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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泽保彦 - 匠千晓03 - 啤酒之家的冒险

_4 西泽保彦(日)
  “嗯,应该是。”
  “那他当然知道爸妈在山里盖了这座别墅啊!”
  “啊,对啊!”小兔击掌叫道,探出身子。”虽然她的口齿还算清晰,酒意却已渗透身体,完全无意再次拭去黏在鼻下的白色泡沫。“这么一来,小祐醒过来后便会立刻察觉到自己身在别墅。这代表啊,或许他会感到不可思议,但不至于会联想到超自然现象上,认定爸妈是凭空消失而害怕。换句话说,他父母的惩罚根本起不了任何功效。”
  “对对对,说得没错——喂!小兔,怎么连你也参一脚?别再用小祐这个假名了啦!”
  漂撇学长与小兔联手出击,高千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从容地拿出自己的手帕,不动声色地替小兔擦去白色胡须。
  至于小兔呢,则是不慌不忙、舒适惬意地任她摆布。
  “或许小祐的父母在兴建别墅之际就开始计划处罚他,自然会隐瞒别墅的存在。”
  面对高千的反驳,小兔竟悠哉地点头赞同:“嗯,对耶!有道理。”
  “还真是长远的计划啊!”见小兔如此,漂撇学长略显不悦之色,似乎在埋怨自己为她助阵,她却临阵倒戈。“只不过是为了管教不听话的孩子,哪会有这么费尽心机——”
  “说不定喔,”另一边,高千依然游刃有余。“假如父母已经为小祐的调皮烦恼很久的话——”
  “好,这点就算了,我姑且退一步,当做他爸妈是秘密进行的。不过,就算小祐……啊!糟糕,都是你们一直用这个称呼,害我也被传染了。”
  “哎呀,有什么关系嘛!然后呢?就算小祐怎么样?”
  “就算小祐不知道别墅的存在,早上起床找不到半个家人,又置身于没有看过的房子里,自然会猜出是被送到别人家去了啊!”
  “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孩能猜出来?”
  “你不是说小祐是个狡猾的孩子?”这个假名似乎令漂撇学长下意识地投入情感,只见他一脸自豪地说道:“尤其他的爸妈事先警告过若不听话就会离开他,脑筋灵光的小祐当然会立刻领悟:‘哈哈哈,爸爸和妈妈教训我,才偷偷把我送到这里来。可惜我不会上当!’”
  “学长,你学小孩好像喔!”这并非恭维之词;漂撇学长巧妙地改变声调来区分小祐的对白,令我由衷佩服。“说不定能当声优呢!”
  “唔?真的吗?这么像吗?哈哈哈!”漂撇学长一接受赞美,便会立刻得意忘形。“对耶!声优啊?这也是一种人生嘛!”
  漂撇学长有这个念头倒是无妨,就怕他作不了声优之时,会来责怪我打乱他的人生计划,要我负责,那该怎么办?说来可笑,我还真的担心起来。幸亏高千适时浇了一桶冷水,漂撇学长的声优之路才不了了之。
  “你要去参加甄选我不反对,但你到底听不听我的假设?”
  “哦!我听,当然听啊!你随时可以开始说。”
  “在开始之前,有没有什么可以写字的东西?比方说报告用纸之类的。”
  “嗯,等一下。”刚才高千以手帕替小兔擦拭鼻子后,小兔便拿起手帕把玩,直到此时才大梦初醒般地摸索自己的行李。“——只有这个,可以吗?”
  说着,她递出在国民旅馆柜台索取的导游手册。那是以三张打字机打成的纸装订而成,相当简单;由于并非双面印刷,背面尚可使用。
  “很好,很好,你们等我一下。”
  “你要干嘛?”
  “画图。”高千从自己的行李中取出R高原导游手册,一面对照上面的地图,一面以原子笔绘出国民旅馆至国道的下行路线、迂回路线及通往县境道路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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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26 22:14
  (插图位置,请记住从此处开始参阅插图)
  
  “好了——小漂,请教你身为驾驶人的意见;山路这样画没错吧?”
  “嗯,差不多。当然,实际上的路线没这么直,应该更加蜿蜒;不过毕竟是简图嘛!话说回来,高千,你画这个是要——”
  “再等一下,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以这张图来说,这个别墅的位置应该在这一带——”
  高千在简图上标记住宅记号,以眼神示意漂撇学长确认。
  “应该是。当然啦,我不知道正确位置;不过我们走了很久,而且尚未走到交叉路口,所以这样画应该没错。”
  “这么说来,小漂的车应该是丢在这附近……”
  高千又在漂撇学长弃车及撞车事故之处各自标上记号。
  “——对了,我忘了,还有干道的禁止通行立牌。”
  “连这个也要标啊?”
  “应该是这一带吧?小漂,这样可以吗?”
  “差不多啦!高千,这样可以知道什么?”
  “这样——”高千收起原子笔,犹如报上超商饭团价格般地干脆说道:“就可以知道另一座别墅的位置啊!”
