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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森博嗣S&M08《永劫回归》

_4 森博嗣(日)
  完了,我还是没处理好。
  我竟对这位任性的小姐生气起来,我明明有诚意要道歉,她却不肯听我说。
  不过是她先表露情绪,所以我得死命不假辞色,就像我常说的,这要拜我不易表露情感的特质所赐,拜托,她哪位啊,自尊心过强,但她和有钱人家的小姐稍有差异,不对,是差很多,看见尸体不会尖叫,爱追根究底,却言之有物,我从她的话语中得到诸多刺激,我第一次对女性超乎正常地释放善意,她的种种作为让我觉得新鲜到不可思议。
  “我还有一个建议。”我维持婉转的态度。
  “什么?”
  “这里不适合争吵,所以暂时休战吧。”
  “我没有跟你吵,错的人是你,我不过是指责你的野蛮行为,如果你就此消失,一切问题都能解决。”
  “是,你说的都对,我并不想多说什么,但我们先暂且停一停,专心讨论目前发生的事好吗?还是你没办法和心理或生理上无法认同的人客观地讨论呢?你不认为有些幼稚吗?”
  她侧着头瞪我。
  “西之园小姐,你刚才在厨房的确有话要说吧?”
  “是的。”她点点头,换了一种口气说话。“结果被你打断。”
  “我完全明白。”
  “你太迟钝,花一堆时间才搞懂事情,这样就算了,还敢不经思考冲动行事,野蛮、冲动、头脑简单……”
  “对对,这是我的缺点。”我镇静地说:“很抱歉,我有自觉,但老是改不过来,这一点我一直在深切反省。”
  “我的缺点……”她露出一点笑容。“没耐心、固执己见,还有过度直率啰?”
  “这些不是缺点。”
  “为什么你做那件事之前不问我?”
  “难道要说‘我想吻你’吗?”
  “至少比较有礼貌。”
  “西之园小姐,我可以再吻你一次吗?”我问。
  “我拒绝。”她微笑回答。
  “你看……”我两手摊开。“所以不能问啊,这个策略是行不通的。”
  “请你最好记住,只要失去信赖,就很难重来,所以我现在当然会拒绝你。”
  “那如果当时我先问你呢?”
  “拒绝啊,我心里早就……”
  “你该不会有未婚夫吧?是谁?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要告诉你?”
  说的也是,总归一句话,她是位伶牙俐齿的小姐,而我被她玩于股掌之间,表面上我努力想压抑内心的情感,也许迟钝的本能刚好可以派上用场吧,但惭愧得很,我的心已经完全被她掳掠。
  看来事情终于可以圆满结束,我抽起烟。
  “笹木先生也认为是他杀对吗?”西之园小姐靠在三楼楼梯间的窗边,双手交叉在胸前说:“你是不是要说自己至少还有一点理解力和洞察力吧。”
  “不,我没想过这么说。”我吐着烟摇摇头。“我不是块懂得推论的料。”
  “但刚才是你说要讨论的呀。”
  “我有说吗?”
  “你会直觉认为是他杀的理由呢?”
  “一定是听你说‘这不是自杀’的缘故啦,不过说他杀未免有点奇怪,房门只能从房间里上锁,所以不可能是他杀。”
  “没错,你说到重点了。”她点头称是。
  “‘房门只能从房间里上锁,所以不可能是他杀’这句话吗?”
  “一定是要让人以为是自杀,才会锁门,现在目的很明确,但不知道方法。”
  “谁?谁会这么做?”
  “当然是凶手啊。”她慢条斯理地微笑着说,谈话内容和表情完全不合,这种差异感竟有种令人害怕却直呼刺激的魅力,真是不可思议。
  “凶手怎么办到的?”
  “就跟你说要先思考才行。”
  “想不到解答是吗?”
  “想不到。”她摇头。
  “假设是他杀,会用什么方法呢?”
  “唉呀,你不是看过了?好像都是被勒死的。”
  “两个人都是?”我有点惊讶。“死在视听室的妹妹的确如此,不过放映室的姐姐穿着高领,我没仔细看。”
  “姐姐的脖子上也有一样的勒痕,而且还比较深,应该也是遭人勒毙。”
  “视听室横梁上的麻绳又该怎么解释?”
  “肯定是让人误以为自杀的道具,翻倒的椅子也是。”
  “为什么只有在视听室设下骗局?放映室完全没有疑似自杀的痕迹呀?”
  “没错。”西之园小姐对我魅惑一笑。“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我摇头否认,她知道我完全猜不出来吗?“为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西之园小姐从容不迫地看着我。“因为没时间了。”
  “没时间?嗄?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跟你跑来这儿,凶手慌慌张张逃走了。”
  “咦?”我吓了一跳,背脊发直。“所以就是……那个时候?”
  “对,凶手还在房里。”她看着开启的两扇门继续说:“我想凶手也要让我们以为死在放映室的姐姐是自杀,可是那时我们上了三楼还敲门,所以凶手闷不吭声等我们离开,再趁隙逃走,他怕我们还会回去,只好停止行动。”
  听她的分析,老实说我十分佩服,甚至想大声喝彩,她实在太聪明了。
  “我们在楼下喝完咖啡,跟着桥爪先生回到三楼时,也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那部电影也正好播完对吧?时间刚好一致,换句话说两个人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三点到三点半之间,而且三点半的时候凶手还在。”
  “凶手呢?”我提出疑问。“凶手从哪里进来别墅?”
