忘掉今天吗?”
罗丽妲对苏查丽妲这种软弱柔顺的态度很生气,她回去跟 她妈妈说:“妈妈,您不走吗?”
“这个姑娘怎么啦?”芭萝达太太迷惑不解地大声说,“今天 晚上九点钟,我们才要到那边去呀。” “我是说到加尔各答去。”罗丽妲说。 “听她说的! ”芭萝达嚷了起来。
“苏梯尔哥哥,”罗丽妲转过脸对他说,“你也待在这儿吗?” 苏梯尔对戈拉被判坐牢很不高兴,可是要他拒绝在这一群 显赫的洋大人面前显露本领,他可没有这么强的意志。他喃喃 地说了几句不清不楚的话,大意是,他不想去,可是又不能不去。 “我们只不过在浪费时间,”芭萝达太太说,“大家都去歇一 歇,要不然今天晚上就会疲倦不堪,没法见人了。五点半以前, 谁也不准起床。”说完,她就把所有的人都赶到寝室去了。
他们全都入睡了,只有苏查丽妲睡不着,罗丽妲一直笔直地 坐在床上。
轮船的汽笛声一再响起,催促乘客上船,最后到了起航的时 间,水手们正要收起跳板,毕诺业在上甲板看见一个孟加拉妇女
貪、
匆匆忙忙地朝着轮船跑过来。她的衣服和体型很象罗丽妲,不 过起先毕诺‘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等她走近了以后, 就再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是来叫 他回去的,但后来他想起罗丽妲也是反对在今夭晚上到县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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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
罗丽妲刚刚赶上开船,水手们正忙着起锚,毕诺业紧张地跑 下来迎接她。
“我们到上甲板去吧。”她说。 “可是船就要开了。”毕诺业惊愕地大声说。 “这我知道,”罗丽妲说完,也没有等毕诺业,自己就到上甲 板去了。
轮船响着汽笛启程了,毕诺业在上甲板给罗丽妲找了一张 椅子,默默地用疑问的眼光看着她。
“我要到加尔各答去,”罗丽妲解释说,“我觉得我实在待不 下去了。”
“别人对这件事怎么说? ”毕诺业问。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知道,”罗丽妲说,“我留下了一张纸 条,他们看了之后就会知逍了。”
毕诺业给罗丽妲这种任性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犹犹豫豫地 说:“可是……”
罗丽妲打断他说道:“现在船邰开了,说‘可是’有什么用呢? 我不明白为什么生来碰巧是个姑娘,就得忍受一切,不能提出沆 议。我们也有可能与不可能,对与错。我觉得自杀要比演出还 容易些。”
毕诺业看出事已至此,再去考虑它是好是坏,也毫无用处
了。
罗丽妲停了一会儿便接着说:“我过去对你的朋友戈尔默罕 先生一直很不公平。我不知道为什么,但自从我第一次看见他, 听见他谈话,我便决心跟他作对。他说话总是这么激烈,而不管 他说什么,你们好象全都说‘是,是,,这让我很生气。要强迫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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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不管用语言还是行动,我都接受不了。不过现在我知道戈
尔默罕先生不但强迫别人,也同样强迫自己一这菇真正的力 量一我从来没有见过第二个象他这样的人。”
罗丽妲这样不停地谈下去,不仅因为过去她对戈拉估计错 了,觉得很后悔,还因为她在内心深处一直担忧自己此刻的所作 所为会不会不正确:她原来没有想到船上只有毕诺业一个人陪 伴她,会多么尴尬,可是她非常清楚,你愈觉得羞耻,事情就会显 得愈丢脸,于是她就拚命地说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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