  “啊?”另一方面,漂撇学长则像是询问饭团价格却听到市区精华路段的评价一样,瞪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另一座别墅。”
  高千再次说道,又在简图上的某处添上新的住宅记号;但他这会儿用的不是实线,而是虚线。她在碰撞事故记号的左边——亦即西边——迂回路线与干道交汇路口前的道路两侧划上了两个记号。(参照简图)
  “——从逻辑上推测,另一座别墅应该位于这一带。我无法确定是在道路的北侧还是南侧,总之是两者之一。”
  当高千讲到逻辑二字时,不知何故,竟显现羞愧之色;我原以为她是自嘲这两字不搭扎,但若是如此,她露出的该是讽刺神情才对。
  无论如何,这对我们而言是个宝贵的体验。高千与羞愧,这个组合便如水与油——打个烂一点的比方,便像哥斯拉拿着针线刺绣一样格格不入且富有冲击性。
  不过,这些都是事后联想;此时的我们并无多余心力为这罕见的‘眼福’欣喜,只能一味惊讶与高千投下的炸弹。
  “另……另一座别墅?高千!”小兔打破了漫长的沉默,发出喘息似的声音。“什、什么意思啊?欸,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有另一座别墅存在,而且和这座别墅一模一样。”
  “为……”漂撇学长陷入茫然状态,连刚倒的啤酒也忘了喝。“为什么?你有什么根据?”
  “当然,我没有确切根据,纯粹只是想像。”
  “所以我才要问你这个突然的想象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啊?啊!”
  “我会从头说明。”
  “嗯,万事拜托了!”
  “不过我得先声明,这个想法相当牵强。”
  “牵强?很好啊!尽管放马过来吧!”
  “先从小漂刚才质疑的问题开始说明吧!即使是小孩,醒来时发觉自己不在家中,顶多会因为不明就里而惊慌失措,并不会联想到超自然现象——认为家人消失,是自己平时不乖才被老天爷惩罚——关于这一点,我也有同感。”
  “就是说嘛!”
  “可是,倘若他是在自己家中醒来呢?前一晚明明还在家里,爸妈也和自己在一起,醒来时却不见半个人影,搞不好会造成心理创伤咧!”
  “心里创伤?”小兔扯了扯高千的衣袖:“心脏长创吗?”
  “是‘心理创伤’,精神上的外伤之意。”
  “哇!高千,你好有学问喔!”
  “是我先讲的耶!”漂撇学长孩子气地指着自己的鼻头:“你该佩服我才对!”
  “不乖乖听话,爸爸和妈妈会跑到很远的地方去喔——一想起爸妈曾经如此警告,小孩便真以为是自己的品行招来的不幸,深自反省:‘我以后一定会做个听话的好孩子,爸爸、妈妈,拜托你们回来!’——父母期待的,便是这种发展。”
  “哼,真的是骗小孩子的把戏,蠢得可以。”漂撇学长似乎有过类似的个人体验,显得义愤填膺。“总之,高千的意思我多少懂了。小孩醒过来时会错以为这里是自己的家,表示还有另一座一模一样的建筑物存在,对吧?”
  “简单地说,就是这么回事。当然,父母也可以选择趁夜搬空家具;不过若是有另一座尚未购置家具的相同别墅,直接使用自然是快得多。”
  “为求慎重起见,我先请教一个问题。你该不会要说那对父母为了管教小孩,特地盖了一座新别墅吧?”
  “这很难说,如果是有钱人,倒也不无可能啊!”
  “怎么会有这种事!这是什么父母啊!”
  “开玩笑的。话说回来,或许真有机会发生。毕竟有些人的疯狂程度你是无法想象的。不过依照常理来思考,应该是当时碰巧正在兴建别墅,而父母趁机利用才是。”
  “可是,根据高千的假设——”漂撇学长的手指循着她绘下的简图移动。“嗯,我们现在所在的是——?”
  “新别墅。”
  “那这个用虚线画成的,就是旧别墅了?屋主是同一个人?”
  “当然。”
  “那为何要在这个近的地带修建两座别墅?当然,有钱的人多得是,要盖几间别墅是人家的自由;可是一般要盖,应该会分散吧?更何况按照高千的假设,这两座别墅还盖得一模一样,干嘛要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嘛!”
  “这又是个基于牵强想象而生的假设——我想,或许是因为旧别墅得在近期拆除。”
  “拆除?”
  “所以才得重盖一座新的。不过,拆除的理由应该不是建筑物过于老旧,而是政府下令拆除。”
  “下令拆除?你的意思是,旧别墅正好盖在新道路或建设预定用地上?”
  “简单地说,就是如此。我再强调一次,拆除旧别墅的理由只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根据;说不定真正的理由其实是我们无法想象的。总之。因为旧的非拆不可,屋主才在附近购买了新土地,重新盖了栋与旧别墅一模一样的别墅——你们姑且就这种以这种假设为前提听我说明。”
  “了解。不过,既然要盖新的,一般人应该会连设计也一同更新吧?”
  “或许屋主很喜欢原来的设计,又或许是他懒得重新设计。”
  “这个说法也挺牵强的。”
  “我承认。不是我要说歪理,就算牵强,还是得一一假设,不然要怎么讨论下去?反正真的理由只有屋主知道,我们也只能靠自己的想象来填补。”
  “唉,好吧!就让个一百步,当做是这么回事好了。”
  “于是乎,这里又盖了座与旧屋一模一样的别墅。”
  “接下来的工作只剩搬家而已,而父母打算在搬家之前好好利用这个状况来管教小孩——就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为此,父母准备了与旧屋一模一样的儿童床,并套上了相同的枕头套及被单;当然,旧别墅即将被拆除、新别墅正在兴建之事,是瞒着小孩的。”
  “这些我懂,但最关键的啤酒要怎么解释?”
