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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 赝作

_18 樱庭一树(日)
他又立刻起身,背起一声不吭、不知是死是活的瘦小雏衣冲出店门,头也不回地四脚并用逃窜。
路边的夏蝉发狂似地叫着。
当时我正躺着歇息,闻到血腥味,不禁暗想:「咦?怎么了?」抬起下巴一看——
「哥,哥!」
只见几天前还在跟我讲那些无聊爱情故事的毛野老弟脸色大变,冲了进来。我一头雾水,只能目瞪口呆。
而且像狗一样用四只脚轻快跑上楼的毛野背上,还背着连我都曾看过的大商家招牌姑娘——雏衣。一身华服沾满鲜血,一动也不动。
我还以为毛野这小子又杀人了。
但是看到毛野一面发抖,一面放下雏衣,又看见他背上也有刀伤,还有个牡丹印记,我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信乃哥,求你救救她。可是不能带她去看普通的大夫……」
唉,每当有狐群狗党跟我说这句话,我只能带他们去一个地方——现庵。
现庵是什么?那还用问?当然是——现八开的诊所。
我立刻用我的衣服盖住毛野背上的伤,又把奄奄一息的雏衣放进装戏服的木箱,从木箱里拿出的戏服登时把我狭窄的房间点缀得金银红白、五颜六色。唉,尽是些便宜的颜色,做得是很华丽,可是布料全是劣等货,走近一看就泄底,和那些大老板花钱缝制的花魁衣装根本不能比。
我们扛着木箱,一路走到现庵。
毛野明明是个男人,一路上却一直哭哭啼啼。
至于现庵,猎师浜路,就是我和你偶然碰头的那个像是枯寺的小屋子。这么一提,你当时居然乖乖把成堆金币送给亲兵卫。换作是我,铁定拿了金币就跑。总之就是那座屋子。
我们把木箱搬到门前打开,现庵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伤患和病人全都凑过来看热闹。
「这女孩我认识。」
「我看过,是某家店的招牌姑娘,很出名的。」
「她死了?真可惜。」
缓步走出内堂的现八推开议论纷纷的众人,仔细端详伤患。
毛野微微发抖,眼底有一道微弱得惊人的光,像小小的魂魄一样左右摇晃。
我们连着箱子,一起把人搬进摆着长火炉及许多捣药钵的内堂。
「——她是被人砍伤的?」
现八用着平静却直贯丹田的响亮声音说道。
他是个身长六尺,肤色白皙的大汉。坐在薄薄的坐垫上,就像座积雪的小山,看起来格外庞大。这一带只有他一个大夫,但是他不挂招牌,医的尽是些见不得光的伤患。
说归说,他可不像戏里头演的那样,是出于锄强扶弱的侠义心肠才干这种事。他不但收一堆钱,有时在收钱之后,判断病人没救了,也只是简单说一句「你会死」就撒手不管。不过他认为有救的就会尽力去救,医好了便默默送病人离开。我受伤时,也受过他几次照顾。什么伤?有时是被女人刺伤,有时是演戏用火,不小心烧伤。还有,有些男客很粗暴的。为了赚钱而受伤,真是得不偿失。
毛野畏畏缩缩,但是现八不以为意,立刻开始检查雏衣的伤势,替她治疗。他又不容分说地查看毛野背上的伤口,替毛野上绷带。接着他简洁有力地说道:「小子,你的伤口很浅,不过那女人失血太多,虽然还有气息,但是活不久了。」
前去洗手的他一面用手巾擦手,一面走回来。
现八的脚步声也很大,每走一步,屋里的柱子便摇摇晃晃。
他再度在我们面前坐下。
有如积雪小山的巨大身体之上,有张眯着细眼的落寞笑脸仿佛幻影一般浮现。
毛野错愕地沉默片刻,接着露出我从未见过的爱怜表情望着睡衣。
店里的雏衣看来是个可爱又倔强的姑娘,但是被窝里的她微微张开眼睛与毛野对望的侧脸苍白得近乎透明,显得比方才更加瘦弱。
不久之后,雏衣似乎耗尽气力,闭上眼睛。
「……现八大夫。」
毛野以卑微的视线望着现八,喃喃说道:
「为什么你不问?」
「问?问什么?」
现八的嗓门很大,响彻整个屋子。
「问我们受伤的理由。还有……我和她身上的牡丹印记。你应该看得很精楚吧?我和她都是惊动江户的不祥之物,是伏。」
「这种玩意,我打从出生时就见惯了。」
现八若无其事地说道。
接着他起身脱下上衣,给毛野看看他白皙却结实的裸肩。
毛野叫了一声,往后仰倒。
原来上头也有毛野见惯的红色印记……牡丹花状的图样好像黎明幽梦里盛开的淡雅花朵,轻柔地浮现肩头。
现八又对大吃一惊的毛野说道:
「还有这小子是我从小认识的坏朋友,他的脖子上也有印记,你瞧!」
现八大叫一声,像只天真无邪的大狗一把抓住我的脖子,粗鲁地摇晃,将牡丹印记从我披散的头发之下找出来。