  “你不是确认过大门有上锁吗?我刚才走到后门去看,后门也有锁好喔,而且外头风大雨大,附近也很荒凉,或许有人开车经过,可是故意闯入屋内的人有必要在三楼杀死她们吗?”
  “这……”
  “嗯……”西之园小姐咬着下唇点头。
  “会是屋里的某个人吗?这怎么可能?”
  “假设当时凶手还在房间里,我跟你,还有石野小姐就不在可疑名单内。”
  “真梨子?”
  “因为石野小姐在你的房间呀。”西之园小姐嘟着嘴说,她这个样子真可爱。
  “对喔。”我点头,遐想太多,所以没办法马上听懂她的推论。“所以还有桥爪、清太郎、神谷和……滝本四个人喽?不对,还是说不过去啊。”
  “为什么?”
  “因为杀人这种事……”
  “不可能吗?”
  “我跟屋里的人并不熟,大家都是三天前才认识的,所以我也不清楚这些人的个性如何,不过大家看起来都不像会做这种事啊。”
  “理由不成立。”西之园小姐微笑着。
  “是吗?”
  “你知道死去的朝海姐妹是滝本先生的女儿吗?”
  “真的吗?”
  “我昨天听石野小姐说的。”
  “真梨子?她这样说吗?”我吓了一跳,语气提高。“唉呀,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哩,真是输给她……”
  “滝本先生娶了朝海姐妹的母亲,但她们不是滝本先生的亲生女儿,而是滝本太太跟前夫生的。”
  “朝海姐妹的母亲,所以是滝本的太太喽?”
  “她很早就和滝本先生离婚,现在好像住在东京某家精神病院,这是石野小姐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可信度多高,总之因缘际会下,桥爪先生帮两姐妹成为演员。”
  原来如此,那时候滝本憔悴的神情以及他的道歉,我总算理出头绪,看来只有我不知道实情。
  “女人之间的八卦传递还真恐怖,你们昨晚就在说这些吗?真梨子的口风还真不紧啊,才跟你认识不久就说出这种事。”
  “喝醉的石野小姐或许真的有点轻率,但她是位好人喔。”
  石野真梨子今年三十岁,西之园小姐则是二十二岁,这就是两人气度的差异吗?大概是没睡饱的缘故,我开始头昏脑胀。
  “滝本跟朝海姐妹的关系,和事件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不过或许还有很多台面下的事情。”
  我懂了,像是在课堂上听讲的大学生一样点头,我衷心佩服正在讲课、神采奕奕的西之园小姐。
  我无意识地轻敲脸颊,那时她的眼泪代表什么?那时的她跟现在的她是同一个人吗?哪个才是真正的她?不,都不重要了,哪个都没关系,两个她我都想要,我又在不切实际了,不断想着别的事。
  “对了,你会把这件事跟警方说吗?”
  “当然会。”她不假思索地回答。“笹木先生还有其他想法吗?”
  “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我当然没有想法。“听了你的说法,我哑口无言,请问为什么要跟我说呢?”
  “如果我的假设正确……”
  “啊?什么意思?”
  “你就不是凶手。”西之园小姐没好气地说着,然后开始走动。“我去清太郎房间看看。”
  原来是这样啊,点头后几秒我才了解,我实在很愚蠢。
  所以她才选上我吗?不是因为我值得信赖,而是她排列组合下的结果,不过是基于我和石野真梨子不是犯人的推测罢了。
  就当作我比真梨子更有商量的价值吧,原来只有这样啊,我竟然会错意,这让我对自己非常恼火,我真是迟钝到无以复加,脑袋装的都是海绵吗?我敲了两下头,接着下楼跟上西之园小姐的脚步。
  12
  西之园小姐站在清太郎的房门前。
  “笹木先生,不要提刚才说的话哟。”她小声说。
  “因为凶手可能就在这栋别墅里?”
  她对我微笑。
  我就这么守不住秘密吗?她完全不相信我,还是认为我智商过低?虽然有点不悦,但我的确做出让她会这么想的举动,所以还是忍着点吧。
  她敲敲门,房内传来清太郎的声音,我们开门进去,他还是坐在位子上,无线电的频道调节器依然闪着橘色和绿色灯光,扩音器传来未调好频道前发出的噪音。
  西之园小姐正环顾房间四周,所以我先发问了。
  “后来有新的消息吗?”
  “没有。”清太郎回答。
  他的双眼发红,面前的烟灰缸里尽是烟蒂,我不知道清太郎跟死去的朝海姐妹关系如何,至少看得出他们交情匪浅,我想起昨天真梨子说的那件事,前天深夜(正确来说应该是昨天中午前)真梨子告诉我她看见妹妹朝海耶素子从清太郎的房间走出来,不过那时候真梨子又在做什么呢?对了对了,她正要来我房间,我似乎想要忘记这件事,后来她好像因为想喝点什么就走到厨房去了吧。
  “可以问你一些事情吗?”西之园小姐接近清太郎,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连我这种年纪的人都没办法在书桌前正襟危坐,她好像也一样,她还是有幼稚的一面。
  “好。”清太郎又抽起烟,看来他的烟瘾比我还凶。
  “我代替你继续牌局是在半夜一点左右吗?”