  “关于这点嘛,从结论来说,啤酒及冰箱并不是孩子的父母准备的。”
  “那是谁准备的?”
  “如同小漂刚才所言,用这种方法驯服小孩,原来就很愚蠢;换句话说,亲戚中也有人对这个计划抱持批判观点。”
  “哪个亲戚?”
  “假设热衷于这个管教计划的是爸爸——当然,也可以是妈妈,不过这里姑且当成爸爸来谈——他一步步地着手进行驯养孩子的闹剧。”
  “驯养?这个字眼真难听。”
  “说穿了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那倒是。”
  “而妈妈表面上愿意协助,心里其实觉得这根本是个恶整计划;她反对这种父母的独裁式惩罚,也担心小孩不但不会乖乖反省,反而会因此受伤。说得夸张点,依小孩的年龄而言,搞不好会和小漂说得一样,造成心理创伤。因此妈妈便找她的爸爸,也就是小孩的外公商量。”
  “不用说,商量对象也不一定是外公,只要是妈妈信得过的人就可以。”
  “没错,顺便再恶搞一下,加深角色设定的真实性——爸爸其实是入赘的。”
  “啊?你干嘛突然增加这种设定啊!”
  “我话说在前头,你们可别太认真,这只是为了方便理解而做的人物设定。”
  “知道了、知道了,快照着你的剧本继续上演吧!”
  “外公是某个大企业的董事长,非常有钱。”
  “哦!”
  “爸爸原来是该企业的职员,被外公看上才入赘的。”
  “还真老套。”
  “说来也是入赘女婿的悲哀,爸爸在人前老是抬不起头来;基于这份自卑感,他打算将孩子栽培成公司的继承人,自己则在背后操控,一泄常年的压抑。”
  “高千,你是怎么想出这一套的啊?”小兔像在旁边看戏一样,性质勃勃地喝着啤酒。“莫非你是乡土剧迷?”
  “决定另寻土地与新建别墅时,爸爸之所以动起加以利用的念头,便是因为担心若继续容忍小孩的任性,会替将来留下祸根。”高千难得恶搞,竟学起电视节目上的旁白,压低了嗓音说话。“自己的人生已被当权者蹂躏践踏,因此他誓言操控继承人的儿子,进而掌控大局。为了管教儿子,他不择手段;然而,却有人不乐见他的计划成功。”
  “喂、喂,别学了啦!”漂撇学长那打从心底害怕的样子极为可笑。“高千这种声音太有魄力的,好恐怖!”
  “在妈妈的报告之下,外公得知了这个计划。”
  高千虽然恢复了平时的说话方式,但对于我来说,她这种淡然又平板的语气反而比起那戏剧性的怪异语调还要可怕。
  “外公又惊又怒。我这女婿想对我的金孙做什么?莫非他是失心疯了?”
  “这次变成时代剧啦?”
  “失心疯并不是时代剧的专用词语。总之,外公非常生气,绝不容许自己的孙子被这样试探、伤害。”
  “因此他便出面阻止这个大胆刁民?”
  “小漂,你的词语更像时代剧。不,不对,他并未直接阻止。”
  “直接?这么说来,他用了什么策略吗?”
  “没错。外公的性格也相当独裁,为了防止女婿今后再懂歪脑筋,便设下一计彻底教训他。”
  “这对翁婿还挺像的嘛!”
  “终于,这对翁婿各自实行计划的日子来临了。外公趁着女婿带走睡着的孙子之时,命令事先等待行动的年轻员工们将家具及生活用品全部搬出旧别墅。”
  “哦?”
  “另一方面,女婿抵达新别墅,把孩子安置在他事先搬来的床铺后随即离去。那些等候已久的员工们便将旧别墅搬来的家具搬进新别墅中,在女婿不知情的状况下完成搬家。”
  “真是大快人心啊!”
  “女婿意气风发地回到旧别墅,却发现别墅变得空空荡荡,愕然无语。”
  “此时岳父便现身呵斥道:‘如何?这下你可明白被弃之不顾的幼子是何感受了吧?’”
  漂撇学长似乎爱上了时代剧的风格,说话不离这种调调。
  “这么说来,高千,这些啤酒该不会是……”如今结论已呼之欲出,老实说,我有些错愕。“为了替外公搬家的员工们而准备的?”
  “应该是。”
  “啤酒杯有十三个,代表员工有十三人。”
  “房子这么大,要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将家具从旧屋搬到新物并照原样摆设,就算有十三个人,依然是个大工程;相信工作后的啤酒亦是格外美味吧!”
  “可是,”老实说,我觉得这个假设在本质上,与小兔的‘整人成功干杯说’也相差无几——此时的我仍这么认为。“那也用不着特地准备冰箱,又隐藏起来啊……”
  “你想说用手提冰桶即可?不过,匠仔,在这种情况下,那十三人的卡车上堆满别墅家具,恐怕放不下其他东西;不如事先将冰箱藏在新别墅二楼,要来得省事许多。反正女婿安置完小孩后即会离去,只要藏在二楼,就不必担心被发现;即使女婿偶然上二楼探视,冰箱藏在衣柜里也安全得很。”
  “这道理我懂,但何必为了请属下喝酒而这么费事?”