「痛死了!该死,快住手,现八!」
毛野儿到我也有印记,只能猛眨眼。
现八俯视毛野,开怀笑道:
「怎么?毛野,你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伏?哈哈哈,真有意思。」
整个屋子又被现八的大嗓门震得摇摇晃晃。
「那么你们……」
「对,我和信乃一样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这一带打打闹闹长大,情如兄弟。长大成人以后,一个成了鬼鬼祟祟的大夫,另一个成了戏子。我们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是犬人。」
「怎么,原来你们也是无父无母?我也是,我也一样!还有雏衣也一样。」
「那当然,因为伏的寿命很短,年纪稍长之后,父母就死了。所以大伙都是孤儿。」
现八眯起眼睛,落寞地笑了。
毛野像是软了脚,无力地跌坐下来。
至于我则是一个人自言自语,虽说别无选择,不过带毛野这小子来找现八,果然是正确的。现八虽然是只凶狠的大狗,其实好学深思,常在行医之余调查伏的事,与我高谈阔论。
现八显得相当开怀:
「江户里还有许多我们的同伴,只不过自春天以来,猎伏人越来越多,变得难以安身。」
他喃喃说道。
接着突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躺在被窝里的雏衣一动也不动,似乎心有不甘地咬紧薄唇,不知不觉睡着了。
窗外的阳光稍微黯淡下来。
蝉叫声极为吵杂。
孩童一面跑过街道、一面欢呼的声音传入屋里,摊贩逗趣的叫卖声格外响亮。
「……我替你引见他们吧,毛野。」
「咦?」
现八盘起手臂。
接着便滔滔不绝地说起他最得意的老生常谈。那些话我听得都快倒背如流了。
「伏是什么?我们究竟从何而来,又将往何处去?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和逐渐发现的同伴一起在有限的寿命里思考……啊,我已经十九岁了,还找不到合意的伴侣,没能留下一子半女。来日无多,莫非我就要这么消失于世间,宛如摔落时间缝隙一般?我们这些伏究竟是什么?出生于何处?现在为何在此?今后又将何去何从?我不知道我们的道路前方是繁荣还是破灭,也不知道何谓繁荣,何谓破灭。总之我渴望知道祖先之事,才和同伴一起到处寻根。」
「我们有祖先吗?」
毛野打从心里惊讶,双眼满怀期待之色,反问现八。
现八兴奋地探出身子:
「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深山里有座森林,森林旁有个国家,在那国家里有个艳冠群芳、不让须眉、聪慧伶俐的……美丽公主,那个公主的名字就叫伏。她是咱们的祖先,也就是咱们的母亲。咱们的父亲是一只不可思议的白犬,有人说它来自异国。生得十分美丽,就像一条幼龙,常载着伏姬在闪亮的银色森林里四处驰骋。这只狗名叫八房,腰间有个牡丹印记。我们身上的奇妙图样应该就是来自它的遗传。」
说完故事之后,现八宣称要去探望其他同伴,大步走出现庵。
蝉叫声又传入耳里。
汗水渗进眼里。
毛野时而替雏衣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时而抚摸她的头发,同时露出作梦般的清澈眼神,反刍现八所说的故事。
一直以来,毛野无父无母,也没有故乡,来到江户以后,在日本桥大商家中饱受掌柜欺凌。没想到他原来有个锋芒四射的公主及狗祖先,听在耳里自然倍觉不可思议。
我一面擦拭额头的汗水,一面问道:
「你吓了一跳?」
毛野似乎从宁静的美梦里醒来一般,缓缓抬起头来,眨动细长的眼睛望着我,无力笑道:
「是啊,那当然。」
他怜爱抚摸沉睡雏衣的苍白脸蛋。
接着抬起头来:
「啊,现八大夫回来了。」
不知道现八究竟跑到哪里,只见他一面擦着满身大汗,一面打开纸门,大步走进房里。
「他们说可以。」
太阳已经下山,外头的天色变得昏昏暗暗。
现八低声说道:
「咱们这就去见同伴吧。」
毛野摇着不存在的尾巴,点了点头,猛然起身。
微微睁开眼的雏衣恳求众人带她去,毛野与她僵持一阵子,最后还是让步了。
他背着雏衣摇摇晃晃迈开步伐,此时正值傍晚,路上行人已少,橘红色的天空在闷热的空气彼端无限地展开。
现八领头走在前方,我突然觉得不可思议,询问身旁的毛野:
「话说回来,毛野,你刚才怎么会来找我?」