  “好像吧。”
  “后来你做了什么呢?”她像一位家庭老师般温柔的问,她真了不起,我又暗自佩服起来。
  “没什么,洗完澡之后玩玩游戏。”清太郎的表情有些僵硬,是因为有些事情不好意思说出口吗?还是睡眠不足加上刚才的打击所以疲态百出呢?我还觉得他有点故意装作不耐烦。
  “真的吗?你没和朝海姐妹见面?”她目不转睛看着清太郎。
  “请不要再……”
  “拜托,我们谈谈好吗?”
  清太郎叹了口气。
  “可能我也有责任,不过那种事……她们不觉得太冲动吗?我也不是……没想过,我也没想过……这、这种事非得要有正确答案,我没有……那么想不开……”
  他说的话断断续续,语意不明,我和西之园小姐专注听着,特别是西之园小姐会在适当时机点头,引导对方继续,的确很高明。
  他说的话大部分没有意义,也花了很多时间,总之他的话大约简要如下:
  清太郎和姐姐朝海由季子是一对恋人,他们聊过结婚的事,父亲桥爪也很赞同,虽然清太郎表示他从未认真考虑结婚一事,但由季子比他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五岁,算是到了适婚年龄,最近她好像常问起什么时候要结婚。
  另一方面,比由季子小三岁的妹妹耶素子和清太郎同年,他说目前为止很少和耶素子交谈,不过我还颇在意“目前为止”这句话,或许只是说过即忘的词句,但也可能有某种意义,总之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加上原本我也听真梨子说了一些事,所以实在无法往单纯的方面想,我没有在当下指出这点,因为这不是男人可以嚼舌根的话题。
  所以清太郎认为由季子想跟自己结婚的想法非常歇斯底里吗?虽然他并没有直截了当说出口,但隐约透露端倪,清太郎大概只觉得由季子最近闷闷不乐吧,我有非常强烈的预感。
  “由季子小姐可能因此自杀,不过耶素子小姐为什么非死不可呢?”西之园小姐婉转地询问,但话题实在有些辛辣。
  清太郎好像对她的态度颇为反感,他皱着眉,掩饰不住脸上的不耐烦。
  “我怎么知道?”
  “可是你不是去过耶素子小姐的房间吗?”
  “啊?什么时候?”清太郎吃惊地反问。
  “你自己说的呀,你说你去找她们,但她们都不在房间,我和笹木先生在厨房喝咖啡的时候,你也进来了,那是大约四点的时候吗?”
  “我去了由季子的房间。”清太郎不悦地说。
  我隐约记得当时西之园小姐见到走进来的清太郎,便突然问起朝海的事,也就是说她对朝海姐妹和清太郎之间的事略知一二,所以她应该不是偶然提出关于耶素子的疑问,恐怕真梨子又跟她多说了些什么。
  “由季子小姐不在房间。”西之园小姐轻描淡写地说:“她应该已经死在三楼房间了吧。”
  “嗯,你说的对。”清太郎坦率地点头。
  “接着你还去了耶素子的房间?”
  清太郎没有回答。
  “你说两个人都不在房里,可是她们是分开住对吗?”
  “对,我去了。”清太郎说完看了我一眼,吐了一口烟。“我在想由季子会不会在那儿。”
  “半夜四点,跑到未婚妻妹妹的房间偷看吗?”西之园小姐的口气依旧和缓。
  “她不是我的未婚妻。”
  “请你不要避开话题。”西之园微笑。说出的话跟脸上的表情落差极大。“你在半夜四点的时候,走进平常不太交谈的妹妹的房间是吗?”
  “对,就像你说的,不太道德。”清太郎的表情哭笑不得。
  “门没锁?”
  “当然没锁。”
  和姐姐由季子都有结婚的打算,他们的关系绝不寻常,即使如此却还跑去偷看妹妹耶素子的房间,的确不道德。这样做应该不合常理吧,还是他的新观念和我的道德观有出入呢?我越想越在意真梨子说的话,清太郎脚踏两条船吗?
  所以,姐妹俩双双自杀?
  如果不是自杀……
  “跟我说这些事情很有趣吗?”清太郎捻熄香烟说:“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两个人都死了啊,没死就算了……”
  没错,我也这么想,如果人没死,或许有更多有趣的事可以说,对喔,她们不是自杀啊……
  我的脑中突然一片混乱,这真的是他杀吗?
  “清太郎,你觉得她们是怎么自杀的呢?”西之园小姐翘着脚问。
  “什么?”清太郎整个人贴在椅背上,有点反常。
  “你认为她们自杀的方法是什么?”
  “不就是上吊吗?脖子有勒痕,天花板又有麻绳,绳子还断了吧?所以……”
  “你是说视听室那间的情况?”
  “我只看了那里。”
  “为什么你没看放映室呢?”