  “说不定这只是外公犒赏属下的方式啊!”
  “嗯,或许吧!但——”
  “又说不定只是因为外公自己喜欢喝啤酒。”
  说真的,我认为这种附加动机的手法有点“犯规”了。
  “可是啊,高千……”频频点头赞同的小兔突然一脸不可思议地拿起简图。“你怎么知道另一座别墅在这个位置?有什么根据吗?”
  “我也还有疑问。”漂撇学长从旁窥视简图。“依照高千的假设,员工们得趁着女婿往返新旧别墅这段时间里完成搬家,至少得把旧别墅里的家具搬出并装上卡车。可是——”
  漂撇学长打开自己的导游手册,比较地图与简图。
  “我照着这张地图大略估算了一下,旧别墅到新别墅的车辆单程大约是十到二十分钟;就算估计得尽量宽松,也不会超过半个小时。这代表员工们顶多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工作。当然,人手多达十三个,倒也不是绝无可能;但要在区区一个小时内把偌大房子里的家具和行李尽数搬出并堆上卡车,未免太过匆促了吧?”
  “哎呀?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有默契?”高千摊开双手,故作滑稽之态。“正好替我把问题凑在一起。”
  “咦……?”
  “小漂和小兔的疑问,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
  “什、什么意思?”
  “你说往返两栋别墅需要一个小时,”高千从小兔手上接过简图,展示给学长看。“但那是在走干道的情况之下,对吧?”
  “是啊!走干道要快得多了。”
  “那要是走迂回路线呢?”
  “这个嘛,照这张图来看,大概得要两倍的时间吧!”
  “这么说来,员工就有两个小时的作业时间喽?”
  “喂喂喂,那是在女婿走迂回路线的情况下吧。女婿又不是白痴,更何况他在这一带盖了两座别墅,肯定比我清楚走哪条路线最快。”
  “但若是干道不能用呢?他也只能走迂回路线了吧?”
  “不能用?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假如路中间有个牌子,还写着‘前方土石崩落,全面禁止通行’呢?”
  当时我们的第一反应是张大嘴巴。这沉重的空气不知流动了多长时间。
  过了片刻,惊叹的合唱撼动了墙壁。
  “这、这么说来,难道说……”
  无论他人或自己,只要有人敢浪费一滴啤酒便不惜以铁拳制裁的漂撇学长,竟因过于惊讶而打翻了还剩半罐的啤酒;然而,他并无多余心力去擦拭地板上形成的泡沫水坑。
  “难道说,我们开车从国民旅馆下山时看见的那个……那个立牌,是假的?”
  “我们早该发现了。各位不妨回想一下,这四天来曾经有下过雨吗?没有吧?每天天气都好得像要晒死我们一样。既然如此,为何会突然发生土石崩落?”
  取出手帕擦拭地上泡沫的我,也忍不住停下了动作。她说得的确有理,若是下了大雨、地盘松动,那还情有可原;可是这几天日日晴朗,土石岂有突然崩落之理?……这道理说来浅显易懂,但当时我们看到立牌却毫不起疑,真是太大意了。
  “……换句话说,那个立牌是岳父做的手脚?”漂撇学长终于回过神来,从我手中抢过手帕,自行清理地板。“为了反将女婿一军,争取时间搬家?”
  “应该是。”
  “这么说来……那个立牌是今天——不,日期上已经是昨天了——放的,这代表……?”
  “你们应该猜出我的想法了吧?女婿和岳父的儿子矫正计划本来是要在今晚——以日期而言,是昨晚——进行的。之所以说‘本来’,自然是因为计划临时喊停的缘故。”
  “临时喊停……?”
  “因为女婿和小孩的坐车在迂回路线上发生了事故。”
  我好不容易重整旗鼓,自以为已经做好完美的心理准备;没想到闻言后仍是大吃一惊,下巴险些掉到地上。
  漂撇学长与小兔似乎也是相同心境,刺人的沉默掠过房里。
  “我们是在晚上八点前后碰上碰撞事故,从现场的气氛来看,车祸才刚发生,因此从时间上推算,小孩大约是在晚上七点睡着的,女婿则是在晚上七点半左右开车戴着小孩出发。以现代的小孩来说,七点睡觉是有点早,不过若是四、五岁大的孩子,设定上到也不算太牵强。”
  高千说明完毕后,沉默仍持续了片刻。方才立牌一事已让我们惊愕不已,仅仅数小时前遭遇的事故竟能和此事搭上关系,更是我们做梦也想不到的。这会儿当真是一败涂地了。
  “那、那……高千,”这会儿最先摆脱沉默的是小兔。“你就是从立牌和车祸的位置猜出另一座别墅的所在地?”
  “没错。”
  “可、可是,光凭这些,还不足以确定地点啊!比方说——”小兔立刻拿出简图。以手指弹着干道与迂回路线交叉口的下方——亦即南边——的数个地点。“这里还有这里,说不定在更南边呢!对吧?”
  “不。”高千以手指着虚线描绘的住宅记号。“只可能是这里。”
  “为、为什么?”