毛野背着沉甸甸的雏衣,神情有点恍惚。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其他人可以求助了吗?这么一提,自从我们在赌场相识以来,已经过了几年啦?你为什么那么黏我?真是个怪家伙。」
「是啊。啊、我想起来了。有人说……是谁说的我已经忘了,不过说了什么我还记得。」
不知何故,毛野突然变得很开心,频频点头。
「说什么?」
「『你看那个小哥,和毛野挺像的啊!』我回头一看,正好看到你皱着眉头紧盯骰子不放,那种落寞又似卑贱野兽的表情果真和我一模一样。我连忙探出身子,仔细端详——细眼睛、高鼻子、带着寒意的薄唇、长脖子,还有又瘦又苍白这一点也和我完全一样。我心想:天啊,连长相都很像。内心不禁怦怦乱跳。另一个人对我说:『喂,真的耶。那小子该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吧?』我一听见这句话,眼泪立刻掉下来了。」
「因为朋友取笑你?」
「不是。当时我心想:这个人一定会疼我。所以我就像孩子一样靠近你,把你当成哥哥撒娇。而你也接纳了我。」
「可是你那时还扒走我的荷包。」
「拿只是淘气,平时的老毛病,和我的心意一点关系也没有。」
毛野无力地笑道。
接着一脸担心地回头看向背上的雏衣:
「我觉得你一定会帮我,才会跑去找你,而你也真的帮助我。而且我现在还知道我们是同类,再也没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啐。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我粗鲁地泼他冷水,此时现八拐了个弯。
来到一座林木茂盛的古寺前,停下脚步。
啪哒啪哒……某处传来鸟儿拍动翅膀的声音。我还在想,这只鸟是飞得多低啊?怎么声音不是从头上传来,而是从脚边?听起来怪不吉利的。这时有片白色的小羽毛飘落脚边。
在如烟飞舞的白色羽毛背后,有只拼命振翅的濒死鸟儿,和一个满嘴是血的小男孩——那名男孩约莫五、六岁,五官像娃娃一样端正。他就是亲兵卫。
「呜喔!」
毛野大叫,背着雏衣冲上前去。
今天不知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亲兵卫向来种出鬼没,虽然还是个小孩,身上的衣服却干净又华贵。一双细长的眼和大人一样稳重清澈,让人见了不禁想正襟危坐,请教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只不过那张小嘴叼着一只白鸟,当着我们的面——
啪、吱,喀喳、喀喳、喀喳……
剥开生肉,咬碎骨头,发出清脆的声音,转眼间就把整只鸟吃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瞪着怨恨红眼的鸟头从嘴边无力垂下。
奄奄一息的雏衣在毛野背上笑了。
「怎么了,雏衣?」
「我想起小时候也曾生吃小鸟,后母看了以后吓得花容失色,我才知道这么做很丢脸,于是便改掉了。」
「喔?」
「真是怀念……那些回不来的日子。」
太阳完全下山,天空变得一片湛蓝。
空气又闷又热,汗水从额头滴落下巴。
有道脚步声靠近。现八蹲下来,从亲兵卫口中取出鸟头。鸟头移到现八的大手里,看起来立刻缩了水。现八像玩皮球一般,把鸟头丢得老远。
鸟头越过寺院屋顶,消失无踪。
背后有路人经过,我们五人便头靠着头,凑近说话。
现八小声说道:
「这个男的叫毛野,女的叫雏衣,活不久了。这个小孩是亲兵卫,他娘还活着,我是受他娘之托照顾他。他娘是个聪明又博学多闻的女人,我打算等会儿去找她……对了,亲兵卫,你很久没见到你娘了吧?要不要和我们一道去?」
「好!」
如此这般,我们便一同出发。
毛野一面看顾背上的雏衣,一面跟她说话。
亲兵卫一脸好奇地仰望雏衣,雏衣似乎挺喜欢小孩,时而对亲兵卫露出虚弱的笑容。
浩浩荡荡走在路上的五个人,一个是六尺大汉现八,一个是比他矮小的我,还有毛野、女人雏衣,以及小孩亲兵卫。我们年纪都不相同,但是仔细一瞧,同样有着细长的眼睛,又薄又红的嘴唇,苍白的皮肤,矫捷的身手。或许有行人见到我们如此相似,忍不住仔细端详吧。
总之,我们一路走着。
不久之后,我们来到吉原花街的大门前,现八停下脚步。
毛野仰望大门,不可置信地说道:
「喂,亲兵卫,你娘在这里?真亏她没被客人和同侪发现。」
「冻鹤是太夫,算是我们之中最有出息的。不过她常把『我快死了』这句话挂在嘴边。」