  “因为我不想再看下去。”
  为什么?西之园小姐的眼神透露出疑惑,定定看着清太郎(不过还是笑脸迎人)不发一语。清太郎好像讶异到身体还晃了一下,他避开她的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他不进去放映室的理由是……?说不定有某种原因,我心想。
  视听室的尸体是妹妹耶素子,清太郎哭泣地抱着的人不是由季子,而是耶素子。现在想起来,这种举动的确很奇怪,西之园提出的疑问正中要点吧,当然也可以解释成他最初看到尸体大受打击,但看到第二具尸体已经麻痹,所以怎样都无所谓,换做是我,我可能在还没走进放映室前就元气大失,又或者清太郎喜欢的不是由季子,而是耶素子呢?
  他一直保持沉默。
  “放映室里没有上吊的痕迹。”我觉得沉默的清太郎有些可怜,所以随口说了一句。
  “咦?是这样吗?”清太郎抬起头,一脸惊讶。“我以为这个……该怎么说……两个人都是上吊自杀,之所以不想去放映室,是因为想到她吊着的样子,就觉得很不舒服……我一直以为她们都是上吊。”
  “放映室没有留下麻绳,也没有可以挂绳子的横梁。”西之园小姐面无表情地叙述。“清太郎,你不是念医科的吗?应该早就习惯看见尸体吧?”
  清太郎闷哼一声,笑容僵硬。
  “西之园小姐也是医科的学生吗?”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反问,看来清太郎正奋力抵抗她的攻势。
  “我不是。”她一本正经地否认,这时无线电传来混着噪声的声音,清太郎急忙调着频率,不过看来是无关的信息,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任何反应。
  “我还有一个疑问……”西之园小姐伸出一根手指。“关于那台放映机,你曾说朝海姐妹不会使用是吗?”
  “她们不可能会,因为使用方法太复杂了。”
  “那会是谁操作的?”
  “不是我。”
  “你认为是谁?”
  “我不知道。”
  “一块片盘都不到两个小时吧?”
  “最长不超过一个半小时。”
  “所以一部电影会分成两块片盘放映喽?”
  “嗯……”
  “我们走进去的时候,电影刚好放完。也就是第二块片盘。”
  “那部电影好像是《The Girl From Red Cabaret》。”清太郎小声说。
  “让·保罗·贝尔蒙多(Jean Paul Belmond)” 【法国演员,因主演法国导演让·吕克·戈达尔执导的《精疲力尽》(Breathless)而走红】我在一旁插话。
  话说回来,没在视听室里听到电影的声音,所以应该没开音响。
  “假设一块片盘可以放一个小时影片,放映机开始播放后,刚好经过一个小时。”西之园提出说明。“但朝海姐妹都不会操作放映机,到底是谁放的片盘?”
  “放片盘还有按下开关这两个步骤都很简单,她们应该会。”清太郎往上看。“应该是这样没错。”
  “不过设定的人不是你吗?”
  “不是我。”
  我终于听懂西之园小姐的重点了,大约四点二十分左右我们破门而入,那时姐妹俩已经死了吗?如果是的话,凶手还在房里,根据西之园小姐的假设,我跟她在三点半上楼敲门后,凶手就已经逃了出来。
  这样是不是说得通呢?
  我想象三楼的视听室和放映室的样子,在脑中描绘出内部摆设,但没有人在那里,不过那两个房间的确发生过事情。
  到底是谁,又在那里做了什么?杀害朝海姐妹的理由是什么呢?
  无线电又传来声音,跟之前一样掺杂着噪声,因为频率不同吗?
  “JH2WXF,听见了吗?这里是JA2YBN,请说。”
  “JA2YBN,这里是JH2WXF,收讯良好,Over。”清太郎赶紧用麦克风回答。
  “是的,我已通知岐阜县警局,但道路中断,台风造成路树倾倒,目前正紧急联络申请抢通,还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稍晚抵达,另外台风造成多处断电,目前即将抢修完成,桥爪先生,听见了吗?请说。”
  “收到,警方会晚点抵达,请问大约几点?Over。”
  “现在还不清楚,你们没人受伤吧?如果没有紧急事件,医生会先行徒步上山,警方约在三小时后抵达,请说。”
  “收到,我们会继续等待。”清太郎离开麦克风按钮,回头看着我们。
  “只好等啦。”我回答,我好歹也是三个人里面年纪最大的,总觉得要负起决定事情的责任。“就算医生过来也来不及了,警方的话,也不用那么急着要他们过来。警察来也不值得高兴啊。”
  “请让我说句话。”西之园小姐手伸向麦克风。“一定要有执照吗?”
  “是这样没错。”清太郎把麦克风递给她。“不过现在情况紧急,我想可以变通一下。这里是按钮,好,你说吧。”
  “你好,我是西之园,昨天造访桥爪家,我家的别墅同样在半山腰,靠近泽平,请问道路不通指的是哪里?这里位在泽平之下,请问中断的地方在泽平之上吗?请说。”
  “是的,西之园家,我们知道位置,我们现在位于距离泽平六七公里处,道路中断的地方靠近露营区的缆车乘坐处附近,人勉强可以通行,但车辆没办法,因此现在也到不了西之园小姐的别墅。”
  “这个人脑筋转不过来。”西之园看着我小声地说,接着按下按钮。“收到,那么请下车走到我家,之后就可以开车抵达桥爪家的别墅,西之园家有车子,请跟一位诹访野先生联系,希望你们尽快,我们需要刑警以及相验人员。请说。”
  “是的,诹访野先生,请问需要验尸吗?目前没有相验人员随行,请说。”
  “麻烦立即调配。请说。”
  “收到,那么大约三十分钟到一个钟头后再与你们联络,请说。”
  “明白了。”
  “JH2WXF,这里是JA2YBN。”声音换成最初那一位。“之后请用同样的频率接收信息,联络终止。”
  西之园小姐将麦克风还给清太郎。
  “收到,JA2YBN,非常感谢。”清太郎只说了这句,便放回麦克风。
  “超短波的SSB,真是稀奇。”西之园小姐对清太郎说:“输出功率多大?”