  “你还记得在车祸现场指挥交通的那个叔叔说了什么吗?小漂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是碰撞事故,有台卡车从后方撞上了开上迂回路线的自用车……”
  “这、这么说来,”惊愕的余韵仍持续着,漂撇学长的声音略带颤抖。“那台自用车上的就是女婿的小孩,而从后方碰撞的卡车则是外公的员工……?”
  “外公的计划原本该如此运作的——首先,女婿载着书随的孙子出发,见了假立牌后立刻折回路口,驶进迂回路线,朝新别墅前进;待他离去之后,搬家卡车军团再于旧别墅集合。”
  高千的口吻并无太大变化,但由于内容过于震撼,因此说明起来极富临场感,使我有种看着电影的错觉。
  “然而,不知是带头的卡车没抓好时机,或是女婿因某种理由而放慢车速,卡车竟从后方撞上了自用车。”
  “可、可是……”
  “当然,我无法断定自用车与卡车便是女婿及搬家军团的,但至少在这种假设之下,另一栋别墅只可能位于这个地点。车祸发生在这里,表示卡车开入了迂回路线后在这里撞上了自用车,对吧?倘若如小兔所言,另一座别墅位于更南边的话,卡车又怎么会进入迂回路线,开到这里来?”
  分毫不差……
  一股酩酊似的感动油然而生。由逻辑上类推,另一座别墅只可能是这里——我终于明白高千如此肯定的理由了。
  的确,高千的假设不见得是事实;甚至可以说是在空想上堆砌空想而成的空中楼阁。
  然而,是真是假已无关紧要;至少对我而言,无关紧要。
  在这难以成眠的夜晚,我们为了排挤无聊,提出了各种假设;而在众多奇说之中,尤其以高千的假设最具“艺术性”,这一点是众人所无法否认的。
  老实说,我们都觉得感动不已。
罐底
  “——欸,反正都来了,要不要顺便去看看?”
  隔天伴晚,好不容易准备妥当、等着出发回市区之际,漂撇学长突然如此提议;他的心情我十分了解。
  
  隔天我们醒来时,还差几分便是早上七点。
  实际上的睡眠时间不足两小时,又加上是睡在光秃秃的地板上,因此我浑身上下皆是酸痛不堪。
  如我所料,清晨相当寒冷;或许酒才刚醒过来也是原因之一,看着窗外炼乳般的烟雾,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猛然一瞧,我的身体裹着床单,但我并不记得曾为自己披上。
  我抱着发痛的脑袋,环顾房内;昨晚闪着黄金色光芒的惠比寿啤酒,今早全安分地呈现钝色。见了暴露于白色晨光之下的成堆空罐。令我有种冷清寂寥却又莫名充实的感慨。
  我茫然地点算数目,竟有四十九个空罐。其中自己喝了几罐,我完全不记得,但光想便觉得头痛欲裂。
  实在是太可怕了。我把自己干的好事搁到一边,对着众人的狼藉之态猛摇头。
  高千与小兔裹着同一张毛毯,倚墙相互依偎而眠。
  漂撇学长则以恼人的姿态抱着枕头呼呼大睡,他似乎也觉得冷,时而打喷嚏、时而流鼻水。
  说来好笑,床上竟然没有人睡。倒不是我们相互客气,而是自然而然地变得如此。曾有人提议轮流使用床铺,但到头来大家都觉得麻烦。
  我到洗漱台洗了把脸,回来时漂撇学长已起床抽烟。我觉得自己似乎很久没看到学长这个老烟枪在吞云吐雾了;看样子,他昨晚忙着消耗大量啤酒,莫说是点火,连烟都忘了叼。
  “——哟!你睡得好吗?”
  “一夜无梦。床单是学长替我盖的吗?”
  “唔?不,不是我。替女孩子盖还有可能,我才没无聊到对带把的这么好咧!”
  “说得也是。”
  “再说,与其要替你盖,还不如我自己盖。”
  “我想也是。所以是我不知不觉间替自己盖上的咯?”
  “咦?慢着,这么一提,我睡着之前肚子上好像盖了被单啊……”
  “啊咧?是吗?”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难道是我睡得迷迷糊糊时,从学长身上抢来的?”
  “说不定就是这样。真是的,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混账,竟然无视人生的前辈。今晚罚你请客,懂了吗?”
  学长还是老样子,凡是自作主张,完全不顾他人的意愿;最厉害的是,昨晚已经喝得天昏地暗了,今晚竟然打算再接再厉。
  不久后,高千与小兔也先后醒来,两人都打了个大哈欠;她们的黑眼圈如实地表现出虽然想睡、却又无法好好歇息的两难之情。
  虽然体力上稍显严苛,但与其在难以入睡的地方久留,不如早一刻出发——这个意见获得全体一致赞同,因此我们便收拾准备动身。
  离去前,我们留下了漂撇学长打破的玻璃窗及四十九罐惠比寿啤酒的钱,并写下字条说明非法入侵别墅的过程及原委,又以漂撇学长为代表,记上他的名字及联络方式。原本我们认为无记名即可,但学长平时个性散漫,偏偏在这种事上一板一眼,不肯打马虎眼。
  离开这座暂宿一夜的别墅之前,我不经意地回望了门柱一眼,发现安放门牌用的位置上空无一物。
  仔细一瞧,那长方形的四周音乐有些灰尘集聚,形成了边框;似乎不是一开始便未挂门牌,而是原有门牌却特意取下。
  虽然我觉得奇怪,但脑袋因宿醉与睡眠不足而疼痛欲裂,根本无心思索,便直接转身离去。
  彻夜长谈过后,往往会陷入自然亢奋状态,纵使遇上不开心的事反而笑得更大声;此时的我们,也因为几乎没怎么睡的反作用力影响而显得异常亢奋。
  漂撇学长和小兔甚至手牵着手,如幼稚园学童般高高摆着双手,一面唱着歌谣,一面走着山路。
  “……他们也太有精神了吧?”我跟在他们后头,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我可是憔悴得很啊。”
  “哎呀,是吗?”高千依旧抬头挺胸、英气勃勃,却难掩疲倦之色。“要是他们现在苦着一张脸闷头赶路,我想你会更憔悴。”
  “嗯……说的也是。”
  “他们是用这种方法转移注意力,我们也该效仿一下。”
  “咦?你要我唱歌吗?饶了我吧,我是音痴。”
  “小漂也是音痴啊,你听!”