现八一脸无趣地说道,用和那巨大身躯毫不相衬的矫捷身手爬上大门,凝视某处,又点了点头,跳了下来。
我们连忙随后跟上。我们带着女人和小孩,只好走小巷,趁着四下无人之时翻墙越户,靠着鼻子寻找现八。
充满白粉味、又大又暗的房间,漂亮的枕屏风及箱枕。
冻鹤太夫和两个十岁左右的下女坐在那里,眼神像是追寻虚无的云霞一样飘渺。
冻鹤脸抹白粉,唇点胭脂,头上插着一把又一把的发簪,身穿一层又一层的华服,但是在昏暗的光线照耀之下,她们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都有着细眼、薄唇及高耸的鼻梁。换而言之,全都是伏的样貌。
「真是的,现八。别在我赚钱时为了无聊的事情上门行不行?」
她的声音出奇低沉,活像被压扁一般嘶哑,却又细腻顺耳,最能撩动男人心。
冻鹤望着我,一面朝着烟草盆伸手,一面懒懒地说道:
「那个孩子我从前见过,小时候有来过吧?」
「是啊。」
从前现八说他找到同伴,邀我一道前来,所以我曾来过一次。不过那是我很小时候的事,她当时应该还不是如此光彩夺目的太夫才是。
她叼着烟管,瞥了毛野等人一眼。
「到底怎么了?」
「他们的身分曝光,白天被人砍伤。女的已经奄奄一息。」
「真是可怜啊。」
冻鹤细细地呻吟了一声。
她弹了弹手里的烟管:
「一曝光就完蛋了。」
「你倒是藏得很好。」
「呵呵,可是我快死了。看着吧,我不会穿帮。我要继续挣扎,继续骗人,赚足了金山银山,留给我的小狗。哎呀?亲兵卫?」
亲兵卫明明很久没来,却忙着和两只下女一起玩绘有漂亮图案的贝壳玩具,小声地嬉闹。
冻鹤懒洋洋地耸肩:
「哼。伏就算不倚靠父母也能长大成人。」
「呐,冻鹤。毛野这小子……」
现八如此说道。
冻鹤慢慢地挑起柳眉。
「居然在今天才发现自己是伏。官府下了悬赏金,却一直抓不到伏,终于按捺不住,在江户各地立下告示牌,把伏的特征写得清清楚楚,毛野看了才知道,所以他和雏衣对于自己还是一知半解。我已经简略说明伏姬传说以及同类散居各地之事。你也知道,就是那个……」
「喔——冥土啊?」
冻鹤打从心底感到厌恶地皱起眉头,露出被齿黑染黑的牙齿。现八也像个孩子皱起脸来:
「没错。那小子写的……」
「《贋作·里见八犬传》?」
「对。」
「呵呵,冥土那小子今晚刚好来到吉原。那个可怕的气味不远不近……」
冻鹤喃喃自语,回头对下女命令:「叶,花,听着。」
「是。」
「是。」
「有个自称冥土的怪人,你们认得吧?戴着眼镜,骨瘦如柴的那个。他今晚光顾东边的罗生门河岸,你们偷偷潜进去,把他的紫色包袱偷出来,别被他发现。」
「是。」
「等我们用完了,再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放回去。」
两伏对望一眼,点了点头,随即脚蹬地板,用四只脚离开房间。
不久之后,她们叼着紫色包袱回来,露出虎牙得意地笑着,鼻子浮现几道直纹。
「喔,就是这个。」
冻鹤离开打开包袱。
包袱中出现的东西,正是写着《赝作·里见八犬传》的成叠白纸。
……其实关于这部小说,我只听现八说过概要,并不知道详情。这个叫冥土的男人是个我也略有耳闻的戏班作家,我听人家说过,他是知名小说家的儿子。他最近对伏产生兴趣,常四处打探我们的消息,所以现八很提防他。
现八大声说道:
「这个男人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跑到安房国调查咱们祖先伏姬之事,还把详情全都写了下来。这件事是冻鹤发现的,她听其他人说有个客人随身携带的包袱里装着一叠写了怪东西的白纸,心血来潮,便偷偷取来观看。」
「很不巧的,他还没写完。好了,我来念吧。」
冻鹤叼着烟管笑了,漆黑的虎牙闪着暗光。
我和毛野一起探出身子。
冻鹤的嗓音莫名嘶哑,仿佛是坏了,但是听她念故事格外舒服。渐渐地,我宛若变回亲兵卫那般年纪的小孩,躺在一个说她是娘又太过漂亮的女人膝上,听她游说古老的故事。女人的膝盖又瘦又硬,我听着听着,便开始飘荡在流着银叶的梦川。
「很久很久以前……」
坐在我身旁的毛野则是握着雏衣苍白的手,瞪大细长的眼睛,咽下口水听故事。
至于现八似乎早就知道这个故事,只见他慵懒地将小山似的身体倚在墙边打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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