  “只要十瓦,西之园小姐你很清楚嘛。”清太郎将无线电的音量转小。“不过频率比FM 容易跑掉。”
  文科出生的我,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对话,正打算问西之园小姐SSB的意思,她站起来走向窗边,拨开窗帘一角眺望。
  “为什么需要验尸?”清太郎问。
  “也许是死于非命。”我擅自认为此时西之园小姐没办法回答,所以应该代替她说些什么。“还是调查清楚比较安心对吧?”
  “再怎么调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还是你们有什么怀疑?该不会……”
  “肚子好饿。”西之园小姐转身,侧着头微笑,感觉像是幼儿园老师刻意强调语气,告诉大家“点心时间到喽!”一样,立刻转换当下的气氛。
  之前的话题被迫中止,我和西之园小姐留下一脸问号的清太郎,离开房间。
  “我开车去接人会不会更快?”
  “笹木先生,请你待在这里。”
  走到大厅,西之园小姐突然“啊”了一声停住,做出“嘘”的手势。
  “惨了,我忘了。”
  “什么?”
  “我好糊涂,太沉不住气了。”
  “我听不懂呀,你忘了什么?”
  “我应该拜托诹访野帮我带衣服过来,唉哟。”她后悔地喃喃自语。
  “啊?”
  “这么说很对不起桥爪先生的好意,但我实在不太喜欢这件衣服,该怎么说呢,这么时髦的剪裁不适合我。”
  她好像是说她身上的洋装,我倒认为穿在她身上非常好看。
  不过,我跟她的想法还是有落差啊,我不了解也难以掌握她的价值观。
  “没这回事。”总之我先报以微笑并摇头。“很适合你。”
  “可是你在笑。”
  “我是在笑这种场合还能聊到衣服的事。”我坦白地说。
  “原来如此,这……你说的对。”她看来十分佩服,对我猛点头。“对不起,是我搞不清楚状况,谢谢你告诉我,对喔,没错没错,嗯嗯。”
  怎么看都觉得西之园小姐拥有出人意表的人格特质。
  刚才看她质问清太郎的样子,一瞬间我还以为她早就计划好拜访桥爪家,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我敢肯定她的确有备而来,西之园小姐有读心术,知道对手下一句要说什么,一切像经过精密计算,我怀疑她与我的偶遇,和她来到这栋别墅,可能都是她的计谋。
  不过仔细想想,她不可能猜到我会散步到那种地方,况且她与桥爪只有一面之缘,她的计划没必要绕一大圈,只要直接拜访就好了。
  第一,如果她的计划滴水不漏,一定会多带一套自己的衣物。
  尽管情况不如预期,西之园小姐还是一副如鱼得水的模样,我在这间充满悲剧性的屋子里能见到闪闪发光的她,的确是一大救赎,跟她在一起很快乐。
  现在的西之园小姐好像正热衷于某件事,我不明白她被什么事情吸引,只知道她正深深吸引着我。
  13
  桥爪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瞌睡。我跟西之园小姐一进来他就醒了过来,坐直身体,疲倦地揉揉眼睛。
  “真梨子她们呢?”我想伸手去拿酒柜上的杯子,想想还是算了。
  “上楼去了。”桥爪回答:“说要一起睡在某个人的房间。”
  之前还说害怕回房间睡,因为离三楼太近,结果终究抵不过睡魔的袭击。反正也不想见到真梨子,我松了口气。
  “笹木先生,要喝咖啡吗?”西之园小姐站在客厅口问我。
  “好,我来泡吧。”我回答。
  “不用,我来泡就好。”她说着离开客厅。
  我抽着烟,在桥爪坐的沙发附近走来走去,熬了一晚,应该少抽点烟才是上策,抽多了喉咙会痛,但每次这类常识都在点火之后才会想起。
  “警察好像会晚点儿到。”我吐着烟说,接着大概提起用无线电联络的内容。
  “喔……”桥爪叹着气点头。“唉,就这样吧,慌张也没办法,我还得跟她们的经纪公司联络,想到就觉得沉重,如果电话一直不通就好了。”
  “她们的双亲或其他兄弟姐妹呢?”我问。
  “父亲死了,母亲住院,听说病的不轻,连电话都不能打,姐妹俩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唉,这些都还好处理,怕只怕经纪公司那边的人会很震惊呀。”他啧了一声。“他们会妥善处理后事就好了。”
  朝海姐妹看来不是很受欢迎的演员,我装作不知滝本跟她们之间的关系,桥爪的身份该是像父亲的角色(西之园小姐也这么说过),看得出来此时的他早已耗尽精神,所以我什么也没问。
  坐到沙发上,才发现自己也累了,但情绪异常高涨让我睡不着,我的血压本来就比一般人高,很难入睡,就算现在躺在床上,我还是睡不着吧。
  桥爪跟我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过了一阵子,西之园小姐用托盘端着咖啡回来,她将三杯咖啡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抱歉,你是客人还让你做这些事。”桥爪淡淡一笑,其实他就算不笑,天生上扬的眼角看起来就是笑容满面。“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你的运气真差。”
  “嗯,不过这算不能预料的事。”西之园小姐耸耸肩微笑着,这个笑容看来真诚许多。“没办法呀,我还觉得打扰到您,真是抱歉。”
  “简直跟我听到的一模一样。”桥爪像是想到什么苦笑了一阵。
  “唉呀,关于我吗?什么样的传闻?”