  “我不像他那么阔达。”
  “那我们来玩文字接龙吧?”
  虽然我完全不懂她为何会在此刻提议玩文字接龙,总之如此这般,我和高千便跟在高歌童谣的小兔及漂撇学长身后,开始苹果、果酱、酱菜、菜包、包裹——没完没了地接起龙来。倘若我们四个穿上小肚兜,看起来便是不折不扣的幼稚园远足了。
  抵达R高原的国民旅馆时,已是早上十一点。不知是因为朝雾散去、视野变佳之故,或是童谣与文字接龙转移注意力的功劳,我们走得比预期还要快上许多。
  漂撇学长立刻使用大厅的电话,乱枪打鸟地联络学弟妹们。结果,有车又能在今天前来R高原的闲人,只有与我们同为大二的小池先生一个。
  不,其实小池先生也宣称今晚有要事,不便前来;但漂撇学长却主张立刻折回便来得及,硬是逼他答应。虽然小池先生的遭遇令人同情,此时也只能请他饮恨吞泪了。因为我也很想念我的被窝啊!
  既然救援已有着落,我们决定在小池先生来接送之前解决午餐。我们一齐拥入国民旅馆的餐厅,享用久违一天的餐点。
  说来有趣,每个人都点了平时不会点的菜;比如小兔就点了牛排。这到无所谓,可怕的是漂撇学长竟然同时点了生啤酒。
  你等一下还得开车耶!脑袋里在想什么啊!漂撇学长成了众矢之的,但他却优哉游哉地表示没问题,反正小池伴晚才会到,到时候酒早醒了。只是他毕竟不好意思独自畅饮,便又自作主张地替其他人点了酒。
  昨晚才喝得天昏地暗,现在大白天又开始喝……想归想,我还是喝干了啤酒,连自己都觉得可怕。至于高千和小兔虽然嘴上埋怨学长多事,却趁着我们不注意之际,若无其事地把酒喝个精光。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饭后,我们占据了交谊厅的沙发,小睡片刻。下午两点半左右,小池先生现身了。
  “——为什么我得干这种事啊?真是的!”
  待我们坐上白色房车,小池先生一面奋力地将自己微胖的身躯塞进驾驶座,一面发牢骚。
  “对不起啦!”或许是因为我坐上了助手席,造就了一股得由我道歉的气氛。“欠你一个人情。”
  “哎呀,别这么说嘛,小池。改天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坐在后座的漂撇学长心情大好;有高千及小兔两个女孩分坐左右,他当然高兴。
  “补偿?”小池扶正眼镜,哼了一声;他的心情则是恶劣至极。“学长说的补偿肯定是精神上的吧?”
  “精神上的?”
  “我的心里已经再三感谢过了,所以就此一笔勾销之类的——”
  “啊,这个好!嗯,下次我就来用用这招。”
  “呿,我就知道。”
  “——对了,小池先生。”
  “是!”
  高千一问话,小池先生的语气便突然恭维起来,心情似乎也转好了些。“有什么事吗?”
  明明同为二年级生,小池先生面对高千时却宛如面对长辈一样紧张。其实他并非特例,多数男学生都对高千怀抱着畏惧与憧憬交织的复杂感情,包括我在内。
  “你来的时候是走哪条路?”
  “哪条路?什么意思?就是一般的路啊!”
  “没走迂回路线?”
  “迂回路线?有迂回路线可走吗?”
  “喂喂喂,小池,你清醒一点好呗?我刚才不是说明过了?我的车就是扔在那条迂回路线上。”漂撇学长插嘴:“拜托你好好开,别走错路!”
  “我知道。呢,遇到岔路时,往左就对了吧?”
  “对,接着是走右边喔!要是还左转,会走到县境道路去。”
  “了解、了解。”
  “这么说来……”高千一面思索,一面拉回话题。“干道没有禁止通行?”
  “禁止通行?没有啊!”
  “也没有落石或土石崩落的痕迹?”
  “没有,我完全没看到。怎么了?”
  “没什么,没有就好。”
  当然,这还不足以佐证高千昨晚的假设,但至少禁止通行立牌为假的可能性大增。
  我想,除了小池先生之外,众人应该就是在此时萌生此念——确认是否真如高千所推理一般,有另一座别墅的存在。
  不久后,我们抵达漂撇学长弃车的地点。光天化日之下一看,车停得乱七八糟,颇有妨碍交通之嫌。
  学长将小池先生带来的汽油加入自己的车中,发动引擎,显得心满意足。
  “那我先回去了。”
  见车子顺利发动,小池先生打算坐进自己的车;学长却特地离开驾驶座,追了上去。
  “喂,慢着,别那么急啊!”
  “咦?还有什么事?”
  “嗯,你可不可以顺便载小兔与匠仔一起回去?”
  真是的,我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原来是想和高千两个人单独兜风啊?居然把别人当做累赘。
  “别开玩笑了,”小池先生冷漠地关上车门。“我在电话里说过了吧?今晚我有要事,非常重要的事。”
  “你有什么要事啊?”
  “约会啊!约会!”
  “虾米?”小池先生已发动引擎,漂撇学长却啪地一声扑上他的车窗。“慢着,小池,慢着!为什么你可以去约会啊?”
  “你要我怎么回答?”
  “为什么?啊?在我被匠仔阻挠、情路走得无比坎坷之时,为什么你可以去约会?”
  我什么时候阻扰你了?正当忍不住将要反驳的时候,这句台词竟是由小池先生代为说出。
  “学长的情路被阻挠?别开玩笑了,应该是学长阻挠别人吧!”
  “什么话!”
  “你现在就在阻挠我的情路啊!要事我约会迟到惹她生气,全都是漂撇学长的错!话说在前头,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好、好啦!好啦!”小池先生的低吼声变得更为险恶,漂撇学长连忙举起双臂,倒退数步。“别那么凶嘛!那你好好加油吧!嗯。”
  “好啦,各位,”小池先生无视漂撇学长,对我们三人展露礼貌性的微笑,并挥了挥手。“学校见拉!再会、再会!”
  “——搞什么啊!小池那小子。”学长一面目送远去的白色房车,一面抓着脑袋。“嘴巴上说要约会,其实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吧?”
  “哎呀,这可不一定喔!”小兔一面将行李塞进后车厢,一面说道:“之前我看见他和教育系的小伦在学生餐厅聊天,聊得很开心呢!”
  “小伦?是那个广末伦美吗?”
  “对。”
  “不行啦、不行啦!”
  “什么不行?”
  “她的门槛太高了。”
  “门槛?”
  “被誉为‘教育系之花’的广末伦美,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追她吗?”
  “那应该叫竞争率吧!”
  “叫什么不重要,反正小池绝对追不到她的啦!”
  “你怎么一口咬定啊?小池先生好可怜。”
  “再怎么可怜,事实就是事实。”
  很遗憾地,事后我们得知漂撇学长的预测是很正确的;但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与本作无直接关联。
  之后,众人坐进车里,循着迂回山路下山;过了没几分钟,漂撇学长便提出此议。
  “——欸,反正都来了,要不要顺便去看看?”
  “看什么?”
  助手席上的高千反问,但她的口吻却显然早已知道答案。
  “还用问?当然是高千说的另一座别墅啊!我们去看看高千猜测的地点是否真的有座别墅吧!”
  “怎么可能会有?”虽然一面苦笑、一面摇头,高千的声音里却也透着许些期待——若真是有,那可好玩了。“只是想象,根据又很薄弱。”
  “可是,禁止通行的立牌的确是假的啊!”
  “那不是想象,是基于天气这个有利证据而做的推论。”
  “是什么都行,总之去看看吧!”
  我们开车经过昨晚的车祸现场,险些酿成森林火灾的大火似乎已成功扑灭,路边虽然还零星散落着杂木林焦痕,道路上也交错着线性函数般的轮胎痕迹,但景色大致上与平时无异。当然,警车与消防车已不见踪影,路障也已然撤去。
  漂撇学长缓缓地行驶在平稳的道路上。
  “可能在左边,也可能在右边——”
  我们摇下车窗,探头寻望道路两侧。不久后——
  “……有了!”
  出声的是坐在后座左边的小兔。众人的视线往进行方向的左侧集中,连车身都险些跟着往左倾倒。
  那儿确实存在着——与昨晚相同的两层楼别墅。
  
  “不对啦……”
  咦?听了高千的喃喃自语,我们一齐惊声高叫。
  “不对?”最先发现别墅的小兔有种被批判的感受,不满地嘟起嘴唇。“哪里不对?”
  “你们仔细看,和昨晚的别墅长得根本不一样嘛!”
  “咦……?”
  漂撇学长缓缓地将车开近门柱;虽然无人号令,但车一旦停止,众人便同时下了车。
  “……原来如此,”漂撇学长抬头仰望建筑物,满脸遗憾地摸着下巴。“和昨晚的别墅是有点不同。”
  “就是说啊,完全不对嘛!真是笑掉人家大牙了。”
  高千本人完全不见遗憾之情,反而像是为了自己的假设落空而安心;瞧她的样子,应该并非强颜欢笑。
  这令我感到不可思议。那么热衷于假设推理的她,对于自己的主张是否正确,竟是如此漠不关心?看来对她而言,逻辑推演的过程才是乐趣所在,至于真相如何,她是既没兴趣又不执著;说真的,我无法理解。
  “说了堆没根据的空论,没想到在推论地点却碰巧有个不相干的别墅存在——就是这么回事喽!”
  “假如真是这样,”我到觉得巧合的可能性比较低。“还真是惊人的巧合啊!”