  “不了不了,今天就先别说啦。”桥爪微微叹气。
  我很想听听是怎么样的传闻,话题却立刻结束,一边喝着热咖啡,我心想等会儿有机会一定要抓住桥爪问个清楚。
  “清太郎的情绪还是很不稳定吗?”桥爪问我。
  “我觉得还好,他不可能一下子就平复啊。”
  “可怜。”桥爪咬着牙倒吸一口气。“无论死去的人抱持什么想法,真正辛苦的是留下来的人,讽刺的是她们还在这里自杀。”
  “很讽刺吗?”西之园小姐优雅地睁大双眼问,我明白了,她优雅的反应其实是一种演技,在桥爪面前,这位小姐应对的模式表露无遗。
  “自杀本身就很讽刺。”桥爪冒出一句话。
  “有迹可寻吗?”她问。
  “没有,完全没有,昨晚没跟她们说到话,不过前天两个人还玩得很疯,根本没想过她们会死。”
  “啊,对了。”我想起昨天的事,把杯子放在桌上说:“说到这,昨天一群女人不就在这里聊天,西之园小姐,她们那时候看起来怎么样?”
  “两位小姐都很大方。”西之园小姐握着咖啡杯回答。“她们话不多,而且后来先去休息了,看起来她们好像很累的样子。”
  “因为她们离开,你们几个人才过来书房喽?”
  “不是。”她嘟着嘴,表情煞是可爱,这也是算计好的吗?“朝海小姐她们出去之后,我和剩下的两个人还是继续聊了一会儿。”
  原来如此,那时候应该就是由真梨子带头说起朝海姐妹的身世话题,说不定她还无中生有扯些我的事,我的眼前浮现如此情景。
  这个话题再度无疾而终,因为对桥爪有所顾忌,没办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现在脑袋里除了一整夜的记忆,并掺入名为杀人事件的耸动词汇,经过打泡机搅拌,无解的谜题像发泡的奶油体积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满溢。
  若西之园小姐的假设成立,这间屋子存在一位杀人凶手,仔细想想(其实不用想也知道),情况非常危险。
  杀人就是失去是非判断的人的极端行动,干出这种事的人并非不晓得后果,但他的人格已失去社会的保证。现在还查不出凶手是谁,简而言之,这家伙为了隐瞒事实,很有可能再度犯罪,情况可谓每况愈下。
  重点是凶手还不知道我和西之园小姐已经对整件事情起疑,这样更危险,事情尚未水落石出前,这些怀疑不能对任何人说,西之园小姐或许也是基于这种考虑,才选上不可能是凶手的我讨论,现在我总算慢慢追上她思考的脚步。
  在警方抵达之前,我们还是小心谨慎的好。这时,滝本来到客厅,向我们点头致意。
  “需要用早餐吗?”
  “我不用。”桥爪回答。“你们呢?”
  “我都可以。”
  “我也一样,滝本先生去休息一下吧?”西之园小姐温和地说。
  “不要跟我客气,你们去吃点东西吧。”桥爪站起来看着滝本。“帮这两位准备早餐。”
  “好的,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请两位移驾到餐厅。”
  “抱歉,警察来之前,我先去休息一会儿。”桥爪看着我跟西之园小姐说。
  我们四个人一起离开客厅,我和西之园小姐跟在滝本身后前往餐厅,桥爪则和我们反方向。
  我们坐在和昨晚同样的位置上,两个人面对面,滝本推来装有早餐的推车。
  “您真的需要休息。”西之园小姐对他说:“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就好。”
  也对,我们只要负责解决早餐就好。
  “是的,那么我先告退,吃完早餐后,餐具放着就好,如果还需要咖啡,我放在那里。”
  “好的,谢谢。”她点头。
  滝本走出餐厅后,西之园小姐看着我,侧着头咬着下唇。“好饿。”说着露出微笑。
  滝本准备的早餐有吐司、炒蛋、腊肠以及马铃薯色拉,饮料是蕃茄汁和咖啡,非常英式的早餐。
  “啊,叫清太郎一起来吃吧。”桥爪、滝本、真梨子和神谷选择梦会周公,但清太郎仍在无线电前孤军奋战。
  “等等。”西之园小姐站起来想阻止我。
  “为什么?”
  “我等一下送过去给他。”她看似坚定地说。
  “他不就在隔壁,过去叫他不费事啊。”
  “清太郎必须随时待命。”
  “话是没错,不过也没别的事要联络,稍稍离开一下不要紧吧。”
  “你很笨耶。”
  “啊?”