  “可是,”小兔大步往庭院内走去。“要断定毫无关系还太早。毕竟问题不在外观,而是里头的格局像不像啊!对吧?这才是重点。”
  “说得也是。”漂撇学长点头附和,随即又沉吟起来。“不过,外观已经相差这么多,里头应该也是大不相同吧!”
  “再说,”高千劝解道:“我们也不能像昨晚那样随便进屋啊!”
  “咦……?”通过门柱前的我,突然停下脚步。“……这是?”
  “你怎么了?匠仔。”
  “你看看这个。”
  “唔?”
  漂撇学长顺着我手指的方向转过头,看了门柱上的门牌一眼;不,正确说来,是悬挂门牌的空间。
  上头空空如也。
  “什么啊?这又怎么了?”
  “刚才的别墅也是这样。”
  “哪样?”
  “你仔细看,上面有些许的灰尘框痕迹;看起来不像还没挂门牌,倒像是本来有挂却刻意拿掉,对吧?”
  “啊?呢……这么一提,是有这种感觉,但那又怎么样?”
  “我们昨晚住的别墅也是这样,门柱上没有门牌,像是被刻意拿下似的——”
  高千突然抓住我的肩膀,似乎有话要问,但她没来得及开口。
  “欸、欸,”小兔尖锐地声音突然响起。“你们快看!”
  众人在小兔招手示意之下,一起朝一楼窗户往内望去;只见里头是空无一物的房间,连窗帘都没挂,既无地毯,亦无桌椅,只有——
  只有一张单人床。从我们窥探的位置无法清楚识别,似乎还附有卡通图案的枕头套及床单。
  
  我不记得漂撇学长是几时触碰玄关大门的,因为我一直处于失神状态。
  门似乎没有上锁,发出了咯吱威吓声后随即开启。
 
空罐请回收
  分别送小兔及高千回家后,我和学长回到了学长的住所,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我之所以没有回自己住处却跟着漂撇学长回家,其实是为了借浴室。我的住处是木造的老旧灰浆公寓,没有浴室。
  以前我是到附近的公共澡堂洗澡,自从借过漂撇学长家的浴室一来,比那因为太过舒适而养成习惯;如今学长家里甚至备有我的沐浴用品。
  漂撇学长对于我这种厚颜无耻的行为丝毫不以为意,甚至相当欢迎学弟频繁出入自己家中。
  虽然未曾公开宣言,但他奉行的似乎是‘学弟妹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学弟妹的’之类的原始共产主义;他那种老以赞助为名向学弟妹借钱不还的坏习惯,照说应该相当令人诟病,但他在校园中却是意外地受人喜爱,说来也是出于这个缘故。他不还钱,却也不追讨借出的钱,往往忘得一干二净;这种奇妙的均衡,让他成了难以厌恶的角色。
  “你先开始吧!”
  学长丢下这句话,便将毛巾挂在脖子上,往浴室走去。所谓的‘先开始’,自然是指开始喝酒。
  虽然比不上R高原的那座神秘别墅,但漂撇学长家亦是座不折不扣的‘啤酒之家’;为了在任何时候应付任何人数的来客(说的直接一点,便是开宴会),这里备有各种啤酒,而且是以箱为单位、
  学长要我先喝,我却忍了下来;既然要喝,当然是等洗完澡后再来一杯啊!
  “——换你了。”
  学长出浴时,已近晚上十点。向来如乌鸦戏水的漂撇学长,这次入狱的时间倒是颇长;原来他在浴室里泡着泡着,竟然睡着了。
  当时我觉得讶异,没想到自己也不慎重蹈学长的覆辙,看来体内累积的疲劳着实不少。结果,我泡了近一个小时的澡,身体变得浮肿。
  这倒也罢,待我踏出浴室时,竟和高千撞个正着;我大吃一惊,一面高叫、一面后仰。
  “——你这幅模样还真恼人啊!”
  见了只在下半身围了条毛巾的我,高千拿起手上的菜刀,作势往我裸露的胸口一刺。
  这种行为对心脏极为有害。即使明知高千只是做做样子,被她那泛青的双眸一瞪,我便有种被刺了的错觉。
  我突然回想起从前看过的悬疑连续剧;丈夫在情妇家洗完澡,腰间围了条围巾,哼着歌走出浴室,眼前却是手持菜刀的妻子……接着便是情妇的惨叫声与瞳孔特写——
  “高……”我将血腥的联想逐出脑海,调整气息。“高千,你在这里干嘛?”
  “我看起来像在干嘛?”
  仔细一看,确实是多此一问。浴室门口正好与厨房相邻,她拿着菜刀站在厨房里,自然是做菜。当然,前提是她并非为了等我出来,给我一刀。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
  “怎么回事啊?该不会是学长又出了什么难题,比方要你立刻过来做饭之类的——”
  “怎么可能?就算他开口这种无理要求,你认为我会乖乖照办吗?”
  “呢……”她发起火来会采取什么行动,我不清楚;但至少不会如此心平气和地面对砧板。“说的也是。”
  “所以啦,完全是出于我自己的意识啦。”
  “咦……”我穿上衬衫,环顾四周。“学长呢?”
  “和小兔一起去超市买东西了。”
  “咦?小兔也来了?”
  “当然啊!她也和我一样迫不及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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