  “我想跟你单独说话。”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把话吞了回去。“那敢情好。”
  “你说什么?‘那敢情好’听起来很随便,而且老人才会这么说。”
  “抱歉,可是我本来就比你轻率,年纪也不小啦。”
  “将错就错不见得下的了台喔。”她这么回我,噗嗤笑了出来。
  “唉,你说得对。”
  听了我的话,她的嘴角上扬,眼睛转啊转,看来像是在发呆,但多少表现出友好态度,我这才放下心来。
  她拿起叉子开始用餐,我盯着她数秒钟,心中有堆积成山的问题和想法想对她说,但眼前先填饱肚子吧。
  14
  “吃完早餐,我想请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吃了一阵子,西之园小姐一边用叉子叉起色拉一边说。
  “去哪里?”
  “二楼朝海姐妹的房间,我一个人去好像不太好。”
  “要去调查什么吗?有头绪了?”
  “完全没有。”她的眼神戏谑般地闪烁。“对了,你待在别墅三天以来,有什么想法吗?”
  “没、没有。”我摇头否认,这是实话,在这里我只觉得很无聊,虽然这么说不太恰当,但现在比之前有趣多了,我也比较乐在其中。
  “笹木先生来这里的时候,其他人都先到了是吗?”
  “嗯,没错,我是最后一个到的。”我向西之园小姐说明三天前的状况。
  桥爪怜司在市区也有房子,听说他是岐阜人,就出生在这栋别墅附近的村庄。
  每年夏天,他会举家迁来这栋位于早之野高原的别墅,佣人滝本也会跟着一起,桥爪家一年两次的移动(来回)需要用到大货车和好几名搬运工,是项大工程。
  他的儿子清太郎六月底,也就是两个星期前来到别墅,虽然学校还没放暑假,可能他是想先过来享受度假的气息。
  我的未婚妻石野真梨子比我早一天到,她本来要搭我的车一起来,但我常出公差,果然出发当天又被叫去工作。她当然是火冒三丈,坚持要一个人先走。总之,她是独自搭火车转出租车过来的。
  以上是我知道的情报,我不清楚模特儿神谷和过世的朝海姐妹什么时候到别墅的,但从她们的表现,完全不见初来乍到的拘谨,所以应该也待了好几天。无论如何,我和西之园小姐应该是最不了解状况的人。
  西之园小姐不知在想些什么,嘴上说饿了,连一半的早餐都还没吃完,而我早就全部扫光,喝起咖啡。
  “刚才你还没回答我……”我拿出香烟,打算问个清楚。“如果是他杀,如果凶手还在屋里,这个凶手是怎么样离开房间呢?视听室的窗户也锁着,两个房间的房门也从里面锁上,没办法连跑两个房间,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不,只要变点戏法,一次就可以解决。”她放下叉子,手撑着脸颊。她的眼神越过我,向远方看。
  “什么意思?”
  “嗯,凶手可以利用从放映室的那扇小窗户。”
  “那么窄,凶手过不去的。”
  她说的是放映室那头放映机镜头位置的小洞,因为放映的关系,洞是两边直通的,假如人过得去,两间密室其实等同一间,所以就像她所说,只要通过一扇门就好了。
  “我记得不是有这么大?”我两手比了个范围给她看。宽度是够,但高度才二、三十公分。“况且窗户的位置很高,我认为办不到。”
  “这些都不是问题。凶手可以用跳的爬上去,那个大小,娇小的人可以过得去,我就可以。”
  “我就没办法,肩膀会被卡住。”
  “重点在于只能从一个方向通过。”
  “一个方向?”我问。
  “只能从视听室钻过去,反过来就不行。”
  “咦?放映室有放机台的桌子,照理来说从放映室钻到视听室不是比较简单?”
  “不,还有放映机的位置。”西之园小姐抬头看来看去。“听好,放映机的镜头直接面对小窗,就算过得去,那台机器还是很碍事,况且镜头刚好在窗户正中央,人钻不过去的。”
  “移一下不就好了。”我提出看法。
  “我之前确认过了,不行。”
  “哇!”我目瞪口呆,赞叹不已。
  “放映机非常重,但也不是完全动不了,需要用力位后挪,不过,如果为了钻过去搬动机器,钻过去后是不是还要把机器放回原位呢?视听室这面没有台面可以踩,随手拿把椅子站上去手伸过去,那样的姿势绝对无法移动机器,所以我才说不可能。”
  “从走廊绕进去放好不行吗?”
  西之园小姐叹了口气。“呃……笹木先生,你清醒一点,我现在可是在认真跟你讨论凶手设下密室的手法喔。”
  “对喔对喔。”我总算听懂了。“也就是放映室的门之前已经上锁,凶手经由小窗移动到视听室对吧?所以从走廊绕,也开不了门。”
  “是的。”她点头,一脸可笑地盯着我。“经由观察的结论,凶手无法从放映室利用小窗钻到视听室,但反方向是有可能的。首先,凶手小心将放映机往后挪,接着出放映室,经过走廊绕进视听室,将视听室上锁,然后钻过小窗到放映室把放映机推回原位,为了你我从头到尾解释一遍,如何?所谓变点戏法,从一个方向走指的就是这个。”
  “原来如此。”我的心中满是佩服,完全没发现她其实在挖苦我。“然后就只剩要锁上放映室,该怎么做咧?”
  “这……”西之园小姐微笑着。“不过,总之一次解决不是吗?”
  “嗯,真厉害。”我甚表认同,但不是认同凶手复杂的计划,而是她的洞察力。
  “我们第一次去敲房门的时候,凶手应该还在房里,我想凶手应该是在我们离开之后完成我刚才说的一切步骤。”
  “西之园小姐,犯人怎么样离开房间呢?”
  “你要不要也好好想想?”
  我干咳几声。
  她说的对,我早已经停止思考,光是消化她说的话就够我受的,而且只要听她说话我就已经非常满足。
  “嗯,凶手布下密室的理由,无非让我们以为她们是自杀的对吧?”我尽力整理混乱的思绪。
  “嗯,只有这个理由了。”
  “也就是让我们误认朝海姐妹上吊自杀,但因为时间不够所以只布置了一个自杀现场,不仅如此,凶手还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想出锁门的方法,而且非成功不可,嗯,不过我还是觉得奇怪。”
  “只要门锁上,没有人会被怀疑成凶手,就算我现在不说,大家都认为她们是自杀。”
  “除了我们,大概其他人都这么想。”
  “还有除了凶手。”
  “啊,也对。”我感到毛骨悚然。
  “发现尸体的时候,因为案发现场是密室,任谁都觉得是自杀,和警方的说词也是自杀,警察也会先入为主这么认为,所以我不认为他们会深入调查,一定是看到现场就判断是自杀。”
  “是吗?那种事经过专家调查总有比较科学的结论吧?验尸之类的。”
  “那就敬请期待喽。”西之园小姐微笑着说:“我只是在想设下密室的凶手也会想到这点。”
  我大大地点头称是。
  “敬请期待”这句话好像有点怪,不过因为是她说的,所以恰到好处,很明显地,我像是玩猜谜游戏般对她的说明热衷不已。
  即便如此,我仍对西之园小姐主张的他杀说法存疑,我们不是专家,无论看过多少次尸体,也不会知道死因和死亡时间。
  当时我还是这么想,然而之后会有意想不到的惊人事实,就请拭目以待吧。
  话说回来,我不迷推理小说,但也不是没看过,“密室”这种专有名词(我是不知道用在哪个领域啦)我还算了解,形成密室的条件以及手法,至少我曾在小说里看过,我也理解刚才对话中出现“变点戏法”跟魔术没有关系,而是有技巧的布局。
  至于怎么锁上第二道门?我们目前还在思考中,目前讨论的关键就在这里。
  西之园小姐会怎么想呢?她叫我好好想想,该不会跟解答有关?
  就一般情况而言,绝对无法锁上门还出得去,我们不如思考凶手离开后是用什么方法把门反锁比较有可能,例如凶手在远处使用某种道具,但真要是这样,应该会发现蛛丝马迹。
  整个门锁是金属制,闩头固定于门后,锁门时只需滑动闩头插入墙壁上的闩孔,简单明快。
  当初我的手伸进视听室,手指好不容易碰到门锁,但动不了闩头,所以西之园小姐才会取代我打开门锁,另一个房门则是我打开的。
  就我的印象,没有那么容易动到门锁;会是在门外用线或磁铁,穿过门缝移动闩头吗?还有其他线可以通过的小洞吗?因为当时没留意,以至于我现在没有任何印象。
  思考中,我居然想再上三楼看看。
  “啊!”我突然想到什么,不由得大叫。
  西之园小姐睁大眼睛。
  “放映机啦,用放映机把线卷起来,嗯,将锁绑上一段绳子,另一端放在放映机的卷盘上,然后放映机播放影片同时卷起线,门就自动锁上了。”
  “不可能。”西之园小姐眼睛眯成一线,轻轻摇头。“很有趣的推测,但我已经想过了。”
  “咦?想过……了吗?”我撑住身体,动也不动。
  “对,放映机的角度和门锁不合,无法施力,而且门锁上没有残留线头,你不觉得很怪吗?”
  “啊,放映机也会留下痕迹才是。”
  “如果真的这么做,也有可能是结束后再清理现场。”
  “结束后?什么时候?”
  “我们发现尸体之后,全部的人下楼之后,三楼只剩下滝本先生。”
  嗯,桥爪嘱咐滝本为尸体盖上白布,还有整理敲打房门留下的木屑。
  “所以滝本先生能处理掉密室手法的证据。”
  “你的意思是……他是犯人?”我兴奋起来,不过滝本是她们的父亲呀。
  “这样一来,综合以上条件排列组合,我们即将面临意想不到的危险。”西之园小姐用理性的口气淡淡地说:“是桥爪先生指示滝本先生留在现场,在两个人不是共犯的假设下,桥爪先生偶然间给了滝本先生湮灭证据的机会,桥爪先生不这么做,滝本先生就无法湮灭证据,你认为他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吗?如果他在善后前知道有人发现布局留下的痕迹呢?依照我的推论,这次的杀人计划非常缜密,比较之下,使用放映机转动棉线这种方法未免过于粗糙,而且成功率过低,说不定移动不了闩头,放映机还没卷完,棉线就被别的作用力牵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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